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陸寧遠(yuǎn)嗯了聲,笑了。 他用手指撥了撥袋口,豆腐腦兩份用盒子裝著,酸奶兩杯,還買了一屜小籠包,帶著一小盒蒜汁。 “夠嗎?”徐魯探過來問。 陸寧遠(yuǎn)收了手,抬眼看她。 “我是有多能吃。”他說,拎出一份豆腐腦放她跟前,“這個歸你。” 徐魯立刻搖頭:“我飽著呢?!?/br> “那就陪我吃。” 他說這話語氣很淡,又有著不容置疑的口氣。 陸寧遠(yuǎn)沒再看她,低頭大口吃起來。兩三下就解決掉一半。男人吃起飯的速度果然都很快,饒是這么從容淡定的男人也這樣。 徐魯坐在一邊看。 陸寧遠(yuǎn)吃的差不多了,用紙巾擦了擦嘴,這才看她。徐魯正襟危坐,盯著他看,眼睛瞪得圓圓的的樣子有些好笑。 他將紙巾往袋子一扔,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 “打開看看?!标憣庍h(yuǎn)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 徐魯不明所以,將文件拿過來翻開。里面夾著一張紙,是一張?zhí)嘏伤サV山電視臺的臨時決定。她一愣,倏地抬頭看陸寧遠(yuǎn)。 “上面撥了幾個人去地方上調(diào)研,礦山有一個名額?!标憣庍h(yuǎn)此刻目光冷靜,語氣嚴(yán)肅,話到這又變輕佻了,“連續(xù)半年沒有做過什么功績,提早收拾東西報道去吧。我說過,報社不養(yǎng)閑人?!?/br> 他的意思徐魯怎會不明白,一時難以言喻。 “那地方苦得很。”陸寧遠(yuǎn)說,“受了委屈別找我哭就行?!?/br> 徐魯咬著唇笑出來:“謝謝陸總?!?/br> 陸寧遠(yuǎn)看著她笑起來的樣子,一瞬間有些動容。他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按了內(nèi)線吩咐道:“召開編前會?!彪S即掛掉看她一眼,“你可以走了。” 徐魯抱著文件,退出辦公室。 她一路蹦蹦跳跳,看起來有點(diǎn)傻。這事擱別人身上早哭去了,從江城一線調(diào)去一個鳥不拉屎的荒涼小縣城,擱誰都受不了。 徐魯像打了雞血似的,屁顛屁顛的回自己辦公桌收拾東西去了。這一收拾還真有一些不舍,畢竟在這地方呆了四年,收拾完只裝了一個小紙箱。 她抱著箱子出來的時候,方瑜站在大門口。 徐魯滿懷舒心的抬頭看了一眼頭頂?shù)奶柡蛨笊绲陌倌甏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視著前方看方瑜,慢慢笑了?/br> 陸寧遠(yuǎn)站在窗前看,重重的抽了根煙。 方瑜朝她走過來,接過她懷里的箱子,隨口問:“想吃什么?” “什么都想吃。”徐魯歪著頭說,“沒想到我人緣這么不好,走的怪冷清?!闭f著嘆了一口氣,忽然呲牙一笑,“不過真爽?!?/br> 方瑜嗤笑:“出息。” 徐魯樂了一下。 “別人都是想著法的往上竄,你倒好,直接跑去山溝里?!狈借獾溃澳堑胤蕉嗥喔F你不知道嗎?陸寧遠(yuǎn)怎么想的?!?/br> “他說報社不養(yǎng)閑人?!?/br> “內(nèi)部早傳開了,說你頂撞上司,不服管理,沒功績沒貢獻(xiàn)不團(tuán)結(jié)沒合作精神,沒開你算不錯了?!?/br> 徐魯笑:“挺好?!?/br> “瘋了瘋了?!狈借ぐ@,“你這女人真是瘋了沒救了,這一去猴年馬月才能回來你知道嗎?萬一一輩子扎根到那兒你想過沒有?” “礦山挺好,有山有水,聽說每年有半年都在下雨,我喜歡雨天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好是吧。” “我看你是有病。” 徐魯笑,不置可否。 她們在外頭吃了飯,一起回了徐魯?shù)男」?。方瑜一進(jìn)門就往床上一躺,老佛爺似的指揮著:“給姑奶奶我倒杯水來?!?/br> 徐魯乖乖的伺候著,說什么做什么。 過了會兒方瑜問:“什么時候走?” 徐魯說:“后天?!?/br> “別看在一個省,千萬里遠(yuǎn)呢,以后誰陪我喝咖啡逛酒吧壓馬路吃中山路的翠花糕啊?!狈借ぐβ晣@氣,“難受死了?!?/br> “放假了你可以來看我。” “別,又是火車汽車公交車,還得爬座山,回來不得廢半個月?!狈借ず咭宦暎澳慊貋砜次??!?/br> 徐魯應(yīng)著:“行?!?/br> 方瑜不說話了。徐魯也不說了。兩個人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一起吸氣呼氣。外頭的天還亮著,夕陽照了進(jìn)來,打在墻面上。 方瑜說:“去了注意點(diǎn)安全啊?!?