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除了一個做了二皇子側(cè)室的楊欣怡之外，還有一個年齡正正好好的楊新立。

    楊家本來是想要楊新立尚公主，等他考出功名進(jìn)入朝堂之后，楊家的分量也能更重一些?？稍浦楣靼l(fā)現(xiàn)了楊新立的計謀，而他也不幸在春闈時落第，楊家的打算接連落空，可楊新立卻到了該娶妻的年紀(jì)。即使可以再等三年后的科舉，若是能考出功名，楊新立定然能娶到更好的夫人，可這會兒二皇子卻還需要他發(fā)揮用處，為楊家拉攏一個強(qiáng)大的姻親。

    緲緲再一次參加世家夫人的聚會時，便從其他人口中聽到了楊新立的名字。

    她不禁留了神：“楊家的公子？”

    楊夫人也在此次的聚會之中，本來與其他人有說有笑，這會兒聽到她發(fā)問，頓時臉色一僵，變得蒼白起來。

    立刻有夫人應(yīng)道：“是楊夫人家的大公子。”

    楊夫人勉強(qiáng)笑了笑，不敢吭聲。

    她能感覺到，緲緲的視線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楊夫人攥緊了手，心中希望著緲緲能夠在這個時候放過她。她知道緲緲與楊家有舊怨，緲緲如今已經(jīng)是將軍夫人，身份高出了楊家太多，她的話分量也足夠重。

    但這顯然不可能。

    她聽到緲緲開口的時候，便已經(jīng)覺得大事不好。

    “若是我記得沒錯，在今年春闈時，楊公子就沒考中吧？”緲緲道：“京城之中，有許多才華出眾的公子，如溫公子等人，這會兒已經(jīng)考□□名入朝為官，楊公子原先名聲不小，可惜結(jié)果卻不盡人意。”

    她語氣淡淡的，旁人聽不出半點(diǎn)不對，但也忍不住順著她的話想了想。

    方才眾人說起楊新立時，說的也都是好話，將他的才華夸了又夸，再者如今楊家與二皇子交好，受二皇子重用，家中有適齡姑娘的夫人也都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番。

    這會兒被緲緲點(diǎn)醒，眾人才回過神來，楊新立春闈落第，這會兒還只是一個舉人而已。

    雖算不上差，可與京城其他差不多年紀(jì)相仿卻已經(jīng)謀了差事的青年俊才相比，卻是差了不少。

    方才眼中還透露出了幾分興致的夫人們這會兒立時收斂了臉上的好奇。

    楊夫人攥緊了衣角，這會兒只能勉強(qiáng)維持著面上的笑意。她艱難地道：“說來也是不巧，春闈前，我兒不幸染了風(fēng)寒，可惜準(zhǔn)備了這么久，偏偏連累了春闈?！?/br>
    她這樣一說，眾人的臉色便好了不少。

    若是當(dāng)真有才華的人，其他夫人也不吝于抱以期待。

    她周遭的幾位夫人寬慰了一番，安慰了一番楊夫人，又夸了楊新立幾句。也是楊家先前作勢做得好，楊新立的才名在京城之中也是有幾分名氣。若不是名落孫山，而是帶病參加科舉，這樣便讓人好接受多了。

    楊夫人心里卻無法放下心來。

    她忐忑不安地看著緲緲，生怕緲緲會再說出什么話來。她知道緲緲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這會兒楊夫人心中倒生出幾分后悔來，為自己從前那樣刁難冷待緲緲。早知道會有今日，在緲緲上京投奔楊家時，她就應(yīng)該對緲緲好一些，更不能默許楊新立的計劃，若是先前沒有把人得罪了，這會兒楊家就不會處處被刁難。

    可若是當(dāng)初緲緲沒有被楊新立陷害，在酒樓失去清白，也不可能會認(rèn)識容將軍，更不會成為將軍夫人，這會兒她也不用處處看緲緲的臉色。

    楊夫人心中復(fù)雜，先前種下了什么因，這會兒結(jié)出了什么苦果，她也只能咽下。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緲緲竟然沒有再說些什么。

    楊夫人緊張地看著緲緲，可她做好了準(zhǔn)備，等待了許久，卻并沒有聽到緲緲再搭話。緲緲只是安靜地凝神聽著其他夫人的話，即使其他夫人口中說了許多夸獎楊新立的話，她也并沒有插嘴。

    這讓楊夫人松了一口氣，在其他人提起自己兒子，并且表達(dá)贊賞時，她也可以面色自然地應(yīng)下。

    等眾人從這個話題結(jié)束時，楊新立已經(jīng)成為了諸位夫人口中炙手可熱的佳婿，除了最開始的時候，緲緲沒有再出聲說些什么，直到這個話題結(jié)束，眾人再說起其他的事情，直到這場聚會結(jié)束，緲緲都沒有再多說關(guān)于楊新立的一個字，這讓楊夫人終于放下了心。

