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白端端收了紅包，也貼心地保持了安靜，兩個人一路駛回了律所，各自回到辦公桌前，白端端又處理了幾個法律咨詢小郵件，這才收拾東西下班。

    因為替戴琴解決了這么個麻煩，薛雯晚上請自己吃個了飯，等白端端和她告別回家，已經(jīng)晚上八點半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家前拐進(jìn)超市買點日用品，繼上次被熊孩子打斷采購計劃后，雖然得到了季臨的兩大袋零食，但日用品還沒采購上呢。

    白端端左挑右挑，又采購了一車，然而正當(dāng)她想去結(jié)賬的時候，才想起來還忘記了買垃圾袋，于是折返回了垃圾袋的貨架邊上。

    超市最熱門的貨柜一定是食品區(qū)的，垃圾袋這邊的貨架附近空蕩蕩的幾乎沒有幾個人影，白端端一眼就找到了自己想買的東西，正準(zhǔn)備扔進(jìn)購物車?yán)锿晔?，結(jié)果就聽到了對面貨柜處傳來的聲音——

    “聽說那個白端端離開朝暉后去了盛臨。”

    “季臨的那個所？”

    “是啊，這女的有兩把刷子，泡的可都是合伙人。上一個是林暉，這個是季臨，也是怪了，這些男人怎么搞的？不都是圈內(nèi)知名的大律師了嗎？就這么把持不住？”

    “那是你沒見過白端端。你要看到她長什么樣，你就不會這么說了?！?/br>
    “可白端端和林暉有過一腿啊，季臨長得比林暉帥多了，又年輕，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怎么連林暉不要的女人都要接盤??？”

    回答的是一個尖酸的聲音：“長成那個樣子，男人誰還在意是一手還是二手的??？不過季臨這樣的男人，不可能對白端端認(rèn)真，也不過就是玩玩，以后早晚和林暉一樣，把她甩了。畢竟誰結(jié)婚會找一個白端端這樣的啊，長得妖里妖氣，渾身名牌一看花錢如流水，絕對就不是個宜室宜家的。”

    對方談及季臨，倒是畫風(fēng)一改，語氣也柔和了下來：“而且我覺得季臨大概也沒真心看上她，不過就是個皮囊，外加這女人搞男人有一手，季臨暫時被麻痹了吧，以后看清了真面目可能還要把她趕出盛臨的……不過我上次在法院見到季臨一次，他真的長得好帥?。∵@種男的千萬不能被白端端騙了?。“?，不過一想起來以后萬一有機(jī)會入職盛臨了要天天對著白端端，我還挺郁悶的?！?/br>
    呵，難怪對自己敵意這么大，原來是個季臨的顏粉毒唯。

    “你急什么啊小嫻，你不是剛通過了盛臨的第一輪筆試嗎？沒問題下周再面試走下流程，就能直接錄取進(jìn)盛臨了，到時候大不了你戳破白端端的面具唄！何況季臨估計沒多久也厭煩她了，再美也要審美疲勞的嘛，她看著沒大腿抱了，沒準(zhǔn)你去了沒多久她就離職去別的所了，你也用不著成天看到她了?！?/br>
    ……

    這三個聚在一起聊天的都是女的，正好在白端端所在貨架的另一側(cè)，因為這里人少，完全沒覺得會被人聽到，正嘰嘰喳喳八卦得愉快。

    白端端在心里忍不住嘆了口氣，有些時候，女性在職場上，不僅要面對男性的壓迫，更多的還要面對來自同性的惡意。

    她摩拳擦掌，覺得是時候給這三個人來一場職場教育了——

    無論何時，作為律師，都不要在公眾場合論人十非，尤其是不真實的是非。從剛才聽到講的是自己后，白端端幾乎是職業(yè)病地就打開了手機(jī)的錄音……

    這可不是一個誹謗現(xiàn)場嗎？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推著購物車?yán)@過貨架走到對方面前，就聽到了橫空插進(jìn)那三個女聲的另一個聲音。

