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身后半天沒動靜,蘇偉正想回頭,一股熱水順著桶邊倒了進(jìn)來。 “哎呦!”不知為什么,那壺嘴突然一歪燙到了蘇偉的后背,蘇偉猛地回頭躲開,正好和一個分外熟悉卻不是蕭二格的人四目相對。 “主子?” 四阿哥拿著大水壺,“我不是有意的,壺太沉了?!?/br> 蕭二格捧著一小包枸杞剛走到蘇公公屋外,就聽到屋里一陣頗大的嘩啦啦的水聲兒。本想立馬進(jìn)去看是怎么回事的蕭二格,卻被屋里的對話止住了腳步。 四阿哥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以飛一般的速度跳出澡盆,披上袍子的蘇培盛。 “哎呦,我的主子,您進(jìn)屋怎么也不說一聲,奴才還以為是蕭二格呢?!碧K偉實(shí)在來不及套褲子,只能把一件外袍披上,擋住關(guān)鍵部位。 四阿哥放下水壺,坐到床邊,“我有事兒找你,可劉裕說你找人要了洗澡水,估計(jì)在洗澡,我就自己過來了。” 蘇偉拽著袍子坐到四阿哥旁邊,“您有事就宣一聲,別說洗澡,就是奴才要死了也會立馬趕過去的?!?/br> 四阿哥瞪了蘇偉一眼,“別亂說,也不怕忌諱?!?/br> 蘇偉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四阿哥則一臉愁容,“我明天要進(jìn)宮給皇額娘和額娘請安了。今天整理我打的皮貨,上好的狐皮只有一張,剩下的都是鹿皮和兔皮,我不知道該怎么送。” 蘇偉想了想,“這些皮貨宮里多得是,珍貴的是您的情誼,您一片孝心,哪怕一片羽毛都是好的。” 四阿哥低下頭,“可,到底有孰輕孰重啊……” 蘇偉看看四阿哥,輕聲道“那些蒙古大官獻(xiàn)給您的皮貨不少,這孰輕孰重不是孰是孰非,沒有對錯,您自己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 四阿哥轉(zhuǎn)頭看看蘇偉,輕微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蘇偉笑笑,卻發(fā)現(xiàn)四阿哥的視線沒有撇開,而是正順著他的身體下移,最后…… 突然感到下面涼哇哇的蘇偉,一個激靈捂上袍子,剛當(dāng)知心哥哥當(dāng)?shù)锰度肓?,忘了把袍子系上?/br> 四阿哥撅了撅嘴,“有什么好害羞的?你都看過我的!” 蘇偉咽了口吐沫,四阿哥可能被那幫不拘小節(jié)的蒙古貴族傳染了,返程的路上他就發(fā)現(xiàn),四阿哥比以前豪放了不少,“奴才,奴才是伺候您,再說奴才一個,一個閹人,會污了您的眼睛?!?/br> 四阿哥一撇頭,“切,誰愿意看啊,我回去睡覺了,你明天陪我進(jìn)宮哦。” “是,”蘇偉趕忙低頭聽命,送走了這位小祖宗。 承乾宮 四阿哥一大早就帶了一幫人,捧了一堆盒子進(jìn)了承乾宮。 給皇貴妃請過安后,皇貴妃拉著他坐在圓桌旁,“皇額娘聽說你們回程時還遇到匪徒了,你有沒有怎么樣,嚇沒嚇到?” 四阿哥搖搖頭,“皇額娘放心,兒子一點(diǎn)事兒沒有,只是一小幫流匪,很快就被護(hù)軍解決了?!?/br> 皇貴妃舒了口氣,“那就好,皇額娘什么都不怕,就怕你遇到點(diǎn)兒什么事兒?!?/br> 四阿哥笑笑,“皇額娘寬心吧,”說完伸手招了小太監(jiān)進(jìn)來,“這些是兒臣打獵打到的,雖不是什么珍貴皮子,但是兒子的一點(diǎn)心意。” “快拿過來看看,”皇貴妃笑著道。 小太監(jiān)把兩個托盤放在桌子上,皇貴妃摸著那柔滑的狐皮,“真是好皮子,浣月,快拿去內(nèi)務(wù)府,讓他們給本宮做條狐皮披肩。” 