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白端端覺得有點好笑:“你是不是傻啊,我從沒有和林暉在一起過,怎么復合???” 果不其然,自己這話下去,一貫冷靜鎮(zhèn)定的季臨,眼睛也快速的眨動了一下,連帶著他長而翹的睫毛也如蝴蝶翅膀般連續(xù)撲動了好幾下。 他有些猝然地看向了白端端,臉上的情緒已經(jīng)無法掩蓋:“他不是前男友?” 白端端終于冷靜下來,她覺得自己漸漸握回了主動權(quán):“恩,不是前男友,從來就不是過?!?/br> 季臨瞪著白端端,像是等一個進一步的解釋。 白端端清了清嗓子:“林暉對我而言確實有很多種身份,大學老師、朋友、恩人,前老板,但是唯獨沒有前男友這一種。我和他確實都是彼此人生里很重要的參與者,也一起攜手走過過最艱難的日子,但是我們之間從沒有過超乎友情以上的感情,甚至都不能說是友情,他對我是一種對后輩的關懷,而我對他,更多的是感激。” “一起工作日去上菱山不是去賞楓,而是去祭奠他死去的未婚妻葉朝霞,朝霞jiejie對我非常好,每年她的忌日,我都會和林暉一起去祭拜,帶的東西也都是祭品,并不是去賞楓野餐。” 隨著白端端的解釋,季臨在得知真相的愕然過后,臉上露出了努力想要壓制的驚喜,然而很快,他又抿了抿唇,有些不相信的樣子:“可我聽說,之前你在朝暉離職前,林暉對你已經(jīng)很過分了,但你一直堅持著沒走,你對他真的……” “沒有。” 白端端簡直有點無奈了,這明明該是表白現(xiàn)場,然而自己此刻怎么就活像被妻子懷疑出軌于是接受妻子盤查審美的丈夫呢? 季臨盯著自己,眼神森然,仿佛不問出個所以然來誓不罷休。 “我對林暉沒有別的感情,一直忍讓他后來的風格,是因為報恩?!?/br> 白端端深吸了一口氣:“他救過我爸的命?!?/br> 這件往事,白端端本來是并不想回憶的,然而不知道自己和林暉的互動竟然給季臨造成了這么大的誤解,她還是決定說出來。 “我爸曾經(jīng)是個工程師,負責檢測高端技術(shù)裝備,在一家民企工作。這民企也算是我爸技術(shù)入股一起創(chuàng)辦的,另一個老板原本是我爸的高中同學,家里有點錢和路子,就攛掇著我爸從之前的國企里辭職了,和他一起合伙創(chuàng)業(yè)運營了這個民企,他負責搞定資金和跑業(yè)務,我爸則負責技術(shù)檢測,說白了,就是他組盤子,我爸負責具體干活。但其實創(chuàng)業(yè)一開始,這個同學就不太厚道,隱瞞了很多收入,給我爸的分成也是有水分的,自己卻一直忽悠我爸,給我爸畫餅,說創(chuàng)業(yè)前幾年都很苦,未來等上了軌道,就好了……我爸這人老實,還樂呵呵的,也沒當回事,在出事之前根本就沒發(fā)現(xiàn)?!?/br> “其實他從國企辭職后去了這個民企,工資和福利待遇各方面都是下滑了一大截,真的是因為熱愛這個工作,心里也有創(chuàng)業(yè)夢,才一直支撐著他,那段時間我們家正好換了房子,貸款壓力大,就過的也都緊巴巴的,幸好我媽開武館也有收入,才勉強撐著,但過的也挺苦的。” 回想起當初,白端端還有些自嘲:“大概真的是算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吧,我爸媽每天就只吃醬瓜,拼命省出錢給我買吃的?!?/br> “但初創(chuàng)公司么,你知道的,別說工作時間不合規(guī),就是該給員工提供的勞動保護,也沒提供,結(jié)果對方允諾我爸的飛黃騰達是沒等來,卻等來了我爸受傷的消息。” 白端端深吸了一口氣:“因為設備老舊故障,我爸在周末加班中被機器絞了手,只是明明是工傷,那同學為了逃避責任,抓住了證據(jù)瑕疵,愣是把這周末的加班歪曲成了我爸自己莫名其妙去工廠私自違規(guī)cao作造成的……而且當時他那企業(yè)一切步上了正軌,已經(jīng)不需要我爸了,本來就想找借口把我爸踢出局,這下更是以我爸沒了一只手為緣由,逼我爸自己辭職……” 季臨越聽越是眉頭緊皺,他一直以為白端端是從小沒有經(jīng)歷過任何陰霾的,卻不知道原來她也遭遇過這樣壓抑的人生。雖然如今的她敘述起來輕描淡寫,但季臨是也苦過的人,他知道那種艱難的滋味。 “那時候我還沒畢業(yè)還在上學,雖然學了法律,但是其實除了書上寫的,實踐cao作一概不懂,我爸出了這個事,我除了哭,真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做,本來我爸被絞掉了一只手,不得不截肢,我們以為已經(jīng)是最大的不幸了,沒想到因為我爸受傷后對方延誤送醫(yī),導致細菌感染,被確診為敗血癥,當晚就送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重癥監(jiān)護室里,一晚上多少錢啊,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覺得可以承受,可對當時的我家而言,天都塌了?!?/br> 講到這里,白端端收斂了眼神,努力平靜下來:“這時候我才知道錢是多么重要,有了錢才能救我爸,錢真的很有用,但偏偏我們家捉襟見肘,真的沒有了……” “我和我媽哭著去找了我爸那個同學,結(jié)果人家閉門不見,又去求了醫(yī)院的醫(yī)生,可醫(yī)生也沒辦法,總不能因為我們可憐,就給我們免單吧?這世界上不幸又可憐的人多了去了?!?/br> 白端端講到這里,季臨心下也終于有了計較:“所以這個時候,是林暉幫了你?” 白端端輕輕地點了點頭:“他當時是我的大學老師,看我?guī)坠?jié)課都眼睛紅腫精神恍惚,找我談了話,知道了我家的情況,然后他把他當時準備和未婚妻結(jié)婚買房辦婚禮和蜜月的錢,全部給了我?!?/br> “他當時一點遲疑都沒有,二話沒說,就讓我去救我爸?!?/br> 白端端抬起了頭,看了一眼季臨:“他甚至沒讓我寫借條,也沒說什么漂亮話,就把錢給我一塞,甚至都是現(xiàn)金,我要耍賴,他連個銀行流水轉(zhuǎn)賬證據(jù)都沒有。” “后來沒多久,他又給我塞了一筆錢,說是自己之前兼職做律師時候的代理費,讓我也趕緊救急用上?!?/br> “所以你爸爸就是因為他這幾筆錢,才脫離了危險?”季臨放緩了聲音,“所以,即便后來他那么對你,你也一直忍著?” 白端端輕輕點了點頭:“雖然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你或許覺得林暉就是個很差勁的人,現(xiàn)在的他也確實有很多事做得不對,甚至從業(yè)的理念都有了歪曲,但我始終相信,他內(nèi)心并不是個這么糟糕的人,至少以前的他確實對我很好。” “他一直沒和我說過那是他準備結(jié)婚用的錢,最后也是他的未婚妻說漏嘴,我才知道,因為我這事,他倆婚期推遲了,婚禮也只能從簡,可這婚最后還沒結(jié),朝霞jiejie就出了事……”說到這里,白端端情緒非常低落,“我總覺得我對不起朝霞jiejie,要不是我這個事,她至少可以在死前有一場夢幻的婚禮,而也因為這個意外,我永遠這輩子也彌補不了她了?!?/br> 一直以來,白端端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她幾乎是投射般的把對葉朝霞的虧欠妄圖回報在林暉身上,因為朝霞jiejie已經(jīng)不在了,她能做的只是向林暉報恩和贖罪。 “這不是你的錯?!奔九R的聲音打斷了白端端內(nèi)心的難過,他看著她,非常認真而一字一頓地說道,“白端端,這不是你的錯,你很好,你做的也很好,只是不幸會發(fā)生,但這和你無關。” 如果說季臨原本不能理解白端端對林暉那種奇怪的信任和感恩,那么他現(xiàn)在懂了,他曾經(jīng)計劃過,在自己表白后,就要說出季臨曾經(jīng)對自己父親做過的事,在白端端面前撕毀林暉的假面,讓她好好看清楚這個人有多卑劣。這件事他憋了太久,他覺得就算白端端不和自己在一起,自己也應當有義務提醒她以防止她受騙,然而此刻聽了白端端的這一席話,季臨卻覺得什么也不想說了。 他會把這件事一直一直憋下去,直到永遠。 自己的憤怒、仇恨以及戳穿林暉的假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白端端。 林暉對她確實是好的,在她沒有遇見自己卻深陷困頓的時候,林暉幫助過她,至少這一點上,季臨甚至應當感激林暉。如果沒有他,如果白端端也早早沒有了爸爸,她會過的和自己一樣苦,而自己那些苦,季臨根本舍不得讓白端端嘗一遍。 