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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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擅書畫,且已有了明年開春赴京趕考的資格,是以今天來純粹是為了給顧琢齋壯膽撐腰,免得有人狗眼看人低,給他暗地里使絆子。 程安亭沒話找話地同顧琢齋閑聊,顧琢齋記掛著晚上的結果,根本聽不到他在講什么。 程安亭見自己無論說什么,顧琢齋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有幾分無奈。他預備著抱怨幾句,待看到顧琢齋在無意識地捻著大拇指和食指,默默將話咽了回去。 這是顧琢齋緊張時特有的小動作。 他安慰顧琢齋,“你有什么可擔心的?你放眼望去,哪個的畫比你好?” 顧琢齋勉強勾了一下唇角,臉上的笑意卻是轉瞬即逝。 他不關心別人的畫畫得怎么樣,是以也不覺得自己畫得有多好。別人說他畫的好,他都是聽聽就罷,因為他只想讓自己覺得好,可到目前為止,他這輩子里畫得所有的畫里,還沒有一副讓他自己覺得滿意。 “諸位學子,前廳請吧?!?/br> 他正胡思亂想選上會怎樣,沒選上會怎樣,福伯的聲音一下吸引了場中所有人的注意。 園中侍候的仆從開始引導眾人往前廳走,廳中燈火輝煌,廳里放的不是如平常一般八人一桌的圓桌,而是四人一桌的小方席,眾學子皆挑著和自己要好的同學同席,顧琢齋和程安亭揀了張桌子才坐下來,許樂安便微笑著與他們湊了一桌。 原來讀書的時候,許樂安就明里暗里地同顧琢齋不對付,其他學生看到許樂安主動與顧琢齋坐到了一處,誰也不敢再去湊熱鬧。 許樂安悠然坐在顧琢齋對面,程安亭不客氣地挑眉一笑,緩緩道:“我倒不知道我與許兄關系什么時候這么親近了?!?/br> “程兄何必對在下有這么大的敵意。”許樂安臉上笑容不減,望著顧琢齋意有所指道:“顧兄這般沉著,今夜想必已是勝券在握,胸有成竹?!?/br> “沒有的事。”顧琢齋面無表情地回答,連與他虛與委蛇都不想。 他這般冷淡,莫說許樂安,就連程安亭都吃了一驚。程安亭訝異地看了好友一眼,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許樂安臉上漂亮的笑容一瞬僵硬。 “那我就祝顧兄心想事成吧?!彼浔卣f,狹長的丹鳳眼里閃過一絲寒意。 顧琢齋抬眼看他一眼,疑惑不已。 他還不至于傻到認為許樂安主動湊過來,只是為了讓他不痛快。許樂安就像毒蛇一樣,輕易不會咬人,一咬人便是想要一擊致命。 難道他是肯定了自己不會選中,特地想來瞧他的笑話?可福伯先就與他說過,呈上去的畫有專人保管,絕不會出意外。 顧琢齋暗自思忖,猜不透許樂安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福伯將學生們在客廳安頓好,回到剛才放畫的小院,親自帶著兩個小廝將幾十幅畫軸抬到了書房。 書房燭火明亮,放著三面環(huán)繞、特地為了今天選畫訂做的,屏風似的畫架。畫架按著平常畫軸的寬度上釘著一個個掛鉤,下面有一個可以放畫匣的小橫板,以免將畫弄混。 “老爺,畫都抬來了?!备2笓]著兩個小廝將畫放下,向延珣稟報。 延珣正拿著一把精致的小花剪,站在窗前仔細修整著一盆開得艷麗,紅白漸變的海棠。 “掛起來吧?!彼S口吩咐道,注意力完全沒從花上移開。 福伯同兩個小廝將畫掛好之后,他方施施然洗干凈手,開始審視掛了一屋子的畫。 所有人的畫擺在一起,功力和立意有了對比,高下立見。延珣背著手看過一圈,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又回過頭重新看了兩遍,方從畫架上取下一幅畫,放到了書桌上。 