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蕭肅一愣神的工夫，再往皮影攤看去，那個女人已經(jīng)不見了。

    “在看什么？”榮銳問他。

    “沒什么?！毙⌒〔迩眩捗C沒有多想，跟他往前走去。

    烤魚店生意火爆，才六點多鐘居然已經(jīng)滿座了，服務(wù)員查了排位表，說至少要等半個小時。

    “早知道路上就該打電話預(yù)定的，沒想到這么多人?！睒s銳遺憾地說，問蕭肅，“等還是換一家？”

    蕭肅對吃的東西沒太大執(zhí)念，可能從小味蕾就沒發(fā)育好吧，見里頭人聲鼎沸，一點胃口都沒有了：“走吧，去別家看看，這里也太吵了?！?/br>
    “也是，說話都聽不見?！睒s銳說著，轉(zhuǎn)身往電梯走去。

    電梯門開，一大撥人涌了出來，仿佛是一大家子過生日，還捧著個巨大的雙層蛋糕。榮銳伸臂一擋，將一個差點撞上蕭肅的中年人扶住，冷不防后背被人夯了一下，沒穩(wěn)住撲在蕭肅身上，將他壓在電梯門旁邊。

    “小心小心！”捧著蛋糕的人高聲大叫，兩個家人立刻像左右護法一樣撐著胳膊將蛋糕護住。榮銳被人死死擠著，只能繼續(xù)壓著蕭肅，兩人貼燒餅一樣貼在墻上，擠得肋骨仿佛都咯吱咯吱響了起來。

    “高一點高一點！”蕭肅眼疾手快，一把托住服務(wù)員的茶壺，沒提防玻璃壺不隔熱，燙得他渾身一哆嗦。然而他還不敢放手——那茶壺就懸在榮銳頭頂上，只要稍微一傾斜就能澆他一頭的熱茶。

    還好堅持了半分鐘，那家人終于擠進大堂去了，榮銳撐著墻把背后的人擠開，一把抓著蕭肅的手：“燙壞了沒？”

    “沒事不太燙?！笔捗C忍痛動了動手指，手掌已經(jīng)紅了一片，掌心一個水泡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鼓了起來。

    榮銳陰沉著臉，一副要找麻煩的模樣，蕭肅反手拉住他：“算了都不是有意的，人太多而已……我們出去吧，這兒太鬧騰了，吵得我腦仁疼?！?/br>
    榮銳忍著氣說：“找個診所上點兒藥吧，后天你還上課呢，這樣怎么寫板書?！?/br>
    “沒事還有投影，要寫的板書并不多?！笔捗C怕他年輕氣盛和人起沖突，拉著他的手不敢放，“電梯太慢了，可能人多，就三層我們走樓梯吧?！?/br>
    話音還沒落，忽聽有人道：“大哥你怎么在這兒？太巧了。”

    蕭肅一回頭，意外地看見一張完美無瑕的精致的面孔——丁天一背著電腦包，拎著一袋子本地點心，剛剛從樓梯上來，視線往他和榮銳拉著的手上一掃，眉峰微微一抖：“你怎么來瓏州了？然然也沒跟我提。”

    蕭肅松了手，心里立刻翻騰起下午袁新娣那番話，微微一頓才微笑道：“太巧了，你怎么也到瓏州來了？”

    “見個客人……”丁天一還沒說完，手機響了。他跟蕭肅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接上電話：“洪董，我已經(jīng)到了……哦，這樣啊……沒關(guān)系我下周才回靖川，那我們……好的好的，您先忙，再見。”

    掛斷電話，他表情有點失望，說：“客人忽然說有事來不了，沒辦法甲方是大爺……大哥你們是來吃飯的嗎？要么一起吧？我提前訂過位子，這里位子很難訂的，取消太可惜了?！?/br>
    蕭肅原想拒絕，想到他那家“星悅之美”，心中一動，轉(zhuǎn)頭對榮銳道：“還沒給你介紹，這是丁天一，丁總，我meimei的男朋友。”

    榮銳不動聲色，眼睛卻眨了一下。蕭肅明白他的意思，對丁天一道：“我們是在網(wǎng)上看了攻略才來的，沒想到要提前訂位子……那這一頓我請吧，謝謝你了小丁?！?/br>
    丁天一笑道：“大哥太客氣了，都是一家人，誰請還不都一樣……那咱們進去吧?！?/br>
    還好丁天一訂的是包間，門一關(guān)外面的吵嚷聲消停了一半。服務(wù)員送了菜單進來，榮銳放在蕭肅面前，說：“我出去一下?！?/br>
    丁天一目送他出門，小聲問蕭肅：“大哥，他是……”

