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迷迷糊糊的四阿哥完全不了解蘇偉此時的想法,一只手不老實地四處摸,最后抓到了在胸前胡亂擦拭的手,滿意地咂咂嘴,翻個身睡了。 蘇偉胡亂地?fù)淅鈸淅獾粼谡眍^上的點心渣子,看著四阿哥清俊微紅的面龐,很沒原則地笑了出來。 儲秀宮 貴人王氏大著肚子由宮女扶著在屋里慢慢走,乳母在一旁哄著十五阿哥。 春末的天氣漸漸有些熱,王氏雖然一人住著儲秀宮的東正殿,但還是覺得悶。 宮女領(lǐng)著衛(wèi)氏進(jìn)了屋子,衛(wèi)氏沖王貴人盈盈一笑,“庶妃衛(wèi)氏,給貴人請安?!?/br> “meimei快起來,”王氏上前扶起衛(wèi)氏。 衛(wèi)氏作勢看了看王氏的肚子,“jiejie下月就到日子了吧?!?/br> 王氏點點頭,摸摸自己的肚子,“這一胎也不老實,好在我也不是第一次生,沒那么害怕了?!?/br> 衛(wèi)氏笑笑,“jiejie快坐著吧,我見您也不方便出屋,就過來跟您說說話,您別嫌我煩?!?/br> “怎么會呢?”王氏拉拉衛(wèi)氏的手,“我正覺得悶?zāi)?,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儲秀宮人雖然多,肯跟我說話的就只有你了?!?/br> 衛(wèi)氏拍拍她的手,“她們呀,是嫉妒你?;噬线@般寵愛不說,如今又有了十五阿哥。等你肚子里的這個再出來,封嬪封妃不是指日可待嘛。” 王氏低下頭,略有羞赧地抿抿嘴唇,“封嬪封妃我可不敢指望,只要皇上心里有我個位置就行了。” 衛(wèi)氏嘴角微揚,左右看了看,“你這懷著皇子,不比往日,惠妃娘娘時常惦記著。你若是缺什么就遣人去稟報,千萬別掖著藏著?!?/br> 王氏點點頭,“惠妃娘娘關(guān)心我,我知道,等孩子落地了,我就去延禧宮請安?!?/br> 衛(wèi)氏點點頭,“惠妃娘娘盼著你去呢。娘娘上次還說,你這二次有孕,進(jìn)宮的時日也不短了,這位分早該進(jìn)一進(jìn)了。只是最近準(zhǔn)格爾鬧得兇,時候不好,娘娘說等前朝局勢松范了,就跟皇上提一提,給你晉了位份,單辟一宮,省得你和兩個孩子擠得慌?!?/br> 王氏聞言一愣,連忙站起來,俯身道,“meimei一定要替我謝謝惠妃娘娘?!?/br> “哎,”衛(wèi)氏扶起王氏,“咱們一同服侍皇上,都是自家姐妹,不要這般客氣?!?/br> 衛(wèi)氏陪著王氏聊了一會兒就告退了,王氏一路將衛(wèi)氏送到大門口,目送著衛(wèi)氏走遠(yuǎn)才想往回走,卻看到西廂的門被打開,庶妃佟佳氏走了出來。 佟佳氏看看走遠(yuǎn)的衛(wèi)氏,又轉(zhuǎn)頭看看王氏,微微一低頭,“王貴人吉祥。” 王氏知道佟佳氏的身份,自然不敢追究禮儀問題,只輕聲細(xì)語道“meimei出去???” “出去走走,”佟佳氏站在浣月?lián)纹鸬募垈阆?,走了兩步又停下,轉(zhuǎn)頭對王氏道,“jiejie入宮年頭也不短了,可曾聽過郭貴人?” 王氏愣了愣,答道“聽過,宜妃娘娘的meimei。” 佟佳氏笑笑,“原是如此,meimei進(jìn)宮晚,只見過郭貴人一次,面色蒼白,身體羸弱。