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當(dāng)家主母殘害家中子女,往輕了說是這主母的人品問題,往重了說那就涉及到這家家風(fēng)問題上了。 花夫人早已面色慘白。 連花玄都傻眼了。 夫妻夫妻,自打拜了天地那刻起,夫和妻便綁在一塊了。妻犯了錯,他這個做夫的,自然也要跟著受牽連。 更何況他還是花家家主。 花玄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 他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表情僵硬地擠出一抹笑,道:“染兒啊,你是不是弄錯啦?她可是你母親。” 花靈月更是指著郁青鼻子跳道:“花染兒!你胡說什么!我娘可是家主夫人,她有必要去害你這個小小的庶女嗎!你不要血口噴人!” 眾人:…… 是啊,只是一個小小的庶女而已。雖然人長的漂亮,可庶女就是庶女,不是兒子,是不能繼承家主之位的。 堂堂家主夫人,實在沒必要自毀聲譽(yù)對一個小庶女出手。 眾人望著郁青,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原本已經(jīng)絕望的花夫人,聽著這些議論聲,頓時從垂死中掙扎坐起,撫著胸口哽咽道:“你雖非我親生,可我念你幼年喪母,這些年我一直都把你當(dāng)親生女兒一樣疼愛,我又怎么會害你呢?你為何要如此污蔑我?啊?” 一邊說,一邊望著郁青淚水橫流。 傷心、委屈、憤怒、不解,每一種情緒都是那么的真實,真實的郁青都犯嘀咕了,心道:“莫非花染兒弄錯了?毀她金丹的,并非眼前這位家主夫人?” 花靈月憤憤道:“花染兒,既然你說我娘害你,那好,我問你,誰能證明你說的就是事實?你有人證嗎?” 郁青:“……” 她還真沒有人證。她也是根據(jù)花染兒的記憶,推測出是花夫人下的黑手。 可是花染兒記憶里,花玄對原主是不聞不問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壞爹。然而她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花玄對原主極好。 她現(xiàn)在身上穿的這套云蠶絲青衣裙就是最好的證明:一衣千金,連腰帶都是用金絲編織而成,若非真心疼愛原主,花玄又怎舍得在原主身上如此大手筆? 再看看花夫人。 在花染兒留給她的記憶里,花夫人她雞皮鶴發(fā),臉上褶子深的能裝水;吊梢眼塌鼻梁,嘴巴大的賽臉盆,而且聲如鴉叫難聽至極,指甲森白宛若鬼爪……一言概之:極其丑陋。 可站在她面前的這位花夫人,雖不是粉面桃腮俏佳人,但也算徐娘半老風(fēng)韻猶存,實在跟丑陋掛不上鉤。 目前唯一能對號入座的人物只有花靈月:囂張,跋扈,還動不動就要扒人皮。 所以說,原主花染兒留給她的記憶,是不是哪里出問題了? 郁青有些不確定了。 這番形態(tài)落在花靈月眼里,頓時就成了詞窮、心虛的表現(xiàn),她抬起下巴,得意道:“沒證據(jù)?哼,沒證據(jù)你也敢信口雌黃跟只瘋狗似的亂咬人?花染兒,誣蔑人之前你都不用做功課的嗎!” 郁青蹙眉,心說:“我郁青行得正坐得端,何曾干過誣蔑人這種事?” 她對花靈月道:“你別催,我再想想?!?/br> 花靈月道:“想什么?” 郁青:“當(dāng)然是想誰是兇手啊。” 眾人:…… 剛才還信誓旦旦指控別人害了她、現(xiàn)在又說想誰是兇手,這姑娘莫非腦子有問題? 花靈月更是哈地笑了,冷嗤道:“花染兒啊花染兒,我剛才說你是廢物,我還真是抬舉你了!廢物好歹還有點腦子呢,你卻是連半點腦子都沒有!豬都沒你蠢,你簡直蠢破天……??!父親您怎么打我!” 花靈月捂著臉,雙目因為震驚而往外凸起,倆眼珠子瞪得都快要蹦到地上去了。 花玄才不管花靈月眼珠子會不會掉,一巴掌扇完后,還喝道:“我打的就是你!染兒她是你jiejie,你怎么可以這么跟你jiejie說話!我平時都是怎么教你的?沒跟你說過要尊重長姐嗎!” 花靈月眼睛又瞪圓了一圈,震驚道:“父親!您什么時候跟我說過要……” 花玄道:“你給我閉嘴!” 一副聲色俱厲的樣子,反倒讓郁青不好再說什么了。 再看看花靈月迅速腫起來的半邊臉頰,郁青放棄了反擊,心道:“罷了罷了,我這個都記不清具體活了多少年的老人家,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啦。小破孩說話雖說惡毒了些,不過現(xiàn)在也算是受到懲罰了。” 她抬手,狀似無意的扶了扶發(fā)髻上的蝴蝶頭飾。 正打算飛到花靈月身上搞破壞的小銀蝶重新安靜下來。 而一旁的巫九言卻是斜睨著花玄,鼻孔里發(fā)出一聲輕哼。 哼的花玄一哆嗦,才剛放下的手趕緊又舉起,半空中輪出一個半圓后,毫不猶豫地再次打向花靈月另外半張臉。 啪! 又響又脆,宛如甜瓜炸裂、瓷碗落地……滿廳賓客都被這清脆而響亮的巴掌聲驚住了,眼睜睜望著花靈月被她爹一個巴掌扇倒在地,一個個驚得瞠目結(jié)舌。 連郁青都詫異地挑了挑眉。 花染兒記憶里,花玄對花靈月這個女兒可以說是疼到了骨子里去,要什么給什么,不要說動手打她了,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 然而現(xiàn)在…… 望著花靈月腫成了發(fā)面饅頭的臉頰,郁青再次沉默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花染兒留給她的記憶跟現(xiàn)實嚴(yán)重不符。