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當(dāng)年上臨城外臨水河岸有一座石像,是一樽女子望夫石像。十余年前發(fā)大水,水退時石像不見蹤跡,說是沉進臨水水底了。從那時起臨水附近就多傳言,說人若是誠心期盼在外親眷歸家,便拾河岸石子,若是好運拾得那望夫石像身上脫落下來的石子,便有可能一日千里,乾坤挪移,叫思念的人即刻出現(xiàn)在眼前?!?/br> “竟有如此神奇之事?”燭芳想,不用“怪力亂神”根本解釋不通。莫非臨水里有妖怪? “溫姑娘如何了?”劉介問。 “說要去她爹消失的地方看,可被府衙的人勸下來了。那地方離這里很遠,就算是騎快馬也就只能在一日之內(nèi)將將趕到,何況那處還有官府的人在探查,她一個傷患去了也沒用?!鄙讲璧?,“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緩過來了,說能下地走路,下午要去上臨城溫家的產(chǎn)業(yè)里把人心先穩(wěn)住?!?/br> 劉介思索少頃,“叫米酒跟著她?!?/br> “米酒現(xiàn)在就看著她呢?!?/br> 燭芳望向劉介,“那我們?nèi)缃裨趺崔k?” “等?!币姞T芳一臉惑色,他解釋,“等官府的說法。之后若溫姑娘真的需要,我們再幫忙不遲?!?/br> 他這話很快應(yīng)驗。 下午溫尋霜整個人是紅著眼眶回來的。 “溫家茶莊布莊里的管事全都換了一批人,他們根本不聽我的話?!睖貙に钗鼛卓跉獾溃拔业隙ú皇且驗槭裁瓷裣袷й櫟?,是有人故意謀劃這樣做,綁走我爹的人和要殺我的人說不定是同一批,他們要吞掉溫家!” 第24章 上臨五 劉介吩咐山茶給她倒杯茶冷靜,“可有證據(jù)?” 似是被一語澆熄了氣焰,“我爹不可能突然失蹤的,一整船人呢,怎么可能都不見了,連一點痕跡都沒有……”溫尋霜捧著茶杯聲音越來越弱。 “適才溫姑娘說,溫家茶莊布莊的管事全都換了一批,是何時發(fā)生的事?”劉介坐在她對面,提問的語氣依舊從從容容。 “昨天,就在我前天晚上被人襲擊之后?!彼贿@么一問也意識到不對,勉強眨眨眼睛潤開眼淚,“這未免太巧,怎么所有事情都擠成一堆發(fā)生了,先是我爹失蹤,然后是我家里的仆人被遣散,再然后是我遇刺、莊里的管事?lián)Q人……這背后肯定有人,只是我還沒找出來?!?/br> 劉介托著腮又問,“溫姑娘的叔父可熟悉上臨城中溫家的生意?” “不熟悉,我叔父和我一樣,也不對。”溫尋霜組織組織措辭,“這么說吧,我叔父是個讀書人,我爹一直供著他考取秀才,考到秀才以后他一直就給人授授課、代人寫寫書信什么的,對做生意一點都不感興趣,這次南下還是聽說我爹要在陵縣開書鋪他才跟著去的?!闭f了一大通她反應(yīng)過來,“容公子問這個做什么?” “無事,隨口一問?!?/br> 溫尋霜沉默下來。 一旁安靜觀望的燭芳安慰她,“那艘船上沒有打斗沒有血跡,說明你爹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性命安好,你寬寬心,如今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力把他找出來?!?/br> “你們說得對,如今沒有證據(jù)把所有事情聯(lián)系到一起,不能草率地把帽子都扣作一堆。要緊的是先把我爹找到,找到人以后我再回莊子里從換掉的管事頭上一五一十地把這背后的事查清楚。”溫尋霜說到這蔫巴地,“話雖這么說,可如今連官府都無從找起……” 劉介點破,“如今困境只在于,此事究竟是人為還是神力所為?!?/br> “肯定是人做的?!辈灰f話,溫尋霜已經(jīng)自顧道,“我知道我沒證據(jù),但這種事情要怎么找證據(jù)???” “好辦?!眲⒔椴患膊恍斓?,“將那作怪的神像從臨水里撈出來瞧瞧便是?!?/br> “這話說得輕巧!”溫尋霜因這一言瞪圓了眼睛,“都說是神像了,這些年去河底撈的人還少了?之前石像所在方位前的河段已經(jīng)被人撈了個遍,就連下游都被人撈過,可愣是沒一個人撈到的。這玄乎事,我向來沒什么運氣?!闭f著還搖搖頭。 劉介卻笑,“既然石像前的河段和下游已經(jīng)被人撈過,那我們就撈上游?!?/br> “上游?”這下燭芳和山茶都忍不住開聲。無怪她們驚詫,這方法本就有悖于常理。 “不試上一試又如何知道?”他啖口茶,“反正如今毫無頭緒。” 最終劉介還是請了幾個船工循著石像所在的臨水上游打撈而去。 溫尋霜對他的說法十分懷疑,沒有跟著一道去瞧,而是一天到頭跑縣衙,最后以傷口滲血被米酒揪回小筑養(yǎng)傷告終。 燭芳自是與溫尋霜不同。 她跟著劉介在河岸邊看著幾個船工撈了一上午,趁機還伸手泡進水里探了探,得出結(jié)論,“這河底沒什么奇怪的地方,不應(yīng)當(dāng)有精怪?!?/br> 劉介站在她身后給她遮陽,“這話凡人卻不會信?!?/br> 燭芳甩甩手站起身回頭看他,“我總覺得,你說要找人往上游撈石像不是因為‘沒有頭緒’。” “那燭芳以為是因為什么?”他笑著,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手。 “因為……”燭芳垂頭看一眼自己已經(jīng)被擦干的雙手,把手背到身后去,“我哪知道呀,你這凡人的心思忒難猜!” “猜不到我告訴你便是?!彼Z氣十分輕巧地,“此事緣因我舊時偶然間瞧見的一本書?!?/br> 燭芳抬起眼眸,“書?” “嗯?!彼竭^她望向她身后波光粼粼的寬闊河面,“那書中言道:‘凡河中失石,當(dāng)求之于上流’?!?/br> “這是為什么?” 劉介收回目光,在她身邊蹲下身,“你瞧?!睜T芳依言蹲到他旁側(cè),見他從河灘上挑撿起一塊石頭立在軟沙之上,伸手指了指石頭左側(cè),“此為上流,河流水自此方向流下。” 他又用手指刨了刨石頭左側(cè)的沙地,刨出一個淺淺的小洼,“石像巨大且重,水流不能推之,可石下泥沙卻是疏松,水流只能退而侵蝕泥沙,日積月累,石像上流一側(cè)被蝕出淺坑,石像往坑中倒。”說著把石頭滾進沙地的小洼中,“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石像便往上游移動而去了?!?/br> 燭芳驚嘆,“我竟從未想過這個!” 劉介站起身,用手帕把指尖泥漬擦掉,笑道,“從前未讀這本書時,我也未曾想過這個問題?!?/br> 可她怎么就沒讀到這本書呢?燭芳隨他起身,心想這大抵是因為她看話本的興趣甚重于讀什么地理志。 “被你這樣一說,我也覺得我們肯定能在上游撈到那石像?!彼ǘㄉ瘢瑲J佩又信心滿滿地朝他道。 劉介將她頭發(fā)勾到耳后去,指節(jié)還刮了刮她耳后的肌膚,眉眼含笑,“做任何事卻不要太肯定,免得以后難過失望。” 燭芳一愣,“你,這是在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