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胡秀先正要說話鄭雍就來敲了門,說周醫(yī)生找。 醫(yī)生休息室,穿軍裝的周健把片子和資料遞給林笙,林笙翻看完,低低呼吸一下:“真沒辦法了?” 周健無奈地?fù)u頭,安慰地拍拍他肩。 林笙合上資料,沉思了一下:“這一年來辛苦您了,周叔叔。” “應(yīng)該的。”隨后周健又想起一件事,“對了,老司令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林笙一怔。 “哦,是這樣?!敝芙』貞浿f,“這兩次急救,我總覺得老司令憋著一口氣放不下……他是不是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心愿?” 醫(yī)院的空氣總有股消毒水混合森寒。盛夏也讓人皮膚上涼颼颼的。 林笙站在走廊窗前。 他回憶著周健的話,涼涼笑了下。 心愿… 背后蹣跚的腳步聲傳來,他回頭。 “您怎么出來了?!?/br> 是胡秀先輸完液,佝僂著背找了來。她慢慢看著窗外風(fēng)景?!俺眠@把老骨頭還能動,想陪陪你?!?/br> 祖孫倆站在窗前,好一會兒無話。 林振國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可能就是和兒子冷戰(zhàn)這么多年。到兒子重病不治了才明白,愛,是最經(jīng)不起等的。錯過了,連補(bǔ)救都是奢望。 “天熱啦,再等幾個月,就該過年了?!崩先擞朴啤嗬m(xù)的聲音,和青年人的渾厚有力完全不同,有這輩子都少有的慈祥。 “還有六個月?!?/br> “你爺爺說,過年他想組個大局,要熱鬧熱鬧?!?/br> “嗯?!?/br> “他還說。”胡秀先頓了頓,“說想準(zhǔn)備一只金玉鎖,要親手送給那個小姑娘。以前見面恐怕給她留了不好的印象,讓她別害怕他……” 林笙低低深吸了口氣,“…嗯。” 胡秀先張張口,卻再說不下去。半年,對一個病危的人是多么奢侈的時光啊。 氣氛沉重地安靜了一會兒。 “想知道,你爸爸臨終前給你留了什么話嗎?” 林笙些許意外,沒想到林向陽會留話給自己這個并不太喜歡的兒子?!澳堈f……” 胡秀先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他說,他很后悔?!?/br> 林笙立刻轉(zhuǎn)過臉。 胡秀先不管他的反應(yīng),低低地繼續(xù)說,“他讓你感情上要看開,不要去執(zhí)著些,根本沒有意義的東西,重蹈他的覆轍……這就是他留給你的最后一點希望,讓你一定記住?!?/br> 胡秀先說完離開,林笙卻還僵在原地。 ——不敢信。 ——也無法信,那會是林向陽說的話! 到現(xiàn)在他都還清晰地記得小時候,林向陽寫完教案后,彎腰把他抱在膝上:“笙笙明白‘愛情’嗎?” 當(dāng)時他還很懵懂,就只會看著他,搖搖頭。 他笑,說:“愛情啊,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br> “比親情還美好嗎,爸爸。” “嗯?!绷窒蜿柡敛华q豫地點頭,輕輕晃著他,“笙笙跟mama長得這么像,以后肯定招女孩兒喜歡。但爸爸告訴你,真正的愛情一生只有一次,要留給一生所愛的女孩兒?!?/br> “就像,爸爸愛mama那樣?” “嗯…差不多?!?/br> 林向陽并沒有跟他親自教他許多道理,這是為數(shù)不多的一個。 他記了二十多年。 哪怕他對自己并不好,他也一直以為林向陽是個與眾不同、有所信仰的男人。 可現(xiàn)在,他臨死留這一句話又算什么? “嗬?!?/br> 林笙涼涼笑,“你當(dāng)初,就該明白了!” 一個可悲的戀愛家。到死留下這么一句感悟。 臨出國的前兩天,林笙終于從新都回來了。 夜晚下著大雨。 林笙進(jìn)門換鞋,徐寫意接過他雨傘時發(fā)現(xiàn)他衣服有點濕,才從掩藏心事里回神。 “衣服濕了林哥哥……我給你拿新的換吧!” “好?!?/br> 林笙露出一點笑意,徐寫意回以笑容,然后小跑去衣帽間。 整個房間琳瑯滿目的男士衣飾。每季好的款總有人送來家里,但大部分都只是掛著,還是新的。 她選了件純黑的襯衫捧在手里,想著書房那份合同尾頁關(guān)月皎的簽名,微微出神。 ——不知道,林笙是不是和她一起回北原的。 高茜茜說,他們最近好像有合作。 客廳。 林笙將筆記本電腦放茶幾上,打開,剛解下手表放一邊,就發(fā)現(xiàn)茶幾上還有一只男表。 一個韓系牌子,很文藝。 他拿起來。 配飾廚里手表太多,樣子他也記不全。但這只表半新不舊,他不會佩戴磨損到這程度的手表。 徐寫意從衣帽間出來,看著林笙坐在沙發(fā)里的寬闊背影,調(diào)整好心情,提步微笑走來:“林哥哥,你看這件黑色的可以嗎?” 林笙目光先落在她手里的黑襯衫,然后移動到她干凈的臉上,過了兩秒才說:“好?!?/br> 徐寫意在一旁看著,林笙換下衣服后隨口問道:“這只手表是誰的?” “哦,一個同學(xué)的?!?/br> “男生?” “嗯?!毙鞂懸馕⑽⑿Γ岩路眠^來低著頭疊,“他太粗心,喝水的時候把手表落下了。” 林笙眉頭微微低壓:“他來過家里?!?/br> “是我不小心裝錯了他字典他來拿,然后天氣又有點熱。說起來奇怪,好端端的也不知怎么掉到沙發(fā)底下了,他回家之后問我我也是找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br> 林笙把手表放回原處,根本不屑戳破這幼稚的套路。“明天我讓人拿去快遞給他,你后天就出國了?!?/br> “不用麻煩了,林哥哥。” “…怎么?” “我不是說過選拔考我們學(xué)校兩個名額嗎?另一個就是他。后天一早我跟他同一班飛機(jī)去美國?!?/br> 林笙的眼神才變得認(rèn)真。 徐寫意找了個小紙盒,低著頭把手表裝進(jìn)去,又仔細(xì)地裝進(jìn)小手提袋,所以沒注意到林笙的眼神。 她只是習(xí)慣性地把東西收好,然而此時林笙的心情顯然不算很好。 他就看著她,那樣仔細(xì)地保管其它男人的東西。很愛惜的模樣。 “其實說起來還多虧他幫忙,不然我選拔考不一定能過。當(dāng)時所有學(xué)習(xí)資料都是從他那兒借的,他人真是挺好的……” 林笙整個人很冷靜,看著她低頭收拾:“這段時間你們一起學(xué)習(xí)?” “嗯?!?/br> “而且他說托親戚在那邊把房子也找好了,到時過去一起租,倒是省了我很多麻煩。” “這樣啊……”林笙不說話了。 徐寫意將手表放進(jìn)行李箱外層,順手又整理完了箱子里要帶出國的東西,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林笙在沙發(fā)上抽煙,看著自己。 “怎、怎么了,林哥哥?!?/br> 徐寫意后背一涼。林笙的眼睛,很冷。 “沒什么?!绷煮虾艿吐暤鼗卮?。 第112章 chapter112 徐寫意總覺得昨晚發(fā)生了點什么,可是怎么想都想不出來,到底是哪里不對。 清晨林笙去了公司,直到晚上才回來,手里拿著一疊資料,然后沒說什么地直接去了書房。 徐寫意在臥室的書桌前走了會兒神,沒有想出頭緒,然后就排除雜念地專心聽英文段落,做口譯練習(xí)。 書房窗戶緊閉,拉著厚厚的窗簾 林笙掛掉鄭雍匯報林振國病情的電話,就看見徐寫意留在桌面的gracel uy 宣傳冊。 他又點了根煙,想平息心頭從未有過的心煩意亂。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吸到煙嘴的地方才發(fā)現(xiàn)一煙灰缸都是煙頭,整個房間,烏煙瘴氣。 他稍微愕然。 也沒想到自己會身處這樣的狼狽。 林笙翻看完公司的轉(zhuǎn)讓協(xié)議,終于拿起,gracel的宣傳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