延珣在選畫時,福伯已經為他研好了一硯朱砂墨,延珣向他伸出手,他立即將蘸好了墨的筆遞過去,容他寫朱批。 延珣待要落筆,又有幾分猶疑。他停下筆,抬眼又掃了一遍掛了一面墻的畫卷,皺著眉頭問道:“所有的畫都在這里了?” 福伯一愣,點了點頭。 “數(shù)量對嗎?”延珣又問。 “一共三十七幅畫,來之前我對照著名冊數(shù)了一遍,一幅不少?!?/br> 延珣的眉皺得更深了。 “再數(shù)一遍。”他說著擱下了筆。 福伯猜到可能是哪兒出了差錯,他答了聲是,立即開始數(shù)畫的數(shù)目。對著名冊數(shù)過三遍,確認是三十七幅無誤。 延珣屈指輕敲紅木桌面,仔細想了一會兒,沉下臉色斬釘截鐵道:“把匣子里的名字翻出來,與這些畫一個個對上!” 第72章 福伯跟在延珣身旁伺候幾十年,陪他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現(xiàn)下見延珣神色如此整肅,也知道這事兒恐怕是出了蹊蹺。 他不放心再將這事假手與人,便親自打開一個個畫匣,從暗格里拿出放著名字的紙,小心貼在畫上。 他年過六十,手腳難免不利索,三十七幅畫一幅幅仔細弄過去,一下就過了半個時辰。 學生們在廳里茶水添過三輪也沒等到延珣出現(xiàn),不免議論紛紛。 許樂安看到顧琢齋神情凝重,忍不住又想挑釁。 “茂之平日看著那般淡泊無爭,我就當真以為你從不把功名二字放心上。你此時這般緊張,原來倒是我誤會了?!?/br> 顧琢齋想著心事,不妨許樂安突然發(fā)難,他一時沒反應過來。許樂安望著他輕輕一挑眉頭,倨傲而得意地笑了笑。 程安亭冷笑著替顧琢齋回擊:“許兄此刻還能有心思談笑,想必日后即使是泰山崩于前,也會面不改色?!?/br> 程許兩家沒少你來我往的交鋒過,程安亭這話聽著像是夸贊,實際卻是在暗諷許家遲早有一日要失勢。 “程兄謬贊?!痹S樂安聽出他弦外之音,得意的眼神一下變得冷冽。 他不甘就這樣被程安亭壓了一頭,又道:“只是小弟不得不提醒程兄一句,程兄身家清貴,理應自持身份,謹言慎行。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得為了家人?!?/br> 他這話明晃晃是在說顧家因言獲罪,程安亭與罪臣之子來往,無異于授人以柄。 程安亭性格直爽,最瞧不起這些誅心的暗箭。他不屑冷哼,沉下臉欲直白地諷刺一頓許樂安,卻被顧琢齋在桌下悄悄扯了扯袖子。 “許兄說的不錯?!鳖欁笼S溫和地接過話,臉上的表情和風細雨,似是沒聽懂許樂安的挖苦和惡意。 “君子自然是該謹言慎行,可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程兄以義為重,光明磊落,實不該承受無端的揣測。更何況世事變幻如浮云,誰知道日后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顧琢齋說得不急不緩,卻是在毫不留情地痛斥許樂安是一蠅營狗茍的無恥小人。 許樂安氣得臉色鐵青,他坐直身體,看著顧琢齋,陰惻惻道:“小弟愚昧,還請茂之直言?!?/br> 他就不信顧琢齋敢直接冒犯他! 顧琢齋從容瞧他一眼,四兩撥千斤地將話挑回去,“我相信以慕山的聰慧,早已能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書中的淺顯道理,你我寫過念過千百遍,早已刻在心間,何須直言?” 許樂安又被顧琢齋奚落了一番,臉色更是難看,可是現(xiàn)在是在延府,他只能憋著一腔怒火,不能發(fā)作。 程安亭在一旁瞧著許樂安氣急敗壞卻又無言以對的樣子,暢快得幾乎快要笑出聲。 “老爺,都弄好了?!?