浣月笑著領(lǐng)命,“奴婢看那鹿皮成色也好,正好給您做件裘襖?!?/br> “對,對,”皇貴妃揚(yáng)著笑臉,“都拿去,讓內(nèi)務(wù)府抓緊做,等頒金節(jié)本宮就穿上。” 見皇貴妃如此喜歡,四阿哥高興地笑了兩聲。 皇貴妃轉(zhuǎn)頭拉著四阿哥的手道“這出去一趟啊,就是不一樣了,有咱們滿人兒郎的血?dú)饬恕!?/br> 四阿哥不好意思地笑笑,“皇額娘,兒臣把各部落獻(xiàn)給您的禮物也帶過來了,您要不要看看?” 皇貴妃微微皺起眉,“不看了,每年都是一樣的東西,有什么好看的。他們啊,看重的不過是本宮的身份,哪能和你的一片孝心相比?!?/br> 四阿哥揚(yáng)起笑臉,隨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皇阿瑪之前賞給兒子十個蒙古女孩兒,現(xiàn)在內(nèi)務(wù)府呢,兒子不知道怎么辦,皇額娘幫兒子料理了吧?!?/br> 皇貴妃一笑,“你明年就整十歲了,算起來離后院進(jìn)人也沒幾年了,既然你皇阿瑪賞了你,皇額娘就幫你挑兩個好的調(diào)教著,剩下的就給你那八個哈哈珠子家送去吧?!?/br> 四阿哥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全憑皇額娘做主。” 四阿哥告辭離去,皇貴妃站在正廳門口看他走遠(yuǎn),深深地嘆了口氣。 浣月走到皇貴妃身邊,不解地問道,“四阿哥平安回來了,您還擔(dān)心什么呢?” 皇貴妃搖搖頭,轉(zhuǎn)身往屋里走,“本宮擔(dān)心的不是四阿哥,是這再難平靜的后宮和前朝?!?/br> 浣月不解,皇貴妃繼續(xù)道,“一次北巡,一股流匪,皇上卻莫名地復(fù)了索額圖的職位,將權(quán)傾朝野的赫舍里氏又一次搬到了全天下人的眼前。這其中的關(guān)節(jié)可不是一次巧合那么簡單?!?/br> 浣月低下頭,“奴婢不敢妄議前朝政事,只是這和后宮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皇貴妃坐到椅子上,“索額圖的復(fù)起,證明太子的位置受到了威脅,皇上最忌諱這點(diǎn)。而如今縱觀前朝后宮,能威脅到太子的,只有大阿哥?!?/br> 浣月一震,“娘娘是說,惠妃?” 皇貴妃冷冷一笑,“納喇氏本來就是個有野心的,偏生又給她得了皇長子。索額圖解任,納蘭明珠一家獨(dú)大,憑著那點(diǎn)血緣,她就更有了靠山。如今索額圖出山,證明皇上忌諱了納蘭明珠,也就是忌諱了大阿哥。她能甘心嗎?她費(fèi)盡心力地拉攏后宮諸人,不就是為了在這種時候有用武之地嗎。” 浣月皺起眉頭,“娘娘,那咱們……” 皇貴妃揚(yáng)起頭,“看緊延禧宮,本宮在的一天,就絕不準(zhǔn)后宮的人打太子的主意?!?/br> 浣月抿了抿嘴唇,想了半刻,張口道,“娘娘,太子與您,算不上親厚啊?!?/br> 皇貴妃抬頭看了浣月一眼,浣月一縮脖子,皇貴妃轉(zhuǎn)頭,望著門外的重重宮墻,“太子就像定海神針,雖然遭眾人覬覦,引來了不少魑魅魍魎,但只要他在,這天下,就亂不起來。若是有一天,太子不在了……” 永和宮 正廳里一陣熱鬧,一張虎皮被鋪在了地上,過了百天的小公主在虎皮上高興的爬來爬去。 清菊從旁護(hù)著,笑著對德妃道,“娘娘,這虎皮質(zhì)地真好,整個宮里都找不出幾件來?!?/br> 德妃翻看著那幾張鹿皮,“這幾張也好,回頭給本宮做件裘襖,正好天冷了穿?!?