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節(jié)
“王爺,屬下扶您回圓明園吧,”傅鼐瞪了整天縮著肩膀,連四阿哥站不穩(wěn)了都沒看到的萬祥一眼,自己上前攙扶住了四阿哥。 幾人慢慢走出人群,傅鼐壓低了嗓音道,“屬下這兩天派去京里的人回報說,流言傳的十分迅速,似乎是有人故意在推波助瀾。今兒看十阿哥的言辭,屬下估計跟八阿哥一伙脫不開關(guān)系?!?/br> 四阿哥沒說話,只是垂頭走路,也不知聽沒聽到。 “王爺請留步,”兩個提著燈籠的太監(jiān)攔住了四阿哥一行,為首的大太監(jiān)魏珠,沖四阿哥略一躬身后道,“王爺,萬歲爺在清溪書屋等著您呢?!?/br> 萬祥跟傅鼐都是臉色一變,萬祥腿上一軟,差點跌倒。 四阿哥倒是沉得住氣,吩咐傅鼐原地等候,自己帶了幾乎連步子都邁不開的萬祥,磕磕絆絆地跟著魏珠往清溪書屋去了。 午夜,農(nóng)莊 在床上已經(jīng)躺了一個多時辰的蘇偉,不知為何,就是睡不著,胸膛里好像著了一團火,把整個人燒的燥熱異常。 “怎么回事啊?”蘇偉一把推開身上的被子,干脆翻身坐起,想了想,又披了件衣裳,蹬了靴子,推門走到了院里。 不遠處的樹梢上,樹枝發(fā)出沙沙的響聲,蘇偉往那個方向看了看,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什么,自己搬了個小馬扎坐到了燈籠下。 “蘇公公怎么出來了?”盯梢的侍衛(wèi)躲在樹后,對這位傳說中的大太監(jiān),他是一點不敢馬虎。 “估計是天氣太熱吧,”蹲在樹上的人悄聲答道,“出來也好,萬一今晚來了消息,咱們說不準(zhǔn)要連夜帶人離京呢。” 清溪書屋 四阿哥走進內(nèi)堂時,康熙爺正坐在龍案后頭,手里的朱砂筆還沒放下,屋子里頭點著若干盞紅燭,十分明亮。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四阿哥下跪行禮,“時辰不早了,今兒又是中秋,皇阿瑪怎么不早些休息?” 康熙爺抬起頭看向四阿哥,臉上還帶著牛角勾水晶眼鏡,神情平靜,眼里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只略過四阿哥的臉,沖四阿哥身后揮了揮手。 四阿哥身上一僵,忽聽身后一連串的腳步聲,緊接著是萬祥的一聲驚叫和剛喊了一半的王爺救命。 “皇阿瑪!”四阿哥猛然抬起頭,眼神似十分急迫,“請皇阿瑪高抬貴手,萬祥不能殺!” 屋子里陡然陷入了一片沉寂,伺候在萬歲爺身側(cè)的魏珠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門外被人塞住了嘴的萬祥,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被人一路拖到了臺階下。 康熙爺靜靜地看著四阿哥,眼中的淡然平靜,漸漸蛻化成了一汪沒有波瀾的寒潭死水。 第367章 傲骨 康熙四十八年 八月十五,清溪書屋 “皇阿瑪恕罪!” 四阿哥為萬祥求了情,也不敢再直視康熙爺?shù)难劬Γ坏寐瓜骂^,“兒臣知道,皇阿瑪因外界流言,為兒臣費了不少心??墒莾撼?,不愿僅因他人之言低頭,只是幾句閑言碎語,兒臣就要殺人已證清白,那兒臣這個王爺,做的也實在太沒骨氣了?!?/br> 四阿哥話音落下,屋子里的氣氛似乎陡然一轉(zhuǎn),一直提著小心的魏珠,也跟著悄悄吐出口氣。 康熙爺?shù)纳袂榭此茮]多大變化,只是不再一動不動地盯著四阿哥看,轉(zhuǎn)而拿起了桌上的棉布,慢慢擦起了眼鏡,“朕知道你一向傲氣,可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這閑言碎語看起來不上大雅之堂,實際上卻是最能傷人的利器?!?/br> “兒臣明白,”四阿哥脊背稍松,語氣卻依然堅定,“不過,兒臣相信,謠言止于智者。更何況,兒臣也不認(rèn)為殺了幾個太監(jiān),就能止住這些污言穢語。只怕到時,兒臣會落個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名頭,反倒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懷。” 