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現(xiàn)在抗衰針陷入調(diào)查,對賭協(xié)議眼看是完不成了,要想不被破產(chǎn)清算,就只能接受更加強有力的資本介入。 但資本家都不是傻子,他官司纏身,負面評論滿天飛, 鬼知道燒多少錢才能翻盤,抑或燒了也不見得能翻盤。 方卉澤在這個時候出手, 無疑是給他遞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不, 說是救命的游輪也不為過。 唯一的附加條件,不過是要求他放過蕭肅而已。 丁天一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很快就接受了方卉澤遞出的橄欖枝,開始和他協(xié)商談判。 蕭肅對這件事持保留態(tài)度, 他不認為自己的官司需要用這種方式解決, 就像吳星宇說的,他們證據(jù)充足,對方充其量訴個防衛(wèi)過當, 還不一定能贏,就算真贏了,他也不見得會坐牢。 但這次蕭然沒有站在他這邊,而是贊同了方卉澤的計劃。 “小舅這一招,是真正的釜底抽薪?!笔捜粚κ捗C說,“我以前也有過這種想法,但一來手里沒那么多錢,二來那時候星悅之美還撐得下去,丁天一未必愿意出手。現(xiàn)在小舅愿意出這筆錢,丁天一又正好被抗衰針項目卡著脖子,真正天時地利人和,一把拿下的好機會?!?/br> 蕭肅始終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然然,注資公司不是小事,動輒幾千萬上億的資金,都是小舅的真金白銀。星悅之美現(xiàn)在卷入假藥案,背后還有無瑕、巧顏兩重資本運作,太復雜了,弄不好會拖垮他的公司?!?/br> “哥你也太小看小舅了?!笔捜徽f,“他既然敢出手,就一定玩得起。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他這些年在國外賺了那么多錢——我記得他出國念高中的時候,也就十七八歲吧?這十幾年來,他用外公外婆留給他的信托反復投資、擴張企業(yè),資產(chǎn)翻了十倍不止!” 蕭肅向來不關(guān)心錢的事情,當初方卉澤大學畢業(yè),執(zhí)意留在美國發(fā)展,方卉慈曾說過把父母留下的錢分給他一部分,作為啟動資金什么的,后來他的事業(yè)不斷擴大,方卉慈又陸續(xù)給他投資了一些。 沒想到這些年他滾雪球似的發(fā)展,竟然搞出這么大一攤事業(yè)。 “我知道,你不想這么大動干戈,總覺得吳星宇能幫你搞定?!笔捜挥终f,“可是萬一呢?萬一你被他們咬住了,萬一吳星宇官司沒打好,法庭判你防衛(wèi)過當,我要怎么辦?哥,家里就剩我們兩個人了,我不能讓你冒這種險。而且你還有工作,學校那邊萬一受到影響,要求你辭職呢?你那么喜歡的事業(yè),才剛剛開始,難道就要為了這種事而結(jié)束嗎?” 蕭肅抹了一把額頭,道:“然然,星悅之美不是普通公司,它牽扯到跨國假藥案,涉及好幾樁命案,包括周伯伯的死,還有媽被下毒……王玉麟和王玉貴很可能是丁天一指使的,他背后也許還有其他更可怕的人物……” “我知道。”蕭然俏麗的小臉浮起一絲陰郁,“所以我才更支持小舅的計劃——警方到現(xiàn)在沒查到縱火案的真兇,還在圍著那兩個嫌疑人打轉(zhuǎn),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查到真兇……說不定怕輿論影響,直接把案子摁在那兩個人頭上就拉倒了……” “怎么可能?警方一直在調(diào)查,只是他們辦案是要講程序、講證據(jù)的,自然慢一點?!