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jié)
胤礽抿了抿唇角,語帶落寞,“兄弟們是仰賴皇阿瑪福祉。只不過兒子自幼跟在皇父身邊,與弟弟們總是疏遠(yuǎn)了些。在毓慶宮養(yǎng)病的這些日子,只有胤禛遞了帖子問候,心里多少有些失意……兒子還記得,皇阿瑪賜皇叔《詠桐老圖》,寓意兄弟同老。當(dāng)時兒子就在旁邊,當(dāng)真羨慕不已。如今兒子年歲也不小了,不知今生,有哪位兄弟愿與兒子同老……” “你才多大,怎么言語間倒似個暮年老人了,”康熙爺握在龍柄上的手緊了緊。 “是兒臣不好,”胤礽看了康熙爺一眼,慌忙垂下身子,“兒臣是來勸皇阿瑪節(jié)哀的,卻說了這些有的沒的讓皇阿瑪cao心,還請皇阿瑪恕罪。” 康熙爺輕搖了搖頭,“你我父子也很長時間沒好好說話了,何罪之有?仁孝去的早,留下襁褓中的你,朕身擔(dān)國事,再想盡心也難免疏忽,讓你一個人在偌大的宮室里長大,如今想來,是難為你了……” “皇阿瑪……”胤礽抬起頭,雙眼盈有淚光,片刻后,撲通跪下,膝行至康熙爺身邊,“皇阿瑪,保成有罪,保成怯懦,怕是辜負(fù)了皇阿瑪二十余年的悉心教導(dǎo),請皇阿瑪發(fā)落了我吧……” “保成,”康熙爺有些錯愕,看著眼前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太子,多年前嫡子出生,確立儲位,昭告天下,祭祀太廟的場景又一一在眼前浮現(xiàn),“保成,朕的兒子……”康熙爺伸出手,將胤礽摟到身前。 “皇阿瑪,”胤礽趴在康熙爺膝蓋上,兀自流淚不止,聲音嗚咽,“兒子害怕,真的害怕……” “不怕,保成不怕,有朕在,”康熙爺輕拍著胤礽的背,時間好像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年近五歲的胤礽出痘、高燒不退,朝堂上外有三藩作亂、內(nèi)有權(quán)臣干政,年輕的康熙爺便像這樣,徹夜抱著兒子,一邊安撫照顧,一邊批改奏折。 明月當(dāng)空,胤礽由景仁宮出來,梁九功親自打著燈籠,將太子爺一路送到景仁宮門口。 “有勞梁公公了,”一早等在門口的小初子上前接過燈籠。 “不敢,不敢,太子爺慢走,”梁九功垂下身子,將神色埋進陰影中。 “好好伺候皇阿瑪,”胤礽嗓音沙啞。 “是,殿下放心,”梁九功俯身,“恭送太子……” 一行人下了臺階,小初子給太子披上了斗篷,“殿下,今夜有些涼呢?!?/br> “是嗎?”胤礽抬頭看看夜空,原本哀泣驚恐的眼神此時卻如深潭死水,平靜無波,“明天說不定會是個好天氣呢……” 裕親王舉喪,幾位成年建府的皇子俱穿孝行喪禮,太后、康熙爺親臨裕親王府,哭喪時眾臣皆哀。久居深宮的太子也終于露面,只是身形瘦削,面色蒼白,倒與過度傷心的康熙爺很是相像。 喪禮間歇,太子獨自到內(nèi)庭休息。蘇偉端了茶水給四阿哥,告訴他適才看到大阿哥往內(nèi)庭去了。四阿哥思忖片刻,起身跟了過去。 “二弟身子不好,就該多多將養(yǎng),這般逞強地出宮,平白地讓皇阿瑪擔(dān)心……”直郡王負(fù)手站在石桌旁,望著不遠(yuǎn)處半枯的老松,單留個背影給旁人。 “大哥教訓(xùn)的是,”太子披著斗篷,坐在石凳上,輕輕地咳了兩聲,“眼瞅著暑氣漸濃,弟弟竟總覺得涼氣透骨,著不了一點冷風(fēng),當(dāng)真不該出來……只不過,裕親王到底是咱們的親叔叔,這最后一程總要送上一送的?!?/br> 直郡王輕笑了一聲,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死者為大,按說二弟的孝心不錯。但我聽說,當(dāng)初皇叔助老八整修東岳廟時,二弟可是頗有微詞,甚至當(dāng)面給裕親王難堪。如今想來,皇叔仙逝,大概也不會很愿意看到二弟來送他一程吧……” 走到不遠(yuǎn)處的四阿哥與蘇偉,聽到大阿哥的話,不覺一愣。 四阿哥腳步頓了頓,又抬步往院中走去,沖太子一躬身道,“臣弟給太子殿下請安?!?/br> “胤禛不必多禮,”太子眼神有些恍惚,轉(zhuǎn)頭沖四阿哥笑了笑,“你也累了吧,過來喝杯茶?!?/br> “是,”四阿哥直起身子,向大阿哥略一拱手,“見過直郡王。” “老四客氣了,”大阿哥低頭挽了挽袖口,“你陪著太子坐一坐吧,我往前頭去了……” 頭一日的喪禮進行到傍晚,蘇偉跟著四阿哥站了一天,腿都有些打顫,好不容易走到了王府門口,卻又被三阿哥攔下。 “我還以為四弟會抱病在家呢,”三阿哥搖著扇子,彎了彎嘴角,“如今看來,四弟神色倒還頗為不錯?!?/br> 蘇偉暗暗地翻了個大白眼,伸手去理理四阿哥的衣擺,其實他是累了,想找個東西借著力歇一會兒。 四阿哥今兒的心情不是很好,當(dāng)初他挑三阿哥,也是想讓他遠(yuǎn)離戰(zhàn)局,不要擋了皇阿瑪?shù)穆?。如今索額圖被抓,東宮一時沒有動靜,他本也不想再提徐夢雷一事,誰想三阿哥卻不依不饒上了。 “有勞三哥關(guān)心了,”四阿哥寒了臉色,“若不是三哥越禮——”嗆人的話剛到嘴邊,四阿哥猛地感到身后一股拉力,微一回頭,卻見他們家蘇公公蹲在他身后,拉著他的衣擺左拽拽,右扯扯,面上一副“我很忙,別打擾我”的神情。 “弟弟府里還有事,今兒就不與三哥敘舊了,告辭,”四阿哥略一拱手,絲毫不顧三阿哥的驚訝,轉(zhuǎn)身拖著尾巴走了。 裕親王起殯,康熙爺悲傷了幾天,終于恢復(fù)政事。而此時,朝堂上眾臣議論紛紛的首要事項,就是清除索額圖的黨羽,查明索額圖的罪狀。 “啟稟圣上,”納蘭揆敘躬身道,“索額圖結(jié)黨妄行,在京中勢力頗大,除額庫禮、溫待、邵甘等人外,臣查知光祿寺卿??蛋玻Y部侍郎周晉等亦常來往與索相府?!?/br> “皇上,索額圖在滿蒙八旗的勢力也不容小噓,”工部尚書王鴻續(xù)上前一步道,“鑲紅旗滿洲都統(tǒng)阿昌阿,正紅旗蒙古副都統(tǒng)布格俱曾在索額圖門下行走?!?/br> “皇上,臣亦有柄啟奏……” 康熙爺高居寶座,神色不清,皇子間倒還頗沉得住氣,只是四阿哥時不時望望為首聽政的太子殿下,心中五味雜陳。 “皇上,”文華殿大學(xué)士兼戶部尚書張玉書上前一步道,“臣以為,處置索額圖黨羽一事不可cao之過急。索額圖在朝三十余年,與之共事、來往的宗親大臣怕是恒河沙數(shù),若要一一查處,必會動搖我朝根基?!?/br> “張卿言之有理,”康熙轉(zhuǎn)頭望向佟國維道,“佟老有何見解?” “回稟皇上,”佟國維動作頗緩地躬下身子,“老臣以為,應(yīng)先理清索額圖所犯罪狀,查清參與其事的大臣,再根據(jù)罪情予以懲處。