甚至完全是背道而馳。 這邊,花靈月讓她爹接連兩個巴掌打的差點沒昏死過去,整個人徹底蒙圈了,直到她娘一聲“我的兒”,她這才像剛從噩夢中醒來一般。 頂著一張油光發(fā)亮的臉,花靈月眼中淚珠噗噗直落。 從小到大連句重話都沒對她說過的父親,今天竟然動手打她了!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 還在她的生辰宴上! 這讓她以后還有何臉面見人! 花靈月終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用力推開抱著她嚎啕大哭的花夫人,一骨碌爬起,嘶聲叫道:“父親!”她猛地抬手指向郁青,目呲欲裂道:“這小賤人污蔑我母親害她,您不打她反倒過來打我!父親您是瘋了嗎!” 花玄沒瘋,但離瘋也沒差幾步了。 他面色鐵青地朝花靈月吼道:“孽障!你給我住口!染兒她是你jiejie!我不許你這么叫她!” 花靈月也吼道:“我才沒有她這樣的jiejie!她不過是一個家奴生的破爛玩意兒而已!她有什么資格做我jiejie!她就是個賤人賤人賤人!” 隨著這幾聲“賤人”出口,整個廳內(nèi)的氣溫陡然下降,仿佛從夏日一下子瞬移到了寒冬。 眾人縮了縮脖子,瞬時從父女二人的爭執(zhí)中回過神來,正納悶這四季如春的鳳寧城為何突然一下子變得這么冷了,忽聽噗通一聲響。 抬眸一看,就見花玄不知怎的癱在了地上。細(xì)細(xì)一瞧,似乎還在瑟瑟發(fā)抖。 眾人:……這鳳寧城的天果然是變了,瞧把人花家主給凍的。 花家主全身都在往外冒簌簌冷汗,整個人抖若篩糠,心中悲鳴道:“想我剛才一番慈父表演,好不容易才安撫住上面那位,如今可好,全毀在月兒那幾聲‘賤人’上面了!這該死的孽障!” 正覺眼前一片漆黑求生無望間,忽聽郁青道:“家主,您這是怎么啦?是不舒服嗎?” 花玄:“……” 花玄動作緩慢地抬起視線,望著郁青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下一刻便宛如迷路的夜行人終于尋到了一抹燈光,一下子朝郁青撲去,脫口就道:“染兒,爹的好染兒、好閨女!求你幫幫爹吧!” 眾人:……這是凍傻了? 花靈月:……父親他果然瘋了! 就連還在掩面抹淚的花夫人都驚得停止了哭泣。 郁青亦是不解,心說:“若我還位列神位,你求我,我倒的確可以為你化解一二??晌椰F(xiàn)在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女子啊?!?/br> 但她還是習(xí)慣性問道:“你想求我?guī)湍闶裁茨???/br> 第9章 郁青習(xí)慣性問道:“你想求什么呢?”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鉆入廳內(nèi),撒下一片橘紅色的光團(tuán)。 少女就站在那光團(tuán)下,身姿挺直,唇角微微翹起,一雙水眸靜靜的望著面前人,仿若一尊正在傾聽信徒祈愿的神祇。 花玄只覺心神一震,雙膝一軟,竟是下意識就要伏地叩拜。 卻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喝道:“花家主!” 花玄身軀頓時一滯,已經(jīng)彎下去大半的雙膝又嗖地挺直了。他僵硬地轉(zhuǎn)了下脖子,望向主座。 郁青也望向主座。 就見剛剛還挺高興的仙尊,這會兒又變得面色陰沉起來,冷聲道:“花家主,你自己的女兒你自己不好好管教,你求她做什么?” 原來花家主是想求自己幫他管教女兒嗎? 郁青了然。 花靈月小小年紀(jì)就飛揚(yáng)跋扈至此,若再任其這么自由生長下去,以后非得長成一棵歪脖子樹不可。確實應(yīng)該好好管教一番了。 只是……她現(xiàn)在一點兒都不想幫人帶小孩啊。 這會讓她想起曾經(jīng)帶徒弟的那些時光。 轉(zhuǎn)目望著張大嘴巴的花玄,郁青想也不想就拒絕道:“家主,仙尊說的對,教導(dǎo)子女乃是家中長輩之事,我……只是家中一名晚輩,實在不好替你管教子女。” 一面說著,一面掃了眼旁邊正惡狠狠瞪著她的花靈月。 花玄的視線也跟著移到花靈月身上,終于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了,忙擺手道:“不不不,染兒我是說……” “花玄!” 一道厲喝聲忽然響起。 巫九言騰地站起,沉聲道:“你連管教子女這種小事情都要求助與家中晚輩嗎!” 語氣生冷的像塊冰鐵,顯然動了怒意。 眾人被嚇的皆是一抖,正納悶仙尊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發(fā)起火來了,就聽一個老者小聲道:“花玄可是仙尊親自任命的一城之主,可他卻連自己家里的子女都管教不了,還如何擔(dān)任城主之位?如此爛泥扶不上墻,不怪仙尊會如此生氣?!?/br> 那老者面說著,一面鄙夷地望著花玄。 眾人也順著那老者的視線望去,待看見那抹抖成了篩糠的身影,瞬間了然了,旋即也是目露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