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詩玥一愣,“那你在中院干什么啊?” “我來給福晉請安啊,”蘇偉眨眨眼睛,這小姑娘怎么瞬間臉煞白了? 詩玥回頭瞅了瞅正殿大門,推了蘇偉一把,“蘇公公,您別在這兒等著了,說不定福晉睡了,您趕緊走吧,等四阿哥回來再來請安——” “詩玥!”正殿門口一聲熟悉的叫喚,聲音冷到極致。 蘇偉跟著轉頭,福晉的大宮女詩瑤緩緩下了臺階,“你沒活計干么?在這兒和蘇公公說什么呢?” 詩玥縮了縮腦袋,“我——” “哦,詩玥問我這次有沒有帶香草回來,”蘇偉微笑著接茬道。 詩瑤看了一眼詩玥,轉頭沖蘇偉道,“蘇公公跟我進屋吧?!?/br> “是,”蘇偉低頭跟著詩瑤邁進了正殿,絲毫沒有注意詩玥眼里的焦急神色。 皇帳大營 四阿哥坐在帳篷里讀書,隨侍的太監(jiān)都老實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太陽西斜,四阿哥放下書,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悶極了,像是一幅呆板的水墨畫,兩旁站的太監(jiān)都是木頭。 “張起麟!” “奴才在,”張公公躬身到四阿哥身旁。 四阿哥靠在椅背上,“他……現(xiàn)在該進宮了吧?” 張起麟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在問蘇公公,“是,算時辰,現(xiàn)在應該到正三所了?!?/br> 四阿哥微微點頭,想說什么卻沒有說出口,最終又低下了頭,翻開本書。 天色漸黑,蘇偉被關在中庭正殿的西里間。 這間小屋放了很多雜物,蘇偉只能靠著個大箱子坐在地上。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一塊印有名字的玉佩,竟然能給自己帶來這么大的麻煩。 好在老天有眼,福晉只是問玉佩是誰讓他買的,顯然沒有懷疑到那個方面…… 那個方面?蘇偉心中猛然一驚,怎么有那個方面,難道在自己心里,對四阿哥,已經(jīng)是那種想法了? 那……四阿哥呢? 皇上駕臨承露軒的那天,四阿哥的那番話…… 不自覺地,蘇偉抱緊膝蓋,臉頰有些微微發(fā)燙,四阿哥是在乎他的,和自己的心境一樣,是嗎?莫名地,蘇偉的心情很好,完全忘了自己此時的處境,以及四阿哥那天的態(tài)度。 第二天午時 鑾駕回宮 四阿哥跟著皇上給太后請安后,回到了正三所。 然,還未進門時,張起麟匆匆而出,“主子,不好了,奴才剛才得知,蘇公公不見了?!?/br> “不見了?”四阿哥一愣,轉身快步進了院子,“蕭二格!” 中庭正殿 蘇偉跪在地上,福晉冷冷地看著他,“最后給你一次機會,你替誰買的玉佩?” 蘇偉垂著腦袋,暗暗翻個白眼,這時候實話實說他就是傻子好不好,“奴才不知福晉在說什么,奴才沒有買什么玉佩,更沒有替誰去買什么東西?!?/br> “好,”福晉冷冷一笑,仰頭沖一旁的小太監(jiān)道,“嚴福,給我打這個欺瞞主子的奴才!” “是,”嚴福上前一步,蘇偉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我…靠!蘇偉一愣,他活了兩輩子,都沒被人打過他耳光!打板子還能忍,打臉絕對不行! 蘇偉霎時就要站起身還手了,結果腿還沒事使上勁,緊關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一聲嚴厲的叱喝傳來,“干什么呢?” 四阿哥背后跟著張起麟、張保,福晉面色煞白,緩緩地站起身福了一禮,“臣妾給四阿哥請安?!?/br> 四阿哥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蘇培盛,蘇偉扁著嘴,臉上一個大紅的掌印,“誰打的?” 