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帝寵令》 作者:小莊周 第1章 冬日里入了夜變得愈發(fā)的寒冷,風有點刺骨的感覺,枝葉不再繁茂,連續(xù)落了幾日的雪點綴在樹枝上,白色的厚積雪覆蓋在紅色的磚瓦上,紅白相間顯得格外的雅致。 秀闔宮的東殿里,桑莘將窗欞打開,將細臂伸出窗外,雪花輕飄,恰好落在了她的指尖上,她彎起了眉眼,莞爾一笑,露出了一顆小小的虎牙,顯得她這個人格外的靈動嬌俏。 雪花在指尖化成一灘水,水漬沿著指尖往下流,滑過小巧的掌心,冷的她“嘶”了聲,忙把手縮回去,窗欞被她闔上,下一刻,大門就被推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小姐,我回來了。” 燕兒帶著一股風寒走了進來,看見桑莘站在窗欞邊,道:“你站在那做甚,快些進被窩去,這天寒地凍的,別下地遭罪。” 桑莘裹著厚重的狐毛衣乖巧的往床上走去,見她手里空空的,她問道:“炭呢?” 燕兒的小臉聞言頓時變了色,青一陣白一陣的,桑莘也未催她,過了半晌,燕兒才開口道:“走到半路被人搶走了。” 桑莘蹙眉,這年頭,炭都要搶? “可是宮里的哪位娘娘干的?”桑莘問道。 “是恬宜宮的麗嬪,”燕兒答:“我走到一半,她的貼身宮女便從我身上搶了過去,說是麗嬪屋內的炭火不夠用,內務府說最后一點給我們拿了,她們便二話不說的搶了去?!?/br> 燕兒說到此處,眸子里頓時盛滿了霧氣。 她自幼是跟在桑莘身邊的,哪里見過這種委屈?平日在府里,桑莘也是寶貝的大小姐,老爺夫人少爺們輪著寵她,好吃好喝的供著,生怕她受了委屈,如今倒好,原本以為進了宮,雖說不像是府中那般自由自在,但也不至于淪落到連盆炭火都要被人給搶了去。 桑莘見她快要哭出來,忙忙拿著手絹想要幫她擦拭掉淚,燕兒卻扭頭,伸出手接過,鼻音nongnong的,道:“我自己來便好了?!?/br> 桑莘知她委屈,卻也沒辦法,誰讓這是皇宮呢,她輕嘆一聲,道:“是我害了你,要昨日進宮,我不帶著你便罷了,你還可以在家中過你的安閑日子,何苦來受這個委屈?!?/br> 原本是寬慰的話,豈料燕兒聽了哭的更厲害,道:“小姐說的這是什么胡話,我哪里覺得委屈,我只是替小姐委屈,原本好好的,少爺都幫小姐物色好了少年郎,一道圣旨就把你帶進了宮里,進了宮也便罷了,誰知連個位份也不給,把你丟在這叫天不靈叫地不應的偏遠宮殿?!?/br> 剛剛還能寬慰她,如今倒是桑莘也跟著失落了起來,外頭寒風正盛,狂風敲打著窗子,砰砰作響,她不由得想到了在家中的那些溫暖日子。 往年到了冬季,府里上下的丫鬟們都知她怕冷,早早的就在屋里燒好了炭火,地龍也燒的旺旺的,整個屋子里暖洋洋的,她只穿件薄衫便可,如今,裹住了狐毛衣都覺得擋不住外頭的寒風。 思及此,桑莘眼眸微垂,一雙杏眼頓時布滿了霧氣,入宮為妃并不是她的本意,但昨日一公公捧著圣旨來到府里,等圣旨宣讀完,她才知道,是讓她進宮伺候皇上的。 公公領了爹爹給的喜銀便走了,她雖然不肯,但圣旨已經頒了,豈能抗旨不遵? 料是借桑莘十個膽,她也不敢忤逆圣旨,這其中的后果,可是誅九族的,她萬萬不敢當這個罪人。 如今事已成定局,桑莘嘆息一聲,道:“已經進了宮,就別再提那段親事,這件事外人皆不知,你我就別給人落了口舌?!?