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她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被楊新立騙過一回,她也生怕自己會再瞎眼一回,看上了哪個人渣。先前是運氣好碰見了嬸嬸,之后有沒有運氣還說不準呢。 只是那溫公子,云珠公主也的確是喜歡的。 被緲緲發(fā)現(xiàn)了,她也就不遮掩,小聲地與緲緲說了起來。 直到宮人來提醒,兩人才發(fā)覺不知不覺說了許久,連忙走了出去。 “我還奇怪,你們兩人去了哪兒。”皇后笑道:“一眨眼便沒了人影,若不是我讓人去找,還找不到人呢。” “我與嬸嬸說多了話,一不留神,連時間都忘了?!痹浦楣鲹е屎笕隽艘粫簨?,目光觸及到旁邊的楊欣怡時,臉上的笑意便收了回來。 楊欣怡恭順地垂首站在一旁。 在緲緲二人回來之前,她便一直陪在皇后娘娘身邊說話,她使出渾身解數(shù),本以為已經是哄了皇后娘娘開心,記住了她,誰知道緲緲她們一回來,皇后眼中就沒有她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緲緲,緲緲身邊圍著好幾個人,方才與她說話時端莊嚴肅的皇后這會兒對她笑意盈盈的,皇后身邊的老嬤嬤還親自扶著她。同樣是有了身孕,方才她可沒得到半點優(yōu)待。反而是緲緲,好像所有人都怕她磕了碰了,關懷備至。 楊欣怡又垂下了頭。 今日的賞花宴便到此結束了。 眾人往外走去,竟然正巧碰見皇帝也來了御花園里?;实凵磉呉哺簧偃耍瑤孜换首佣荚谄渲?,還有好幾位朝中重臣。 眾人迎面碰上,連忙躬身行禮。 緲緲在其中看到了容景。 她站在皇后身后,隔著人群與容景對視了一眼,對上她的將軍毫不掩飾的目光,忍不住彎了彎杏眸。容景眼睛一亮,幾乎是迫不及待到她身邊來了。 甚至他也這樣做了。 皇帝還在與身邊的大臣攀談,便見容景站了出來:“皇上?!?/br> 皇帝:“……”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緲緲,無奈道:“去吧?!?/br> 果然,他應下的下一瞬,他的威武大將軍立刻毫不停頓地往那邊走去,猩紅的披風隨著他轉身甩起,步子邁得十分迫切。 他有些不忍直視地轉過了頭。 他這表弟二十多年不近女色,好不容易成了親,就跟老房子著火,一發(fā)不可收拾。 如今京城里頭,有誰不知道將軍與其夫人感情甚篤? 緲緲也沒想到他會直接過來,只感覺到四面八方無數(shù)人的視線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尤其是身后那些世家夫人的。她低著頭不敢抬起頭,只能小聲問:“你怎么過來了?!?/br> 容景沉聲道:“我來接夫人回家?!?/br> 緲緲無言。 皇后莞爾:“既然容景都親自來了,便讓他帶你回去吧,要不然,我怕容將軍還要與我著急,怪我霸占他夫人太久了。” 緲緲便更不好意思了。 她小聲與皇后娘娘道別,頂著無數(shù)人的視線,離開時的腳步還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好不容易離開了眾人的視線范圍,她才長舒一口氣。而后緲緲抬頭與容景的視線對上,還是忍不住翹起了唇角。 “你就這樣走了?”緲緲擔心地多問了一句:“方才不是還跟在皇上身邊的嗎?” “該說的事情,我已經與皇上說完了?!比菥罢f:“本來是要走了,只是想著夫人還未出宮,便順路來接夫人?!?/br> 緲緲莞爾,她低下頭,將自己的手指分開插|進容景的指縫里,握緊就是十指相扣。 “那就謝謝將軍,今日特地來將我接回去了?!?/br> …… 云珠公主看著那兩人的身影消失,才慢吞吞地收回了視線。 她忍不住感嘆道:“雖然表叔對我不太好,可對嬸嬸是真好?!?/br> 皇后也笑著附和:“我可從未見容景對誰這樣上心過?!?/br> 兩人身后,諸位夫人聽在耳朵里,心思各異。 兩邊人馬在短暫的相遇之后,又往相反的方向離開,只是兩邊各少了一人。跟在皇帝身邊的那些大人里,其中也不乏這些夫人們的夫君,可除了遠遠交換一個眼神之外,誰也沒有多做什么。 楊欣怡戀戀不舍地收回了視線。 自始至終,二皇子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皇帝身上,認真地聽皇帝與其他人說話,在自己其他兄弟出聲時,聽得更加認真。短暫的停留時,他只與皇后行禮請安,好似沒有發(fā)覺自己的側室也在這隊人之中,更是從未給予某個期盼朝他看去的視線一個回應。 第80章 深夜。 京城各處的府邸大多都熄了燈, 將軍府的主人作息良好, 托了有了身孕后變得極其嗜睡的將軍夫人的福,將軍府里的燈總是熄得特別的早。 只是今夜卻燈火通明。 緲緲是在睡夢之中隱隱有所覺, 被肚子里的陣痛疼得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時,已經出了滿身冷汗。 容景就躺在她的身邊,從她在睡夢中發(fā)出細碎呻|吟時便迅速睜開了眼睛,但他顯然沒有意識到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只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夫人半抱入懷中,手掌輕柔地一下一下,帶著安撫意味的,輕柔地拍著緲緲的后背。他半闔著眼,熟練地往下伸手, 還以為是如從前一般,緲緲又在半夜時小腿肚抽筋, 對于一個懷胎多月的孕婦來說,這是常事。 直到他被緲緲一巴掌拍醒, 容景才總算是一個激靈回過了神來。 今夜的情況好像與從前發(fā)生過的許多個夜晚都不同。 緲緲冷汗連連地說:“我好像要生了……” 容景踉蹌了一下,險些從床上滾下去。