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哦,”蘇偉點(diǎn)頭,連忙回屋換了便服,跟著四阿哥到了暢春園偏門處,卻猛然發(fā)現(xiàn)了些不對勁的地方,“主子,就咱們倆啊?” 四阿哥回頭看看他,一臉理所當(dāng)然“對啊,就咱們倆?!?/br> 四月十五正是廟會,蘇偉和四阿哥散步到了城隍廟街口,猛然被擁擠的人群夾了進(jìn)去。 蘇偉努力地跟著四阿哥的腳步,心里痛罵著不知道計(jì)劃生育是國策的某位封建王朝統(tǒng)治者。 一伙賣藝的由對街而來,人群瞬時涌了過去。蘇偉被人猛地一擠,左腳踩右腳,重心偏移,眼看要與大地親吻時,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蘇偉,硬生生地讓歪著身子的蘇偉撞飛兩三個人,落在一個堅(jiān)實(shí)的懷抱里。 四阿哥低下頭,看著懷里面有驚色,臉孔潮紅的人,微微張開的雙唇正急速地吐著氣,一雙眼睛水汪汪地泛著光。有那么一瞬間,他突然想知道那張總是不老實(shí)的嘴,品嘗起來會是什么味道。 蘇偉微仰著頭,與四阿哥四目相對,四阿哥不合時宜的沉默,讓蘇偉困惑地眨眨眼睛,卻不得已地感受到了腰上猛然勒緊的手臂,蘇偉艱難地吐口氣道,“主子,下次咱們還是帶著侍衛(wèi)吧?!?/br> 四阿哥瞪了蘇偉一眼,狠狠地轉(zhuǎn)過身子,半摟著攻擊力為零的蘇公公突破洶涌地人群,拐進(jìn)了一條小巷里。 “唉,”主仆二人同時嘆了口氣,齊齊蹲在人家門廊下。 四阿哥抹了抹頭上的汗珠,轉(zhuǎn)頭一臉嫌棄地看著蘇偉,“你個笨蛋,走路都能被人擠倒了,要不是爺抓住你,這會兒你就滿身鞋印了!” 蘇偉陪著笑,拿手給四阿哥扇扇風(fēng),“意外,純屬意外?!?/br> 四阿哥又瞪了他一眼,“等人散些咱們再走,一會兒去絕味樓吃燒鵝吧?!?/br> 蘇偉一聽,立刻樂得像招財(cái)貓一樣,頻頻點(diǎn)頭。 四阿哥看看他,扁扁眼,沉默半晌后,從衣服里掏出一個盒子,狀似隨意地扔給蘇偉,“吶,送你的。” 蘇偉愣了愣,慢慢打開小木盒,一枚木質(zhì)印章躺在里面,印章被刻成一個張牙舞爪地帶著大蓋帽的小太監(jiān)形象,章面上是一個龍飛鳳舞的“盛”字。 蘇偉摸了摸印章上殘留的刀痕,雖然已經(jīng)掛了漿,但依然能看出,這印章是被人一刀一刀刻出來的,“主子……這個……” 四阿哥蹲在原地撇著頭,“我剛學(xué),刻成這樣不錯了,總比你送我那些東西強(qiáng)吧?!?/br> 蘇偉微微一笑,握著印章,“恩,主子手藝比我好?!?/br> 四阿哥“切”了一聲,“頭一個十年先送你一個木的,你聽話的話,下一個十年再送一個銅的……” “十年?”蘇偉一歪頭,剛想張口問,就見四阿哥冷著面孔緩慢地轉(zhuǎn)過身盯著他,自覺聰明的蘇偉連忙咬緊嘴唇向后退了退。 康熙二十一年四月十五 承乾宮 皇貴妃在正廳受著眾妃的禮拜。 后院書房中,一位年幼的阿哥由著一個討人厭的大太監(jiān)給自己套上衣服,一個面生的小太監(jiān)蹲在身下幫忙理著衣擺。 “你是新來的?叫什么名字?” “奴才蘇培盛,給主子請安?!?/br> 第74章 小蘇子喝醉了 康熙三十一年 四月十五傍晚 一輛橙黃色的馬車被趕進(jìn)暢春園的偏門,駕車的太監(jiān)手持四阿哥的令牌,過往的侍衛(wèi)、奴才盡皆俯身行禮。 然馬車匆匆而過,一概不予理會,急速滾動的車輪似乎為了掩蓋什么異樣的聲音。 此時馬車內(nèi), 兩個人滾作一團(tuán),一頂紅色帽帷的大蓋帽掉到座位底下。 “你老實(shí)點(diǎn)兒!”四阿哥摟著面色緋紅、拼命掙扎的蘇大公公。 蘇偉不舒服地抻著脖子,手里不知道怎地抓起一只鞋,放到嘴邊就嚎了起來,“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么愛你——” “閉嘴!”四阿哥一只手勒住某人不安分的身子,一只手捂上蘇偉的嘴。 (⊙v⊙)“嗯!”蘇偉掙扎著撇開頭,半掛在四阿哥手臂上,又舉起手里的鞋繼續(xù)嚎,“紅紅的小臉兒溫暖我的心窩,點(diǎn)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不許唱啦!” 