/br> 四阿哥撓撓頭,“兒子騎射不如大哥他們,沒打到好東西,就圍場里的鹿被趕得笨了,才打到幾只?!?/br> 德妃笑笑,“你才多大,就和大阿哥他們比。這鹿也是靈性動物,你要是不努力,它們再笨你也打不到?!?/br> 四阿哥笑笑,“等下次兒子去塞外,一定給額娘多打點(diǎn)好皮子回來。” 德妃拉過四阿哥的手,“你啊,平平安安的就好,這幾張皮子額娘就知道你的一片孝心了?!?/br> 四阿哥低下頭,笑了兩聲,沒有再說話…… 延禧宮 大阿哥低著站在屋子中央,惠妃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笑道“你呀,別太較真兒,皇上的心思誰能揣摩的透。你是大阿哥,是他的第一個兒子,他忌諱誰也不會忌諱你的。” 大阿哥低著頭,沉聲道,“是兒子思慮不周,不該收那么多禮物?;爻虝r,兒子看到太子的隊(duì)伍才想起來,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br> 惠妃站起身,走到大阿哥身邊柔聲道“額娘知道你的心思,但你才多大的年紀(jì),哪能事事想得周全?;噬峡v然有一時的不舒服,可他總還要顧念你們的父子之情,根本不會想得太多。索額圖現(xiàn)今復(fù)起的事兒,錯不在你,是明相不小心,著了人的道……” 大阿哥抬起頭,看向惠妃,“額娘,這是怎么回事?” 惠妃嘆了口氣,“有人給明相報(bào)了信兒,說是鑾駕大軍遇到了刺客,明相就緊忙遞了請安折子??赡钦圩犹缌?,你們遇到流匪的第二天就到了皇上手里?!?/br> 胤褆低下頭,沉吟片刻道“那股流匪是有人特意安排的,就為了讓皇阿瑪懷疑明相勢力太大,已經(jīng)能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了?” 惠妃點(diǎn)點(diǎn)頭,“這幾年,索額圖解任,明相的勢力在朝中突飛猛進(jìn),皇上本就開始忌諱了。更何況,明相為了打壓赫舍里氏在朝中的勢力,一直反對太子,支持你。如今的事兒,不過是最后的一點(diǎn)助力罷了。” 大阿哥低下頭,“皇阿瑪對太子的疼愛與信任是誰都比不了的,兒子本就不該動那些心思,還連累額娘為我cao心?!?/br> 惠妃坐在椅子上,看自己英俊挺拔的兒子站在陰影里,一雙眼睛漸漸模糊了,“你是額娘身上掉下的rou,你的苦,額娘會不知道?給一個小自己兩歲的弟弟磕頭請安,多少年來不管怎么努力都永遠(yuǎn)被人擋住一頭。額娘雖然會怕,但額娘不想磨光你的自信,不想你為了旁人斷了自己的驕傲,你是皇長子,你是上天賜給康熙朝的寶物,額娘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你再進(jìn)一步!” 胤褆抬起頭,震驚地看著端坐在椅子上的惠妃,緩緩跪下身“額娘……” 第42章 華容道 康熙二十五年 頒金節(jié)前,宮中又多了一位阿哥,庶妃章佳氏生皇十三子胤祥十月三十日,四阿哥生辰 宮中一般不給年幼的阿哥過生日,怕養(yǎng)不住,每年只是進(jìn)碗長壽面,賞些吉祥物就了事了。然四阿哥遷宮后,蘇偉都會偷偷地給四阿哥慶祝,今年也一樣,蘇偉忙碌了一個多月,終于把自己的又一件“發(fā)明”蘇了出來。 華容道,這大概是蘇偉至今的發(fā)明中最有科技含量的了。他依稀記得華容道背后還有一個分外復(fù)雜的數(shù)學(xué)問題,不過那不在他的考量范圍呢。 上一輩子,蘇偉玩過一陣華容道的手游,因?yàn)楦鐐儽荣?,著?shí)研究了很久,記得里面很多有名的關(guān)卡,什么“一夫當(dāng)關(guān)”、“橫刀立馬”、“水泄不通”等等,由此他特意畫了一本通關(guān)圖譜,連著他親手做的木盤、木塊送給了四阿哥。 