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喜嬤嬤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 彩練猶自帶著氣,“我在街上跟人打了一架,那婆子嘴上無德,竟編排起咱家姑娘來!” 喜嬤嬤一聽,忙問:“編排什么?” 彩練扁了扁嘴,憤憤道:“她說、說咱家姑娘在城外遇著瘋狗,從車上掉下來,被一個書生救了,還叫人看了身子、拉了手!” 喜嬤嬤氣個倒仰,一巴掌拍在她背上,“你個蹄子,多大人了還這般莽撞!你以為跟人打一架就是向著姑娘了?反倒叫更多人知道!” “那也不能讓她那樣說姑娘!”彩練紅著眼圈,一臉的不服氣。 “平時怎么教你的?遇到此等事只需細(xì)細(xì)地記下那人的身形相貌,問明她是哪府哪位,回來說清楚,自有人去辦!” 彩練鼓鼓臉,“氣都?xì)馑懒?,哪里還記得這些?” 喜嬤嬤還要再打,清風(fēng)連忙攔住,“嬤嬤消消氣,彩練年紀(jì)小,性子直,且慢慢教著。咱們都收收聲,免得讓姑娘聽見了心里不痛快。” 喜嬤嬤顧著秦莞,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彩練一眼,“回頭再跟你算帳!” 彩練委屈地扁扁嘴,沿著彎彎折折的九曲橋跑到湖那頭去了。 實際上秦莞早就聽見了。 類似的事她上輩子也經(jīng)歷過一回。 那時候魏如安救了她,給她披衣裳,又護在馬車旁邊送她回府。秦莞當(dāng)時驚惶失措,只把魏如安當(dāng)成了救命恩人, 可是,不知怎么的這件事竟傳了出去,仿佛一夜之間整個汴京都在議論秦家大姑娘毀了名節(jié)。 秦莞再堅強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少女,羞得不敢出門不說,還生了一場大病。 就在這時,魏如安請了官媒上門提親,以一種寬和的、大度的、救世主般的姿態(tài)。 那時候,秦莞對魏如安滿心感激,根本沒心思多做考慮。以至于后來他拖了將近五年的婚期,秦莞都沒主動退親。 重活一世,秦莞方才覺察出其中的種種蹊蹺。 向來平靜的谷地為何會突然冒出三條惡犬?還齊齊地服了瘋藥? 事情發(fā)生時,除了秦莞本人,只有侯府的仆從以及梁楨、魏如安,根本沒有其他人看到,這些流言又是怎么傳出去的? 這一切是否和魏如安有關(guān)? *** 秦莞沒有疑惑太久,很快秦耀就來了。 高大的郎君大步走上九曲橋,身后跟著青松、翠柏兩個長隨。 翠柏年紀(jì)小,又生著一張娃娃臉,性子逗趣,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青松生得高大,性子沉穩(wěn),眉目俊朗,極討小丫頭們喜歡。 彩練原本還躲在湖邊偷偷掉眼淚,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青松過來,連忙抹干凈淚珠,巴巴地看向一行人。 飛云亦是喜不自禁,小跑著站到了青松的必經(jīng)之地。 青松走至湖心的涼亭便沒再向前。 丫鬟們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橋頭,一個個裝得規(guī)規(guī)矩矩,實際眼睛悄悄地往那邊瞄。 翠柏湊到彩練跟前,不知道說了什么,氣得彩練拿葦葉抽他。明明不疼,翠柏卻吱吱哇哇一通叫,逗得彩練掩著嘴笑。 秦莞看在眼里,頗覺好笑,上輩子她錯過了多少趣事? 秦耀走至近前,秦莞給兄長見了禮。 兄妹兩個去了東邊的飛花榭。 秦耀從懷里掏出一幅畫卷,正是前幾日秦莞畫的黑犬圖。 “青松暗中打探數(shù)日,證實了這三只原是無主之犬,常在上善門附近游蕩,吃些小販丟棄的咸魚臭蝦,且性子溫順,從不傷人。” “據(jù)沿街的商販說,前幾日常有一位書生模樣的人前去,拿些炊餅rou包之類分給附近的乞兒,這三只犬偶爾也能得些,慢慢地和他親近起來……” 后面的事即使秦耀不說秦莞也能猜到了。 無非是那書生借此手段將黑犬養(yǎng)熟,繼而帶出城去,喂下?lián)搅睡偹幍拇讹?,算好時辰讓她撞見。 秦莞咬牙道:“那書生是誰,哥哥可查出來了?” “我找人畫了幾幅書生模樣的畫像,拿去給上善門附近的商販和乞兒辨認(rèn),十個里有八個指認(rèn)魏如安?!?/br> 秦莞捏起粉拳,恨恨地砸在桌案上,“好一個魏如安!好一個太學(xué)驕子!竟然如此下作,如此不擇手段!” 秦莞恨的不只是對方處心積慮的算計,還有自己白白搭進去的那五年。女兒家最嬌嫩、最花枝招展的五年,竟浪費在了這么一個陰險狡詐的渣滓身上! 她暴躁地踱著步子,猛地抓起面前的茶盞,將其當(dāng)成魏如安,狠狠地擲到青石磚上。 摔了一個還不解氣,她連秦耀手里的也奪過去,啪的一聲,上好的定窯白瓷眨眼間粉身碎骨。 秦耀沒攔,也沒勸,等她出夠了氣方才開口:“這杯子摔再多也是咱家的,疼不到他身上?!?/br> 秦莞被提醒了,恨恨道:“哥,打他一頓,往死里打!” “好?!鼻匾p輕松松地應(yīng)下,仿佛秦莞說的不是暴打一個前途無量的太學(xué)生,而是想吃小籠包一般。 秦莞越想越氣,說:“哥,我死也不會嫁給他!” 秦耀嗯了一聲,“叔父那邊不用擔(dān)心。” 