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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心意

    她怔怔地看著他, 看了好一會兒，才猛然醒悟過來, 她這是在做什么？她是要拒絕，要讓他死心的啊。

    她咬了咬牙，正要狠心將那后半句給說出來, 卻見他忽的一笑，輕聲而誠懇：“既然說不出違心的話，那就不要說好了。不用為難自己，你的心思我都知道?！?/br>
    她只覺得腦袋一重, 竟是他伸手動了動她的頭發(fā)。

    周幼寧有點懵, 一是因為他的這番話，二則是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她眨了眨眼，下意識就去摸自己腦袋。

    “別動?！彼氖謩偱e過頭頂, 就被他給捉住。

    裴巖認真凝視著她, 又小心將簪在她發(fā)間的蘭花玉簪給戴端正, 他后退兩步，仔細端詳了一下，聲音溫柔：“挺好，很合適，果然很稱你。”

    “什么違心的話？”周幼寧這才知道他方才是給她戴了發(fā)簪。她皺了眉, 小聲道, “侯爺你，你這是做什么？”

    她說著就要拿下來，卻被他制止。

    裴巖極其誠懇道：“很合適, 不要拿下來了，這上面的字還是我親手雕的，我以為你喜歡蘭花?！?/br>
    周幼寧動了動唇，心知自己憑力氣，肯定敵不過他，既然他堅持，那沒必要在這件事上繼續(xù)多浪費時間，最重要的是先把話給說清楚。她低聲道：“侯爺，你的心意我知道，我真的不能……”

    “寧寧，你有沒有注意到，你說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愿、不想？”裴巖彎了腰，將身子沉下，與她視線平齊，他看著她的眼睛，“讓你看著我的眼睛說拒絕的話，你說不出來，你心里有我，是不是？”

    他幾乎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周幼寧有些惱，不知是因為他的態(tài)度，還是因為給他說中了心事。她偏了頭，氣沖沖道：“是又怎樣？”

    她是心里有他，可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東西太多了啊。不是一句“她心里有他”就能解決的。

    “你心里有我，我很高興啊?！迸釒r一點惱意都沒有，反而眼中充滿了笑，“你知不知道，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多久？”

    周幼寧聽這話似乎暗含酸楚，她心里也有些難受。難道她壓下自己的情愫就很容易么？她垂眸，不看他，低聲道：“侯爺，別讓我為難好么？京中名門閨秀多的是，你完全可以找一個好姑娘，攜手共度一生。而我，我不會留在京城的……”

    “寧寧，我知道你有顧慮?！迸釒r很認真，“你擔心之前有替嫁那一出，你怕你真嫁給我以后，別人會議論？”

    “我沒說嫁你?！?/br>
    裴巖失笑，又繼續(xù)道：“這個以后再說，你先說是不是擔心這個?！?/br>
    周幼寧深吸了一口氣，有些委屈，又有些茫然：“你明明知道，為什么還要……”

    “還要怎樣？還要對你動心？”裴巖笑了笑，“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人最不能控制的就是自己的心了。寧寧，如果你的擔憂能解決呢？”

    “什么解決？”

    “可以請皇上賜婚。如果皇上賜婚，又封你做了誥命夫人，誰敢當面說一聲不是？如果是背后，那京城里被議論的人還少了？理他們作什么？咱們行的正、坐得端，又沒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br>
    “可是……”

    “如果不想讓任何人議論，那也容易，反正見過你真容的人寥寥無幾，如果我不是求娶北鄉(xiāng)伯夫人的侄女而是求娶周公子的meimei呢？”裴巖挑一挑眉，緩緩說道，“我與周公子意外認識，頗為投契，他看我偌大年紀，尚未娶妻，提出想將meimei嫁給我，不知情的外人，未必就會知道你就是你吧？”

    “侯爺……”周幼寧眨了眨眼，聽他說的，好像解決的辦法有很多一樣，似乎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等等，她不能這么想，不能就這么被他說服。

    裴巖輕輕搖一搖頭：“都說人言可畏，其實人言也可控的。你信不信，將此事變成美談，也不是什么難事。”

    周幼寧深感驚訝，心里卻隱隱覺得，他說的并非毫無道理。她小聲道：“二公子……”