聽人說,她以前貴為嬪位,還生過皇子呢?!?/br> 王氏皺皺眉,語氣頗為不解,“meimei為什么跟我說這些?” 佟佳氏轉(zhuǎn)過身子,撫了撫自己的衣領(lǐng),“沒什么,只是恰好看到衛(wèi)氏想起了而已,聽說那郭貴人以前與衛(wèi)氏最為親近呢?!?/br> 王氏眨了眨眼睛,還未有所反應(yīng),佟佳氏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六月 李格格的臨產(chǎn)日期還差一月,后宮中先有了動靜,十五阿哥生母王貴人又誕下一位皇子。皇上大喜,重賞六宮。 蘇偉在這春末夏初的日子,向四阿哥討了假期,跑出皇宮去溜達(dá)。結(jié)果在京郊承恩寺,遇見了熟人。 蘇偉本來在城隍廟無所事事地閑逛來著,卻聽路人講承恩寺今兒個請來了眾多大師、高僧為新鑄的佛像開光,據(jù)說佛像全金身打造、高愈兩丈很是壯觀,而且還會當(dāng)場派發(fā)素食。 正好閑話的路人趕了馬車要去,蘇偉就湊了份子,坐上了車。這是蘇偉第一次一個人往京郊去,一路上新鮮的很,馬車趕了一上午才到了承恩寺。 承恩寺依山傍水,風(fēng)景優(yōu)美,蘇偉在山寺旁轉(zhuǎn)了兩圈,才擠進(jìn)人山人海的信徒當(dāng)中。 所謂的金身佛像遠(yuǎn)沒有傳說中那般神圣,蘇偉象征性地上了香,就轉(zhuǎn)去了后院。后院相對清凈,蘇偉挨個廟門看了看,結(jié)果在藥王菩薩門前正碰上了上香的德柱。 承恩寺后門外有一段長長的石階,似乎走的人很少,長了不少青苔。蘇偉與德柱選了個干爽的地方并肩而坐,眼前是蔥翠叢山,綠柳石林。 “太子大婚時,我怎么沒看到你?。课乙娞拥墓樽铀坪醵荚??!碧K偉壓著胳膊,彎著身子,用小樹枝劃著腳下的青苔。 “我近來沒在宮里,太子派我出門辦事了,”德柱遠(yuǎn)遠(yuǎn)眺望著山景,心里難得地平靜。 “哦,”蘇偉應(yīng)了聲,拄著下巴,把樹枝叼進(jìn)嘴里,“怎么也是太子大婚嘛,你應(yīng)該提早趕回來的?!?/br> 德柱低下頭,沉默半晌道,“我只是個奴才,少我一個也沒什么大礙?!?/br> 蘇偉轉(zhuǎn)頭看看德柱,沒再說話。 德柱碰了碰蘇偉的胳膊,“你怎么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跑到京郊來了?” 蘇偉咧嘴笑笑,“無聊嘛,聽說這里有熱鬧,我就過來了。反正主子不知道,沒關(guān)系的。哎,好像今兒個還派發(fā)素齋呢,我們一會兒去領(lǐng)點兒,吃了寺廟的飯說不定能積點兒福分呢?!?/br> 德柱無奈地?fù)u搖頭,“福分哪有那么好得啊,要真如你說那般,世上就沒有苦命人了?!?/br> “事在人為嘛,沒做怎么知道呢,”蘇偉拍拍胸脯,“你看我一個半男人都積極向上呢,你身家背景那么好,干嘛總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德柱笑笑,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半晌,“你說得對,是我矯情了。” 蘇偉得意地晃晃腦袋,叼著樹枝哼著小曲。 時到傍晚,四阿哥晚膳都用完了,出宮的蘇公公還沒回來。 