笔捗C說,隨即懷疑地問,“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小舅跟你說的?” 蕭然哼了一聲,道:“不管怎么樣,如果我們能控股星悅之美,就有更多機會摸清丁天一和他身邊的人,也許能找到真正的線索?!?/br> “你別胡鬧!”蕭肅警覺地道,“辦案是警察的事,你只要把方氏撐住,等媽醒來就好,千萬不能有這種危險的念頭。然然,像王玉麟王玉貴這種人,是沒有下線的,他們背后的人比他們更加喪心病狂,你根本想象不出他們能壞到什么地步。聽我的,以后離丁天一和他的公司越遠越好,明白嗎?” 蕭然沉默半晌,雖然眼神倔強,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哥,媽常教我們不要用玉石去碰石頭,這道理我懂?!?/br> 蕭肅松了口氣,說:“小舅只是開始和他談判,還不一定能談下來,我也只是提前提醒你?!?/br> “應該會談下來的。”蕭然說,“他的人對國內(nèi)的法規(guī)不太熟悉,所以從我這里借了幾個老人過去,聽他們說已經(jīng)談得差不多了。” “這么快?” “有件事你還不知道?!笔捜徽f,“那天丁天一病危,血站要求家屬互助獻血,我們一時間找不到志愿者,是小舅及時過去給他做的互助?!?/br> “哦?” “所以,小舅等于救了他兩次。一次是他的命,一次是星悅之美的命。所以我想,他會老老實實簽合同的?!笔捜徽f,片刻后嘆了口氣,說,“哥,我真慶幸小舅這次能及時回來,對虧了他,丁天一沒死,你也不用再和他的律師糾纏。我真希望mama能早點醒來,看到我們?nèi)齻€人齊心協(xié)力把這個家撐下去。” 蕭肅默然。蕭然再次嘆氣,說:“小舅真厲害,我這兩天跟他聊了幾次,他的頭腦比mama靈活多了,怪不得能這么快把公司做大,我以后要好好跟他學學?!迸呐氖捗C的肩膀,“哥,你也別糾結(jié)了,他都是為我們好,一家人開開心心過個年,不好么?” 蕭肅只能點頭。 蕭然次日還要開會,早早回房去休息了,蕭肅一直沒睡,等到快十一點,方卉澤終于回來了。 “怎么還沒睡?陳醫(yī)生不說要注意休息么?”方卉澤將大衣丟在沙發(fā)上,坐在蕭肅身邊,“等我呢?” “這么晚?上線的事還沒弄妥?”蕭肅嗅到淡淡的酒氣,“喝酒了?” “陪人吃飯……這么多年了,國內(nèi)還是這樣,干什么都要吃飯,喝酒?!狈交軡善鹕淼沽税氡滋m地,呷了一口,“好在都辦妥了,就等游戲情人節(jié)正式上線。” 蕭肅知道他的習慣,喝了白酒不舒服,總要喝點甜一點的酒再壓一下,于是去廚房給他拿了一小塊奶酪:“情人節(jié)?” “大年初三?!狈交軡烧f,“專門請大師算過了,大吉大利?!?/br> “你們搞it的還信這個?” “養(yǎng)小鬼的都有?!狈交軡尚Γ霸较嘈趴茖W的人,反而越敬畏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文森就特別信這一套。有一年我們推一個新項目,他請了個什么大師,非要午時一刻在公司正東方放十二朵禮花。神經(jīng)病,大中午放禮花,根本什么也看不見,隔壁公司總裁開車路過被炸了一下,撞我們門口的太湖石上,反而叫我陪了不少錢?!?/br> 蕭肅聽得好笑:“他還信這個?對了,你整天不回去,他沒意見么?” “我每天在他辦公室上班,能有什么意見?”方卉澤翻了個白眼,忽然伸手抓了抓他的頭發(fā),“你最近臉色好像好點了,要繼續(xù)保持,爭取過年長胖一點哦。” 蕭肅揮開他的手:“和星悅之美談得怎么樣了?你真的打算和丁天一合作?” “差不多了?!狈交軡捎肿チ怂话眩叛隹吭谏嘲l(fā)靠背上,說,“談不上合作,我說了,只是為了控制住他,不讓他再煩你罷了。再說jiejie的事也和他脫不了干系,把他弄到我們眼皮子底下,好調(diào)查?!?