至于平時有所來往的,只要在人情范圍之內(nèi),自行陳述,便可不予追究。也省得一番清查下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br> “恩,”康熙爺點了點頭,“此一法深得朕心,索額圖一案,朕當(dāng)初就不愿牽連太廣,如今亦然。只要眾臣曉以大義,未與索額圖有所圖謀,人情往來,朕一概不予追究。至于調(diào)查索額圖罪狀一事——” “皇阿瑪,”直郡王出列一步,四阿哥身子一緊,望向大阿哥的背影,“兒臣愿為皇阿瑪分憂,查清索額圖所犯罪狀,將相關(guān)黨羽一網(wǎng)打盡。” 眾臣之中,一直沉默的納蘭明珠暗暗地?fù)u了搖頭。 “大阿哥有此心甚好,”康熙爺語態(tài)淡然,“只是不日,朕既要北巡塞外,你等要隨朕一同前往,索額圖一事還是等朕回京后再行處置為好。” 朝堂上一時沉默,四阿哥緩緩地舒了口氣。 連續(xù)幾日的唇槍舌劍,隨著康熙爺北巡的即將啟程,終于暫時安靜了下來。 此次塞外巡幸,皇子中太子、大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伴駕。這樣的伴駕隊伍,還是頭一遭。 雖然對于自家主子的落選有些擔(dān)心,但總體上來說,剛經(jīng)歷三個月的南巡,能安生地呆在家里,蘇大公公還是高興大于失望的。 不過,蘇偉不知道的是,自這一年后,他們家四爺終其一生再未到過塞北。 七月流火,京城越發(fā)悶熱,四爺留守倒也沒能全然清閑。 十四阿哥臨走前,特意到了親哥府邸囑咐一通,將阿哥所兩位待產(chǎn)孕婦交給了自家兄長。任四阿哥面寒似冰,十四爺都一派理所應(yīng)當(dāng),哼著小曲兒縱馬走了。 十三阿哥的格格瓜爾佳氏與十四阿哥的格格舒舒覺羅氏先后懷有身孕,算著日子,舒舒覺羅氏得到九月份,瓜爾佳氏卻是馬上臨產(chǎn)了。四阿哥派人請示了貴妃與德妃,讓福晉和李氏入宮照顧,又特意叮囑了太醫(yī)院,產(chǎn)婆、藥材都一早準(zhǔn)備好了。瓜爾佳氏也算爭氣,中間沒出什么差錯,八月初九誕下了一名女嬰。 四阿哥親自寫了信給十三阿哥報喜,蘇偉在一旁看著‘吾弟喜獲千金,兄長喜極而涕’之類的話,rou麻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京城的夏天一貫不太好過,而今年的夏天似乎尤其炎熱,未到八月,天上就像下了火。蘇大公公幾乎天天摟著冰塊睡覺,還幾次三番一臉嫌棄地把睡夢中靠過來的四阿哥踹出好遠(yuǎn)。 眼瞅著八月要更加難熬,四阿哥決定舉家搬到京郊莊子里避暑,府里、莊子都開始準(zhǔn)備,弘暉阿哥、兩位小格格也都異常興奮,卻不想在臨行前一天出了變故。 敬事房總管顧問行代傳圣旨,賜四品典儀凌柱女鈕祜祿氏于皇四子胤禛藩邸。 要說四阿哥后院的格格除了詩玥,其他都屬于皇上劃給四阿哥的,但如此傳圣旨?xì)J賜的倒還是頭一遭。 顧問行將圣旨遞給四阿哥,即時恢復(fù)了隨和的面目,彎腰對起身的四阿哥道,“皇上是聽說了十三爺?shù)昧伺畠?,心里惦記著您呢。雖說圣上遠(yuǎn)在塞北,卻一刻也不叫耽誤。還吩咐說,鈕祜祿氏受選秀女也有一段時日了,讓您盡早接到府里,早日再有個一兒半女的,也好讓皇上安心啊?!?