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江措啐了一口煙。 長城笑道:“我說小五,你打什么算盤呢?” 小五道:“隊長要是認識,我這不近水樓臺么,是吧隊長?那女的你什么人啊,前女友我不介意啊?!?/br> 長城一腳踢過去,小五側(cè)身一躲。 “真出息你?!遍L城道,“邊兒去?!?/br> 小五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這不開玩笑呢么。” 江措將抽了一半的煙摁滅在煙灰缸里,后背離開桌子,站直了道:“我去沖個澡?!?/br> 說完轉(zhuǎn)身進了洗手間。 他脫掉褲子掛在鏡子跟前的鐵絲繩上,開了涼水沖澡。水流從頭發(fā)上往下沖去,緩緩流過胸膛。 這些年長時間的訓(xùn)練出隊,再加上他的身體本就高大挺拔,整個人身上似乎有種蓄積的力量,強大,精悍。寬肩窄腰,八塊腹肌,線條流暢,雙腿繃直,已經(jīng)是出入火場血氣方剛的錚錚鐵漢。 有次她問他:“人家都說男的到了中年都會發(fā)福,真的嗎?” 那時候他剛把她睡了,吊兒郎當靠在床頭,就連事后一支煙都硬生生忍住了,回味著她身上的甜香味,不要臉的笑笑說:“咱先蓋個戳,到時候你就知道了?!?/br> 她在他懷里亂滾,罵他流氓。 花灑下江措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氣,仰頭由著水流噴在臉上,男人的面色隱忍,咬著牙,雙臂撐在墻上,只剩下腿間的晃動還活著。 門外長城在喊:“隊長,我們先走了?!?/br> 小五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說什么。 江措喘了好一會兒,沖了一下,關(guān)了水,沒有穿內(nèi)褲,直接從繩上拉下褲子套腿上,光著膀子開了門,褲子拉鏈沒有拉上去,隱約能看見一團黑色。 他重重往床上一趟,手蓋在眼皮上。 那個夜晚他一直醒著,抽了一宿的煙。當年追她的時候,表白前一晚也是抽了一宿的煙,才做了決定。 時間可真他媽快,都過去七八年了。 第7章 徐魯那晚還住的旅館,一晚上沒睡好。 醒來頭有些痛,暈暈沉沉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走到電視臺門口,有些恍惚,才想起今天剛好周末,電視臺雙休。 她想去找房子,一直攔不到車。 馬路上太安靜了,很久才過來一輛車,嗖的一下又走了。徐魯站在街道邊,一時有些愣怔,直到身邊一道聲音將她拉回。 她偏過頭,呆了一下。 昨晚朝著江措奔跑過去的女孩子正笑著看她,遲疑道:“你就是江城過來的地方記者吧?”說完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想她的名字,“徐魯?” 徐魯緩緩的點了下頭。 擦肩而過那一瞬間,這姑娘或許沒有注意到她,眼神全是朝著一個方向,目光里那些似水的柔情都能溢出來。 “你好,我是張曉丹。這幾天去鄉(xiāng)鎮(zhèn)跑新聞,昨晚才回來。聽宋姐說省城來了個記者,原來就是你啊。” 徐魯:“嗯?!?/br> “今天不上班,我過來拿點東西?!睆垥缘ばΦ溃皠倎聿涣?xí)慣吧?我之前來這也是這樣子?!?/br> 徐魯嗯了一聲。 張曉丹笑道:“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愛說話,去鄉(xiāng)下調(diào)研采訪沒有嘴皮子可不行,你不說很多老太太都拉著你嘮呢?!?/br> 徐魯不太感興趣,又不好拂了人家的熱情,便問了句:“嘮什么?” “收成好不好呀,兒子娶不上媳婦呀,媳婦生不了兒子什么的,能說得很,你根本沒有機會問別的?!睆垥缘ふf了幾句,又道,“跟你們江城比不了?!?/br> 徐魯說:“我覺得挺好的?!?/br> “你真這樣想?” “騙你干什么?!毙祠?shù)α艘幌拢耙怯心敲春梦腋蓡崤苓@來。” 張曉丹看著她,歪著頭笑笑。 那雙目光比剛才看起來似乎更親切了一些,好像找到可以訴衷腸的同類一樣。都是二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有了共同話題就沒那么悶了。 徐魯沉默了會兒,問:“你來這多久了?” “兩年了?!?/br> “自己考過來的?” 張曉丹遲疑了一下:“算是吧,以前在別的縣城,離家太遠,就過來這邊了?!?/br> “喜歡這?” 張曉丹的目光比剛才的柔和多了一份小女人的嬌羞,莞爾道:“以前還覺得蠻無聊,現(xiàn)在挺喜歡的。” 徐魯沒說話,繞開視線。 現(xiàn)在挺喜歡什么意思?因為喜歡的人在這。