康熙爺擦眼鏡的動作頓了頓,眉眼稍抬,“哦?你是在懷疑什么?” “空口無憑,兒臣什么也不敢懷疑,”四阿哥抿了抿唇角,臉色似乎也跟著蒼白了兩分,“萬祥只是個奴才,死不足惜。可是此時殺了他,幾乎就等同于兒臣認(rèn)下了狹弄內(nèi)監(jiān)的污名。兒臣不愿背此污名,遂斗膽請皇阿瑪開恩?!?/br> 康熙爺放下了手里的棉布,微微瞇起的眼睛在四阿哥的臉上慢慢掃過,讓人看不出是審視,還是在思考什么。 四阿哥鎮(zhèn)定不動,頷首垂目,康熙爺看了半晌,終慢慢緩下口氣,“罷了,本來就是你自己的事,朕相信你能以皇家聲譽為重,不會真的做出——讓皇阿瑪失望的事來?!?/br> 康熙爺?shù)脑捘┱Z氣深沉,四阿哥慌忙叩首,握在拳里的指尖深深刺進掌心里,讓他的聲音穩(wěn)了又穩(wěn),“多謝皇阿瑪體諒,兒臣,絕不敢有負(fù)圣恩。” 八月十八,農(nóng)莊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兒?” 小二院里,蘇偉立在屋子中央,雙手環(huán)胸,一臉正氣凜然地質(zhì)問著甫一進屋就懶在了榻子上的四阿哥。 四阿哥也是好笑,一手撐著頭,嘴角微微翹起,“巴彥是年初才進的王府,一身飛檐走壁的好本事。爺也真是好奇,咱們蘇大公公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竟還拿棍子給捅了下來。那孩子年紀(jì)小,從樹上摔下來就受了打擊,現(xiàn)在還悶悶不樂呢?!?/br> “你少轉(zhuǎn)移話題,”蘇偉眉毛一豎,把立在一旁的棍子拿起來在手上揮了揮,“莫名其妙地派一堆人來監(jiān)視我,有大門不走,偏在樹上蹲著。我用棍子去捅,已經(jīng)夠仁慈的了。你趕緊給我從實招來,到底出什么事兒了?監(jiān)視我不說,還不讓出門,是不是你干什么壞事了?” “我干壞事?”雖然是蘇大公公先發(fā)制人,但四阿哥在氣勢上完全是后來居上的,“是誰剛一出了王府,就跟老九的手下對上的?上次被人告到順天府的事兒,你是一轉(zhuǎn)眼就忘了嗎?這宦官之禍的風(fēng)波還沒過,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送出王府,你倒好,一轉(zhuǎn)眼又到人家跟前惹是生非去了。你是怕別人不知道,你蘇大公公在京里仍然是威風(fēng)八面嗎?這要讓一些小人注意到了,你當(dāng)他們不會到敬事房去告上一狀?到時候,敬事房再派人來,只怕就不是進慎行司挨幾下板子的問題了吧。” 四阿哥的一番問話,端的是有理有據(jù),剛還氣勢凜然的蘇大公公,頓時心虛了八分,“哪,哪有那么嚴(yán)重?我都是打著小英子的名號去的,他是新人,沒多少人注意。” 四阿哥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蘇偉立馬把棍子扔了,頭垂地低低的做認(rèn)錯狀。 不過顯然,久經(jīng)沙場的雍親王不吃這套,“既然是打著小英子的名號,那就讓小英子去辦吧。最近,京里風(fēng)聲還緊,你就老老實實地呆在莊子里,哪兒都不許去!” “啊!再商量商量行不行?”地上的人幾步爬上榻,緊緊挨著四阿哥的腿坐下,“月錦繡剛剛簽了筆大生意,上萬兩的買賣啊。小英子還年輕,哪里會跟那些老狐貍打交道。再說,他還得忙著圓明園的事兒呢?!?/br> “沒得商量,”四阿哥瞇起眼睛,面上露出些疲倦,語氣卻依然不容拒絕,“爺會留下巴彥他們看著你,要是敢先斬后奏,看爺怎么罰你!” “暴君一個,還講不講理了……” 蘇偉氣呼呼地嘟囔了兩聲,再回頭去看四阿哥時,又猛然涌出些心疼,“是不是朝上的事兒太多了?還是府里不安穩(wěn)?要不,你先把王欽他們帶回去吧,他們沒有我們幾個惹眼,多些老人坐鎮(zhèn),福晉和納穆圖管起事來還能更周全些?!?/br> “再等些日子吧,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四阿哥閉了雙眼,攥上蘇偉的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數(shù)過去,“爺也是這些日子才發(fā)現(xiàn),你跟在爺身邊這么多年,不只是爺戀著你,府里的大小人事也都跟著依賴你,依賴你帶著的那些人。