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jié)
太子邁進皇帳,俯身行禮,話未出口時,有侍衛(wèi)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不好了,皇上!” “什么事,這樣慌慌張張的?”一旁伺候的梁九功壓低聲音,叱喝道。 “出什么事了?”康熙爺?shù)氖州p落到茶蓋上。 “回稟圣上,”侍衛(wèi)一個頭叩在地上,“護軍前來稟報,十三爺帶著人追捕刺客,受傷墜馬了?!?/br> 熱河行宮 幾個月沒穿太監(jiān)服的蘇大公公有些拘謹,從莊子帶來的供物都被送進了庫房。 小英子滿臉不解地跟著蘇偉蹲在屋檐下,看著院中培植的江南花卉,壓低聲音道,“師父,咱們先一步進行宮干什么?。窟€不知道貝勒爺隨不隨扈呢。” “誰說我是來見貝勒爺?shù)??”蘇偉瞥了小英子一眼,“我進熱河行宮是辦正事兒的。” 小英子撇了撇嘴,“貝勒爺不在,能有什么正事兒???盛京那邊的生意還沒安排妥當呢?!?/br> “你知道什么?”蘇偉拍了小英子一巴掌,“你沒聽莊頭和謝慶都提到蒙古的生意。穆爾察就不說了,謝慶是干馬隊的,來來回回見識的多。我想借這次皇上北巡的機會,也跟來朝拜的蒙古人打聽打聽,看他們那兒生意好不好做。否則,光靠盛京的那一條線,什么時候能有利潤啊。” “哦,”小英子呆呆地應(yīng)了一聲,眼神間還是頗為不信任。 蘇偉癟了癟嘴,一手支著下巴繼續(xù)道,“另外,主子來信提起十三阿哥的異常,這次北巡,十三阿哥是十有八九得跟著的。我也想找機會問問十三爺,是出了什么事兒?,F(xiàn)下京中形勢緊張,要是有個異變,咱們也好早做準備?!?/br> “蘇公公,出事了,”庫魁慌里慌張地跑進院里。 “怎么了?”蘇偉站起身,扶住喘粗氣的庫魁。 庫魁緩了口氣,左右看看后,壓低聲音道,“鑾駕在黃陂駐扎時遇刺了!” 鑾駕大軍與駐軍匯合后,一路疾行,四天后進了熱河行宮。 胤祥被安置在床榻上,一條腿綁著夾板,膝蓋后隱隱透著血跡。 “有勞太醫(yī)了,”胤祥的貼身公公鄧玉將太醫(yī)送到門口。 太醫(yī)謝禮而去,鄧玉輕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進了臥房,“主子,太醫(yī)走了?!?/br> “恩,”胤祥靠在床頭,語態(tài)虛弱,“去把爺?shù)乃幠脕??!?/br> “主子,”鄧玉身子一緊,僵在原地。 “別傻愣著,快點兒,”胤祥皺起眉頭道。 鄧玉咽了口唾沫,硬生生地俯下身子,“奴才領(lǐng)命?!?/br> 遣退了屋內(nèi)伺候的下人,鄧玉握著一只白瓷瓶,慢騰騰地挪到床邊。 胤祥瞥了他一眼,聲音清冷,“把紗布拆開,灑上藥粉,過半個時辰擦掉,再換上太醫(yī)給的傷藥?!?/br> “爺,”鄧玉顫抖著手,兩眼隱有淚光,“您這是要奴才的命啊。” “少廢話,”胤祥支撐著身子向床頭靠了靠,“手腳利落些,你不聽爺?shù)姆愿溃瑺敳艜四愕拿?。?/br> 日頭偏斜,鄧玉由屋內(nèi)出來,臉色還是蒼白的。 “鄧公公!”一個聲音突兀地由后響起,嚇得鄧玉一蹦。 蘇偉莫名其妙地看著出了一頭冷汗的鄧玉道,“是我,蘇培盛?!?/br> “哎喲,是蘇公公,”鄧玉慌亂地擦了擦額頭,“您怎么會在這兒?” “我是出來替貝勒爺巡視各處莊戶的,”蘇偉咧咧嘴,“聽說皇上北巡,就跟著莊子進獻供物的隊伍進了行宮。對了,十三爺怎么樣了?我聽人說,十三爺受傷了,嚴不嚴重?” 鄧玉抿了抿唇,僵硬地垂下頭道,“傷在腿上了,太醫(yī)說,傷勢并不嚴重,但是得好好休養(yǎng),以免落下病根?!?/br> “這樣啊,”蘇偉偏偏頭,看著慌張的鄧玉蹙了蹙眉。 聽聞皇上遇刺,刺客還是蒙古人,前來朝拜的各部貴族都心有余悸。