本來是想趁個有意義的日子好好吃個飯,心情很好的四阿哥讓店家上了招牌的洋河高粱酒,可誰知道他這位蘇公公平日里嚷的歡,真的舉起酒杯竟是個一杯倒。 一開始還挺好的,分外乖巧地沖著他傻笑,讓干什么干什么。四阿哥也頗有先見之明的,讓張保領(lǐng)著馬車等在牌坊下,誰知這剛上了馬車,醉鬼竟然活分起來了。嚷著叫著要停車,說什么酒駕會被抓,方向盤不見了之類的莫名其妙的話…… “你老實(shí)點(diǎn)兒!”四阿哥把翻著身子的蘇培盛正過來,面對面地看著他,“再不老實(shí)打板子啦!” “你敢!”蘇培盛眼睛一瞪,四阿哥猛然發(fā)現(xiàn)這人眼睛還挺大,“咱家……六品大總管!還有牌子呢……我給你看……”說完就四處亂摸,“咦?牌子呢?我牌子呢?” 四阿哥翻了白眼,“牌子剛給張保了,要不怎么進(jìn)暢春園哪?” “我牌子!”蘇培盛一巴掌拍在四阿哥胸膛上,“你把牌子還給我!我的……”話沒說完又開始抻胳膊動腿,耍賴掙扎,“我的牌子!” 四阿哥連忙手腳并用死死抱住懷里的醉鬼,“還給你,一會兒就還給你!” “牌子……”蘇公公張嘴大嚎,再度被氣急敗壞的四阿哥捂住。 “主子!”張保由外微微掀開簾子,人卻沒有往里看,“前面就到承露軒了!” 四阿哥抹抹頭上的汗珠,他得感激自己此時是住在暢春園,馬車能一路走到正門口,要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把這醉鬼帶回去,“你去安排一下,讓閑雜人等都下去!” “是,”張保停好馬車,先一步進(jìn)了門。 “唔,唔!”某個掙扎扭動的人影被張保捂著嘴送到四阿哥的臥房里。 四阿哥來回看看,張保的人口清理做得很到位,由門外一路走到臥房一個人都沒看到。 進(jìn)了臥房,四阿哥從張保懷里接過不老實(shí)的蘇培盛,正準(zhǔn)備往床上拖,人家蘇公公竟猛地站住了,身姿筆直,朝張保一伸手,“牌子!” 張保和四阿哥愣了愣,四阿哥先反應(yīng)過來,沖張保擺擺手,“我的令牌……” “我的!”蘇培盛一聲叱喝打斷四阿哥的話,一把從張保手里搶過牌子,四阿哥沖天翻了個白眼。 “牌子……”蘇培盛握著袖子擦了擦,然后腿下一軟,向后栽去,還好四阿哥眼明手快地接住他。 “這個蠢貨!”四阿哥一臉嫌棄地把人拖到床上。 張保站在原地,話在嘴邊遛了兩遍才開口,“主子,要不奴才把蘇公公帶回房間伺候吧,這要鬧一個晚上,影響您休息?!?/br> 四阿哥轉(zhuǎn)頭看看,床沿上的人很自覺地踢掉鞋子,摟著枕頭滾到床里,“不用了,他是跟爺喝醉的,傳出去不好。你今晚辛苦些,和庫魁值夜別讓旁人進(jìn)來,再讓庫魁打桶洗澡水來?!?/br> 張保還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兩下,但最終咽了下去,低頭道,“是。” 醉酒的蘇公公可能是累了,抱著四阿哥的枕頭團(tuán)在床里,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再說些什么。 四阿哥自己換了便衣,坐在床邊,庫魁目不斜視的打好洗澡水,退了出去。 “過來,洗澡啦!”四阿哥伸手夠著床里面的人。 “不……”蘇公公扁著嘴,拽著床里的帳子不撒手,“我不會游泳……”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四阿哥脫下鞋子上床,拽著蘇培盛的上半身往外拉,“聽話,洗個澡能舒服點(diǎn)兒?!?/br> “不要,”蘇偉掙開四阿哥的手,連滾帶爬地跑到床里,“不洗、不洗就不洗!” “蘇培盛!”四阿哥沉下臉追上去,一把攬住醉鬼的腰。 “我不叫蘇培盛!”蘇偉在床角亂扭著身子,結(jié)果一沒注意撲通一聲撞在床柱上,“額,嗚嗚……”眼看著額頭紅了一塊的人瞬間眼淚鼻涕的流了滿臉。 四阿哥是哭笑不得地上前給人揉揉額頭,“好了,好了,不洗就不洗了?!?/br> 蘇偉靠著四阿哥的身子,哭得可憐極了,“我不叫蘇培盛……” 四阿哥拿來毛巾給蘇偉擦臉,“你不叫蘇培盛叫什么???” “就不叫蘇培盛……”蘇偉轉(zhuǎn)了轉(zhuǎn)頭,避過四阿哥輕重不適的擦拭,“蘇培盛是‘奴才’的名字……” 四阿哥的動作頓了頓,半天后,蘇偉閉了閉眼,嘟嘟囔囔道,“我叫蘇偉……” 入夜的暢春園并不如紫禁城一般寂靜,能聽到草叢中偶爾竄過的動物腳步聲,水面上錦鯉蹦出掀起的水花聲。 