清初的智力游戲中有了九連環(huán)、七巧板,可還真就沒有華容道。不過鑒于蘇培盛以往的表現(xiàn),四阿哥沒有對這堆木塊太過高看。不過,這一次,四阿哥還真是錯了。 眼看著已經(jīng)快三更了,四阿哥還在對那堆木塊使勁呢,蘇偉在一旁暗爽。當(dāng)初的跳棋,沒用上一個月,四阿哥就和他不相上下了。至于拼圖,一張一萬塊的清明上河圖正在屋里掛著呢。 可這次,他沒那么容易被四阿哥鄙視了吧。華容道在現(xiàn)代可是被那幫外國佬稱為智力游戲界的三大不可思議之一呢。 果然,被卡在一夫當(dāng)關(guān)的四阿哥,氣急的把一堆木塊倒在床上,砸得嘩啦嘩啦響。 蘇偉弓著身子湊過去,“主子,這都三更了,解不出來就先歇了吧,這是奴才小時候一游方道人傳授的,難得很?!?/br> 四阿哥轉(zhuǎn)頭看看蘇偉,“不行,解不出來我睡不著,你來解一關(guān)給我看看。” “是,”蘇偉一低頭,頗為自豪地挽起袖子,半跪在床邊,擺了一關(guān)“插翅難飛”。想當(dāng)初,為了傲視寢室群雄,他以考試前一夜狂抄小紙條的精神,玩了整整一個月,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浪費(fèi),為此還差點(diǎn)把游戲機(jī)掉進(jìn)馬桶里。如今,也算是學(xué)有所用啊。 不過,半個時辰后,蘇偉呆了,四阿哥黑著臉趴在一旁看著他。這東西怎么玩來著,他記得有很多技巧啊,怎么越來越亂呢。 一個時辰后,四阿哥已經(jīng)半抱著枕頭睡著了,蘇偉還在擺弄。 天亮了,劉裕來換班時嚇了一跳,四阿哥抱著枕頭裹著被子團(tuán)在床的下方,床上部放了一木盤,他們蘇公公半趴在床上,手里握著一木片,睡得還挺香。 轉(zhuǎn)眼,臘八節(jié)到了。蘇偉依然沒能出宮送臘八粥,相反還異常的忙了起來,起因是皇貴妃病了。自打皇貴妃失了小公主,大病一場后,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幾乎每到冬季都要病上一場。 四阿哥幾乎天天往宮里跑,直到年節(jié)時,皇貴妃的身子才略微有了好轉(zhuǎn)。這一年的朝宴,四阿哥因?yàn)榛寿F妃的病有些魂不守舍,皇上也體念四阿哥的一片孝心,讓他早早地退席往承乾宮侍疾。 蘇偉跟著四阿哥從保和殿出來時,正與一大臣擦肩而過,那大臣向四阿哥行了禮,“見過四阿哥?!?/br> 四阿哥點(diǎn)了點(diǎn)頭,“索大人有禮。” 兩人擦肩而過,蘇偉心里微微地顫了顫。索額圖,康熙朝名臣,雖然蘇偉對清史了解不多,但卻記得是索額圖代表清廷簽訂了尼布楚條約。 而在宮中的這幾年,索相、明相之爭蘇偉也知道一點(diǎn)兒,康熙二十二年索額圖因罪被革職,只留了一個佐領(lǐng)的虛名,自此在朝堂上隱匿了三年。如今明相勢力漸大,索額圖被皇上重新重用,這前朝的勢力紛爭又要開始了。 承乾宮 四阿哥端著藥碗,一勺一勺地喂皇貴妃喝完一碗藥。 皇貴妃靠在榻子上,虛弱地笑笑“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都是皇額娘的身子不爭氣。” 四阿哥趕緊搖搖頭,“兒子孝敬皇額娘是應(yīng)該的?!?/br> 皇貴妃輕輕拍拍他的手,“年關(guān)一過,你就十歲了,這時間過得是真快啊。等皇上忙完這陣子,額娘就跟皇上提提,你也應(yīng)該到了往御門聽政的年紀(jì)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