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洪太太捂著臉尖叫了起來, 臉上、身上都濕了,場面混亂了一瞬。 蘇莘雙手抱胸站在桌前,冷冷地看著這幾個太太手忙腳亂。江媛媛聞聲趕了過來, 三言兩語了解了情況, 綿里藏針地安慰了幾句,讓人把洪太太領(lǐng)去換衣服了。 “走眼了,我還以為你是朵溫柔的小白花,沒想到居然是個厲害的小辣椒。”江媛媛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蘇莘挺過意不去的:“不好意思, 給你添麻煩了?!?/br> 江媛媛聳了聳肩:“沒什么,這種小場面我見得多了,有些人就是不能慣著, 以前有人說我離了兩次婚是個沒人要的老女人, 我當(dāng)場就潑了她一臉紅酒,那感覺, 特別爽?!?/br> “那看來我們是同病相憐了?!碧K莘笑著道,“那不如一起苦,一起爽吧?!?/br> 江媛媛也樂了:“蘇莘, 我喜歡你這樣的, 就不和你客套了,以后就叫你名字了?!?/br> “好啊,我也不客氣了, 媛媛姐?!碧K莘嫣然一笑。 兩人的關(guān)系一下拉進(jìn)了很多, 言談也親密了起來。 這邊聊了一會兒,策劃過來請江媛媛上去發(fā)言了,蘇莘重新在位置上坐了下來, 仔細(xì)欣賞著臺上長袖善舞的江媛媛。不得不承認(rèn),江媛媛雖然不是頂尖的美女, 也不再年輕,但是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中卻有著獨(dú)特的成熟魅力,怪不得能成為富豪圈里的名媛。 她不再是男人的附屬品,而是一個獨(dú)立的存在。 蘇莘忽然有點(diǎn)明白了。 這才是女人最好的模樣。 這些年來,她為了簡亦慎愛得拋棄了自我,畫地為牢,愛得慘烈,也失去了快樂?;蛟S,該是愛自己多一點(diǎn)的時候了。 她輕輕地晃著手里的香檳杯,輕吁了一口氣。 “蘇莘,”旁邊有個聲音響了起來,“真巧,居然在這里碰到你了。” 蘇莘抬頭一看,是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她在記憶中搜索了片刻,遲疑著問:“你是……” “你果然把我忘了,”年輕人嘆了一口氣,“我太沒面子了,程子昊,你的學(xué)長,以前在電影社里一起玩過兩次?!?/br> 學(xué)校的電影社純粹就是湊熱鬧去的,組織看看電影、寫寫影評,蘇莘大一的時候去過一年,后來辯論隊(duì)一忙就退社了,社里的人也就混了個臉熟,這么多年過去早就忘了。 蘇莘有點(diǎn)尷尬:“原來是學(xué)長,學(xué)長你好?!?/br> “沒事沒事,漂亮的女人有驕傲的權(quán)利,我們現(xiàn)在重新認(rèn)識一下就好了,”程子昊殷勤地問,“喜歡吃什么?我?guī)湍隳??!?/br> “謝謝,不用了?!碧K莘婉拒,“我朋友等會就回來了?!?/br> 程子昊自來熟地在旁邊對面的空位上坐了下來:“等她回來了我再讓位也不遲。對了,你怎么也不問問我,為什么會在這里?今天可是女人的專場?!?/br> 蘇莘并不好奇,不過禮貌起見,還是從善如流地問了一句:“為什么?” 程子昊矜持地抬了抬下巴:“jenny特意請我過來的,今天晚宴的珠寶,是我家提供的?!?/br> 蘇莘的腦中靈光一現(xiàn),忽然想了起來。 這個招牌的花孔雀表情,充滿了自負(fù)和傲慢,那種得瑟的感覺一下子點(diǎn)燃了她記憶中殘存的火星。 這位程子昊,當(dāng)年在學(xué)校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高調(diào)的富二代,桃色緋聞無數(shù),甚至還有女的為他爭風(fēng)吃醋差點(diǎn)上演出一場為愛跳樓的鬧劇。 “原來是你啊,程學(xué)長,”蘇莘笑了起來,“這么多年沒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有趣?!?/br> 程子昊的心神一蕩,三魂中差點(diǎn)飛了一魄:“叫我子昊吧,我和亦慎也算是朋友,不要見外。” 一聽簡亦慎的名字,蘇莘嘴角的笑容立刻淡了下來,不說話了。 程子昊和女人相處得多了,自然對這種細(xì)微的情緒變化十分敏感,不免有點(diǎn)心疼:“是不是又和簡亦慎吵架了?這家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照我說,就是欠收拾,我傳授給你幾招,包管以后他對你服服帖帖的?!?