    季臨的聲音。

    “沒有人教過你們不要在公眾場合誹謗污蔑別人嗎？”他的聲音冷漠異常，而幾乎是一開口，就絲毫不差地說出了白端端心中所想。

    那幾個人大約沒想到在這里竟會偶遇季臨，竟是一下子都嚅囁起來。

    “你們?nèi)齻€自己就是女的，對同是女性的白端端攻擊這么難聽，什么一手二手，接盤不接盤?！贝蠹s是被污蔑和自己有一腿，季臨的語氣聽起來已經(jīng)隱隱壓制不住怒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不覺得羞恥嗎？”

    行了，下一步大概是要澄清他絕對沒和妖里妖氣的自己有一腿了……

    果不其然，季臨壓抑著怒意，開了口：“還有，我需要澄清幾點。”他頓了頓，“很不好意思，男人，根本不會覺得白端端不適合結(jié)婚，男人就喜歡她這種妖里妖氣的?；ㄥX多又怎么樣？有的是人愿意給她花錢，有的是人愿意捧著家給她敗，關(guān)你們什么事？她花你們錢了？”

    出乎白端端的意料，他并沒有第一時間澄清他和自己毫無瓜葛而是幫著自己噴了回去。

    即便語氣嘲諷辛辣，季臨也并沒有用特別苛刻的用詞，然而他那句暗含的話，卻已經(jīng)隨著他的語氣蓬勃而出了——

    你們這幾個野雞，上哪兒來給自己加戲？

    那三個人果然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貨架的另一側(cè)一片安靜。

    響起的只有季臨冷冷的聲音：“我也并沒有被白端端欺騙過，別上趕著覺得自己有‘清君側(cè)’的使命，不勞你們費(fèi)心。她在我面前是什么樣就是什么樣，除了站起來替同性說話，我從沒見她攻擊過任何一個女性；倒是你們幾個，平時在外面大概一臉溫順善良，結(jié)果背地里就這么攻擊別人，長得沒有白端端好，心里還這么丑惡?！?/br>
    “至于你，什么嫻是嗎？我明確告訴你，白端端現(xiàn)在在盛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繼續(xù)在盛臨，我不會開除她，除非她自己要走，你也不用糾結(jié)看到她覺得抑郁了。盛臨的第二輪面試你不用來了。我會和人事溝通找到你的簡歷退回給你，”季臨冷笑了聲，“我們盛臨不會要這種喜歡內(nèi)部攻訐的人，做律師專業(yè)很重要，但品行太差也不行?！?/br>
    他說完這番話，大概才轉(zhuǎn)身走了，因為這之后，剛才三個女聲里那個叫什么嫻的，終于情緒崩潰，竟然是哭了起來。

    “季律師，季律師求求你……”

    “離我遠(yuǎn)點。”

    季臨冷酷無情地說完這四個字，大概才終于甩脫對方徹底離開了。

    而那女聲便在原地向同伴哭訴起來：“怎么辦，怎么辦？我的offer沒有了，我很想去盛臨的啊，今年跳槽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待遇和工作環(huán)境都適合的……怎么辦……”

    接著響起的，便是這女生的崩潰的哭聲還有手忙腳亂的安慰聲。

    白端端卻對這些后續(xù)已經(jīng)毫無興趣了，她此刻真是根本不想再出現(xiàn)給對方補(bǔ)上一刀，她一點不關(guān)心這些背后罵她的人，她只是……

    心跳的有點快。

    直到貨架另一側(cè)人都走光了毫無聲響了，白端端才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關(guān)掉手機(jī)錄音了。

    她沒想過，季臨會這樣維護(hù)她。

    季臨用冷酷的聲音說出那番話的時候，白端端卻體味到了奇異的溫柔，這個男人，雖然真的有時候嘴毒到讓人想暴打他一頓，但是迷人的時候，真的非常非常迷人。

    連白端端自己都沒意識到，此刻的她正望著貨架上的垃圾袋，然后在傻笑。而直到片刻后，她才反應(yīng)過來，然后尷尬地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沒人后才攏了攏頭發(fā)，然后推著購物車離開。

    最終，白端端是在結(jié)賬的隊伍里找到季臨的，季臨表情仍舊不太好看，他看到白端端，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收斂了情緒，又恢復(fù)到了冷淡的狀態(tài)，要不是白端端站在貨架后面聽到了剛才一出，只看季臨此刻的臉色，大概絕對想不到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謝謝。”

    季臨皺了皺眉：“什么？”