/br> 燕兒自然是明白的,見桑莘裹著厚重的狐毛衣,便攙扶著她走到了床榻上坐著,床頭上點燃了幾盞蠟燭,火光忽明忽暗,瞬間照在了燕兒那張微腫的臉頰上。 桑莘目光微滯,眉心蹙起,拉著她的手便道:“這是何人干的?” 燕兒立刻擋住了自己的臉頰,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說實話,“我摔......摔的......” “到底是何人?”桑莘一雙眼眸里生出了怒氣,問道:“是不是麗嬪?” 雖是疑問句,語氣也帶著篤定,她一雙眼眸緊緊的擁抱望著燕兒,后者癟著嘴,淚掉下來,道:“我剛剛不肯把炭給她,她便讓她身邊的婢女賞了我?guī)锥狻!?/br> 冬天里,輕微的磕著碰著都能疼痛許久,更何況被扇了耳光,臉頰處少不了紅腫一片,思及此,桑莘立刻將燕兒的臉轉向她,果然,那半邊臉又紅又腫,還有些淤青了。 見桑莘又氣又傷心,站了起來就往門口走去,燕兒立刻抱著她的腿道:“小姐可千萬別做傻事,如今我們在宮中無依無靠,你找誰給我們做主,找誰啊?” 桑莘雖不肯承認,但燕兒說的確實是事實,這宮里,上上下下幾百個宮殿,卻沒一個能幫她們做主。 別說做主了,就這么貿貿然的沖出去,就算找到了麗嬪又能如何? 參她一筆?可是她連皇上的面都沒見著,別說面了,自昨日進宮來,她就沒得到皇上的傳召,似乎那人只是隨隨便便的寫了一封圣旨,太監(jiān)頒發(fā),這件事就畫上了句號。 她好像只是他拿來應付朝中大臣們催他納妃的一個小角色,用過便忘了。 亦或許......他根本從一開始就從未知道過她這個人。 桑莘無力的跌坐在了地上,地龍雖有,卻也還是冷的瘆人,燕兒攙扶著她站起身,小聲道:“小姐,奴婢受點委屈便罷了,你可千萬別做傻事,你進了宮,一舉一動可就牽扯著桑氏一族人,我不要緊,你想想老爺,想想夫人和少爺......” 從未感到過如此的無力,桑莘屈膝,將小腦袋埋在膝蓋上,哭的惹人憐。 冬夜的風捶打著窗欞,像是有穿墻之術般隔著墻壁穿進了殿內,將燭火吹的忽明忽暗,殿內像是雷電交加的雨夜,光一陣暗一陣。 原本是有在殿外守夜的宮女和太監(jiān),但經過一夜也沒見皇上有傳召也未曾對桑小主有封號和位份,本有這一顆與她共榮的心,經過一夜之后,慢慢的冷卻了下來。 宮里的人本就勢力,特別是底層的宮人們更是如此,寒夜當頭,他們二人在各自的小屋里蓋著棉被取著暖,心中絲毫未有對東殿里自家小主有愧疚之心。 他們可是聽聞了的,秀闔宮里還有位與桑小主同日進宮的林小主,她住在南殿,人家可謂是勤奮的很,昨個一日都在跟著宮里的嬤嬤學習規(guī)矩,想要奪得圣寵的心尤為的明顯。 可自家小主呢,一日都窩在殿內,也沒出門,頂多就是在回廊上小坐一會,之后便回了殿內,也沒對他們有傳召,也沒傳嬤嬤前來教導規(guī)矩,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但他們心中清楚得很,這位小主,估計就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 都說奴憑主貴,思及此,他們二人嘆息一聲,跟著這個小主,估計難有一日能夠威風一回了...... 入了冬的夜似乎格外的長,夜間桑莘被凍醒好幾次,之后燕兒干脆拋下了主仆的觀念,上了床抱著桑莘給她暖暖身子。 可能是真的有用,桑莘身子回了點暖,一夜睡得淺,卻也還是闔了眼,淺淺的睡了一覺。 