/br> 怪不得蕭然產(chǎn)生了那種想法……蕭肅皺眉:“阿澤,警方的事讓警方去辦,這是你當初跟我說的?!?/br> 方卉澤一哂,乜斜著眼道:“我知道,我就是這么一說,看住他,和警方又不沖突。放心吧,我有分寸。” 看來這件事已經(jīng)無可更改了,蕭肅也無話可說,畢竟方卉澤的錢是他自己的,作為外甥他沒有立場阻止人家的商業(yè)計劃。 而且方卉澤的初衷還是為了他,再反對,就有點不領(lǐng)情了。 “讓你為我費心了?!笔捗C說,“一回來就處理這么多事?!?/br> “屁話,我是你小舅啊,我們是一家人?!狈交軡缮毂鄞钪募绨颍裥r候那樣勾著他的脖子,說“我這么多年在國外,絞盡腦汁地賺錢,把事業(yè)做大,都是為了你……你們倆,為了jiejie,為了這個家?!?/br> 蕭肅微微閃開了一點:“你喝了多少?怎么舌頭都大了?” “不知道,可能半斤吧,我要是有你這酒量就好了。”方卉澤靠在他肩上,說“文森滴酒不沾,連外人的面都懶得見,只能我一個人頂著……你趕緊好了吧,好了陪我去應酬,我就再也不怕跟他們喝酒了,把你放出去干翻全場!” 他前言不搭后語的,蕭肅聽得好笑,用力將他扛起來:“行,下回我去……好了別喝了,回房去睡吧,明兒還上班呢?!?/br> “你背我,小時候都是我背你,你也該孝順孝順我了?!狈交軡蓮谋澈髶е牟弊?,作勢要往他身上跳,“站穩(wěn)了啊,別趴下……” 很多年沒和他這么鬧了,蕭肅哭笑不得,只能用力把他撐住:“別跳了,我腿沒勁兒……要摔了!” 方卉澤不跳了,在他背上趴了一會兒,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算了,你太瘦了,還是我背你吧?!?/br> “我還沒癱呢?!笔捗C推開他,方卉澤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只好又把他拉住,“好了別鬧了,去睡吧,要不要讓劉阿姨給你煮一碗醒酒湯?” 方卉澤搖頭,挎著他的肩膀慢慢踱上樓,站在門口摟著他的脖子不放:“要好好吃飯啊阿肅,舅舅不打算結(jié)婚生孩子了,以后還要靠你養(yǎng)老送終……” “你才多大啊,就養(yǎng)老送終了?真把自己當舅舅了?”蕭肅踹開門,把他拖進去,“你給我送終還差不多?!?/br> 方卉澤呼吸一窒,忽然轉(zhuǎn)身緊緊將他抱住,把臉埋在他的側(cè)頸:“不行,我不要聽這種話,你給我收回去!” 蕭肅被他勒得肋骨發(fā)緊,只得拍了拍他的背:“是你先說的好嗎……夠了,放開我,你要勒死我了……乖乖睡覺了方卉澤!” 方卉澤卻不放手,帶著酒氣的鼻息噴在他耳背,執(zhí)拗地道:“收回!我們都要好好活著,活一百年,兩百年!” “神經(jīng)……”蕭肅完全拿他沒辦法,將他往床邊拖了兩步,累得腿都打顫了,無奈地道,“行我收回,我們再活一千年,活成妖怪行了吧?” 方卉澤頓了片刻,終于松開了他,倒在床上揮揮手:“行了,你跪安吧,國舅大人要睡了?!?/br> “……”蕭肅無語望天,老子不是國王么?為毛還要給國舅跪安? 怎么一個兩個喝完酒都跟神經(jīng)病一樣? 不,還是小警盾比較可愛一點,只是轉(zhuǎn)圈圈而已,這家伙已經(jīng)完全回到三歲了。 第67章 s2 2029年的春節(jié)在人們的歡笑與期盼中悄然來臨。 除夕夜, 在碧月湖和一大家子人吃過團圓飯, 蕭肅冒著零星的細雪和榮銳去醫(yī)院陪母親守歲。 護工給病房里掛了彩燈, 貼了窗花, 頗有點過年的氣氛, 蕭肅將帶來的百合玫瑰擺在床頭,房間里立刻飄蕩起馥郁的香氣。 方卉慈臉色不錯,比剛送來時似乎多了幾分紅潤,蕭肅看著她沉靜的睡顏,心情不再像從前那樣焦慮憤懣。 畢竟她還活著,還有呼吸,還有醒過來的希望,不是么? 這些天, 他忽然理解母親當初哭著求自己活下去的心情了,雖然活著很苦很難, 畢竟還有希望, 如果一念之差放棄了,那就什么也沒有了。 