    等到眾人相繼離開此次設(shè)宴的主人家時，楊夫人臉上的喜色藏不住，她在心中將眾人先前的臉色反復(fù)揣測，已經(jīng)開始在想之后會有什么樣的人家會派媒人上門說親事。這其中不乏有身份高且家世出眾的，就算是楊新立已經(jīng)考中了功名，也是高攀。若是能被這樣的人家看中，自然是大好事。

    諸位夫人相繼告別，緲緲落后于眾人，在最后才上了將軍府的馬車。

    有交好的夫人敏銳地察覺到了她先前難得主動針對別人時的不對勁。所有凡是與將軍府有過來往的夫人都知道，將軍夫人性情溫和，對誰都是好脾氣，也從未說過任何人的壞話，連婉轉(zhuǎn)的暗示都不曾有過。那般發(fā)難楊夫人，已經(jīng)是罕見。

    在人快走光時，便有人問緲緲：“容夫人與楊夫人可是有恩怨？”

    緲緲認(rèn)出這是徐夫人，京城世家夫人里出了名的大嘴巴，也最愛與旁人說道八卦。

    緲緲沒點(diǎn)頭，也沒搖頭，只是意有所指：“楊大人先前被皇上訓(xùn)斥，似乎與楊公子有些關(guān)系?！?/br>
    這便幾乎是明示了。

    聽到的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尤其是徐夫人，眼睛都亮了。

    緲緲沒有多說其他的，很快便上了馬車，只留下徐夫人等在心中揣測。

    楊父被皇帝訓(xùn)斥的事情也沒有發(fā)生太久，就在去年，哪怕是楊家盡力遮掩，可當(dāng)時有無數(shù)朝臣親眼看到。諸位夫人回家后一問，很快便知道了前因后果。

    事情涉及到云珠公主，皇帝也不愿意讓太多人知道，落到眾人耳中，便是楊家窺視圣蹤。眾人不知底細(xì)，卻也能打探到事發(fā)于楊新立，楊父也是受兒子牽連。

    被夫人一問，諸位大人一時又想起了去年楊家失去圣寵時的原因，本來因?yàn)闀r間而淡去的嫌隙這會兒又重新冒了出來。

    先前楊夫人將楊新立形容的有多光風(fēng)霽月，這會兒他的形象便有多差。

    那些動了念頭的夫人們很快便打消了。

    畢竟楊家的公子可害過楊家一回，還因此在皇上那留下了差印象，誰知道他會不會害自己家一回呢？

    才華再出眾，可做人不好，那也是不行的。

    第90章

    楊夫人并不知道京城里發(fā)生了什么。

    從世家夫人的聚會回來之后, 她便十分高興地與楊新立說了這件事情。在她離開之前，已經(jīng)有好幾位夫人對楊新立表示出了興致，雖然沒有直言，可多問了幾句關(guān)于楊新立的事情，便已經(jīng)是即將成功的訊號了。

    仿佛是看到了未來?xiàng)罴視c某個世家結(jié)成姻親的場景，楊夫人一路都高興的很, 到了家中之后，也忍不住與其他人說起了此事。

    楊家所有人都還住在一塊兒, 在晚膳時，楊夫人便說了這個好消息。

    楊二嬸聽完，果然是吃了一驚，立即笑著夸道：“大郎本來就出色，模樣生得好看, 才學(xué)也十分出眾, 討人喜歡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想來再過些時日，便能娶到一個大家閨秀了，能與大郎相配的, 定然也一定是個相貌家世才學(xué)都十分初中的姑娘?！?/br>
    楊夫人聽了更是滿意。

    若是能與世家結(jié)親, 對于整個楊家來說都是一件大好事，桌上眾人都是滿臉喜色，高興的不得了。唯獨(dú)楊新立笑不出來，臉色陰郁。

    自從春闈之后, 他便一直是這個模樣。

    對于今年科舉, 楊家所有人都胸有成竹, 先前的順利也讓他們料定楊新立一定能考出一個不錯的名次。不只是楊家人，就連書院中的所有老師也是如此。誰知道最后楊新立去考，卻偏偏沒考中！

    對于楊家的計劃來說，他沒有考中，反而是最大的紕漏。

    楊家人雖然失望，可也只是不輕不重地說了兩句，并沒有多說什么。就算是沒有入朝堂做事，可楊新立仍然能幫二皇子做不少事情，最近楊家頗受二皇子重用。眾人的想法，是等三年之后，下次科舉時，再讓楊新立入朝堂。