/br> 四阿哥輕抿嘴唇,點了點頭,“讓皇阿瑪cao心了,也有勞顧總管大老遠(yuǎn)地跑這一趟。” “不敢,不敢,”顧問行微微垂首,卻復(fù)又抬頭道,“奴才冒昧,一路縱馬而來,口渴的很,還真想向四貝勒討賞一碗茶?!?/br> 四阿哥略微一愣,點了點頭,“應(yīng)當(dāng)?shù)??!?/br> 蘇偉還有些怔怔地,被小英子從后捅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慌忙上前道,“顧大總管請!” “哎喲,蘇公公,咱們是多年沒見了……”顧問行笑笑。 蘇偉有點兒不好意思,“當(dāng)年多虧顧總管照顧,小的一直沒機會好好報答您?!?/br> “舉手之勞而已,談什么報答,”顧問行言談間頗為隨性,一路跟著蘇偉與四阿哥進了東小院。 眼見著其他人都在院門口各自散去,只剩了四阿哥與蘇培盛,顧問行停住了腳步,斂去了面上的笑容,站直身子道,“皇四子多羅貝勒胤禛,接吾皇密旨!” 蘇偉慌張地跟著四阿哥跪下,顧問行從袖中拿出一卷黃綢,“……此前,因索額圖事,朕心難安……現(xiàn)令四貝勒胤禛,密審索額圖家人,訊清相關(guān)人、事,向朕奏報……” 顧問行頒完圣旨,將四阿哥扶起,壓低聲音道,“圣上重任,四爺務(wù)必辦妥,不要驚動他人?!?/br> 四阿哥點了點頭,顧問行俯身告退。 蘇偉有些征愣地送顧總管出門,接連的變故讓他腦子里有點兒蒙,另莫名地覺得有些異樣,卻一時想不出哪里奇怪。直到送顧問行走到了門口,顧大總管回身拍了拍蘇偉的肩膀道,“小蘇子啊,做奴才跟做人一樣,本分、情分缺一不可。無論你憑哪樣走到今天,都實屬不宜。不過,顧公公提點你一句,人貴自省,哪怕是走上了一條康莊大道,也要時時看看前面有沒有懸崖峭壁,機關(guān)陷阱啊?!?/br> 蘇偉一愣,緩緩低下腦袋,“謝顧公公提點?!?/br> 顧問行笑了笑,“你是個聰明的……留步吧,咱家先走了?!?/br> 蘇偉抬起頭,目送著顧問行離去的背影,腦海中那一抹異樣,連帶著顧問行的話,終于猶如一顆霹靂落雷在晴空萬里中轟然炸響——既是康熙爺密旨,為何沒有避諱他一個太監(jiān)? 第165章 脖頸發(fā)寒 康熙四十二年 顧問行走后,一陣風(fēng)似飛回東小院的蘇大公公狂躁了。 乾隆爺?shù)挠H娘鈕祜祿氏即將入府,四阿哥要夜審索額圖的老婆孩子等重大事項都被蘇偉拋到了腦后,此時讓他脖頸發(fā)寒的只有一件事,康熙爺知道了! “顧總管是皇上心腹,我早年就聽師傅說過,顧問行是幫皇上在外面辦事的,”蘇偉從屋子?xùn)|面踱到西面,又從西面踱回東面,“他頒圣旨時的表現(xiàn)那么自然,跟我說的話也帶著歧義,什么本分、情分的,分明就是在暗示我。對了,還有鈕祜祿氏——” “好啦,”四阿哥托著腮幫子靠在榻子上,伸手將焦躁的蘇公公拉到身邊坐下,“你也不仔細(xì)想一想,皇阿瑪要是真知道了,此刻你還能活蹦亂跳地在爺面前轉(zhuǎn)圈圈兒?” “可是,那是皇上的密旨啊,顧問行完全沒有要回避我的意思,”蘇偉臉色發(fā)白,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xì)小的汗珠。 