徐魯將手插進上衣口袋,使勁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接著又聊了幾句,徐魯才清楚一般縣里的新聞都是小張和其他兩個同事跟,其他人主要跑鄉(xiāng)鎮(zhèn),有時候人手不夠就把小張叫去。反正節(jié)目一周一播,又沒有硬性指標??h里一般大大小小的事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挑著重點在播出的時候說幾句就行。 半晌,她問:“前兩天中山街著火你知道嗎?” 提起這個,張曉丹臉色變了一下,很快又恢復(fù)正常。 “我是昨天回來在路上聽人說的,還好只是小火災(zāi)?!睆垥缘ふf,“沒出什么大事,怎么問起這個了?” 徐魯哦了聲道:“剛好碰上。” “你采訪了?” 徐魯搖搖頭:“拍了兩張照片?!闭f完有意無意的看了張曉丹一眼,“那些消防員脾氣挺不好,不接受采訪?!?/br> 張曉丹低頭笑笑看她:“他們?nèi)似鋵嵍纪玫模褪腔饒瞿欠N情況,只想著救火救人,完了都累得不成樣子,哪還有力氣和心情理你?!?/br> “我知道?!?/br> “你別怪他們。”張曉丹說,“一般縣里出什么事,都是他們干,苦著呢。” 徐魯臉上表情淡淡的,勾了勾唇角道:“你這么為他們說話,是有親朋好友做消防員嗎?” 張曉丹羞澀的點點頭。 徐魯沒有再問下去,默默的吸了一口早晨的涼風(fēng),腦袋清醒了幾分,旋即臉色沉下來。 她沒了說話的興致,只簡單道:“我去那邊走走?!?/br> 眼看著等不來車,徐魯也不想說話。她就四處瞎轉(zhuǎn),附近賣小吃的地方最近也得走十分鐘的路,剛好在一所小學(xué)跟前。 徐魯要了碗豆花干坐,吃不下。 隱約聽見遠處有訓(xùn)練的聲音,鏗鏘有力的喊著口號,聲音整齊洪亮。她抬頭四周望了望,才發(fā)現(xiàn)隔了一條街的背后就是消防大隊。 此時隊里十幾個人正在百米負重跑。 每一個人身上扛著八十斤的重物,一邊跑一邊喊著:“一,二,三,四。”那聲音遼闊的能沖破天去。 站在訓(xùn)練場中心的中年男人,表情嚴肅,嘴里含著口哨,道:“再快點,再快點,楊初明你沒有吃早飯嗎?!” 身后一聲輕笑,中年男人收勢回頭。 江措穿著軍綠色短袖,手抄褲兜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從兜里摸了根煙扔過去,中年男人接住,盯著他看。 “今天休假,怎么還過來?” 江措無所謂道:“閑著?!?/br> 中年男人叫程勇,是市里武警部隊里調(diào)過來的,四十來歲,干了幾十年消防員,現(xiàn)在手里管著他們這一堆兵,天天訓(xùn)練,看著嚴厲,也是個心腸軟的人。 “閑著才有時間多考慮考慮個人問題,我看人家那個張記者就挺好的,你別總吊著啊,三十的人了?!?/br> 江措叼著煙笑道:“一個人習(xí)慣了?!?/br> 前邊負重跑的一堆男人看過來,統(tǒng)一對江措搖手,喊著:“隊長早?!蹦樕系谋砬閰s都是不修邊幅的樣子,一肚子壞水,接著又聽著一道整齊的喊聲,“一起跑?!?/br> 江措抬眼,勾了勾嘴角。 “你看看這群小子,你一來都成什么樣了?!背逃滦Φ?,隨即皺眉,“你也少抽點煙?!?/br> 江措垂眼又抬:“這么多年了戒不掉?!?/br> “我看你是沒心思戒?!背逃?lián)u頭道,“你有多克制我能不知道么,隊里沒事找張記者去,要不我給你約出來?” 江措吊著眼角道:“別玩我啊老大?!?/br> 張丹是他以前一個同事的meimei,后來犧牲了,拜托他照顧著點。女孩子長得挺乖,有那么一瞬間的側(cè)臉很像她。追著他跑了挺長時間了,江措明確表示過不談兒女情長,可這姑娘誓不罷休,顧念兄弟情誼,他偶爾也會應(yīng)一次。 “你就耽擱著吧?!背逃潞吡艘宦暋?/br> 江措笑笑,沒說話。 “昨天電視臺給辦公室打電話說要給你們做專訪?!背逃孪肫饋磉@茬,又道,“我拒絕了,要做也是小張過來,別人我可不領(lǐng)情啊。” 江措原本沒在意,眸子卻忽然閃過一道光。 “聽聲音不是本地人?!背逃抡f,“我琢磨著這個記者還會打電話過來,說不準跑消防隊門口堵,記者都不好打發(fā),你這幾天留意著點?!?/br> 江措嗯了聲:“知道?!?/br> 他想起昨晚站在消防隊門口那個纖瘦的身影,試探的往里張望。她怎么會做記者,不是學(xué)的音樂么。 程勇拍了江措肩膀一下,問:“想什么呢?” 江措:“女人?!?/br> “你這小子。”程勇笑嗔。 江措捏了煙道:“我去檢查裝備?!?/br> 說完朝著消防車走去。 聽見身后那一堆男人哀嚎的聲音,回響在這寬闊的訓(xùn)練場上,隨即傳來程勇的粗獷一喊:“負重深蹲一百個,立刻執(zhí)行?!?/br> 江措已經(jīng)走到車前,將煙頭扔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