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蘭心走到窗口看看,轉(zhuǎn)頭對王氏道,“小主,是良小主她們遷宮呢。” 王貴人側(cè)過身子,望著帳子里嘆口氣,“走了好,走了清凈?!?/br> 庶妃佟佳氏搬進了長春宮后院西廂房,比儲秀宮寬敞不少。 浣月與小宮女們進屋打掃,率先整了整內(nèi)廳的榻子,轉(zhuǎn)頭對佟佳氏道,“小主,您先在這兒歇著,這屋里打掃的還算干凈,奴婢再著人擦一擦?!?/br> “恩,”佟佳氏點點頭,上了榻子坐著,目光空遠(yuǎn)。 浣月出了屋門打水,卻在井邊碰到了熟人,“劉安?” “哎,浣月姑姑,咱們好久不見了。”劉安微微躬身。 浣月擦了擦鬢邊的汗珠,笑了笑,“你不是回了敬事房當(dāng)管事嗎,怎么跑這兒來了?” 劉安笑笑,“奴才聽說小主要搬來長春宮,就求了人挪到長春宮來當(dāng)差了。奴才好歹以前是承乾宮的大總管,如今到了長春宮也添為總管太監(jiān),能就近與小主互相照顧著?!?/br> “你呀,”浣月輕嘆口氣,“有了那般省心的好差事,何必再來淌這趟混水呢?” “唉,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求什么好差事啊,求個心安才是正經(jīng),”劉安說著接過浣月的水盆,打上水,“咱們幾個都是自小跟著先皇后的,這份恩情,下輩子都得記著?!?/br> 浣月抿抿嘴唇,劉安轉(zhuǎn)過身壓低聲音道,“我看,小主身邊的太監(jiān)不老實也不本份,等明兒個,我給小主換兩個新人來?!?/br> 浣月點點頭,“那是最好的,你有合適的人嗎?” 劉安把水盆放下,拉著浣月到一邊,“過幾天,我把劉裕挪過來?!?/br> “劉裕?”浣月一驚,“他不是跟著四阿哥嗎?” 劉安擺擺手,笑了笑,“跟不了幾天了……” 夜,有人敲開了蘇偉的房門。 蘇偉端著蠟燭,小心地?fù)鹾么白?,將人拉進屋子里。 劉裕跟著蘇偉以蹲行的姿勢挪到床邊,不解地道“蘇公公,這不是您自己的屋嗎,至于這么小心嗎?” 蘇偉把蠟燭放在地上,“你知道什么?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萬一被人看到你來我這兒,就白費功夫了。” 劉裕咂咂嘴,“你放心吧,現(xiàn)在大家都以為那些事兒是你干的,你讓我籠絡(luò)的那些人也基本到位。只是近來頻頻出事兒,小任子他們有點兒要往回縮了。” “這正常,”蘇偉拄著下巴,“都出人命了,能不害怕嗎?” “那咱們怎么辦?四阿哥眼看要出巡了?!?/br> 蘇偉抿抿嘴唇,“等我再加點兒油頭,然后我們就——” “砰”地一聲,蘇偉的房門被人猛地踹開,黑暗中,兩個人影邁入房間。 驚詫下,劉裕差點大喊有刺客!卻在剛一開口時被蘇偉堵住了嘴,“主子,”蘇偉站起身道。 蠟燭被挑亮放在桌子上,張保帶著劉裕給四阿哥行了一禮后就出去了。蘇偉垂著肩膀坐到四阿哥對面。 半晌后,四阿哥開口,聲音有點兒啞,“為什么不跟我說?” 蘇偉撩起眼眉看了看四阿哥,“您不是也沒跟我說嘛。” 四阿哥一頓,“我不想你參與這些事兒,我知道你怕有人死?!?/br> “你不跟我說,他們也死了,我又不是傻子,”蘇偉撇嘴道。 四阿哥嘆了口氣,撫了撫眉頭,“你知道就知道了,讓劉裕收手吧,何必讓那些奴才以為是你干的?爺難道還怕些個小太監(jiān)嗎?” “您別瞧不起太監(jiān),您不知道千里之堤,毀于蟻xue嗎?