張起麟跑到了神武門旁去等著,苦命的王朝傾站在冰塊一樣的四阿哥身后默默祈禱。 終于,眼看著宮門下鑰的前一刻,蘇公公劃著石板路就沖進(jìn)來了,要不是令牌亮的早,估計守門的侍衛(wèi)當(dāng)場就把人刺成蜂窩煤了。 “哎喲,我的哥哥唉,”張起麟哭喪著臉迎上來,“您這是跑去哪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哎呀,”蘇偉窘迫地?fù)蠐夏X袋,“意外,純屬意外?!彼趺粗纴眍I(lǐng)素齋的人會那么多,一時估錯了時間,才踩了點兒,也不知道他們家主子的臉現(xiàn)在黑到什么程度了。 正三所 張起麟剛一邁進(jìn)正殿大門,就高喊一聲,蘇公公回來啦,說完一個側(cè)身就沒影了。 蘇偉瞪了門外一眼,捧著一直藏在胸口的紙包進(jìn)了臥房門。 “奴才去給主子打水啊,”王朝傾見蘇偉進(jìn)了門,利落地朝四阿哥一俯身,轉(zhuǎn)頭沖出去了。 蘇偉看看晃動的門簾,撇了撇嘴。 四阿哥坐在床邊,兩手拄著床板,面無表情。 蘇偉垂著肩膀,撓撓后腦勺湊了過去,“主子,我知道錯了,發(fā)生了點兒小意外,才回來晚了?!?/br> 四阿哥沒有說話,眼色黯然。 蘇偉在屋里站了一小會兒,打開了牛皮紙,拿出一只黃澄澄的包子遞給四阿哥,“主子,這是我在承恩寺?lián)?,不是,領(lǐng)來的。他們今天給佛像開光,才派發(fā)素齋,我特意去拿的。都說這樣求來的心誠,能給人帶來福分……” 四阿哥抬起頭,看了看蘇偉,又看了看那包子。 蘇偉扁扁嘴,又向前蹭了蹭,把包子按到了四阿哥嘴邊,四阿哥微微張口,咬了一點兒。蘇偉頓時笑了,“嘿,好吃嗎?什么餡兒的?” 四阿哥低下頭,嘆了口氣,“沒吃到?!?/br> “恩?”蘇偉拿起包子看了看,照著四阿哥的嘴印又咬了一大口,結(jié)果還是沒看到餡兒。 “過來!”四阿哥伸手把還和包子較勁的蘇偉拉到床邊坐下,蘇偉拿著包子淚眼汪汪的,他白搶了,早知道這包子沒有餡兒,他直接去領(lǐng)窩頭就好了。 四阿哥偏著頭看著又不知道神游到哪兒去的蘇偉喘口氣,最后胸口一悶,手一伸,攬著蘇偉的腰躺到了床上。 四阿哥的身子壓下來時,蘇偉手里還拿著包子,后來包子不知去哪兒了。而去打水的王朝傾,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第95章 誰更了解誰? 康熙三十四年 蘇偉蹲在偏廊下,瞇著眼睛,看著院子里忙活兒來,忙活兒去的王朝卿。 自從蘇偉由屋子里出來,王朝卿就沒站住腳過,路邊的花盆都被他挪了六次了。 這人肯定是看到了,蘇偉暗暗篤定。昨晚本該他當(dāng)班的,就算事有緣由,王朝卿也沒張起麟那個膽子敢直接回房休息。 更何況,昨晚滾到地上的包子不見了。 午時,王朝卿準(zhǔn)備往阿哥所膳房一趟,結(jié)果剛出了大門,就見到了蕭二格笑面虎一樣的臉,“王公公,出去???” “恩,”王朝卿點點頭,轉(zhuǎn)身往膳房走,然尚未走幾步,就出了一身冷汗,“你跟著我干什么?” 蕭二格撓撓頭,“小弟也要去膳房一趟啊。怎么,不方便?” 王朝卿抿了抿唇,搖搖頭。蕭二格是誰的人,整個正三所的奴才都知道,這人職位不高,卻直領(lǐng)著二十個灑掃太監(jiān)。