臨睡前,桑莘嘀嘀咕咕道:“外頭守夜的那兩個人幫我打發(fā)了去,天寒地凍的,可別凍出傷來?!?/br> 燕兒沉默片刻,心中早已知曉那二人對桑莘的態(tài)度,卻不想她又覺得委屈,道:“你放心吧,早就打發(fā)了的?!?/br> 桑莘這才睡了過去,一夜寒風瑟瑟,這頭冷的互抱取暖,另一頭蘊華宮里的麗嬪倒是熱的有些冒汗,她醒來,周圍的貼身宮女立刻端起水,遞到了她跟前,道:“娘娘,可是渴了?” 麗嬪嗯了聲,抿了口水,眼眸的余光瞥見了放在遠處的炭火,道:“真熱,去,把這炭給端出去放在雪地里,我倒要看看放一夜去是這雪厲害點把炭滅了,還是這炭火頑強點弄不滅。” 宮女應道:“是娘娘,奴婢這就去?!?/br> 麗嬪隔著窗欞看見了雪地里的炭火,嘴角勾起一抹笑,她不反對皇上納新人,因為她知曉反對是毫無意義毫無效果的。 但是她是不會容許皇上納的新人是個罕見的美人兒,饒是誰都不會允許一個長相如此俏麗的女子留在后宮里,那時時刻刻就是個隱患,極大的隱患...... 她就不相信,這后宮里能有一個愿的,她猜想,那群人指不定憋著什么狠招去會會這個美人兒,思及此,麗嬪惺忪的睡眼登時泛著光。 她急急忙忙的喚人進來,笑著道:“明日卯時一到你就叫桑莘過來這里請安,說這是必須要做的?!?/br> 宮女福了福身子:“是,奴婢明日卯時就去。” 麗嬪嗯了聲,揮揮手:“退下罷?!?/br> 宮女退下,麗嬪蓋著被子想到明日一早,等桑莘來到宮門口跪安時她卻不開門的模樣,心頭就是一陣樂呵。. .. ,, 第2章 天還未亮燕兒就被外頭的喧鬧聲吵醒了,聲倒不是很大,但她睡的淺,屋里頭又有點冷,她一晚上都在小心翼翼的注意著桑莘的狀態(tài),生怕她會被凍的身子受不住。 外頭傳來了腳步聲,她輕輕的掀開被褥往下走,隨身披了件外衫,門被她打開,響起了嘎吱聲,她被涌進屋里的寒風凍的哆嗦了下,趕忙走出去將門合上,問:“是何人在此喧嘩?” 語氣不算又好,因為燕兒覺得,小姐好歹也是皇上下了旨送到了府里,小轎子抬著進了皇宮的,雖沒見過皇上也不沒爭寵的心思,但是她還是不能讓人覺著她們主仆二人好欺負了去。 聲落,燕兒看見了來人,竟是一小宮女,看,這就是勢利眼,見她小主不爭不搶,連一個小宮女都不她們放進眼里,燕兒氣登時來了,正準備好好的質問她一番,卻聽見那人狗仗人勢的道:“麗嬪有令,卯時一到就去蘊華宮門口請安,若有差池,唯桑小主是問。” 宮女說完便退了下去,燕兒裹著件外衫站在門前,身后的門緊閉著,她發(fā)著呆望著這下了一整夜的白雪,覆蓋在地上厚厚的一層,有些甚至飄到了回廊里,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燕兒自然是知曉麗嬪沒安好心,從昨日里看見的那炭火便知,竟讓她跪在雪地仰著頭挨巴掌,便扇還邊罵:“看見了沒,你一個沒位份的小主身邊的走狗還想和我們的麗嬪搶炭火?” “你個沒眼力見的狗東西。”話畢,麗嬪還叫她身邊的婢女踹了她一塊,燕兒捂著胸口,竟還覺著有些疼痛,心想麗嬪叫小姐去請安,一想到小姐或許也會受這個苦,燕兒的心就懸起,一顆心又是惱怒又是恨自己無力。 站在寒冬的雪地上,燕兒聽見了屋內傳來了桑莘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困倦,問她道:“燕兒,你可在?” 