四阿哥費(fèi)力地將半昏睡的蘇培盛放在枕頭上躺好,回身坐在床上,解開衣領(lǐng)的扣子,呼出口氣,額上的汗還沒消,枕上的人又傳來了動靜。 四阿哥氣呼呼地轉(zhuǎn)過頭,這人還有沒有完了?卻不曾想,正撞上一雙格外水潤閃亮的眼睛,和一聲輕輕的,“胤禛……” 蘇偉的聲音太小了,紅潤的嘴唇一直在蠕動,四阿哥慢慢低下頭,想聽清這人在說什么,卻在低下身子的瞬間,被一個柔韌的觸感襲擊了臉頰。 四阿哥錯愕地轉(zhuǎn)過頭,枕上那人迷蒙著雙眼,露出了一個頗為傻氣的笑容,“謝謝,印章,很喜歡……” 承露軒內(nèi)廳里,張保、庫魁一人坐在一個角落,兩人平日里都不愛說話,湊在一起更是一聲交流都沒有了。不過,不得不說,正三所的眾人中,能讓張保開口的除了四阿哥也就張起麟一人了。 說起門外值守這事兒,張保、庫魁都很拿手,庫魁從一開始進(jìn)阿哥所就因力大無窮做了四阿哥的值守太監(jiān),張保被四阿哥領(lǐng)回來時也一直做這個。這正殿值守太監(jiān),雖然看起來只是個小太監(jiān)的活計(jì),但在奴才中卻有僅次于主子貼身太監(jiān)的地位,因?yàn)樗麄兪浅速N身太監(jiān)外,離主子最近的人,也是最了解主子的人。 只是這平時干慣了的活兒,今晚卻有些不同,臥房里的任何一點(diǎn)聲音,都讓門外兩人緊張不已,偶爾路過的巡邏侍衛(wèi)能驚得兩人一身冷汗。在這樣的一驚一嚇中,這不同尋常的一夜總算慢慢走過。 天剛放亮?xí)r,張保與庫魁就站在了門的兩旁,來內(nèi)廳清掃的小太監(jiān)都被趕了出去,晨起的陽光慢慢灑進(jìn)屋子,門口站著的兩人嘴上干的起了皮,端盆、端水的小太監(jiān)都候在了外間,一種微妙的氛圍在慢慢流轉(zhuǎn)。突然,四阿哥臥房內(nèi)傳來一聲尖叫,像被針猛然刺破的氣球,將門外人拼命壓抑的不安感猛地推到最高點(diǎn)。 臥房內(nèi),四阿哥皺著眉,按著太陽xue,慢慢地坐起身,眼神不善地盯著坐在地板上的某位公公,“一大早晨的,你又鬼叫什么?爺剛睡下還沒兩個時辰。” “主……主……主子,奴……奴才——”蘇偉一臉驚愕地癱在冰涼的地板上。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慌張什么?你昨晚喝醉了,爺怕你鬧的人盡皆知,看了你一晚上?!?/br> 蘇偉咽了口唾沫,低頭看看自己完好的衣服,一顆懸起的心才緩緩落下。不能怪他想太多,哪個正常的現(xiàn)代人醒過來時看到眼前有一張放大的臉能平靜思考?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他的頂頭上司。 “主子,”蘇偉陪著笑,蹭到床邊,剛他一激動整個滾下來的,摔得肋巴骨疼,“主子,奴才有罪,昨晚折騰您了吧。” 四阿哥一聲冷笑,讓蘇偉背后一涼,“折騰?你太看重這個詞了,一句折騰根本不夠形容你的酒風(fēng)!” 蘇偉縮著脖子,聽四阿哥吼了一通,心里嘟囔道,不就喝醉了嘛,您老人家又不是沒喝醉過。 庫魁挺著壯碩的身子將內(nèi)廳的門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張保面容肅穆地站在臥房門口,隨時等著四阿哥的吩咐,一顆心在胸腔里左突右沖的不安分,滿腦子亂七八糟的畫面。 直到臥房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蘇公公穿著一身滿是皺褶的衣服,昨晚被翻在外面的衣領(lǐng)還垂在那里,張保才猛然松了一口氣。 蘇偉磨蹭著回到自己休息的小隔間里,頭痛的像要炸開一樣,昨晚的事兒他腦子里是一團(tuán)漿糊,只回憶起自己好像在馬車?yán)锍√O果來著…… 嘿嘿笑了兩聲,蘇偉坐在桌旁給自己倒了杯濃茶,又套出袖子里的印章左看右看,結(jié)果茶杯剛碰到嘴邊,蘇偉就“啊”地一聲站了起來,這才發(fā)覺自己嘴唇火辣辣地疼。 在水盆里照照,蘇偉疑惑地碰碰自己紅腫的臘腸嘴,喝醉了嘴怎么會腫,難道他酒精過敏嗎? 第75章 草字頭 康熙三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