因著蘇公公的威風(fēng),平日里有什么賞賜都不會缺了他那一份,在院子里可說是無孔不入。 四阿哥用完午膳,蘇偉別別扭扭地進(jìn)了四阿哥書房,把當(dāng)班的劉裕遣了出去,自己抱著膝蓋坐在榻子上。 四阿哥翻著書瞅了他一眼,也沒說話,只等蘇偉開口。 蘇偉看了看四阿哥,又撇了撇嘴,昨晚他當(dāng)真心驚rou跳了一番,還以為自己的晚歸刺激了四阿哥的雄性荷爾蒙,要晚節(jié)不保了。誰知兩人翻騰到最后,也只是動了動手,碰了碰嘴。為此,蘇偉還有點兒小小地失落,尋思著四阿哥是不是有什么忌諱或者嫌棄啥的。 不過,在蘇偉疲累至極,陷入昏睡的前一秒,突然意識到,也許,不是四阿哥不做,而是不知道……多年前的那本紅皮書,貌似,沒有男男的情景…… 但是,現(xiàn)在這些都不是關(guān)鍵,蘇偉晃晃腦袋,轉(zhuǎn)頭沖四阿哥低聲道,“主子,昨晚,王朝卿是不是進(jìn)來過了?我掉在地上的包子找不到了?!?/br> 四阿哥抬眼看看他,“王朝卿跟你辦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信不過他?” 蘇偉拄著下巴,嘆口氣,“也不是信不過,只是有些風(fēng)險,我冒不起……” 四阿哥抿著嘴唇笑笑,“放心吧,他什么也沒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不會說的,這人聰明著呢?!?/br> 蘇偉眨眨眼睛,“那包子哪里去了?” 四阿哥沒看蘇偉,低頭翻書,“愿意哪里去就哪里去唄,就指甲點兒白菜餡兒,想吃,讓膳房蒸兩屜給你?!?/br> 蘇偉歪著頭盯著四阿哥看了一會兒,白菜餡兒?切,蘇偉了然地咂咂嘴,晃晃蕩蕩的出去了。 儲秀宮 東正殿 王貴人靠在床頭,頭上扎著紅巾,心不在焉地聽著小宮女匯報惠妃娘娘送來的東西。 她生下十六阿哥已經(jīng)半個月了,皇上除了幾次賞賜,再沒任何言語。這幾日聽乳母們嚼舌頭,皇上開始頻頻往永和宮章佳氏那兒去了。 章佳氏與她不一樣,沒有位份,只是庶妃,生下十三阿哥不久后,就搬到了永和宮。雖然沒能親自撫養(yǎng)十三阿哥,但也相隔不遠(yuǎn),聽說德妃對她很是照顧。 提到四妃,對于后宮女子來說,是頗為神圣的存在了。雖然王氏自己也很得惠妃照顧,但自那日聽了佟佳氏的話,就越來越覺得不舒坦。 她偷偷派人打聽過郭貴人,郭貴人原封亞嬪,生過公主,因沖撞有孕宜妃被貶,親生女兒被送進(jìn)翊坤宮撫養(yǎng),自那以后就一直抱病。后來被人從儲秀宮移進(jìn)了延春閣旁的靜怡軒,再未受過召見,等于半個身子進(jìn)了冷宮。 打聽的宮人悄悄告訴她,郭貴人本來頗受寵愛,也確實曾與衛(wèi)氏和惠妃走得近,很可能就是因此遭了親jiejie宜妃的忌諱。讓人多想的是,就在郭貴人出事前,遷宮不久的五阿哥差點被人毒害。 細(xì)思極恐,王貴人進(jìn)宮也有一段時日了,這中間的關(guān)系,她縱然想不清楚,也不得不懷疑。這儲秀宮里住得雖大都是位份較低的新人,但卻也是御前太監(jiān)來的最勤的地方。 六月的尾巴,已經(jīng)漸漸有了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