    “跟裴逸有什么關系？他要娶苗疆女子，我有阻攔他么？他自然也不會插手我的事情?！迸釒r不等她說完，就道，“而且他既已封侯，肯定要另行建府，搬出去住的?！?/br>
    周幼寧抿了抿唇，她確實想過尷尬。

    “當然，你如果不想給任何人知道，不想留在京城，那我們可以等成婚后到別的地方去，只是可能要委屈你跟我去西北了。”裴巖笑笑，又皺了眉，“江南也可以去，不過要等很多年了。等我們都老了，京城里的人早就不記得我們了，或許我們也可以再來京城。”

    “你要去西北？”周幼寧忽然站起身來，驚訝極了，“怎么會突然想去西北？”

    她記得她聽說過，裴家出事以后，他曾在西北軍中，也是今年才回來。

    不等他回答，她又急急忙忙追問：“你是又要打仗了嗎？”

    她好像沒聽說有戰(zhàn)事啊。

    裴巖沒有回答，卻笑了。

    “你笑什么？我問你呢。”周幼寧有些急，這人怎么分不清輕重緩急啊。

    “我是笑你心里有我啊。”裴巖也跟著站了起來，“不是要打仗?，F在西北邊境太平，今年西戎使臣進京，兩國締結合約，五十年內互不侵犯。所以，你不必擔心打仗的事。西戎王子，你不是還見過么？”

    他這么一說，周幼寧想起來了，當時她還在樨香院，確實見過那個西戎王子。那人頗為失禮，那會兒還以為她是裴巖的二夫人。

    “鎮(zhèn)守西北的陳老將軍年紀大了，總得有人去替代他。”裴巖笑了笑，“我打算向皇上請旨，去守西北?！?/br>
    “是因為我嗎？”周幼寧心內涌上惶恐，“因為我說不愿意留在京城？”

    京城是他的家，是他出生成長的地方，因為她說不想待在京城，他要背井離鄉(xiāng)到西北去？

    “也不全是?！迸釒r搖了搖頭，“我本來就想過鎮(zhèn)守邊境。先前因為其他原因回了京，奉皇上旨意，掌管京城守衛(wèi)?，F在西北那邊需要用人，我去也可以。只是委屈你，三五年內難回江南了?！?/br>
    當時他父母亡故，年紀輕，一腔孤勇，想一生都守在西北邊境也不錯。然而得知消息，二弟驟然離世，他回到京城，又發(fā)生了許多事情。

    周幼寧一聽這話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唯一合適的人選，他管京城守衛(wèi)管的好好的，又不是賦閑在家，且皇帝都沒說讓他到西北去，而是他自己要主動請旨。他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多半還是因為她的緣故吧？

    她搖了搖頭，輕聲道：“侯爺，你不必這樣?！?/br>
    “寧寧?！?/br>
    “你聽我說，我承認我心里有你，也承認我顧慮很多，但你實在不必做到這樣?！敝苡讓幎硕ㄉ瘢安槐剡@樣的?！?/br>
    裴巖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樣子：“可我不管做到什么樣，你都不愿跟我共同面對你的這些顧慮是不是？”

    周幼寧聽得心里一酸，眼眶微紅。

    “你想回江南，回江南以后呢？”裴巖聲音很輕，“我聽周楷說過，他如今仍與親生父母同住，你也要繼續(xù)寄人籬下嗎？你無父無母，回江南后，你的親事多半要由族中長輩做主，會嫁給什么樣的人，可能你也不知道。與其將來選擇一個未知的人，為什么不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而且，你心里明明有我啊?！?/br>
    他聲調不高，但一字一字似是誘哄一般，讓人忍不住跟著他的話走。

    周幼寧的視線有些模糊了，那些她都想過的，只是她對江南的思念以及過去的美好回憶會讓她下意識忽略那些。

    裴巖輕嘆了一聲，又道：“我聽說你希望你再有婚約時，不是因為別的緣故，而是單純的你愿意。如果不考慮其他因素，你真不愿意嫁給我嗎？”

    周幼寧的眼淚終是忍不住掉了下來：“你這人真是，明明知道我說不過你，還要跟我爭……”

    “我不是要跟你爭論，我是希望你早點看明白你的心?！迸釒r說著伸臂將她攬進了懷里。

    猛然被他抱住，周幼寧愣了愣，卻沒有掙扎。她先時雖然明白自己的心思，但因為種種顧慮，在心門外筑起高墻，努力保持清醒，拒絕他的情意。但今天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一番長談，她的心墻不知何時坍塌了大半。