    “就剛才為我說話，謝謝你?！?/br>
    白端端以為對于自己的感激，季臨會相當(dāng)受用，然而季臨到底不是一般人，他不僅沒有受用，臉上竟然露出了點惱羞成怒的神色：“你躲在哪里？聽到了多少？”

    白端端看他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神色，為免季臨尷尬和以為自己是特意不出來，非常貼心地撒了謊：“沒沒沒，我就剛好走過，聽到你說不會開除我，讓她不用糾結(jié)需要看到我，不會錄取她了?！卑锥硕嗣髦蕟柕?，“所以是對方說了我什么壞話嗎？是我得罪的人？”

    既然季臨想，那就讓這位雷鋒本人來敘述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吧，白端端心想，自己反正就負(fù)責(zé)季臨說完后來吹一波360度無死角的彩虹屁就行了！

    然而她想象里季臨的敘述并沒有出現(xiàn)，這男人竟然冷冷地徑自否認(rèn)了一切：“你別覺得我不會開除你，我只是打個類比，她的資質(zhì)太差了，比你還差，我忍受不了她這樣資質(zhì)的人出現(xiàn)在盛臨。”

    季臨說完，看了眼白端端，然后快速地移開視線，又畫蛇添足般地補(bǔ)充道：“你別自我感覺良好以為我?guī)湍阏f話了，我不會浪費(fèi)時間說這種廢話，你被她們怎么罵也和我沒關(guān)系?！?/br>
    他咳了咳，狀若自然道：“倒是你，要反省一下，在上一個律所是不是和林暉的關(guān)系太不避人耳目了，以后注意點，現(xiàn)在都分開了，還總被拿出來說事。剛那個女的，就因為這個對你不滿。”

    行了行了，這位原來不是做了好事都會記下的雷鋒，敢情還是一位口是心非的匿名群眾。

    只是……自己和林暉的關(guān)系怎么了？不過就是林暉沒辭職時老師和學(xué)生的關(guān)系罷了，雖然林暉此前對自己家里有恩，對自己也確實帶教耐心多有引導(dǎo)，但師生關(guān)系還需要避人耳目？可從自己獨立執(zhí)業(yè)以來，林暉就并沒有對自己有過特殊關(guān)照了啊，自己的案子、勝訴，可都是自己努力得來的，何況林暉如今早就和自己鬧掰了……白端端不明白，這層過去的關(guān)系還會總被拿出來說事？

    難道……難道季臨也誤會了什么？覺得自己和林暉真的曾經(jīng)有一腿？

    他看來邏輯清晰挺明辨是非的，難道還信了這個邪？

    “不是，季臨，你……”

    可惜白端端沒有時間解釋清楚，因為在此之前，季臨就近乎有些慌亂地趕緊從自助收銀臺付了錢，就帶著自己買的東西大步流星地走了，那模樣看起來像是被惡犬追趕似的，仿佛完全不能再在超市多停留哪怕一秒，而即便他努力掩蓋并不直視自己，白端端還是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季臨有一點無所適從，雖然他慣常用惡劣的表情和冷淡的語句來包裝自己，然而剝開那層外殼，卻是這冷酷男人稀世少見的靦腆，帶了惱羞成怒的，像是甜味里撒了點辣，然而這奇異的組合竟然感覺還不賴。白端端不負(fù)責(zé)任地想，畢竟自己可喜歡吃韓式甜辣芝心年糕了。

    ——

    白端端匆匆也買單付了錢，然后便往外追去，最終在電梯里最終追上了季臨，堪堪和他擠上了一班電梯。結(jié)果自己剛進(jìn)電梯，季臨便抬腳往外走。

    “？”白端端呆了呆，完全忘了剛才想說的解釋，只是下意識攔住了季臨，“不至于吧季臨，你難道得了‘白端端過敏癥’？剛才就和躲避過敏原一樣付完錢就跑了，都不顧我在后面喊你；現(xiàn)在連電梯都不能和我坐一臺了？我前腳才進(jìn)呢，結(jié)果你一看到我就走？”

    季臨看了白端端一眼，抿了抿唇：“什么‘白端端過敏癥’？我剛才有東西忘記買了，現(xiàn)在回去買?！?/br>
    哦……這樣啊……白端端腹誹道，誰叫你剛才走的像是被人追殺一樣……

