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就好像初見時他坐在囚車里敲節(jié)拍,在逢春堂的戲臺子上唱戲,甚至是洗菜燒菜,他都能從容應(yīng)付甚至是享受其中,可獨獨在這鐘離高墻里,他得修出一間小院子,然后多分出一半心思去應(yīng)付那些他本就不在意可別人在意的事情。 不是不能做,只是不愿做。 燭芳想他的確是慧極的一個人,不追究傷他的人不是因為慈悲,只是因為懶;追究傷他的人也不是因為報復(fù),而是為了以后無人可再傷他,從而更好地懶。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那個一切都為了懶的人走了出來,朝她笑,“以后就沒人打擾了?!卑阉龔氖A上牽起來,松快閑散地,“我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第37章 因果一 收拾行李離開前,那鐘離大公子鐘離簡曾上門來找過劉介,具體究竟說了些什么燭芳并沒有聽到,只不過從那大公子最后送了劉介一卷失傳古籍的結(jié)果來看,他們談的應(yīng)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他比我適合當這家主?!眲⒔榘压偶M包裹里,隨口說了一句。 燭芳不是很信,“你怎么看出來的?”又道,“我覺得你心思比他厲害?!?/br> “許多事情比的不是心思,是在意。”他最后系好包裹,拎起來,牽著她跨出院門,走下臺階。 正值仲春,頭頂驕陽并不毒烈,沿階綠意滿目遍是,還不時冒出幾朵黃黃白白的野花。小道林中不經(jīng)意中會傳出來幾聲清脆的鳥鳴聲。 一直走到山麓,眼見石階盡頭已經(jīng)停好兩架馬車。 王康泰、師恬和小劉匡以及劉匡的幾個護衛(wèi)等在馬車邊上。本來劉匡在大宴后便可以離開,可他硬生生陪著劉介二人呆足了兩日,選擇了與他們一樣的時間離開——雖然所行去的并不是同一個方向。 燭芳蹲下來與他告別,“皇宮里的日子不好過,可你也要好好讀書,瞧見聞明道理,長大了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皇子?!?/br> “這是自然?!眲⒖锱呐男馗皬男亩鴦?,適也率性而為,雖有萬般阻撓,我心自如磐石。” 燭芳笑著點頭,忍不住薅他腦袋,“這句子不錯,從哪學的?” “是六哥信里寫的?!?/br> “嘖嘖,不得了。”王康泰搖搖頭,打趣劉介,“你這可把人家太傅的飯碗都給搶了!” “只可惜圣人不給我俸祿。”劉介順意嘆口氣。 王康泰哈哈大笑之時,師恬也站一旁開聲,“此去一別,山高水長,也不知何時能再見,定要各自珍重?!?/br> “還能寫信呢?!睜T芳站起身。 再敘不長,劉匡與劉介燭芳都上了馬車。長鞭一揚、馬蹄踏起,卷開一片煙塵。正是晴光大盛、鶯雀嬌啼之時。 上臨城溫尋霜那方聽聞二人即將歸來,把婚事都延遲了半月等待。是以劉介與燭芳返回城中正好能趕上溫家婚宴。 彼日紅妝十里,紅綢遍目,鑼鼓聲漫天。 這場婚事并不存在從娘家迎親的環(huán)節(jié),所以改成了米酒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婚轎繞了半個上臨城。 燭芳在溫家門口把“迎親”隊伍等來的時候日頭已近傍晚,滿身大紅婚服的新人一前一后被引著走進高堂。這樣熱烈的顏色把尋??雌饋聿黄堁孕Φ拿拙贫家r得柔和幾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最后一句“禮成”落下,高堂之上的溫家主真的老淚縱橫了,滿嘴只懂得說“好”字。堂下觀禮的人邊是鼓掌邊是恭賀,熱鬧得不行。 “竟就這樣成家了?!鄙讲韪袊@。 “是啊,這樣就算成家了?!睜T芳目送新娘子被老婦引到堂后去,收回視線,剝了幾?;ㄉ壮?,最后才總結(jié),“我覺得有些不真實?!?/br> 旁側(cè)劉介沒說什么,只倒了滿滿一杯酒給新郎官。 米酒倒也爽快,仰頭把酒全數(shù)灌入喉中。最后一抹酒漬,罕見地露出些笑意,“多謝公子?!?/br> “如今我可不是你公子?!眲⒔榉畔戮茐?,亦笑著道賀,“早生貴子?!?/br> 米酒還是沒禁住,被他一句話說得面紅耳赤起來。 門外又放起了鞭炮。 這晚燭芳悶頭喝了半壺酒,到最后宴散出門時整個人都恍恍惚惚地。 “從前不是說酒難喝么,今晚怎么喝那么多?”劉介跟在她身后,防她不注意摔了去。 燭芳聞聲頓住腳步,卻是搖搖腦袋沒吭聲。 劉介繞到她跟前。 人家門前燭火透過燈籠紙映照到她臉上,照得輪廓柔柔地。仿佛是喝酒喝狠了,她眼睛里也水朦朦地,似是籠罩著一層霧氣。 “想到什么了?” 燭芳就抬起頭,“你看天上?!?/br> 他順著她望了眼,夜幕上銀月懸空,星子稀疏,十分漂亮。 “天上成親不拜高堂,拜的是大荒,也不要穿紅衣裳,更不會放炮仗……” 劉介邊看著夜色邊聽她絮絮不止,忽然身上一重,竟是掛上來一個人。 他伸手護好她,聲音低柔地,“燭芳這是想家了?” 可脖頸邊的腦袋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