    只是春闈落第到底讓人失望，楊新立郁郁寡歡，楊家人也只是柔和勸慰，等著他自己走出來。

    可過去這么久了，楊新立非但沒有振作，反而比起床還要更加陰郁，甚至還比先前少了翩翩俊公子的瀟灑。

    只是誰也不敢說。

    自從春闈之后，楊新立的性格也變得陰晴不定，一點(diǎn)就燃。

    他心高氣傲，自命不凡，在楊家為他安排好了路的情況下，他也早就暢想過以后自己會有的一切。誰知道一個春闈落第，他什么都沒了。

    也不只是春闈，在春闈之前，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名聲便接連受損，楊新立便已經(jīng)浮躁不安，這也影響了春闈。在春闈之后，他本來也想振作起來好好復(fù)習(xí)等三年之后再考，誰知道幾個與他相熟的書生都考中了。

    其中就包括容景與緲緲之前遇到的圓臉書生。

    盡管平日里經(jīng)常與這些人來往，可楊新立隱隱以自己比他們高上一頭，心中也有些瞧不起，只等著自己攀上更厲害的人之后，便與這些人拉開距離。誰知道，他原先瞧不起的這些人，竟然還考中了？！

    這之后便一發(fā)也不可收拾了。

    哪怕他如今在為二皇子做事，可到底不是他原先印象之中的朝廷命官，連走在路上遇到了曾經(jīng)的同窗，他都低著頭避開，甚至不敢與他們再繼續(xù)來往，生怕會從他們的眼中看到嘲笑。

    這會兒他聽見桌上其他人滿是欣喜的話，也不禁嘲諷道：“那些世家哪里看得上一個春闈落第的人？”

    桌上氣氛一滯。

    楊夫人立刻道：“雖然春闈沒有考中，可你卻也不輸其他人什么，那時候只是他們運(yùn)氣好，等三年之后，你一定能考中狀元。再說，你如今正在幫著二皇子做事，二皇子這般看重你，他們在朝堂里鉆營再多年，也沒有你厲害?！?/br>
    楊新立說：“沒有功名在身，就算是給二皇子做事，也是個不入流的奴才?！?/br>
    眾人一時沉默下來。

    這話說的十分難聽，可偏偏楊新立又是在說自己。

    楊二嬸左右看了看，連忙打圓場，笑著道：“大郎可別謙虛，大郎有多厲害，我們可都看在眼里，等過些日子定然能媒人上門，到時候大郎可要好好挑挑?！?/br>
    楊新立嘲諷地哼了一聲，卻是沒有多說什么。

    他攥著筷子，也想到了這件事情的好處。

    方才他也只是憋不住，一時逞口舌之快，可若是當(dāng)真能娶到一個世家小姐，他自然也是樂意的。

    林緲緲原先也不過是個從鄉(xiāng)野之地過來的孤女，還要寄人籬下看別人的臉色，連下人都能壓過她一頭?？刹痪褪且?yàn)榧藿o了容景，才一下子飛上枝頭，如今楊家反而還要看她的臉色。

    他先前想要娶云珠公主，可惜被林緲緲破壞。尚公主是不可能了，可若是能有一個家世出眾的夫人，也能為他增添不少助力。

    楊新立與楊家人一樣滿意。

    眾人心思各異，只等著那些有意的世家打發(fā)媒人過來提親。

    只是他們等了很多日，卻什么也沒有等來。

    唯一等到的，卻也并不是他們期待的世家，而是一個家世甚至還不如楊家出眾的小官之女。

    不只是楊新立，連楊二叔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楊父也偷偷問楊夫人：“你不是說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的嗎？怎么連一個人都沒有？”

    楊夫人也那么納悶著，聞言還有些委屈：“我也不知道，那一日，分明是有許多人都透露出了有意結(jié)親的意思，我總不能連這個都會看錯的?！?/br>
    “那人呢？”

    楊夫人哪里能想得出來。

    她將那一日的事情努力回想了一番，忽然想起了什么，頓時驚叫道：“難道又是林家那丫頭搗的鬼？”

    “林家那丫頭？”楊父眉頭皺起：“將軍夫人？”

    “沒錯，那一日，將軍夫人也在場?！睏罘蛉苏f起來后，便有些惴惴不安：“老爺也知道，自從她回了京城之后，就一直與我們過不去。那日我想要給新立找一門好親事，她也在場，她應(yīng)該是聽明白了，那會兒還說了春闈的事情。當(dāng)時她也沒有說什么，可如今想來，說不定是她之后做了什么。她現(xiàn)在可是將軍夫人，旁人總要賣她幾分面子的?！?/br>
    楊父聽罷，頓時臉色陰沉。

    可知道歸知道，他們卻也沒有辦法。

    要知道，容將軍一向把將軍府護(hù)的緊，就算是他們想要做點(diǎn)什么，也什么都做不了。

    楊父沉默良久，只能恨恨道：“都是你這蠢婦！當(dāng)初將軍夫人上京城時，你就不該那樣對她，反而結(jié)出了一門仇來！”

    楊夫人低下頭，不敢說什么。

    她囁喏道：“那新立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