四阿哥笑了笑,伸手幫蘇偉擦汗,“你過于看重那密旨的分量了,索額圖的家人被拘禁在索相府,有專人看守,爺要提審他們,再怎么保密也不可能不驚動任何人,更何況是爺身邊的人。你蘇大公公跟著爺這么多年,宮內(nèi)宮外誰不知道,顧問行是人精中的人精,他沒有回避你也是對爺?shù)氖竞?。至于臨走時跟你說的話,不過是長輩對晚輩的教導(dǎo)罷了。” 四阿哥的話似乎在情在理,蘇偉眨巴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適才鼓噪不安的心總算平定了些。 “好啦,被你折騰一通,爺都累了,”四阿哥拍拍蘇偉的背,“陪爺休息一會兒,今晚咱們還要夜審重犯呢?!?/br> “哦,好……”蘇偉還是有些蔫蔫的,爬上榻子躺到四阿哥身邊,帶著一腦袋的胡思亂想閉上眼睛。 四阿哥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蘇偉的毛,看著他的呼吸慢慢平緩,帶著柔和笑意的臉才逐漸失去表情。 張保跪于堂屋之中,聽了四阿哥的話,猶如數(shù)九寒天里墜入冰窖,“奴才愿一死證明清白,請主子明鑒!” “小聲些,他在屋里睡覺,”四阿哥低垂著眼簾,品著手里的茶,“這事兒若是做了準(zhǔn),誰都難逃嫌疑。但是你,爺還是信上七分的。所以,就交給你來查。如今,最值得懷疑的,應(yīng)該是建府以后跟在爺身邊的人。門客也好,侍衛(wèi)也罷,在府里待得久了,若是想探聽些什么,總是能察覺些風(fēng)吹草動的?!?/br> “是,奴才領(lǐng)命,”張保俯下身子,復(fù)又抬起頭道,“主子,若是查到些什么,該如何處理?” 四阿哥將茶碗放下,負(fù)手走到門旁,“若當(dāng)真是宮里的,就不能輕舉妄動,要是能像馬廉一樣為我所用最好,要是不能,就看他手里握了什么消息了……” “奴才明白了,”張保躬下身子,“奴才這就去查!” 張保領(lǐng)命退下,四阿哥掀開簾子看了看屋內(nèi)榻子上睡得似乎還算安穩(wěn)的人,輕輕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去了書房。 腳步漸遠(yuǎn),傍晚昏黃的光線里,一雙澄明的大眼睛緩緩睜開。 入夜,四爺府側(cè)門洞開,一輛馬車駛?cè)腴L街。 索額圖的家人被拘禁在原來的索相府,由索額圖的兩位兄長心裕、法??垂???滴鯛斢兄I,若是索額圖家人旁生事端,即將心裕、法保誅除。 四阿哥手持皇上的密旨,成功敲開了索相府的大門,心裕親自陪著四阿哥入府,蘇偉跟在后面,一路上頗為唏噓。索相府的奢華富麗在京中大員里當(dāng)屬一屬二的,然索額圖被關(guān)不過兩月,已是滿園的殘花敗柳,長廊影壁上俱是凹痕,角落處更是污穢不堪。 不過當(dāng)眾人進入正堂時,蘇公公才知曉破落的庭院不過是表象,最讓人感慨的當(dāng)是這些曾經(jīng)呼風(fēng)喚雨的千金貴胄。 格爾分從鋪位上爬起來,腳上還帶著腳鐐,面目雖然狼狽,但語態(tài)很是淡然,“罪臣等拜見四貝勒,四貝勒萬安?!?/br> 四阿哥抿了抿唇,緩緩掃視了一周,正堂地上睡著的男眷,內(nèi)廳里走出的女眷已經(jīng)各聚一處,紛紛俯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