在他的腦子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身體已經先于一步做出了反應。容景猛地跳了起來,隨手抓起外衣披上,大步走了出去, 用著有史以來最慌亂的聲音把整個將軍府的下人都喊了起來。 寂靜的將軍府在一瞬間熱鬧了起來。 無數(shù)盞燈籠亮了起來, 幾乎整個將軍府的下人都跑到了院子外頭, 早早就備好的穩(wěn)婆與女醫(yī)被人急急忙忙從被窩里拉了起來, 連衣裳都來不及穿整齊,就被將軍府的主人用力推進了主院的臥房里。 而其他人的動作也飛快,將軍府的下人對這一日早早做好了準備,在短暫的慌亂之后,下人們有條不紊地按著奶娘的吩咐動作起來。 當容景如同蒼蠅一般在院子里轉悠了好幾圈時,管家終于看不過去,仍然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到了他的面前。容景與管家對視一眼,才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停住了腳步。 “將軍?!惫芗覄竦溃骸皩④姴槐負?,白日里女醫(yī)還給夫人把過脈,說是這胎能生的十分順利?!?/br> 可生產一事,就跟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一樣,在生死邊緣走一圈的事,哪里能說的準的? 容景黑沉的眼與他對視了半晌,才扶著椅子把手,慢吞吞地坐了下來。 在這個時候,他的所知所學,都無半點用處。 打仗可比這個輕松多了。容景心中想:至少大敵當前,他也從未這樣慌亂過。 被門板阻擋住的喊聲逐漸變得大了起來。 最好是個小姑娘。容景又想:最好還像夫人一樣。 要是夫人費了這么大的力氣,吃了那么多的苦,最后生下來的卻是個皮實的臭小子……讓他娘吃這么多苦頭,孩子還沒出生,容景就已經在心中給他定下了罪責。 他握緊了拳頭,不一會兒,手心里便滿是粘膩的汗水。容景胡亂在外衣上抹了一把,直到管家又端著一杯熱茶遞到他面前時,他才意識到這會兒天氣還冷,而他連鞋子都沒穿好。 容景:“……” 但這點冷算得了什么呢,甚至都沒引起他的注意,聽上去,屋子里正在生產的緲緲可比他辛苦多了。 容景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只覺比某場戰(zhàn)役時他埋伏在掩體之下等了三天三夜還長,直到晨光熹微,初晨的第一抹光從東方的盡頭出現(xiàn),屋子里才忽然發(fā)出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伴隨著這道啼哭聲響起,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而后又慢慢地吐了出來。 穩(wěn)婆滿臉喜色地抱著襁褓從屋中走了出來:“恭喜將軍,賀喜將軍,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覺眼前一花,而后仿佛有一陣風似的從自己的身旁掠過,等穩(wěn)婆定睛看清院子里的人時,卻發(fā)現(xiàn)方才還站在院子里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管家興致勃勃地湊上前來:“怎么樣?夫人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是男孩……”穩(wěn)婆愣愣地道。 她身后傳來奶娘的尖叫聲:“將軍怎么能進來!” 容景也可不管這些。 什么血腥氣太重怕沖撞了他,他在戰(zhàn)場殺敵時,更血腥的場面他都見過。他連殺人都不怕,還怕生孩子嗎? 容景闖進去的時候,緲緲虛弱地躺在床上,見著他時還吃了一驚。 “將軍怎么來了?” 緲緲還未反應過來,他便已經大步走到了自己面前來,直到手被握住,緲緲才發(fā)覺他一向溫熱寬厚的手掌這會兒冰涼無比。她定睛一看,容景臉上的慌亂都還未褪去。 她的將軍一定是嚇壞了。 緲緲自己倒是聽說過不少關于生孩子時的險情,她向來是個膽小的人,可母性的本能卻讓她生出了極大的勇氣,她當然是打從心底喜歡自己的孩子,這種愛意讓她無懼一切,并且滿懷期待。 她本來還以為她的將軍也是如此,并且她以為,她的將軍會比她還要冷靜,還要鎮(zhèn)定。 可誰知道…… 這會兒緲緲虛弱無比,可看著容景,都還是止不住心中的笑意。 誰能想到,戰(zhàn)無不勝,所向披靡的威武大將軍,見她生產便慌成這副模樣。 緲緲反過來將容景的手握住,輕聲道:“將軍放心,我沒事?!?/br> 容景僵硬地點了點頭,面色依舊緊繃,好像根本不相信她的話一般。屋子里的血腥味還未散去,不說緲緲看起來還十分虛弱,只說他之前聽到的叫喊聲,他便根本無法放下心來。 在這一會兒,他的腦子里也克制不住地冒出了那些下場并不算好的生產之事。容景被自己嚇得臉色煞白,緊抓著緲緲的手,力氣大到緲緲差點以為自己出了什么事。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緲緲便只好道:“將軍可見過孩子了?” 容景沉默地與她對視了片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脫力產生的錯覺,緲緲甚至還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幾分茫然。 緲緲:“……” 緲緲重復了一遍:“孩子呢?” 容景:“……” 容景沉默了片刻,茫然地轉頭朝著周圍其他人看了過去。 奶娘抱著孩子,姍姍從屋外走了進來。 她將穩(wěn)婆來不及說完的話說了出來:“恭喜將軍,是個男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