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齊江雪被安置在了后宮里，意味是何再明顯不過了。南疆使者目的達(dá)到，這宮宴再過了半個時辰也就散了。

    趙靈星小酌了兩杯，不勝酒力，面上泛著紅潤。

    楚韞還需跟著趙帝去商議些事，董輕顏去給她尋醒酒的了。

    趙婭思等了半天，總算是等來了落單的趙靈星。她心里存了一口氣，正是沒地發(fā)的呢。

    “安樂?！壁w婭思沒好氣的喚。

    趙靈星手托著下巴，眼眸闔上，眼角處那顆淚痣在光影下十分明顯，她未睜開眸子，“怎么？”

    “你是不是故意的！”趙婭思看她這懶洋洋的模樣就更氣了。

    她因著趙靈星，險些就要被趙帝嫁去了南疆，那等荒蕪之地。

    趙靈星酒意翻涌的厲害，沒聽明白，“什么故意的？”

    “你不過就是仗著父皇對你的寵，若是有朝一日你失寵了，我看你該如何自處?！壁w婭思冷聲諷刺她。

    趙靈星迷朦的睜開了眸子，眼前瀲滟的水光迷朦，她不言語，只是如此看著趙婭思，臉上的神情有些說不出的憐憫。

    對趙婭思的憐憫。

    趙婭思心高氣傲，最恨此般目光，就像是在對一個街邊行乞的乞兒。

    “你看什么！”

    “看你可憐?！壁w靈星輕緩的開口，聲音似也染上了幾分的醉，“三皇姐從小等到現(xiàn)在，可等到了？”

    “等到什么？”

    “我失寵的那日?！壁w靈星瞇著眼眸，腦海里暈乎乎的，她看人都快成了重影，“等不到的，小七還勸三皇姐低調(diào)做人。我趙靈星是什么性子，想必三皇姐也不是第一日知曉了?！?/br>
    趙靈星覺得這話的威脅力度還不夠，又加了一句，“我很兇的?！?/br>
    這加的，還不如不加的好，軟乎乎的，倒像是在撒嬌。

    趙婭思手握成了拳，她加重了語氣，“你若不是柳貴妃所出，又如何能在今日作威作福。安樂，你不過是命好，該感謝你的母妃。”

    趙靈星的母妃是柳貴妃。

    柳貴妃在時便是最得皇上寵愛的，當(dāng)時還未立后，甚至都有人言說，這柳貴妃才應(yīng)是趙國的皇后。

    奈何柳貴妃紅顏薄命，薨逝的早，單留下了一個趙靈星。趙靈星和柳貴妃長相有七分相似，承了皇上對柳貴妃的那份寵。

    趙靈星的神色清明了些，她放緩了聲音，威脅的意味十足，“趙婭思?！?/br>
    “我勸你，閉嘴?！?/br>
    整個皇宮里的人都知曉，柳貴妃在趙靈星面前是斷斷提不得的。

    趙婭思也是飲了兩杯，現(xiàn)下說話毫無顧忌，“怎么？戳到安樂公主的痛處了？你母妃薨逝的早，才換來了你的一切。你身邊的皇上，太后，董輕顏乃至楚韞，都是用你母妃的性命換來的。”

    趙婭思越說越起勁，踩著趙靈星的痛楚，“安樂，你在午夜夢回，可曾感謝過柳貴妃？”

    不遠(yuǎn)處傳來一聲怒斥，“閉嘴?！?/br>
    男聲涵蓋到了冰點(diǎn)的冷。

    楚韞快步走來，一身白色的衣袍在月色下，反出了一層光暈似的。

    他毫不猶豫的擋在了趙靈星的身前，眉目里是顯而易見的怒，他甚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三公主不怕今日之言，傳到了皇上那去？”

    “楚韞……你！”趙婭思沒想到楚韞會過來了，心里慌亂極了。

    她從幼時就是欽慕于楚韞。

    翩翩公子風(fēng)流倜儻，才華橫溢家世雄厚，春心萌動的少女，哪一個會不愛。

    可楚韞太冷了，無論她是暗示或是明示，他都接受不到一般。

    京都傳言里都說楚韞溫潤如玉，如沐春風(fēng)。

    那只是在表面上看來罷了。

    楚韞所有的柔意或是溫情，全都給了趙靈星。對待旁人，他永遠(yuǎn)都是把握著一個度，看似親近溫和，實則疏遠(yuǎn)淡漠。

    觸及趙靈星的問題，他便會如同現(xiàn)在這般，連著這一點(diǎn)的假裝都不愿掩飾。

    “三公主慎言。”楚韞扶起趙靈星，黑曜石般的眸子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深意，黯色波瀾，他冷聲警告，“再有一次，莫怪楚某人不留情面。”

    趙靈星這小姑娘，誰也不能傷了她。

    這是他的底線。

    楚韞背影堅決，他扶著趙靈星的手把握了分寸，足夠小心的使力，攙扶著她前行。

    趙靈星還有些殘余的神智，扯了扯楚韞的衣袖，似是不愿意走了，她含糊不清的說話，“她欺負(fù)我?！?/br>
    “嗯，幫公主報仇了。”楚韞低聲哄她。

    “楚韞?！?/br>
    “怎么了？”