    蕭肅沒暴露榮銳的身份，只說：“一個朋友，陪我來瓏州辦點事?！?/br>
    “哦，我還以為是你的學(xué)生呢，看著挺小的。”丁天一眼神有點兒飄，但見蕭肅不多說，也不敢多問，只張羅著點菜。

    片刻后榮銳回來，拎著一個小袋子，對蕭肅說：“手我看看。”

    蕭肅張開右手，手掌比剛才更紅了，水泡亮晶晶的。榮銳皺著眉給他用生理鹽水擦了，又涂了燙傷膏，拿細紗布裹了兩圈，說：“這兩天別動水了，酒精太刺激，用生理鹽水擦洗吧?！?/br>
    蕭肅點點頭，榮銳給他掌心放了個小小的冰袋，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將他的吃碟挪到自己這一側(cè)。

    丁天一這才知道蕭肅燙了手，關(guān)心地問：“什么時候燙的？剛才嗎？怎么沒叫店里的人過來處理？”

    “多大個事兒啊?！笔捗C笑著說，“菜點好了嗎？我都餓了。”

    丁天一將菜單遞給榮銳：“你看看再加點什么不？”

    榮銳加了一道素菜，一道小吃，都是清淡甜口的：“就這些吧，謝謝了?！?/br>
    服務(wù)員先上了茶，三人一邊喝茶一邊等菜。丁天一眼神忍不住總往他們兩人身上飄，到底不敢直白地問，只問蕭肅：“大哥來瓏州干什么？玩兒還是公干？”

    蕭肅想了想，說：“有點事來落實一下。哦，然然給你提過沒有，我前一陣差點兒被人訛了，為了一只神獸?！?/br>
    丁天一說：“訛?zāi)?？誰敢訛?zāi)惆?？神獸什么的倒是聽她說過一次，說你花好幾百萬買了只什么動物做研究，比她買包包貴多了?！?/br>
    蕭肅笑道：“沒有沒有，我跟她開玩笑的，那只神獸是人家無償捐給學(xué)校的……不過之前還真有人想拿它訛我三百萬?！?/br>
    “三百萬？”丁天一差點被茶水嗆了，“什么玩意兒這么值錢？”

    “說起來也是奇怪了?！笔捗C說，“那只神獸我以前還真沒見過，查了很多資料也沒確認它的物種?，F(xiàn)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它和實驗常用的小鼠是近親，搞不好是輻射變異了吧，或者哪個研究所的實驗動物跑出來了。”

    “有這種事？”丁天一很驚訝，又有點好奇，“那它是誰捐給你的？之前的主人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嗎？”

    “之前的主人是在一個獵戶手里買的，就因為它長得怪，所以把它當(dāng)神獸供起來斂財?！笔捗C說，“我專門問過了他，他說這只神獸是在瓏州西郊一個叫白佛溝的地方抓的，所以我想來瓏州實地看看，看白佛溝還有沒有類似的生物?！?/br>
    “哦，原來是這樣啊……”丁天一恍然，“我說呢，然然總說你特別宅，天上下金幣都懶得出去撿，怎么跑這么遠來瓏州玩兒。”

    蕭肅一頭黑線——我怕不是有個假meimei？

    “原來是為了科學(xué)研究啊，佩服佩服?！倍√煲恍χf，“嗐呀我好像說漏嘴了，大哥你千萬別告訴然然我把她賣了啊，不然她得打死我?！?/br>
    “……我盡量吧?！彼勒捓蠋熒鸁o可戀。

    丁天一連連作揖，又問：“你們今天去白佛溝了？找到那種生物沒有？”

    “沒有，可能運氣不好吧，神獸也不是天天都滿山跑的?！笔捗C打開相機，調(diào)出一張在山坡上拍的俯瞰圖，圖上右下角便是瓏州巧顏研究所，“倒是照了幾張照片挺不錯的，你看?！?/br>
    丁天一接過相機一看，神色微微一動：“這是白佛溝？”

    “不，這是瓏州西郊的新開發(fā)區(qū)，不過離白佛溝很近了?！笔捗C說，“我們一路沿著山開，本想看能不能遇上神獸，后來發(fā)現(xiàn)開發(fā)區(qū)挺多廠子的，該不會有什么污染或者輻射，導(dǎo)致生物變異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榮銳：今天也是溫柔可愛的小警盾哼!