再說,我也不是沖著小太監(jiān),是沖著他們背后的人。奴才間的勢力爭斗在你們這些主子眼里總是幼稚的,不過等外面那些人反應(yīng)過來就來不及了?!?/br> 四阿哥微微一笑,“我可不敢小看太監(jiān)。你還計劃了什么,跟爺說吧,爺讓張保配合你。” “用不著,”蘇偉一扁嘴,“讓他當(dāng)你的四大金剛吧,我有人用?!?/br> 四阿哥盯著氣呼呼的蘇偉一會兒,忽然一樂,傾身向前挑起那人的下巴,“怎么,吃醋了?” 八月,圣上北巡的前兩天,正三所出了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兒。李格格屋子里的金桂死了,一夜之間由根到葉全部枯萎。 原本寓意吉祥的盆景成了讓人一見生寒的物什,李格格頓生懼意,唯恐這預(yù)示了什么。四阿哥得知后,讓人尋問欽天監(jiān)屬官,屬官言道這盆景插著梧桐枝,梧桐引鳳,所得者得有相當(dāng)強的氣運才能壓制,否則便要適得其反,影響主子的運道。 李格格聞言大駭,讓人把那天搬來盆景的小太監(jiān)全都打了一頓趕出正三所,劉裕也在其中。除此之外,為了給小格格聚福,正三所所有八字有沖的人都得隔離。 這一天,整個正三所可說是忙碌異常,十幾個小太監(jiān)被測出八字不良,一人得了十兩銀子的撫恤就被匆匆趕回了敬事房。不過手忙腳亂,人員不足的事兒倒是沒有發(fā)生,因為不到傍晚,張公公就領(lǐng)回了頂替的小太監(jiān)們。 劉裕被分到浣衣局做了幾天雜役,沒到月末,就被調(diào)往長春宮,成了庶妃佟佳氏的管事太監(jiān)。 北巡隊伍里,張保少有地略略好奇,問蘇偉道,“你是怎么和劉裕搭上的,我聽說你們之間有過節(jié)來著。難道他就為了那五十兩賞賜,甘愿做這么危險的事兒?” 蘇偉得意地?fù)P揚脖子,“當(dāng)然不是,劉裕在得罪我后,能自甘沉寂這么多年,顯然是個有腦子的。怎么會就為了銀子干這些事兒?其實他肯和我合作,一來是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得四阿哥重用了,二來是因為我告訴他一句話。” “什么話?” 蘇偉轉(zhuǎn)頭看了張保一眼,“我告訴他,他就是張公公清理名冊的其中之一?!?/br> 蘇培盛有些時候是相當(dāng)聰明的,對于這一點,張保很是信服。不過在看見蘇公公公然伸手向四阿哥要賞賜時,張保又懷疑自己可能太過以偏概全了。 “給我銀子,”蘇偉站在四阿哥桌子邊兒,“連劉裕都有五十兩,為什么我沒有?” “你要那么多銀子干嘛?想買什么爺買給你?!彼陌⒏绲皖^翻著書,很隨意地敷衍道。 “那是我的銀子!我花了三百兩買通欽天監(jiān)的屬官和花草房的太監(jiān)都是為了你!你現(xiàn)在都知道了,為什么不把銀子還給我?”蘇偉鼻梁都皺出怒紋,就差汪汪叫了。 “哎,你的銀子也是爺賞的嘛。乖,以后再補給你。”四阿哥抬頭一笑,伸手拍了拍蘇偉的pp,又頗為自然地低頭翻書。 一旁張保無聲地往后退了退,兩眼放空。 蘇偉…… 太子帳篷 “好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太子端著茶碗,刮了刮茶沫,“由小見大,四弟當(dāng)真是個干凈利落,睿智果斷的人。