/br> 徐魯:“嗯?!?/br> 方瑜:“我明天要去臨市有個采訪,趕不回來了,就不送你了?!?/br> 徐魯:“好?!?/br> ** 江城最近天氣多變,中午還是艷陽高照,晚上就下起了瓢潑大雨。徐魯離開的那個上午,天氣剛剛放晴。 沒有直達(dá)的火車,要在中途轉(zhuǎn)車。 徐魯坐了三個多小時的車,又倒騰長途汽車坐了六個小時才到了礦山縣城。這里四面環(huán)山,一眼看過去荒涼一片。 車站簡陋破舊,門口停著幾輛面包車。 徐魯拉著箱子出了車站,四處望了望。已經(jīng)下午六點(diǎn),夕陽還掛在天上,火辣辣的烤著這座山城。她在路邊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一輛出租車。 山城樹林多,霧大,出租車都是醒目黃色。 徐魯坐在車?yán)锟创巴猓淦嗥嗟臉幼?。這是她拼死拼活爭取要來的地方,可一到這,她的心也跟著涼下來。 “姑娘,你還沒說去哪兒?” 徐魯這才回神道:“礦山電視臺。” “去那兒干什么,拎這么一大箱子?!睅煾嫡f,“那地方破舊的不行,沒一個做實事的,都是樣子貨?!?/br> 徐魯哦了聲:“你怎么知道?” “這個上個月山上出了坍塌,鬧出人命了都,記者一去,屁事沒有。為啥?還不都是拿了錢封了嘴?!?/br> 徐魯問:“這事您聽誰說的?” “大家都這么說?!?/br> 徐魯抿嘴不吭聲了。 她看向窗外,身后遠(yuǎn)處有幾輛紅色卡車慢慢開過來,靠的近了,才看清是消防車。速度很快,倏地就從她眼前開了過去,整整齊齊劃開了一道路。 師傅哎呦一聲:“又哪兒出事了?!?/br> 徐魯眉頭皺緊,將頭探出窗外看。路邊的行人都讓開了一條道,指著前方的消防車說話。隔著灰塵和人流,徐魯看到了四個字:礦山消防大隊。 “師傅?!毙祠斦f,“跟上他們?!?/br> 第4章 街道地勢不平又狹窄,剛好夠一輛消防車通過。徐魯從窗外看見遠(yuǎn)處一居民樓起火,火勢還不算小。 前面有幾輛汽車堵在路口,出租車根本過不去。 前面現(xiàn)在什么情況徐魯不知道,她只能干著急。路上的人都沒人敢上前,司機(jī)師傅回頭看了她一眼,擔(dān)憂道:“姑娘,這根本過不去,萬一再爆個炸……”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轟一聲,前方車子相撞。 徐魯懵了一下,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只有那高處的熊熊烈火和黑煙滾滾。她從車上下來,站在一邊望了望。 還沒幾秒,又是轟的一聲。 徐魯驚了一跳,再回頭,司機(jī)師傅已經(jīng)開車往后退著跑了。她腦袋也是轟然炸了一下,行李還在車上。 出租車跑的賊快,徐魯沒追上。 她靠在路邊一棵樹上喘著氣,目光慢慢移向不遠(yuǎn)處冒著煙的樓房。有些沒出息的想起那個人,他沖進(jìn)火場不要命的樣子。 那邊消防車進(jìn)不去里面,在街道上停著。 一堆消防員在一起商量作戰(zhàn)計劃,被擁在中間的那個男人迅速抬頭看了一眼風(fēng)向和火勢,確定樓層著火點(diǎn),聯(lián)系不到住戶,只能詢問小區(qū)工作人員情況,確保供電已經(jīng)斷開。 “隊長,火往上爬了?!?/br> 被叫作隊長的男人表情嚴(yán)肅,吸氣道:“一班警戒,二班鋪設(shè)水帶上六樓滅火掩護(hù)。初明和老四,負(fù)責(zé)火場供水,大會和六子負(fù)責(zé)排煙。其他人上樓搜尋,我和小五去四樓。火現(xiàn)在往南邊走,直接正面上。” 一齊人道:“是?!?/br> 話音一落,一班消防員立刻去疏散群眾。 男人道:“注意尋找煤氣罐,特別是廚房和浴房?!?/br> 圍觀的群眾開始后退,街道上已經(jīng)很亂了,有幾輛車碰撞在一起,車面都凹下去了,玻璃碎渣掉在一地。 徐魯在退后的人群里逆行,走的有些困難。 不知道是誰推擠了她一把,有人踩在她腳上,徐魯痛的直抽冷氣。好不容易從人堆里擠出來,她眼睛有些迷離,看見警戒線里戴著黃色頭盔的消防員正在疏散人群。 徐魯剛站穩(wěn),又是轟的一聲。 路上亂作一團(tuán),居民樓里有物體墜落出來,接連還有玻璃窗破碎的聲音,好像有什么東西飛了過來,框的一下砸到了她面前的白色汽車上。 她被嚇了一跳。 徐魯來的時候只帶了一臺dv,又裝在箱子里?,F(xiàn)在箱子沒了,徐魯只有一支隨身帶的一支錄音筆。 她隨手拉住旁邊一個人問:“你好,那邊發(fā)生什么事了?” “突然就起火了,趕緊走吧?!?/br> 火勢很猛,從窗戶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