燕兒揉了揉眼,這才高聲應道:“奴婢在的,小姐怎么起的這么早?”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屋內,燕兒糾結該不該說這件事,卻看見桑莘一臉了然的模樣,她問道:“小姐可是聽見了什么?” “自然是聽見了的。”桑莘沒有遮掩,承認道,又說:“她叫我去請安?” 燕兒輕輕的點了點頭,桑莘心里冷笑一聲,昨日扇了她的婢女,今日就叫她去請安,可真是臉皮比城墻還厚。 有句話說的妙,打狗還看主人,她打了燕兒,不就是在她桑莘的臉上也賞了幾巴掌嗎? 思及此,桑莘輕笑聲,問道:“后宮里是否只有一個瑜貴妃位份最高?” 燕兒:“是的,太后去別宮避寒了,現在只剩下一個瑜貴妃位份最高了......” “既如此,就幫我梳妝打扮吧?!鄙]返?。 燕兒不解,咬著唇心疼道:“小姐果真是要去給麗嬪請安嗎?這冰天雪地的,可別受了涼,再說了,您去到請安,她還指不定如何刁難您......” 燕兒的話音未完便給桑莘階斷了,她看著她,一雙杏眼睡眼惺忪,似心情格外的好,微微笑著,露出了一個小小的虎牙。 “誰說我要去給她請安了?”桑莘冷笑聲:“她昨日怎么對你的,我心里頭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你盡管幫我梳妝打扮就是了。” 燕兒心中雖有疑惑,卻也還是端了水進來,扶著桑莘去銅鏡前梳妝打扮。 見凡事都是燕兒親力親為,桑莘道:“前日我進宮時,不是說配給我一個宮女一個太監(jiān)嗎?為何如今沒看見人?” 燕兒沒敢說那二人還在睡夢中,也沒敢說他們昨日還都未守夜,怕桑莘因此動了氣或者受了委屈,便道:“估摸著天太冷,還未醒來罷了。” 桑莘不想去理這些事,她因為太冷都未休息好,如今,只安慰道:“辛苦你了?!?/br> “小姐說的哪里話,這是奴婢應該做的?!?/br> 燕兒幫她梳好發(fā),幫她簪了個素色的發(fā)飾,桑莘選了件藍色的衣裳,顏色不鮮艷,比起她往日穿的,顯得低調不少。 臨走前,桑莘還拿了一盒子首飾品遞給了燕兒,道:“這你幫我拿著,我們去瑜貴妃那?!?/br> “瑜貴妃?”燕兒問道:“小姐要去瑜貴妃那?” “不然呢?”桑莘道:“昨日那檔事出了才知自己在這后宮里無人給主持公道,如今麗嬪位份不大,但卻欺負到我們二人頭上來了,我們還是不反擊,往后不是任她欺負?” 燕兒此刻才知,自家的小姐也不是任人欺捏的軟柿子,而是一只帶爪子的小白兔,逼急了還會咬你一口的那種。 卯時過了半,桑莘剛好走到了瑜貴妃的蕓薔宮,宮殿外頭種了些許的粉紅色的花朵,可見,這宮殿的主人倒是別出心裁。 外頭站了兩個值班的太監(jiān),見了來人相貌非凡,衣著雖不似貴妃那般奢華,卻也是個上乘的質地,臉上頓時掛了笑,道:“不知是哪個宮里的娘娘?” 桑莘微微笑:“娘娘稱不上,左右不過一個小主罷了?!?/br> 小主?太監(jiān)們恍然大悟,宮里頭前個兒新來了兩個小主,傳聞有一人更是長得貌若天仙,太監(jiān)們是個眼尖的,問道:“可是桑小主?” 桑莘沒去理會為何他們知曉自己的身份,微笑道:“是的,麻煩公公通報一聲秀闔宮的桑莘前來請貴妃娘娘的安?!?/br> 到底是個小主,他們宮人們還是給了點面子,公公道:“好,勞煩小主稍微等一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