你就好像咱們王府里的定海神針,好好地立在那兒時,大家都各司其職,這一旦挪了位置,下頭的魑魅魍魎就都活分起來了。旁的不說,納穆圖是咱們王府的長史,有官職在身,都震懾不住府里那股子妖氣。爺也想借這次機會,給他些鍛煉的時間,否則,這長史的位置,爺就得思量思量了?!?/br> “這也不能全怪納穆圖,”被夸獎的蘇公公還有些沾沾自喜,“你剛建府時,怕惹萬歲爺忌諱,選的奴才都是不避親的。雖說這幾年,經(jīng)過幾次清洗,但是一人牽著一家,根子都還在那兒呢。納穆圖即便是長史,也不得不顧著各個小主的顏面,各個家族的勢力,難免放不開手腳。我看,還是得讓福晉立起來,她身份正好。你也不要總避諱這,避諱那的,我可是聽小英子說,你把府里不少事項都交給大格格了。這大格格畢竟還是個孩子,你用個孩子把福晉架在那兒,讓人家怎么想?” “我看茉雅奇做事倒比福晉還穩(wěn)妥些,”四阿哥嗓音閑閑的,兩眼也未睜開,“爺不是故意架空福晉,只是怕給了她大權(quán),會讓她的性子更加執(zhí)拗,弘昀還未成年,爺總是不太放心……” 入夜,彩霞園 太監(jiān)馮進朝稱夜進了側(cè)福晉嘉儀的小院,侍女繡香把門窗都關(guān)得緊緊的,又留了信任的奴才在外頭看守,才放心帶著馮進朝進了內(nèi)廳。 “你說的都是真的?”嘉儀一手按在梳妝臺上,滿臉都是掩蓋不住的喜色,繡香站在一旁,臉色卻是白了又白。 “千真萬確,”馮進朝彎著腰,嗓音壓地低低的,“奴才因著小主提拔,最近在貝勒爺跟前很是得臉。那榮平在慎行司挨了板子,貝勒爺也不怎么叫他伺候了。最近都是奴才跟著貝勒爺去暢春園議事,在九經(jīng)三事殿外頭,聽其他阿哥的太監(jiān)說的。那蘇培盛不止挨了雍親王責(zé)罰,還被扔到了莊子上?,F(xiàn)在,雍親王跟前最得臉的,是一個叫萬祥的公公。最近,還有傳言,說那個叫萬祥的,跟雍親王有一腿呢?!?/br> “這真是老天有眼啊,”嘉儀深深吸了口氣,又長長地吐出。 馮進朝有些微詫,好奇地問了句,“小主跟那個蘇公公有過節(jié)嗎?哦,對了,奴才聽人說,小主曾在雍親王府里呆過?!?/br> 嘉儀瞬間冷下臉色,馮進朝自知失言,慌忙垂下頭去。繡香沖他擺了擺手,馮進朝連忙行禮告退。 “繡香,你看,老天爺還是眷顧我的,”待屋里只剩了主仆二人,嘉儀回身拽了繡香的手道,“沒了那個蘇培盛,雍親王也自顧不暇,我終于不用再日日擔(dān)驚受怕了。現(xiàn)在福晉不中用,貝勒爺也只寵愛我一人,只要日后,我把弘旺捏在手里,這偌大的八爺府,遲早是我的。” “小主,”繡香強撐了精神,提醒嘉儀道,“咱們還是得小心謹(jǐn)慎些,貝勒爺?shù)纳碜尤缃褚参凑{(diào)養(yǎng)好。咱們當(dāng)初做的事兒,還不知雍親王府里有多少人知道。就是福晉那兒,估計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繡香的話警醒了嘉儀,看起來是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實則仍然是危機重重。貝勒爺?shù)牟?,就是嘉儀的催魂符,隨時隨地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我到底,該怎么走出這副困局……”嘉儀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沉沉夜色,陷入了無盡愁緒。 八月二十日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地駛出暢春園,李氏、年氏倒是少有地坐在一輛馬車上。 兩人都穿了側(cè)福晉的冠服,心里也隨著馬車的顛簸七上八下。 年氏倒比李氏還鎮(zhèn)定些,李氏心里是真有些發(fā)慌,連連看了年氏幾眼,還是忍不住地先開口道,“你說,德妃娘娘召咱們覲見,是不是為了萬祥那碼事兒???這要真為了那碼事兒,召福晉一人就行啦,還捎上咱們做什么???” “娘娘的心思,我怎么知道?”年氏不想與李氏多說,心里對德妃卻是多少有些不滿的。