白端端卻不知道季臨的這些想法,她仍舊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里:“第一筆錢,是林暉娶老婆的錢,第二筆錢,則是他為了救我爸為了幫我甚至舍棄自尊的錢。” “他在大學里也兼職做律師,但接的都是那些公益維權(quán)案件,農(nóng)民工討薪之類,基本不收費,唯少的幾個收費案子,對方也并不是多有錢的客戶,所以要的不多,基本是幫忙性質(zhì)意思一下而已,常常是他幫客戶贏了官司,對方索性也裝傻充愣,再賣賣慘,這代理費就這么拖著拖著拖到不給了?!?/br> “林暉為了給我籌錢,一家一家上門去要……” 做律師接觸的人多,常常也是看遍人間百態(tài),這樣的故事開端,連季臨也猜得出后續(xù)發(fā)展:“他們贏了官司就翻臉不愿意給錢了是嗎?” 人心就是這樣經(jīng)不住考驗和揣測的,季臨幾乎可以想象,這些客戶在林暉接案子前是多么感恩戴德好聲好氣跪舔他的,也可以料想,一旦案子贏了以后對方是如何有恃無恐賴賬甚至恩將仇報的。 人性有時候很丑惡,窮則會加劇人世間所有的惡意,把很多并不真善美的東西赤裸裸地暴露出來,正如他父親原先遭遇的一切一樣。 白端端沉悶地點了點頭:“不僅不愿意給,還羞辱了林暉,最后有個潑婦,一口咬定林暉作為知名的維權(quán)律師,不可能缺自己這么一個代理費,一口咬定要么林暉給自己下跪,才愿意相信林暉真的沒錢走投無路了,自己才給錢……” “林暉跪了?” “恩。”白端端抿了抿唇,“因為我爸還差最后一筆錢,只有那么一個缺口了?!?/br> 一時之間,季臨也有些沉默,他沒想過林暉還為會別人做到這一步。 “這件事林暉沒有和任何人說,要到了錢以后就直接給了我,但是后來風言風語傳到了學校和律所里來。” “說他之前的公益維權(quán)都是沽名釣譽,其實不過就是一種自我營銷和成本投入,等靠著公益維權(quán)有名氣,成了知名律師以后就要開始斂財,說他就是那種斤斤計較其實一分錢也不能少的性子,為了幾個錢連下跪都愿意,不顧自己的客戶多么窮困,還是硬逼著人家要立刻付錢?!?/br> 輿論是很可怕的東西,尤其當輿論遇到弱者,沒有人能預知將會發(fā)酵出什么樣歪曲的版本來,而群眾總是更傾向同情弱者。 白端端嘆了口氣:“屋漏偏逢連夜雨,林暉那時候正好有一個免費的維權(quán)案子打輸了,你是律師,你也知道,就算表面看起來很簡單的案子,了解了內(nèi)情和證據(jù)后也未必如此,律師不是神,不可能保證贏,這是很正常的事,但配著之前那些風言風語,林暉的形象扭曲的就更糟糕了,他此前接了一百多個公益維權(quán)案,幾乎每個都得到了當事人想要的結(jié)果,只是輸?shù)袅诉@么一個案子,結(jié)果所有的謾罵和攻擊就來了……說他是有了點名氣開始狐貍尾巴露出來了,人也飄了,只想著斂財,對那種免費的案子也不上心了,所以才輸了?!?/br> “林暉對此沒解釋過,但他其實是個驕傲又很在乎名譽的人,也有點清高,所以我想,他下跪的時候一定很掙扎,他被外面人戳著脊梁骨說三道四誹謗的時候一定也很痛苦,但他從沒有和我說過這些事,從不想我有太沉重的感激,他……不管他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他至少過去是個好人,他對我而言,已經(jīng)足夠仗義了。我爸就因為他的這幾筆錢,才最終熬到脫離了危險?!?/br> 白端端深吸了一口氣:“要是沒有他,我就沒有爸爸了。” …… 一席話,季臨耐心而安靜地聽完,也終于理解了白端端對林暉那特別的包容和忍讓,林暉確實有恩于她,在白端端的回憶里,林暉也確實是個好人,他也確實保護過白端端。即便季臨不想承認,但白端端如今能眼睛里還是這樣純粹和陽光,或許林暉也是有一份功勞的。 他突然就不那么恨林暉了。 只是…… 一旦知道了林暉不是白端端的前男友,季臨又有了新的問題,他有些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剛才說了這么多話,你不要繞開話題,白端端,請你正面的回答我,這問題很簡單,我就問你,你以后想能一直吃到我做的東西嗎?” 白端端沒發(fā)現(xiàn),其實季臨此前那種冷靜不過是偽裝,他昨晚再次清醒后,就再也沒有睡覺了,之前的那番說辭在他腦海里演練了無數(shù)遍,以至于才終于在今天能如此鎮(zhèn)定地說出口,然而在等待白端端一個回復的過程里,他的內(nèi)心是從沒有過的緊張。 