/br> 蘇莘啞然失笑:“不用了,謝謝?!?/br> “說真的,我還不想傳授給你,”程子昊一本正經(jīng)地道,“你們倆要是以后不好了,你就考慮考慮我,我很愿意做你的護(hù)花使者?!?/br> 饒是蘇莘的心情不好,也被這口無遮攔的說笑逗樂了:“程大少爺,你可真有意思,讓你做護(hù)花使者,只怕我這朵花被你那一群鶯鶯燕燕連根拔了。” “蘇莘,我有點(diǎn)傷心了,”程子昊捂著心口,“沒想到你也是這樣用世俗眼光看我,那些女人都是我掩飾內(nèi)心的假象,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其實(shí)我心里還是一個純情的男人?!?/br> 不得不承認(rèn),拋開那些花邊新聞,程子昊說起話來還挺有趣的,就這么短短幾分鐘,蘇莘被他逗笑了好幾次。 兩個人正說這話,田芷藍(lán)急匆匆地過來了,戳了戳她的肩膀:“小莘,有人來了?!?/br> 蘇莘轉(zhuǎn)頭一看,整個人都僵住了。 簡亦慎站在門口,臉色鐵青地看著她,不知道來了多久了。 雖然才過去短短的一天一夜,蘇莘卻覺得好像漫長得過了一個世紀(jì)。如果說,昨晚在餐廳等待時,她的心中還對這份感情抱有微末的幻想,那么經(jīng)過這一天一夜的痛苦掙扎,此刻她已經(jīng)徹底放下了。 那張?jiān)?jīng)讓她癡迷的臉龐還是那么深邃俊朗,走過來的身影還是那么氣勢奪人,但是她的心情如同古井無波。 “亦慎,你怎么也來了?”程子昊詫異地招呼,“我和小莘正聊得開心呢,來來,一起坐?!?/br> 小莘? 居然叫得這么親熱。 簡亦慎的太陽xue突突跳了兩下,抑制不住的怒氣在這一刻達(dá)到了頂峰。 昨晚蘇莘手機(jī)關(guān)機(jī),人也消失,他四處找不到人擔(dān)心了一個晚上,中午撥通了電話之后也沒人接,最后還是霍至辭告訴他,在霍家的酒店里看到了蘇莘,他才找到了這里。 一進(jìn)餐廳,他就看到了蘇莘和程子昊一起談笑晏晏,笑得十分開心。 這讓焦灼尋找了這么久、擔(dān)心蘇莘出事的他,看起來像是個笑話。 “回家?!彼麖凝X縫里擠出兩個字來。 程子昊愣了愣神,不悅地道:“哎我說亦慎,對老婆說話溫柔點(diǎn),我就和蘇莘偶爾碰上了聊一會兒天,你板著一張臉?biāo)闶窃趺椿厥???/br> 田芷藍(lán)也惱火了:“簡亦慎,你什么意思?小莘難道是給你呼來喝去的嗎?” 四周的目光看了過來,就連舞臺上正在致辭的主客也停頓了一下。 蘇莘心里對jenny分外歉疚,第一次參加私宴,卻這樣二次成了全場的焦點(diǎn),再折騰下去,只怕要把這場宴會給毀了。 她站了起來,客氣地道:“我們?nèi)ネ饷嬲f吧,別打擾了別人?!?/br> 簡亦慎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大步朝外走去,蘇莘按住了也要跟著起來的田芷藍(lán),輕聲道:“沒事,你放心,我去把事情解決一下?!?/br> “真的沒事嗎?”田芷藍(lán)有點(diǎn)擔(dān)憂。 “能有什么事?”蘇莘笑了,“難道他還能打我?” 空中花園在頂層,出去后下了樓梯就是一層休息室,此刻休息室里空無一人。 簡亦慎站定了,深呼吸了兩下。 剛才他有點(diǎn)失控了。 程子昊是什么樣的人,他心里清楚得很,自來熟、滿嘴的甜言蜜語、說起笑話來一籮筐一籮筐的,跟哪個女人都能聊到一起去,蘇莘和他說笑幾句,很正常,他用不著這么生氣。 可能是蘇莘失蹤的這一天一夜,讓他的心情十分糟糕,所以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昨晚我八點(diǎn)十分就到了餐廳,遲到了四十分鐘,距離你離開相差十分鐘,”他沉聲道,“如果你對這四十分鐘非常介意的話,我可以向你道歉?!?/br> 蘇莘輕笑了起來:“簡亦慎,你計(jì)算得真準(zhǔn)確,我自愧不如?!?/br> 簡亦慎忽略了她嘲諷的輕笑,努力讓自己耐心一點(diǎn):“還有,昨晚我去了倩語的演奏會,一來是因?yàn)樗倥氖沁@場演奏會的冠名贊助商,我參加是因?yàn)楣ぷ?,二來倩語是我的朋友,我去捧場,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腳,我自問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唯一沒有處理好的是,我忘了演奏會的時間,他們提醒我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和周末約你的時間沖突了,所以我聽完第一首曲子獻(xiàn)了束花就趕過來赴約了?!?