    第36章 s1

    丁天一的視線在那張照片的右下角停留了一下, 隨即便若無其事地說：“大哥你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 瓏州好歹也算是個大城市, 開發(fā)區(qū)管委難道是吃素的, 敢上什么高污染、高輻射的項目？”

    蕭肅附和道：“那倒也是。”

    “大概還是深山里什么罕見的生物吧？我小時候住在鄉(xiāng)下外婆家, 老聽人說抓住什么四不像，什么太歲……神乎其神的，其實都是長得有點怪的小動物?！倍√煲浑S意說著，將相機還給蕭肅，嘆道，“大哥你也太敬業(yè)了，為了一個神獸跑這么遠。”

    “個人興趣，再說也很久沒出來玩了?！笔捗C微笑, 收了相機遞給榮銳。

    眼神交錯，榮銳瞇了瞇眼睛, 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蕭肅立刻便明白, 剛才丁天一的反應(yīng)大概有什么問題。

    “對了，你怎么來瓏州談生意了？”蕭肅給丁天一添上茶，問道，“你公司要在瓏州發(fā)展？沒聽然然提過啊?！?/br>
    “沒有了, 只是接了一個新項目, 和這邊的甲方溝通一下宣發(fā)流程。”丁天一接了茶水，跟他道謝，說, “小生意而已，一二線城市的市場都飽和了，我們只能從三四線城市入手，等口碑做起來再通過電商往全國發(fā)展?！?/br>
    蕭肅贊道：“你這想法挺好的?！钡故呛颓深伒陌l(fā)展思路挺合拍。

    丁天一笑道：“沒辦法，像伯母這種大公司太厲害，我們小企業(yè)想在大城市分一杯羹太難了?！鳖D了下，又道，“聽說伯母那里最近也有一個新項目要上市？”

    蕭肅想起之前老媽說過，方氏即將和一家中醫(yī)研究所聯(lián)合推出漢方養(yǎng)顏計劃，大約就在這一半個月了：“然然跟你聊過？”

    “哪有，她還是聽我說的呢。”丁天一說，“在我們行內(nèi)，這種大事件總會提前透出來一點兒風(fēng)聲，我也是在同行那里聽到的?！?/br>
    他能在這里說出來，恐怕不是“風(fēng)聲”那么簡單了，不過這個計劃即將推出，蕭肅也就沒有否認：“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我不大管我媽公司的事?！?/br>
    丁天一笑著說：“大哥你教書教得還挺投入的，佩服佩服。”

    他說得言不由衷，蕭肅看得出來。其實這事兒也怪蕭然，為了塑造自己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人設(shè)，把他這個哥哥推出來當(dāng)擋箭牌，搞得丁天一老認為他是在敷衍他。

    算了，心機哥的黑鍋背就背吧，蕭肅也就沒有辯解，只微笑喝茶。

    菜終于送上來了，果然色香味俱全，尤其主菜烤全魚，可以說是香飄十里了。連蕭肅這種對食物不大敏感的人都有點口舌生津。

    “大哥先請吧?！倍√煲惶貏e客氣，將烤魚轉(zhuǎn)到蕭肅面前。

    三人中蕭肅最為年長，按規(guī)矩是應(yīng)該他先動筷子，但他從來不講究這個，便說：“隨便吃吧，別這么拘束了?！?/br>
    丁天一還要客氣，榮銳特別從善如流，夾了一塊最嫩的魚肚rou放他勺子里：“嘗一塊就行了，你手上有傷，本來不該吃這些發(fā)性的東西……左手能用嗎？”

    真是太體貼了，昨天晚上沒白忍他??！蕭肅特別感慨：“可以的，筷子不行，勺子沒事?！?/br>
    榮銳“嗯”了一聲，將烤魚轉(zhuǎn)回丁天一面前：“你請?！?/br>
    丁天一看看他，又看看蕭肅，干咳了一聲，道：“我倒是疏忽了，點的菜好像都帶辣?！?/br>
    “沒事，這不是有不辣的么，還有小吃?！笔捗C隨口說，說完才發(fā)現(xiàn)這是榮銳后來補的，這孩子真是心細如發(fā)。