就像父親那樣。 “唰”地一聲,榮銳拉開了百葉窗:“開始放禮花了,快看!” 靖川市每年除夕夜都會在中心廣場放禮花。今年的禮花仿佛分外絢爛, 五顏六色騰空而起, 將雪夜映照得瑰美異常。 蕭肅站在窗前和他一起看,暗暗慶幸自己又平安度過一年。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搶到頭柱香。”榮銳望向積善寺的方向。 “但愿吧。”蕭肅說。方卉澤在國外待了十幾年,反而迷信起來了, 非說要去求頭柱香給方卉慈祈福。蕭然現(xiàn)在是他的忠實擁躉,特別虔誠地一起跟去了。 講真,文森的影響力還挺強大的。 “生意人好像都信這個?!睒s銳道,又問,“對了,方卉澤和丁天一談妥了?” “大概吧,聽蕭然說已經(jīng)簽約了?!笔捗C說,“你怎么不叫他‘咱舅’?” 榮銳白他一眼,用鼻孔不屑地噴了一下。其實這段時間蕭肅也感覺到了,榮銳不大喜歡方卉澤,總是若有似無地排斥他,見縫插針地嘲諷他…… 奇怪了,跟蕭然不是挺好的么? “你是不是對小舅有什么誤會?”蕭肅說,“他這么做不是為了幫丁天一……” “我知道?!睒s銳打斷他,說,“但你信不信,他也不是為了你?!?/br> 蕭肅一愣。榮銳沉吟了一下,說:“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哥,在你昏迷的那個早上,我和丁天一談過一次?!?/br> “什么?” “他當時非常確定地說,他不會告你?!睒s銳道,“他后來也確實沒有告你,直到半個多月之后,忽然被人以公司存亡威脅,才不得不給你發(fā)了律師函。” 蕭肅花了五分鐘才把這句話消化掉,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說,你和丁天一一直有聯(lián)系?” “我一直沒告訴你,哥,對不起?!睒s銳特別認真地說,“因為你身體不好需要休息,我不想讓你勞心勞力,而且有些事情我當時還沒確認,不想提前告訴你讓你為難。” “那現(xiàn)在呢?”蕭肅問,“現(xiàn)在你確認了?你確認了什么?” “是洪穎在cao縱丁天一,由始至終都是。”榮銳道,“從蕭然生日那件事開始,丁天一就一直被她牽著鼻子走,后來她又利用星悅之美和周律師之間的矛盾,指使丁天一的助理暗示王玉麟、王玉貴兄弟,劫車綁架?!?/br> 蕭肅有些眩暈,拖了把椅子慢慢坐下:“我們之前是這么懷疑過,那你現(xiàn)在找到證據(jù)了?” “沒有直接證據(jù),只有間接證據(jù)?!睒s銳拿起圍巾給他披在肩頭,說,“王玉貴前幾個月才從監(jiān)獄里放出來,原本沒打算去隴川找工作,是他關(guān)注的一個公眾號那幾天專門給他發(fā)了好幾次招聘啟事,他才動了這個念頭。我調(diào)查了那個公眾號,確認那幾天他們是被黑客盜號,才給王玉貴定向發(fā)布的招聘信息?!?/br> “所以,王玉貴是一早就被選中,綁架周伯伯和我媽?” “對,我追查了那個盜號的黑客,發(fā)現(xiàn)他的手法,和黑了化工廠守衛(wèi)手機、拿到訂餐記錄的那個黑客,是一致的?!睒s銳道,“和微博上一直監(jiān)控你的那個句號,也是一致的?!?/br> “那洪穎呢?你怎么確認這個黑客和洪穎有關(guān)?” “我暫時沒有確認,但我找到了另一個疑點。”榮銳掏出手機,打開一張照片遞給他,“這是刑警在化工廠附近走訪排查的時候,從一輛拉沙車的行車記錄儀里切下來的截圖。” 截圖里是一輛白色小面包車,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最常見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