/br> “是嗎?”蘇莘笑容可掬,“那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就坦坦蕩蕩地直接告訴我?” “你一直對倩語有成見,就半個小時的事情,何必麻煩?”簡亦慎反問,“你看,本來我們可以開開心心吃一頓飯,結(jié)果現(xiàn)在呢?” 蘇莘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簡亦慎。 她的瞳仁漆黑清透,仿佛最漂亮的黑色琉璃,浸滿了看不透的東西,像是在傷感,又像是在慶幸,還像是在告別。 簡亦慎的心里莫名其妙地?zé)┰炅似饋怼?/br> “簡亦慎,我知道,我就是一個麻煩,”蘇莘輕聲道,“所以,我現(xiàn)在把清凈還給你,把自由還給你,明天就去離婚吧,對不起,我一刻都等不了了,如果你堅(jiān)持不肯,我會向法院起訴,到時候我們倆家的臉面都會很難看,你斟酌一下。” 簡亦慎的腦袋一抽一抽地疼,昨晚他幾乎一夜沒睡,今天又四處找人,現(xiàn)在道歉也道了,結(jié)果蘇莘還是這么不依不饒。 女人真是太麻煩了。 他忍著氣道:“好了,有什么事我們回家再說。” “我不會回去了,”蘇莘冷靜地道,“我的東西,方便的話你讓人給我打包送過來,不方便的話都扔了,大家好聚好散,不要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徒留笑柄?!?/br> “我解釋也解釋了,道歉也道歉了,你還這樣咄咄逼人,有意思嗎?”簡亦慎的火氣有點(diǎn)壓不住了,“你別以為我真的不敢離婚,真要離了,你們父女倆機(jī)關(guān)算盡一場空,你確定你不會后悔嗎?” 腦子里繃緊的一根弦忽然一下斷了。 什么叫他們父女倆機(jī)關(guān)算盡?為什么要扯上蘇廷允? “簡亦慎,你不要欺人太甚!”眼底一下子涌起淚光,她努力克制,卻還是止不住聲音顫抖,“就算我爸有什么對不起你的地方,我這三年來也已經(jīng)還給你了!你捫心自問一下,這三年來我對你做的還不夠嗎?你何必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 “這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蘇莘,我就是這樣的脾氣,你當(dāng)初追我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不會喜歡上你的,是你自己執(zhí)迷不悟?!?/br> “是,是我自己傻,不撞南墻不回頭,”蘇莘慘然一笑,“還好,我現(xiàn)在醒了,離婚吧,就當(dāng)你行行好,放過——” “小莘……你們倆……在說什么……” 一個微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蘇莘渾身一震,猛地回頭一看,羅珍蕙扶著蘇廷允站在電梯口。 她的耳朵“嗡嗡”作響,腦中一片空白。 這三年來,她在蘇廷允面前精心編造了一個美好的假象,在假象中,她和簡亦慎幸福地生活,甜蜜地愛和被愛。然而,在這一刻,假象被突如其來徹底地拆穿了。 “爸……不是……”她慌張地叫了起來,想要解釋,喉嚨卻卡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蘇廷允用力地推開了羅珍蕙,踉蹌著朝前走了兩步,指著簡亦慎的鼻子:“你……你這個混蛋……你對小莘……做了什么……” 他的身體一歪,一頭栽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別忘記留言啊,三章都留的有紅包,別讓醋哥冷場┭┮﹏┭┮ 第18章 急救室的門緊閉著, 走廊上有人在焦灼地走動,見到醫(yī)護(hù)人員便緊跟著追問個不停;遠(yuǎn)處的樓梯處,還有隱隱約約的啜泣聲傳來。 生老病死, 在這里成為最司空見慣的存在。 蘇莘靠在墻上, 渾身冰冷,蘇廷允倒下時慘白的臉不斷地在她眼前閃回,她感到了無窮無盡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