    三人默默吃飯，榮銳不時給蕭肅夾菜，間或給他的勺子里挖點兒米飯。蕭肅簡直產(chǎn)生了重生的錯覺，仿佛坐在身邊的不是小警盾警官，而是帶他長大的劉阿姨。

    想當(dāng)年他還不會使筷子的時候，劉阿姨就是這么給他喂飯的。榮銳將來一定能當(dāng)個好爹。

    蕭肅忍不住笑了一下，米飯嗆在嗓子眼，捂著嘴不?？人浴?/br>
    榮銳說：“怎么嗆了，又沒人跟你搶……”

    蕭肅連連擺手，丁天一笑著給他遞了一杯米酒：“趕快喝口水……哦這是酒，沒關(guān)系你酒量好，喝這點兒沒事?！?/br>
    “……”蕭肅想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其實他對酒精不敏感，大概因為實驗室經(jīng)常接觸酒精、甲醇、乙醚之類的有機溶劑，半斤白酒對他來說都是小意思。

    然而他一小時前才跟榮銳說自己喝不了酒來著。

    果然，榮銳愣了一下，臉色有點兒一言難盡。蕭肅只能借他的被動技能用一下了，假裝自己什么都沒聽見，喝了半杯米酒把米飯沖下去，說：“好了，吃飽了，這兒的菜確實挺不錯的，下次帶我媽和然然過來嘗嘗。”

    “好啊?！倍√煲徽f，“我最近要經(jīng)常跑這邊，回頭跟然然商量個時間，把伯母請過來?！?/br>
    榮銳黑著臉在旁邊啃鍋巴rou片里的鍋巴，咔吧咔吧仿佛在泄憤。蕭肅聽得牙疼，看看時間也不早了，便說：“你晚上住哪兒？酒店訂好了嗎？”

    “訂好了，在北郊的hyatt?！?/br>
    瓏州北郊只有一家hyatt，蕭肅只能感嘆太巧了：“那正好，我們也住那兒，吃完一起回去吧?！?/br>
    飯后蕭肅叫服務(wù)員買單，丁天一按著他的手不讓他拿卡，非要自己掏錢，兩人來來回回推拉了半晌，榮銳在旁邊悄沒聲息地刷了二維碼，拿著蕭肅的外套起身：“小心手，別爭了我刷過支付寶了……哥，你和丁先生往東口走，我先去開車，一會兒接你們?！?/br>
    一頓飯吃了一千二，蕭肅還不知道他餐旅費能不能報這么多，估計老孫又要被他們桑局罵“撲街仔”了。

    要么回頭讓他找自己報吧，反正也沒有多少錢……蕭肅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沒以前摳了，甚至已經(jīng)有了當(dāng)金主的自覺！

    三人一起回了北郊的酒店，丁天一在大堂辦入住，蕭肅不好意思先走，站在旁邊等著。結(jié)果前臺小姐記性特別好，非常熱情地說：“蕭先生，您和榮先生要不要把大床房換成雙床房，現(xiàn)在有一間空房間了呢！”

    蕭肅正慶幸自己的老腰今晚不用忍受榮銳的頭槌，忽然發(fā)現(xiàn)丁天一用十分微妙的眼神看著自己。

    聯(lián)想他今天三番五次奇怪的眼神，蕭肅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筆直的性向有點輕微的扭曲。

    媽的，他可千萬不要跟蕭然胡說啊……蕭肅覺得事情有點麻煩，但真要開口特意強調(diào)一下，仿佛又有點欲蓋彌彰的尷尬。猶豫了半天還是什么廢話都沒說，轉(zhuǎn)頭對前臺小姐道：“麻煩你幫我們換一下吧，謝謝了?！?/br>
    丁天一摸了摸鼻子，低頭填單據(jù)，整個后腦勺都寫著“其實你們不換我也沒有什么意見”。

    蕭肅和榮銳回到新房間的時候，行李已經(jīng)被送過來了。榮銳將兩人的外套在衣柜里掛好，問蕭肅：“你要洗澡嗎？要不要我?guī)湍?？?/br>
    蕭肅滿身烤魚味兒，十分地想洗澡，但……還是算了吧，就算沒有丁天一那檔子事，他也不習(xí)慣讓陌生人幫自己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