    “你對我說過什么?！壁w靈星停下步伐，倔強(qiáng)的看他。

    楚韞耐心的哄著這個小醉鬼，“不會讓旁人欺負(fù)你?！?/br>
    趙靈星反應(yīng)了片刻，才滿意的頷首，讓楚韞繼續(xù)扶著她前行。

    “趙婭思是個壞人，她欺負(fù)我。”趙靈星迷迷糊糊的說，“你別和她玩，她是個壞人?！?/br>
    “嗯?！背y收攏了小姑娘的身子，溫軟的觸感入了懷，溫聲安撫她，“不和她玩?！?/br>
    ——

    趙靈星一覺睡到了午時，起來的時候還是暈乎乎的。好在趙帝上的酒是極好的，不至于落下頭疼。

    卷碧聽到動靜，連忙把準(zhǔn)備好的醒酒茶端了上來，“公主，先用些?！?/br>
    趙靈星勉強(qiáng)用了兩口，讓卷碧服侍著她洗漱。

    “昨日是楚韞送我回來的？”趙靈星問。

    “回公主殿下，是楚侯爺。董姑娘也來了一回，看過公主后便回了。”卷碧答。

    趙靈星微瞇起了眼眸，眸光閃過一絲玩味，冷意逼人，不由得讓人后背都有些起了涼，“這么說，昨夜是真的了?！?/br>
    卷碧被嚇的一抖，每當(dāng)趙靈星露出這個眼神，便知她又要鬧事了，“公主是在問何？”

    趙靈星笑而不答，“趙婭思在何處？”

    卷碧，“應(yīng)是在殿里用膳?！?/br>
    “用膳？”趙靈星幽幽一笑，“今日氣候正好，我們過去陪她用一回膳?！?/br>
    趙婭思宮內(nèi)。

    趙婭思昨日被楚韞當(dāng)場拂了面子，又后怕這事外傳了出去。當(dāng)時她也是酒意上頭，胡言亂語了一通，這擔(dān)心了一晚都未睡好，眼下都現(xiàn)了烏青。

    趙婭思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膳食，明顯是沒有食欲。

    “稟公主，安樂公主來了?！睂m女通稟。

    “她來做什么？”趙婭思擰眉，心里說不怕是假的。

    趙靈星在宮內(nèi)為非作歹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就連著趙斯逸都能給趙靈星一腳踹到池塘里，更別說是她一個不受寵的公主了。

    母妃也不是什么受寵的妃子。

    趙靈星清脆的聲音從遠(yuǎn)處飄來，“我來做何，我當(dāng)然是來看看我親愛的三皇姐?！?/br>
    趙婭思被嚇的身子一抖，筷箸都有些拿不穩(wěn)了。她看向趙靈星，心里的慌亂不斷。

    “三皇姐抖什么？”趙靈星落座在她的身旁，火紅色的衣角上繡著盛放的牡丹，盡態(tài)極妍，張揚(yáng)無比。

    “我何時抖了。”趙婭思努力平靜著自己的神色。

    趙靈星煞有其事的點(diǎn)頭，“是，皇姐不抖便是好的。不然我都想喚御醫(yī)來給皇姐瞧瞧，這身子最是重要，話能亂說，身子可要保重好。”

    趙靈星這話說的，深意滿滿。

    “七皇妹慎言?！壁w婭思緊張道。

    趙靈星哼笑了一聲，“怎么昨日不見三皇姐慎言，現(xiàn)在知曉要慎言了？”

    卷碧把筷箸準(zhǔn)備好了，給趙靈星盛了碗湯，上面還冒著熱煙，升騰起的煙霧遮擋住了趙靈星的半邊面容，半明半暗的視線。

    她宛若是帶著角的小惡魔，嘴邊噙著笑，卻讓人不寒而栗。

    趙靈星拿著湯匙，隨意的撥弄著湯面，未有要用膳的打算，倒像是在玩，“皇姐可記得，昨日說了什么？”

    趙靈星昨日醉的不算厲害，事情都記得。

    包括趙婭思對她說了什么。

    她都記得。

    這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才是她趙靈星的風(fēng)格。

    “我……”趙婭思支支吾吾的。

    趙靈星白皙纖細(xì)的手指端起了那一小碗湯，在所有人反應(yīng)不及的情況下，她拿著碗的角度傾斜，半滿的湯水落順勢而下，熱煙奔騰而出，順著四周倒落到了的趙婭思的衣裙上。

    夏日的衣裳輕薄，這湯又是guntang的很，相當(dāng)于直接燙在了趙婭思的腿上。

    趙婭思也是嬌養(yǎng)長大的，何曾受過這個苦，當(dāng)即叫喚出了聲，眼眸都有些紅了，“趙靈星??！”

    “不裝了？”趙靈星饒有興趣的看她，透過衣裙，能看見趙婭思泛起紅的皮膚來，相當(dāng)?shù)暮椭C。

    “你！”趙婭思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趙靈星帶了侍衛(wèi)，各個神色肅然，手里還持著劍戟，一時間無人敢上去幫趙婭思。

    “我什么？”趙靈星微勾起了唇角，她動作緩慢的，拿著湯碗，等著最后一滴的湯水留下來，“趙婭思，我有沒有警告過你，閉嘴？”

    “有嗎？”趙靈星一步步的逼近她，眸間泛著的水花都似凍成了冰渣，她手勢翻轉(zhuǎn)，將湯碗一下摔在了地上。

    “啪——”

    瓷碗四處飛濺，碎瓷片劃過了趙婭思的一處裙擺，下人的尖叫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