連皇上都沒有追究,她這樣大張旗鼓地召見,又算什么? “反正都是些瞎傳的胡言亂語,福晉心里自當(dāng)有數(shù)的,咱們跟著她說就是?!?/br> “那是自然,”李氏捏著手里的帕子扇了扇,末了又有些埋怨地道,“王爺也真是的,做什么現(xiàn)在還留著那個萬祥?左了,在萬歲爺那兒也證了清白了,回頭把人悄沒聲地處理了不就得了?現(xiàn)在眼瞅這謠言越傳越廣了,等底下的百姓嘴一張,可就不是那么好閉上的了。那個萬祥活著一天,外頭的流言還不知要傳成什么樣。要依我說,王爺實在不必為了爭那一口氣,白白受這么多委屈。” “jiejie說得有理,不過,王爺可能還是有自己的打算吧,”年氏垂下頭,默默斂去眼中的失意。 她不得不承認(rèn),李氏的話其實也是她心中所想。她不相信,王爺會真的因為爭一口氣,而做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決定,之所以堅持不殺萬祥,其實還是為了那個人吧。 只要萬祥還活著,就等于為那人豎起了一面盾牌,他活得越長,這面盾牌就越結(jié)實??梢宰屇侨嘶畹母б庖恍?,更安全一些,哪怕射向這面盾牌的箭,其實都等同于射向了王爺自己。 聞風(fēng)閣 蘇偉也是一大早地出了農(nóng)莊,到達聞風(fēng)閣時,已經(jīng)到了午飯時間了。 庫魁替蘇偉打開車門,眉頭都皺成了一團。 蘇偉瞥他一眼,嘖嘖了兩聲道,“干嘛愁眉不展的,本財東今天可是請你來聽曲兒的,新進京的戲班子,別人花錢都聽不到?!?/br> “奴才消受不起,”庫魁聲音悶悶的,“您前天還答應(yīng)王爺好好呆在莊子里呢,一轉(zhuǎn)眼就偷跑出來了。巴彥他們也是可憐,吃了那么多瀉藥,也不知啥時候能緩過來?!?/br> “哎唷,你放心吧,”蘇偉拍拍庫魁的肩膀,領(lǐng)他往聞風(fēng)閣里走,“等這筆買賣談下來,我一定好好補償他們,也好好補償你?!?/br> “我不用補償,少挨幾下板子就行了……”庫魁嘟囔兩聲,還是認(rèn)命地跟在蘇偉后頭,進了聞風(fēng)閣。 今兒是蘇偉跟瑞升祥的東家正式見面的日子,上次代表東家來的福掌柜先到了一步,看到蘇偉的馬車忙迎了出來,“蘇大財東來得早啊,我們東家先往鋪子去了,一會兒就到?!?/br> “不急,不急,”蘇偉笑著擺擺手,跟隨福錦進了二樓的包廂,“我也是聽說京里來了新的戲班子,特意早點過來開開眼?!?/br> “蘇財東也是一位雅士啊,”福錦笑著應(yīng)道,“這戲班子的班主跟我們東家是故友,這次也是我們東家特意拜托老友,格外在聞風(fēng)閣開一場,以補上次對蘇財東的失約之過啊。” 福錦一語雙關(guān),既提了上次瑞升祥許財東南下采買失約,未露面之事,也提了福錦私下與楊泰先合訂了價格之事。 蘇偉不欲與福掌柜多生糾葛,笑著拱了拱手道,“許財東實在太客氣了,蘇某今日可要大飽眼福了?!?/br> 福錦很是感激蘇偉的大度,忙叫了小二上茶水、點心。那頭許財東還未到,戲班子也還在準(zhǔn)備。聞風(fēng)閣大廳的臺子上,是一個年紀(jì)不大的說書人正在講京城的新奇異事。 蘇偉一邊吃著點心,一邊心情愉悅地聽著。 那說書人講了一段,端起碗喝了口茶,茶碗放下,手里小鼓一敲,眉眼都生動了起來,“今兒小的再給各位爺來一段新鮮的,請諸君聽一聽,什么叫銀安殿上小相公銷魂瘦骨,金鑾階下癡賢王為卿一怒!” 第368章 殺人 康熙四十八年 八月二十,圓明園 待從暢春園回來,福晉與年氏、李氏面色都不好,平白在德妃宮里吃了一通教訓(xùn),各個心里都不甚舒服。 年氏才回了住處,就叫了采兮道,“萬祥今兒跟王爺出去了嗎?” “沒有,”采兮低頭答道,“王爺今兒就帶了侍衛(wèi)出去,萬公公應(yīng)該還在清晏閣呢?!?/br> “小主,”凌兮知道年氏的想法,忍不住出聲道,“王爺有令在先,福晉都沒有動作,小主還是——”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年氏打斷了凌兮的勸說,繼續(xù)吩咐采兮道,“把萬祥帶來見我,盡量不要驚動旁人!” “是,”采兮領(lǐng)命而退,留下心里七上八下的凌兮,陪在面無表情的年氏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