他這一舉,等我們反應(yīng)過來,想再安排人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德柱微微一笑,“未必都是四阿哥的計謀吧。奴才想,無論是殿下您,還是大阿哥那兒,一開始都是被蘇公公騙過去的?!?/br> 太子動作一頓,隨之欣欣然,“沒錯,你這么一說,連我都想見見這位奇特的公公了?!?/br> 鑾駕北巡歸來,又到暢春園住了兩個月,回宮時已近年關(guān)。 十一月,康熙爺接到右衛(wèi)將軍費揚古于歸化城的奏報,噶爾丹率騎兵3萬,攻入喀爾喀蒙古車臣汗部,隨后沿克魯倫河?xùn)|下,進抵巴顏烏蘭,并且揚言過冬后,將借俄羅斯鳥槍兵6萬,大舉內(nèi)犯。 圣上大怒,與文武大臣議定,于次年春天留皇太子守京師,自率京師八旗及火器營為中路,出獨石口北上。東路由黑龍江將軍薩布素統(tǒng)領(lǐng)盛京、寧古塔、黑龍江、科爾沁兵出興安嶺沿克魯倫河西進,堵住噶爾丹東進道路;西路命費揚古為撫遠(yuǎn)大將軍,與振武將軍孫思克,率軍分別自歸化、寧夏北上,切斷敵歸路,三路大軍約期夾攻。 圣旨一下,滿朝嘩然,大戰(zhàn)立臨的緊張感,連深居禁宮的蘇偉都感受到了。 轉(zhuǎn)眼年關(guān)即過,邊境又傳來加急軍報,皇上整頓軍備,準(zhǔn)備親征。 而讓蘇偉愈加緊張的是,此次親征,四阿哥隨軍。 二十一世紀(jì)的蘇偉,曾經(jīng)異常慶幸,自己一輩子都與戰(zhàn)爭靠不上邊兒。沒想到的是,莫名其妙地穿越一次,他竟然要上戰(zhàn)場了! 一月末,大軍出征前,皇上帶著成年的六位阿哥到暫安奉殿與孝陵祭拜。 行祭祀大禮時,蘇偉在奴才堆兒里默默禱告,看在他可能于四爺?shù)腔泄?,對大清社稷有助的份上。此次隨軍,千萬別有什么不長眼的刀啊、劍啊飛到他和四阿哥身邊來…… 第97章 一鳴驚人 康熙三十五年 二月三十日,中路大軍由京城出發(fā),隨軍皇子中三阿哥胤祉領(lǐng)鑲紅旗大營,四阿哥胤禛領(lǐng)正紅旗大營,五阿哥胤祺領(lǐng)正黃旗大營,七阿哥胤佑領(lǐng)鑲黃旗大營。太子留守京師,代行郊祀禮,參議政務(wù)。 蘇偉跟著四阿哥隨大軍出發(fā),出征行軍與塞北巡行很是不同,大軍每日寅時出發(fā),申時扎營,午時休息一個時辰,有序而嚴(yán)整。蘇偉搭著四阿哥的行李車,日日攆著正紅旗隊伍的屁股,顛得他腰酸背痛。不過好在,與之前設(shè)想的刀光劍影不同,出征的前一個月,他們基本都在平靜無波的趕路中度過。 四阿哥所率正紅旗,屬下五旗,都統(tǒng)參領(lǐng)對四阿哥都很奉承。雖然大家都明白,除大阿哥外,幾位從征的阿哥基本如同擺設(shè),每天只是象征性地巡查一邊營房,根本沒有參贊軍機的資格。 大軍走了一個月,幾位阿哥貌似也失去了剛一出京的興奮勁兒,開始攆兔子、打狐貍的四處跑。此次有幸跟隨四阿哥出征的狗主子?;钟辛擞梦渲亍LK偉坐在馬車欄桿上,看著遠(yuǎn)處騰起的煙霧,特高姿態(tài)地?fù)u了搖頭。 四月初三,軍隊已行至草原與荒漠交接處,皇上下令全軍休整一日。大軍扎營處,剛過午時,一陣陣歡呼由校武場傳出。三阿哥約兄弟們前往一聚,不知有什么熱鬧。 蘇偉跟著四阿哥繞過營帳,在校武場邊兒上正碰上迎面而來的大阿哥。 “大哥,”四阿哥當(dāng)先拱手道。 “恩,”大阿哥背著手點點頭,看了看校武場中央,“我聽說老三叫你們到校武場一聚,剛好我沒什么事兒,也來湊湊熱鬧?!?