雖然外人大概會覺得季臨此刻仍舊十分沉穩(wěn),但只有季臨知道自己這一刻有多忐忑,他沒有經(jīng)歷過表白,甚至對一個人的愛意、占有欲和嫉妒,都是人生里第一次體會,他甚至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原來還挺容易害羞的,以至于此刻甚至沒有直白地問出白端端是否答應和自己交往,而是用要不要繼續(xù)吃自己的飯來。 明明只有一分鐘都不到,但季臨總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然后他在不安的等待里終于聽到了白端端的回答。 她聲音脆脆的,尾音又帶了點利落—— “好啊?!彼f。 季臨自然是期待聽到白端端首肯的回復的,然而這樣簡短的兩個字,季臨卻又不滿足了—— “你怎么答應的這么隨便?” “一點激動都沒有嗎?” “你是想玩玩我嗎?只想和我不走心消磨時間談戀愛的那種?” 雖然努力抑制,說出這些問句時表情也仍舊冷靜,但季臨的語詞里卻是滿滿的控訴和委屈,他盯著白端端:“白端端,你不能……” 接下來的話他沒能說完,因為白端端湊上去,把他拽向自己,然后在季臨驚愕的目光中吻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15字以上留言都送紅包哦~(截至到明晚8點) 林暉也是個很復雜很有故事的人物哦~ 季par:林暉這老東西果然不是我的對手 第66章 幾乎是飛快的,白端端在偷襲后就放開了季臨。 結(jié)果她這個始作俑者比季臨還緊張,放開后,她就低下了頭,而季臨則瞪大了眼睛,仿佛還沒反應過來般盯著白端端。 這下質(zhì)問的人輪到季臨了:“白端端,你這是什么意思?” 事到臨頭,白端端覺得也沒法當鴕鳥了,她看了眼季臨:“你親我什么意思,我親你就也是什么意思啊?!?/br> “我親你是因為我喜歡你?!奔九R輕咳了一聲,移開了視線,“所以才會失去理智那么親你,但你……” “我也喜歡你啊。” 白端端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季臨:“想一輩子吃你做的飯。” 這句話其實挺溫柔,然而季臨卻表情顯然愣了愣:“你不會是……” “不是,雖然你做飯真的好好吃,想吃一輩子,但是你不給我做飯的話,我也還是喜歡你?!?/br> 喜歡你的口是心非,喜歡你的面冷心熱,喜歡你的故作鎮(zhèn)定,喜歡你的虛張聲勢,也喜歡你深藏不露的溫柔和耐心。 “沒有答應的隨便,因為本來也喜歡你?!?/br> “親你因為覺得故作鎮(zhèn)定的你還挺可愛的?!?/br> 季臨的面色也隨著白端端的話柔和起來,眉眼里都帶了淡淡的光,他的情緒終于不再那么緊繃,開始放松下來,他看了白端端一眼:“所以覺得可愛就可以親?” 被季臨那樣專注又認真的眼神盯著,白端端只能佯裝鎮(zhèn)定地點了點頭:“沒錯?!?/br> 白端端本來還想說點別的,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季臨就傾身向前,用嘴唇堵住了她未盡的話語。 他輕輕的托著白端端的后腦勺,然后細膩而溫柔地吻她,像是要探索和描摹她舌尖的每一份感受。 光是一個吻,白端端就被親得頭昏腦熱臉紅心跳。 等季臨再次放開她,她的整張臉已經(jīng)紅到guntang。 季臨卻還不安好心地要故意戳破:“你臉好紅,是害羞嗎?” 白端端幾乎有些氣急敗壞,但她不愿意承認害羞,總覺得承認了自己就弱了一截一樣,于是硬著頭皮反駁:“我才沒害羞,還不是因為你突然又親我,我說了你可以親我嗎?” 季臨卻是笑:“不是你說的嗎?覺得可愛就可以親?” 媽的!竟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自己剛才說的歪理邪說還被季臨直接用回來到自己身上了! 但是,聽起來竟然還有點讓人心動是怎么回事?原來自己在季臨眼里還隨時隨地都很可愛嗎? 季臨像是生怕自己是做夢,又或者是怕白端端跑了一般,自從白端端親他以后,他就把白端端的手牢牢握住了:“那現(xiàn)在親也親了,我們也應該彼此負責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