    她想起季臨對自己的護(hù)短，主動關(guān)懷道：“你忘了什么？”

    “忘了買盒飯?！?/br>
    白端端愣了愣，她看了眼季臨，對方穿著一絲不茍的正裝，手上還提著公文包，看起來是剛從所里回來的模樣：“你還沒吃晚飯？”

    “恩?！奔九R此刻根本不想面對白端端，他覺得自己一旦接觸白端端就不正常，今天更別說接觸了，就算聽到她的名字，都會忍不住多管閑事了，現(xiàn)在一心只想趕緊遠(yuǎn)離她，他看向地面，努力鎮(zhèn)定道，“所以我要回去買盒飯?！?/br>
    現(xiàn)在都將近九點了，季臨竟然還沒吃晚飯！

    “別買超市的盒飯了，那不好吃，而且我剛付錢之前正好經(jīng)過那邊柜臺，都賣光了！”白端端熱情道，“我請你吃晚飯吧！”

    白端端和季臨租住的小區(qū)位于高端商區(qū)，附近并沒有快餐店，只有高檔餐廳，可惜對于白端端的大方請客，季臨顯然并不感興趣。

    “不去?！彼犝f超市盒飯賣完了，意興闌珊地收回了腳，重新進(jìn)了電梯，“太餓了，不想等?！?/br>
    “可你冰箱里沒有菜?。　?/br>
    如今只要季臨做飯，別說周末，就是平時，白端端也會厚著臉皮蹭個飯，而作為回報，白端端每次都會幫著季臨洗菜，因此對冰箱里到底有什么食材非常清楚，季臨這兩天加班多，冰箱里還沒有買新的儲備呢！

    “……”季臨揉了揉眉心，“我記得還有冷凍柜里還有一盒速凍披薩?！?/br>
    “我吃了?！?/br>
    “……”

    白端端坦白從寬道：“昨天我以為你會回家做飯，在你家里等你，后來你說臨時加班先不回來了，我就……把你那個披薩給吃了……”

    近來季臨工作繁忙，有時候來不及喂貓，而一旦他做飯，白端端又像是生根發(fā)芽一樣長在自己家里了，季臨索性給了一把備用鑰匙給她，沒想到……這果然是引狼入室。

    季臨努力鎮(zhèn)定道：“沒事，我還有一袋速凍餃子。”

    “……那個我也吃了，披薩還不太夠……”

    “那我還有……”

    “都沒了，我都吃了，我看你速凍柜里的東西放著也有一陣了，我就幫你……那個給順嘴清空了一下……”

    “……”季臨簡直忍無可忍，“白端端，你胃口怎么這么大？！”

    “這樣吧，為了表示彌補(bǔ)，今晚我親自下廚請你吃個面？”

    季臨的表情無語到像是想要當(dāng)空翻一個白眼：“我最近又怎么得罪你了？”

    “？”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毒死我？”

    “……”

    電梯這時正好到了白端端和季臨所在的樓層，白端端走出電梯，不顧季臨的反對，就把季臨往自己家里拽：“你相信我一次，我最近刻苦訓(xùn)練，積極向上，廚藝已經(jīng)得到了質(zhì)的飛躍，我向你保證，絕對讓你滿意！我老早就一直想請你吃個自己下的面了，畢竟蹭了你那么多頓飯，怎么的也要禮尚往來一下嘛?！?/br>
    最終，白端端把季臨拉進(jìn)了自己屋里：“你在這里坐一下，我馬上給你去做！等我十分鐘就好了！”

    ——

    白端端本來確實是想親自下面給季臨吃的，然而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手忙腳亂煎了個蛋已經(jīng)是她的極限，她想了想，最終決定放棄，然后她掏出了方便面……

    十分鐘后，白端端把方便面從桶里倒出來擺進(jìn)了碗里，她特意找了雙干凈筷子拌了拌，讓這碗面面條的彎曲度顯得姿態(tài)更為自然，而不像方便面的大卷子一樣矯揉造作，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放上了自己做好的煎蛋，然后才端著這碗面，走出了廚房，獻(xiàn)寶似的端給了季臨。

    季臨皺了皺眉，他實在餓得慌，方便面這種垃圾食品的味道又確實很香，最終，他沒抵擋住饑餓，開始吃起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