有了他這句話,秦莞的心就放下了一半。秦昌有一個大克星,那就是定遠(yuǎn)侯,只要秦耀站在她這邊,不愁伯父不幫忙。 秦莞心思一轉(zhuǎn),試探性地說:“哥,其實我誰都不想嫁,就想做一輩子老姑娘?!?/br> 秦耀只當(dāng)她在說氣話,順著哄:“那就留在家里?!?/br> 秦莞捏了捏手里的帕子,趁機道:“哥哥是親哥,肯定不會嫌棄我,未來嫂嫂呢?總不能等以后侄子侄女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我這個當(dāng)姑姑的還在家里賴著……我想著以后在城外買個莊子,等哥哥襲了爵就作主幫我立個女戶,成不成?” 她并非一時心血來潮,而是從重生后就一直在考慮這件事。上輩子,她見了太多不如意的婚事。 先說二meimei秦萱,蕭氏千挑萬選給她配了個高官嫡子,然而進門三年無所出,丈夫屋里的妾室抬了一房又一房。 還有三meimei,雖是庶女,卻高高地嫁入了侯爵之家,明面上令人艷羨,暗地里不知道咽下多少苦楚。 四meimei更慘,婆母不慈,夫君不愛,明明是低嫁,卻沒得到半點尊重,最后生了一場大病,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還有那些往日要好的小姐妹們,哪一個當(dāng)女兒時不是千嬌百寵,成了人家的媳婦個個有苦不能說。 秦莞想著,與其這樣,還不如買個不大不小的宅子,再買些老實忠心的丫鬟婆子,舒舒服服地做個有錢的老姑娘。 秦耀敲敲她的頭,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先把姓魏的打一頓,出出氣?!?/br> “好!”秦莞笑得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痛打渣男什么的,真讓人開心呀!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這章修了一下! 第7章 渣男提親(修) 魏如安絲毫不知秦家兄妹的盤算。 此時,他正穿著天青色的仕子服,包著儒雅的方巾,邁著方方正正的步子踏入竹心閣。 在南城的諸多勾欄瓦肆之中,竹心閣被文人墨客贊為“出淤泥而不染”的存在。 閣中環(huán)境雅致,伎人皆是清倌,平日里不見其余伎館的酒色之氣,反以點茶、熏香、吟詩、作曲等雅事為樂,是以一些官員也時常至此,諫官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秦莞的父親秦昌就是竹心閣的???。 只是,此時的他臉色十分之差。 自從進閣以來,他時不時就能聽到關(guān)于自家女兒的流言,有人背著他私下議論,也有人不懷好意地跑到他跟前打聽。 “近來時常聽人說起您家大姑娘和一太學(xué)仕子舉止親密,何時成的親,怎么沒請老弟吃杯喜酒?” 在場之人紛紛起哄。 秦昌的臉黑如鍋底。 魏如安瞅準(zhǔn)了機會,上前道:“諸位大人誤會了,學(xué)生只是在同秦家姑娘議親,能不能成還要看秦大人的意思?!?/br> 眾人聞言,皆是側(cè)目看他,“你就是那個救下秦大姑娘的仕子?” “學(xué)生上魏下明,表字如安,見過諸位大人?!?/br> “魏如安……可是嚴(yán)學(xué)究的學(xué)生?” “正是?!蔽喝绨补?,姿態(tài)更加謙和。 在場之人紛紛點頭。 魏如安詩文俱佳,在太學(xué)中名氣不小,甚至有人斷言他在來年的科舉中必能名列“三鼎甲”。 如此前途大好的年輕人,無疑是眾人心目中理想的女婿人選。只是,配侯門貴女到底低了些。 秦昌一方面感激他當(dāng)眾解圍,另一方面又惱恨他張口胡說。 正氣惱,魏如安主動上前,將他請至僻靜之處,好言好語地說了那日之事,并誠懇道歉:“為秦姑娘的名聲計,方才學(xué)生厚顏撒了個謊,還望秦大人勿怪?!?/br> 聽他一番言語,秦昌心里到底舒坦了些。雖面上依舊沉著,心內(nèi)卻暗自思量,如果魏如安當(dāng)真能和秦莞定下,坊間的流言自會不攻而破,也算保全了秦莞和秦家的名聲。 魏如安打量著他的神色,暗暗地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 *** 秦莞聽到魏如安請了官媒來家里提親的消息,險些沒反應(yīng)過來。 上一世,魏如安“救”了她,她心存感激,對方前來提親無可厚非。這次再遇,她沒給魏如安一個好臉色,這人居然還敢來? 秦莞冷笑,這下基本可以斷定坊間的流言八成是魏如安傳出去的,就是為了在她困頓之時“出手相救”。 當(dāng)真是好算計! 秦莞冷靜下來,暗暗想著對策。 大昭國民風(fēng)再開放,兒女的婚事也要遵從父母之命,上一世她和魏如安之所以能成,最大的推手就是秦昌。 秦昌以“風(fēng)流才子”自居,向來推崇詩文能人,如今有這等機會,他一百八十個答應(yīng),怎么可能往外推? 更何況還有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秦莞定了定神,果斷道:“換衣裳,去慈心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