/br> 四阿哥笑笑,揚手道,“大哥先請?!?/br> 大阿哥擺擺手,“咱們兄弟不講就這些,一起走。” 兩位阿哥并肩而入,四阿哥還是稍稍退了一步。蘇偉跟在后頭,與何舟同行。一行人剛轉(zhuǎn)至木架搭成的點將臺下,“砰”地一聲響,將幾個小太監(jiān)嚇得堆作一團。 “什么聲音?”何舟還算鎮(zhèn)定,快步走到大阿哥身前,擺出護駕的姿勢,只是臉孔微微發(fā)白。 蘇偉湊到四阿哥身旁,向場內(nèi)看了看,略微興奮道,“是火炮?!?/br> 大阿哥轉(zhuǎn)頭看了蘇偉一眼,目光意味深長。 何舟聽了蘇偉的話,回頭沖后面嚇壞的小太監(jiān)道,“畏畏縮縮的成什么樣子?快起來!” 點將臺上搭著棚子,大阿哥坐在中間,一側(cè)是三阿哥、八阿哥,另一側(cè)是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 校武場中央,一伙士兵正在試炮,清初的火炮大都仿制明末的紅衣大炮,炮管長、管壁厚、由炮口到炮尾逐漸加粗。在當(dāng)時來講,此炮種的威力與射程都較為優(yōu)良。可惜的是,康熙、雍正以后,清朝的火器發(fā)展基本停頓,雅克薩自衛(wèi)反擊戰(zhàn)中的神威無敵大將軍炮幾乎成了封建王朝的絕響。 不過這都是后話,此時的蘇偉想不了那么多,只是單純的興奮激動。這種炮彈爆炸的聲音雖然與現(xiàn)代電視中的完全不同,但沖天而來的熱武器味道還是讓蘇偉感覺親切。 幾輪試炮后,火炮被拉了下去。三阿哥擺擺手,三排士兵列著隊跑上校武場,蘇偉定睛一看更加激動了,這些官兵身后背著一桿長槍,是火槍營的人。 武場上,三排士兵站好隊形,交互練靶。清初的火槍,俗稱鳥槍,槍桿很長,射程與威力都十分有限,裝填程序尤其復(fù)雜,因而火槍隊往往兩三排一組,一排放完槍退后裝彈,另一排接著打。 蘇偉抻著脖子往前看,雖然此時幾乎一人高的火槍與cs里的各種自動化武器完全不能比,但也要比清一色的冷兵器強,蘇偉抱持著飲鴆止渴的心態(tài),抿著嘴唇緊緊盯著校武場燃起的硝煙。 “大哥,你看如何?弟弟長居儒榻,對這火槍、火炮是好奇得緊。大哥深諳軍務(wù),下場亮幾手給弟弟們看看?”三阿哥微笑著對大阿哥道。 大阿哥揚了揚嘴角,“這火器營的鳥槍我是用不慣的。何舟,去拿爺?shù)摹詠砘稹瘉怼!?/br> “嗻,”何舟匆匆而下,半刻后端著一長盒子跑來。 大阿哥接過,打開盒子,拿出一柄金獸面紋,鴨嘴形槍口的長槍來,“這是皇阿瑪賞我的,內(nèi)務(wù)府御制的火槍,不用打火,能自己點燃火藥,比火器營的好用得多。” 說完,大阿哥起身舉步走下點將臺,幾位阿哥也隨后走到校武場邊兒上。 裝填火藥是由一位公公完成的,蘇偉知道這種太監(jiān)肯定是專門伺候御制火槍的。 大阿哥接過裝填好的槍,平端瞄準(zhǔn),第一槍即入了靶,第二次填裝后,已經(jīng)打進了圈內(nèi),第三次幾乎就是正中靶心了。 阿哥們紛紛拍手叫好,大阿哥回頭笑笑,把槍遞給太監(jiān),揚手道,“弟弟們都來試試身手!” 幾位阿哥相繼接過槍,其實火槍對于阿哥們并不是全然陌生的,射獵場的諳達(dá)師傅會教。北巡打獵時,皇上偶爾興起,也會讓皇子們打上幾槍。不過,此時的火槍輕微受潮就可能走火爆炸,所以還是不如弓箭常用,宮里的奴才們也不敢輕易讓阿哥們動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