為表忠心,貢品倒是加了好幾倍,態(tài)度也愈加謙和。 八月初,一份來自漠北土謝圖汗部的密奏遞到了皇上手中。 安靜的正殿,斜映進的暖陽,在康熙爺放下奏折的那一刻,仿佛全落進了三九的冰天雪地中。 “來人啊,把胤礽帶來見朕!”一個仿若沉浸冰潭的聲音在空落的行殿響起。 宮內(nèi)的一進宮人紛紛下跪,梁九功咽了口唾沫,握著拂塵的手緊了緊,抬頭示意門口的侍衛(wèi)前去宣太子覲見。 然,誰也沒想到,前去宣人的侍衛(wèi)半刻后慌里慌張地跑了回來,“啟稟圣上,太子一早帶人出去了,一直沒見回來?!?/br> “混賬!”炕桌上的茶具被一應(yīng)掃落,“讓胤褆帶上護軍,把胤礽給朕抓回來,若是有所反抗,其屬下一概就地處死!” 第201章 空章無內(nèi)容 第202章 太子 康熙四十四年 八月初七,熱河行宮 綠意掩映的承安堂中,太醫(yī)檢查完十三阿哥的傷勢,不解地蹙緊眉頭,向后退了一步。 蘇偉看看斂眉沉默的十三阿哥,囁嚅著不吭聲的鄧玉,上前一步道,“鄭太醫(yī),十三爺?shù)耐仍趺礃恿???/br> 鄭太醫(yī)咽了口唾沫,略帶踟躕道,“十三爺?shù)膫謴?fù)的很慢,似乎還有潰爛流膿的癥狀,本來只是筋骨錯位,外傷不重,如今卻是惡化了。” “怎么會這樣?”蘇偉皺起眉頭,轉(zhuǎn)身看了看鄧玉,鄧玉越加瑟縮地垂下肩膀。 “大概是傷后又一路折騰到行宮的緣故吧,”十三阿哥輕咳兩聲道,“太醫(yī)盡力醫(yī)治即可,不必憂心,這天降橫禍,誰也怨不得?!?/br> “是,”鄭太醫(yī)躬了躬身,領(lǐng)命而退。 鄧玉送太醫(yī)出門,蘇偉略一思忖,走到床邊道,“十三爺,不如向皇上請命,準您先行回京調(diào)養(yǎng)吧?!?/br> “不必了,”胤祥微微笑笑,“皇阿瑪隨行的太醫(yī)不少,藥材也都齊全,更何況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也不是爺想走就能走的?!?/br> “主子,出事了,”鄧玉匆匆邁進屋門,“外面?zhèn)鱽硐⒄f,直郡王奉皇命領(lǐng)兵捉拿太子去了!” 京城,四爺府 書房里,四阿哥將關(guān)外送來的信遞給張廷玉。 “這,”張廷玉展信一看,蹙緊了眉頭,“鑾駕在黃陂遇刺,十三阿哥墜馬受傷,匪患是蒙古人?” 四阿哥站在書架前,一手把玩著五顏六色的骨質(zhì)骰子,一手背在身后,看不清神色,“這事兒太過蹊蹺,你怎么看?” 張廷玉低了低頭,“北巡一路都有重兵把手,鑾駕大軍更是護衛(wèi)重重,這一伙人能摸到皇營附近必是有內(nèi)部人幫襯著?!?/br> 四阿哥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道,“皇阿瑪一貫重視滿蒙關(guān)系,特別是近來準噶爾又開始蠢蠢欲動,策妄阿拉布坦野心昭著,蒙古各部的任何動作都牽連著邊境軍情。若是有人故意為之,當真是因噎廢食了。” “貝勒爺,”張廷玉略一思忖道,“現(xiàn)下皇上、太子、直郡王俱在熱河,若是蒙古有變,咱們也得提前做好準備啊。” “這事兒我心里有數(shù)了,”四阿哥緩了口氣,坐在書桌后,“你在翰林院多留意著朝臣的動靜,尤其是索額圖的舊屬及納蘭明珠的門下?!?/br> “是,”張廷玉拱了拱手,復(fù)又想起什么似的道,“貝勒爺,提起明相,臣下倒有一事兒稟報。” “什么事兒?”四阿哥揚了揚眉梢。 “臣下偶然聽同僚提起,年關(guān)過后,納蘭明珠就病臥床榻,”張廷玉向前一步,壓低聲音道,“似乎要不久于人世了?!?/br> 熱河碾子溝 兩隊人馬在官道拐角處對峙,直郡王勒住馬韁,面帶淺笑地揚聲道,“太子殿下請下車吧,本王奉命帶殿下回行宮面圣?!?/br> 阿進泰護在馬車一側(cè),看著對反漸漏殺氣的部署,慢慢把手放在刀柄上。 “本王勸各位還是束手聽命的好,”直郡王瞇起眼睛,“抗旨的罪名可不是誰都擔(dān)得起的?!?/br> 阿進泰冷哼一聲,握在刀柄上的手緊了緊,“要奴才們束手就擒,也請王爺有點兒誠意,您這僚屬的武器可都快頂?shù)今R頭了,若是驚擾了太子,罪名也不小?!?/br> “好個伶牙俐齒的奴才,”直郡王彎了彎嘴角,眼眸深寒,“本王就看看,是違抗圣旨的罪名大,還是驚擾太子的罪名大,來人啊——” “大哥,”馬車上一個虛弱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雖不大但也打斷了直郡王的呼喝。 車簾被掀開,小初子扶著太子下了馬車。 “我隨大哥回去便是了,何必為難幾個奴才,”太子披著斗篷,面色蒼白,時不時地輕咳兩聲。 直郡王的馬打了個響鼻,兩隊人馬間的劍拔弩張略有松動。 “二弟知曉輕重便好,”直郡王敲了敲馬鞭,向身旁的侍從示意了一眼,“請?zhí)由像R!” 太子的護衛(wèi)被卸下兵器,解押在后,太子騎著馬與直郡王并肩而走。 “大哥此番當真費了不少功夫啊,”太子坐在馬上,語態(tài)平靜無波,“從四弟莊子上的事兒到皇阿瑪北巡,就連這次弟弟帶隊出行怕都在大哥的掌握之中吧。” “二弟這是說的什么話?”直郡王瞥了太子一眼,嘴角微揚,“你貴為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是潔身自好,任誰敢動二弟一根毫毛?說到底,勝者為王敗者寇,自食其果罷了?!?/br> 太子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大哥教訓(xùn)的是,二弟與君共勉?!?/br> 京城,四爺府 “蘇公公怎么又跑到熱河行宮去了?”張保給四阿哥端上熱茶。 “他是看了爺?shù)男?,跑去看胤祥了,”四阿哥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末,“胤祥墜馬,爺也擔(dān)心,他在那兒也好。爺就是怕,他那個闖禍的性子,別卷進這起子麻煩里去?!?/br> “主子放心吧,”張保躬了躬身,“蘇公公雖說行事偶爾出人意料,但到底在宮中那么多年,心里定然有數(shù)?!?/br> 四阿哥泯了口茶,重重地嘆了口氣,又拿出魔方扭了扭,“說到底,當初就不該放他走,現(xiàn)在他人在哪兒,爺都得懸著顆心?!?/br> 張保陪著笑了兩聲,低下頭站到一旁。 張起麟輕聲輕腳地走了進來,沖張保擠了擠眼睛,抹了把頭上的汗珠道,“爺,今晚去西配院吧,自打鈕祜祿小主有了身孕,您又好長時間不往后頭去了?!?/br> 四阿哥扭著魔方,瞪了張起麟一眼,幽幽然地開口道,“你給爺把魔方解開,爺就去!” 接收到張起麟的求救信號后,張保彎下腰道,“主子,鈕祜祿小主懷的還不知是阿哥,是格格。說到底,這骰子是小巧,孩子才是結(jié)癥啊?!?/br> 屋里靜逸了半晌,四阿哥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去福晉那兒看看吧?!?/br> “嗻,”張起麟一俯身,連忙上前伺候四阿哥穿靴子,“對了,主子,今兒個年府給側(cè)福晉送來了不少東西,說還有年羹堯大人從四川送來的蜀錦呢。” 四阿哥起身的動作一頓,眸色斗轉(zhuǎn),“既然年羹堯送來了蜀錦,咱們就去年氏那兒開開眼吧?!?/br> 熱河行宮 直郡王押解太子的隊伍回到行宮時已經(jīng)入夜。 蘇偉帶著小英子站在甬道的拐角處,看著一行人進了正殿。過往的奴才無不縮著脖子,等候在殿門口的大臣們猶豫再三,還是紛紛向太子行了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