蘇偉順手一指,嚴福一個激靈連忙跪下,他是新進正三所不久的,被福晉相中叫到了身邊服侍,本想一心聽福晉的吩咐,將來能混個好差事,誰想趕上今天這嘛事。 “張保,掌這個奴才的嘴!”四阿哥冷聲道。 “是,”張保一低頭,上前兩步。 “慢著!”福晉出聲制止,“爺,您不聽聽臣妾為什么打蘇培盛嗎?”說著,福晉上前一步,輕輕伸手碰了碰四阿哥的玉佩。 四阿哥身子一僵,盯著福晉的臉沒有出聲,福晉壓低了聲音道,“爺這般為所欲為,可曾想過若是事發(fā),如何面對皇上,如何面對德妃娘娘?” “喲,怎么這般熱鬧?”一個清亮的聲音在門邊響起,李氏邁著小步子,笑盈盈地進了門,向四阿哥輕輕一俯身。 “你來干什么?”福晉看著李氏問道。 李氏一笑,“妾身是來認錯的。” 福晉微一揚眉,李氏走到四阿哥身邊,“前一陣兒,妾身托內(nèi)務府的公公,給四阿哥帶了一枚玉佩。一時大意,沒有多注意忌諱的事兒,只見這枚玉佩印了四阿哥的名字,很是討巧,便獻給了四爺。前幾日福晉提起,meimei心有余悸,一時沒敢承認。如今四阿哥也回來了,meimei特地來認錯,請福晉責罰?!?/br> 福晉皺起秀眉,看了看四阿哥,又看了看李氏。 李氏轉頭看著跪在地上的蘇培盛,微笑著開口道,“對了,我還聽那公公說,買玉佩的時候恰巧遇到了蘇公公,可惜蘇公公囊中羞澀,那店里的東西一樣都買不起?!?/br> 蘇偉呆了呆,“哦,對,奴才是個窮鬼。” 福晉挺了挺身子,“你說內(nèi)務府的公公?是誰?” 李氏走到福晉跟前,微笑著輕輕道“那公公就在門外,福晉……真的要見一見嗎?” 李氏的眼色透著蹊蹺,福晉皺了皺眉,轉頭看了看一臉寒冰地站在桌旁的四阿哥,心里猛地一緊,“不用了,meimei說的話,jiejie定然是相信的?!?/br> 說完,福晉走到四阿哥身前,雙膝跪地,“臣妾有罪,冤枉了蘇公公,請四阿哥責罰。” 四阿哥的嘴唇動了動,半天后輕輕一聲,“你好自為之吧?!?/br> 四阿哥帶著蘇培盛出了大門,福晉身子一軟,癱在地上。 “福晉,”詩瑤見狀連忙上前去扶,福晉擺了擺手,自己拄著凳子,緩緩地站了起來,“你去查查,李氏最近和什么人接觸了?” “是,”詩瑤一俯身,“福晉,您別想太多,先歇歇吧。” 福晉搖了搖頭,“我沒事兒,你快去查。李氏若是用了不該用的人,我們正三所就難以安穩(wěn)了?!?/br> 回到四阿哥的臥房,四阿哥臉色僵硬地坐在榻子上,張起麟、張保都識相地退了出去。 蘇偉揉著自己的臉,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剛才真險,還好李格格來了,不過李格格是怎么知道的?福晉又是怎么查到我的呢?主子?” 四阿哥沒應,蘇偉剛要上前,四阿哥忽地站起身,腳步匆匆地走到床塌邊。 蘇偉一臉愕然地看著四阿哥挪開腳榻,從床底下拽出一只木頭箱子。 蘇偉小心地上前,看了看面目表情地四阿哥,又緩緩蹲下身子,將箱子打開。跳棋、拼圖、華容道、風箏……蘇偉送給四阿哥的每樣東西,幾乎都在里面。 蘇偉一時不知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呆呆地蹲在地上,仰著脖子看著四阿哥,“主子—” “這些東西,”四阿哥突然開口,“你拿走吧!” 蘇偉一愣,四阿哥一把拽下隨身的玉佩,往箱子里一扔,“還有這個?!?/br> 蘇偉慢慢地站起身,定定地看著四阿哥。四阿哥卻目光空洞,不與蘇偉有任何眼神交會。 “爺累了,你下去吧,”兩人對著站了好一會兒,四阿哥聲音里不含任何感情地開口道。 蘇偉低頭看看箱子,又轉頭看了看走到床邊坐下的四阿哥,胸口沉悶地好似要爆炸了,從昨晚起一直不正常跳動的心猛然間結了冰,冷的蘇偉牙齒直打顫。 半晌后,蘇偉突然揚聲一喊,“庫魁!” 門口值守的庫魁應聲而入,蘇偉蓋上箱子的蓋子,冷冷地道“把這些東西拿到后院去燒了,一點兒也別剩下。” 庫魁有點呆,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四阿哥,又看了看少有地橫眉怒目的蘇公公,最終上前抱起了箱子。 