/br> 福伯將畫匣中寫有名字的紙片全部貼在畫上,擦著額上的汗向延珣稟報。延珣頷了頷首,一幅幅仔細查閱過去。待看到寫有顧琢齋名字的那幅畫,眼神一閃,取下了畫軸。 這幅畫平平無奇、無論是構圖、技法、立意都沒有任何的亮點,延珣移目看向貼在畫上的名片,眉頭逐漸擰成了一個川字。 “今天是誰收的畫?”他合上畫幅,背過手問福伯。 福伯將等在外面的兩個小廝叫了進來。 “就是他倆?!?/br> 延珣目光炯炯,表情嚴肅,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場。兩個小廝垂首站著,眼睛盯著地面,不敢抬頭看他。 延珣在書桌后的椅子上坐下,交疊起雙手,盯著兩人沉聲問道:“今天所有的畫,都是你們收的?” 其中一個個子高瘦,臉也白凈瘦削的小廝抬起頭,畢恭畢敬地回道:“回老爺,是的。學生們將畫交過來,我負責將畫收進匣子,他負責登記名冊?!?/br> 延珣眼神銳利地掃過兩人一眼,“那裝好畫的匣子是放在哪兒?” 高個子的小廝馬上同延珣解釋,“就放在裝畫的木箱子里。” 延珣最恨徇私舞弊,這次選拔關門弟子,半月前他就閉門謝客,不給任何人扯人情的機會。專門去定制畫匣,也是為了力求處處公平。 延珣靠在椅子上,審視地看著兩人,又問:“小書房里一直就你們兩個?” “是。”高個子的小廝點了點頭。延珣面無表情,對他說的話不置可否,他漲紅臉,鼓起勇氣為自己分辨清白,“老爺,今天下午我倆一步沒離開書房,根本沒機會動手腳!” 延珣目光箭一般射向那個個子敦實的小個子小廝。 “你怎么一句話都不說?!” 那小廝一怔,怯怯抬頭看一眼延珣,馬上又垂下了眼睛。 “我……我是清白的?!彼閲说?。 福伯閱人無數(sh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虛。 “你是清白的,那你抖什么?” “我……我沒有!”矮個子小廝驚慌地看他一眼,咽了口唾沫,梗著脖子反駁。 他這欲蓋彌彰的模樣反而徹底坐實了延珣和福伯的猜想。 “那你告訴我,為什么名片上的名字和記名冊上的筆跡不一樣!” 延珣雷霆震怒,啪得一聲將顧琢齋的那幅畫直接丟到了他腳邊。那小廝被嚇得一抖,腳像面條一樣發(fā)軟。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冷汗順著額頭直滴下來。 他跪在地上,上半身整個撲在地上,抖得猶如篩糠。 “帶下去給我盤問清楚?!?/br> 延珣一發(fā)話,福伯立即走到外間去叫年輕的家仆來拖人。那小廝怕受私刑,不敢再嘴硬,立即涕淚滿面,不要命地磕起頭。 “老爺,我錯了!我錯了!” 延珣抬手制止架著他往外拖的仆人,仆人放開手,那矮個子小廝爛泥一般癱軟在地,哆哆嗦嗦地說了實話。 今天早上福伯派給他收畫的活計,中午就有人找到他,告訴他說如果有一個叫顧琢齋的學生來送畫,就將他的畫與另一個準備好的畫匣掉包。 延珣為防意外,特地多訂做了五個畫匣,而用于掉包的那個畫匣子,正是那五個備用畫匣之一。匣子里裝了畫,入手一掂量,就知道應該換哪一個匣子。 延珣聽著,被始作俑者的煞費苦心氣得連連冷笑。 “你哪來的機會換畫?你們不是一下午都呆在小書房嗎?” 高個兒小廝誠惶誠恐地站在一旁,這時似是想起了什么,頗為激動地嚷道:“老爺,我想起來了!顧公子走后不久,我聽到院子外面有人吵架,就出去看了一眼?!彼剖锹裨褂炙剖潜梢牡厍屏搜弁?,“想必他就是趁著這個時候換了畫?!?/br> “是嗎?”延珣嚴厲地問趴在地上的小廝。 那小廝趴在地上跪著點了點頭。 延珣冷哼一聲,讓福伯親自去小書房將畫取來。 延珣看著站了一屋子大氣也不敢出的人,心里說不出的煩躁。他將人全都打發(fā)出去,坐回到椅子上,揉著眉心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