    她這會兒心里亂糟糟，既有隱隱約約的甘甜，又有似有若無的不安。她怔怔的，耳中清晰地聽到他問：“你覺得我什么時候向你嗣兄提親好？”

    周幼寧心里一驚，回過神來，匆忙抬起頭，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她無視發(fā)燙的臉頰，輕聲道：“提親？”

    “你一直沒點頭，我也不好跟他提。如果你同意了，那這件事也該正式商量了，你放心，你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fā)生?！迸釒r沒有忽略她的慌亂，故意問道，“你覺得是今天好，還是過一段時間好？”

    “今天不好?！敝苡讓幟摽诙?，“太急了，太急了?！?/br>
    裴巖一笑，心想，說太急了而非不行，說明她是答允了求親這件事。他笑道：“好，那就過一段時間?！?/br>
    周幼寧心知中了他的陷阱，她正要說話，卻聽裴巖輕聲道：“好像有人來了?！彼查g后退了好幾步，擦拭了眼淚，匆忙坐好，又低聲央求裴巖：“你先回去坐著。”

    裴巖還沒坐下，就有一陣腳步聲響起。

    周楷已然大步走了過來。

    周幼寧心頭噗噗直跳，勉強笑道：“侯爺已經把東西給我了，話也說完了，這就要走了呢，是吧？”

    已經有人過來，裴巖明白不是繼續(xù)說話的時候。不過今天也算收獲不小，知道了她的心意，還得到了她的同意。

    其實只要能明確她的心意就行。即便是她真走不出這一步，他也能另想辦法。只要她心里有他。

    想到將來婚事也要問一問周楷意見，裴巖對周楷的態(tài)度更好了。他笑了一笑，提出告辭。

    周楷只點了點頭，說一句：“慢走，不送?！?/br>
    裴巖走后，廳堂里只有周家兄妹二人。

    周幼寧忽然想起頭發(fā)上的簪子，怕嗣兄多想，她主動解釋：“啊，這個簪子，就是侯爺幫忙……”

    然而周楷卻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不明：“他親手做的？”

    雖是問句，但是極其篤定的語氣。

    周幼寧瞪大了眼睛：“哥！”

    她心里只有一個聲音：他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方才聽到了？

    “我猜對了？”周楷挑一挑眉，卻沒有多少猜到秘密后的喜悅，他嘆了一口氣，“寧寧，你不用這么驚訝?！?/br>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噠么么噠么么噠

    第60章 婚約

    “哥, 我……”

    周楷抬手，制止了她即將說出口的話：“寧寧, 你不妨照一照鏡子，看你臉上都寫著什么。”

    周幼寧下意識撫摸自己的臉頰，心頭有些茫然：“什么？”

    周楷嘆了一口氣, 他剛進來時，就感覺到氣氛不對。meimei臉頰微紅，眼圈濕潤，這般含羞帶怯的模樣是他之前從未見過的。而且, 簪子？他只看了一眼, 就知道這簪子并非凡品，據他所知，凝翠是裴家丫鬟, 盡管知道她和寧寧感情甚篤, 但他也不覺得凝翠會托人轉交發(fā)簪過來, 更何況讓寧寧當著侯爺的面直接簪上了。

    他原本就有幾分懷疑了，再看見寧寧反應異常，他心中懷疑更濃。然后他隨口一問，寧寧的回答就暴露了一切。

    周楷坐了下來，沉聲道：“說吧, 怎么回事。什么時候開始的？”

    周幼寧也不清楚他知道了多少, 緩緩坐了下來，聲音很低：“剛才?！?/br>
    “剛才？”周楷意外極了，明顯有些不信。

    周幼寧點一點頭, 垂著腦袋：“是啊，就在剛才。上次去裴家的時候，我知道了他的心思，但是沒答應……”

    “所以你說的剛才，是指剛才你允諾了他什么？”周楷坐不住了，“還有上次去裴家，我怎么不知道？”

    他想起來了，上次他們一起去裴家時，寧寧去找凝翠后，裴巖曾經借故離開過一陣。他回想起回家時寧寧的神情，細細思索，好像是有異常。

    他忽然意識到，可能許多事情他都被瞞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