兩人是吵架了嗎,庫魁心里暗暗想著。然還沒走出門,一句令庫魁毛骨悚然的話悠悠傳來,“胤禛,我瞧不起你!膽小鬼!” 第78章 命 康熙三十一年 正三所 庫魁搬著個大箱子,在后院轉了一圈,最后又捧著箱子回到了前院,推門進了蘇公公的房間。 屋內(nèi)一片昏暗,蘇偉坐在桌子前一聲不吭,庫魁捧著箱子磨蹭著進來,左右看看后將箱子塞進了蘇偉的床底下。 “庫魁,”庫魁剛要出門時,蘇偉開了口。 “是,蘇公公請吩咐?”。 “去把楊義給我叫來?!碧K偉低著頭道。 自四阿哥回宮后,正三所的氣氛就不太對。 奴才們大都被蒙在鼓里,只能偷偷地猜測大概是與后院的幾位主子及蘇公公有關。 因為自四阿哥回到阿哥所的第二天,蘇公公就告病,后院的幾位主子也是連續(xù)多天不出門一次。 正三所里除了新進一位老師外,再無一點兒鮮活氣兒。 中庭偏殿中,吳全躺在床鋪里,腦子亂成一團。 想當初,自己搭上了德妃娘娘的風兒,領著徒弟到了正三所。本想一展手腳,卻因德妃與皇貴妃之爭,被四阿哥忌諱。雖然擔著總管之職,手中的權力卻被一再削弱。 后來皇貴妃去世,正三所奴才間的兩宮之爭就此熄火,德妃娘娘也不再提拔他們。眼看著四阿哥快要到了出宮建府的年紀,以自己在四阿哥前的重量,恐怕難以跟著四阿哥出宮,若是被重新派回敬事房,自己的身價就要被一貶再貶。 為此,在熬到了福晉進府后,吳全干脆利落地急流勇退。福晉是初來乍到,想必會多方依靠他,到時自己就可以借著福晉的光跟著四阿哥出宮。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福晉竟是個極為死板的心性,完全不懂得如何爭得男人的寵愛,一心秉持著福晉的尊嚴,嚴守著板滯的規(guī)矩,一再挑戰(zhàn)四阿哥的耐心,絲毫看不出自己對她的幫助作用,最后竟然干脆利落地架空了他。 想他曾經(jīng)也是伺候過世宗皇妃的大太監(jiān),甚至還親自送走了慈和皇太后。如今人到中年,竟然連個后院的權利都握不住,反被一幫小輩太監(jiān)打壓的抬不起頭來,他不甘心! 所以,在李格格找上他后,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女眷爭寵之事,他見得多了。李格格有心計,無遠慮,是十分適合被控制的主子,所以他去查了??伤f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查出了一個太監(jiān)。 四阿哥與蘇培盛的關系,這么多年,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一直沒有一個由頭,讓他往那方面去想??赡苁且驗樗陌⒏缫幌蚴囟Y嚴謹,也可能是因為四阿哥年紀太小??扇缃?,一枚印著四阿哥名諱的玉佩,就像是一記猛捶砸在了水流奔涌的堤壩上,以前的種種霎時間傾瀉而出。 可以說,在查到這件事,想到背后的因果時,他是震驚和恐懼的。李格格的人前來再三訊問后,他都只是說了玉佩的來歷,沒有說出自己的推斷。 后來,四阿哥回宮后,在福晉正殿的種種,他也打聽出來了。他知道,李格格必然是有那方面的猜測了,否則不會為了一枚玉佩讓自己擔上罪名。 隨之,他想到了自己,這件消息對于他來說,可能是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也可能是一座通天的階梯,結果如何,就要看他怎么走了。大阿哥與太子之爭,滿皇宮都知道,四阿哥已經(jīng)到了年紀,遲早要選個隊伍站。他手里的砝碼,可以說可輕可重,畢竟在宮里,一個流言都可能害死一幫人。 吳全正細細思索間,房門突然被輕輕推開,吳全抬起脖子,進來的人是他的徒弟,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