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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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熙猜度他此刻也吃不下東西,她指指床里,“先睡一會兒?” 顧夕仍不說話,只輕輕點頭。用手臂撐著,一點點側(cè)躺下去。 趙熙在一邊看著,探身到床里,伸手攬著他肩把人放平,入手才發(fā)現(xiàn)顧夕全身都濕透了,在打著顫。 趙熙忙替他褪下外衫,里衣也是濕透的,可是顧夕已經(jīng)疲憊不堪地閉上了眼睛。 趙熙無法,只得把銘則的被子拉開,把人蓋了進去。 她在床邊立了片刻,看著完全虛脫的顧夕,轉(zhuǎn)而看向漸平靜的銘則,長長嘆出口氣。 三天后的清晨。剛睡下不到一個時辰的顧夕,被侍者搖醒。 他條件反射地去看身邊的人,果然唇邊又滲出血。他已經(jīng)耗了三天三夜,每天只睡不到兩個時辰。先生離了他的內(nèi)力導引,便會內(nèi)臟出血,痛劇不已,所以他必須時刻輸幾力。顧夕忙跪坐起來,凝神運氣,開始新一輪百周天的輸內(nèi)力。 三天的耗損,他筋脈大損,一運功,牽痛得難以忍受。這是第四天,他強壓住喉頭的咸腥,開始運功療傷。 公主一早便去了獵場。太子今天回京,是被抬回去的。公主必須留在獵場,處理一并官員事宜。 顧夕遣退侍從,開始給先生療傷。這是四天來,兩人在沒有趙熙在場的情況下,頭一次獨處。 運行了十六周天后,顧夕痛苦地咬唇。 忽然他感受到氣息的波動,他睜開了眼睛。 “先生?”顧夕啞著聲音,“您醒了?” 祁峰目光里全是波瀾,他伸出手,按住顧夕的手指,“夕兒,停功,我有話與你講?!?/br> 顧夕滯了下。手握在先生手里,全不似記憶中那樣溫暖。冰冷冰冷的。 “先生……”他話說一半又咽了回去,點點頭,“我先不給您輸內(nèi)力了,您餓嗎?吃了東西,咱們繼續(xù)?!?/br> 祁峰專注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只幾天功夫,瘦了一大圈,眼睛變得又大又圓,亮得讓人心驚。那是散功的前奏,顧夕一已之力,耗了三天三夜,即使萬山在此,五天后,也逃不過筋脈寸斷的結(jié)局。 “夕兒?!逼罘蹇粗櫹Φ难劬?,那樣清澈,如一泓深潭,卻也染上了愁緒。他不豫讓這汪清泉因他而點染上墨跡,祁峰挑起唇角,露出個和暖笑意,“你初運功時,心里便對我起了疑。為何還要拼了性命去救我?” 顧夕垂著眼簾,半晌,“是啊,你內(nèi)功路數(shù)全不是宗山的,先生與你的體質(zhì),也大相徑庭,以我對先生的熟知,便知你不是他?!?/br> 他抬目,盯著祁峰漸濕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是誰,卻猜得出,你定是先生身邊頂重要的人,先生信你如此,讓你頂他姓名,輔佐公主殿下,替他照顧顧氏一門。我若不能救下你,他日無法向先生交待?!?/br> 祁峰苦澀地垂下長睫,“那也不必搭上自己的性命?!?/br> “不過是散功,我承得起。”顧夕平靜。 祁峰凝眉,“夕兒,顧兄長十年育你成才,你便如此自輕?” 顧夕別開目光,半晌不語。 “夕兒……” 顧夕抬手止住他話,“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不能死,如此,我無法再面對先生?!?/br> 祁峰長長嘆出口氣,“好,我出此計,當是死遁,你只需配合,我便可全身退回燕國去?!?/br> 顧夕轉(zhuǎn)目驚詫地看著他,“為何要遁去?公主若是知道了,可會善罷干休?這幾日我觀她情形,只是強弩之末。怕只要你一去,她 立時頹敗?!?/br> 祁峰目光幽深地看著床頂繁復紋絡,“我終日纏綿病榻,對公主大業(yè),毫無助力。只要她還守在病床,她就只是一名妻子。朝堂之大,才是她真正的天地。我不去,她如何振作?” 顧夕不贊同,“你不是公主,怎知她是如何想的?朝堂雖然適合她,但人總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總不能和朝政相依相伴一生吧 ?!?/br> 祁峰啞然失笑,“夕兒教訓人還挺凌厲。” 顧夕臉上一紅,“不是教訓先生……”忽而抬目,“你既不是先生,那是誰?” 祁峰怔了下。 “不能說?”顧夕有些失望,可也不糾結(jié),“不愿意說我就不問,那……我是誰?” “你?”祁峰又怔了下無言以對。 顧夕看他神情,便知自己也是白問,斜目看他笑道,“我也不只是宗山上一個小徒弟吧,待時機成熟才會告訴我?” 祁峰緩緩點頭。與顧夕只相處了這幾天,卻能感受到,他天性灑脫,行事果斷,竟是與顧兄長一個模子套出來的。 顧兄長早料他在公主身邊呆不長遠,特地把顧夕教出來,長大后送到京城,長伴公主左右。顧兄長人雖不在這里,可心全在她心上一般。只是他更清醒,更冷靜,在情愛和自由中,顧兄長選擇了后者。 夜。顧夕只身潛入公主別院,在正君房間的梅瓶里,找到那只藍花的瓷瓶,里面有兩丸藥粒。 祁峰服下一粒后,藥力霸道,當夜又開始嘔血。 公主第五天回程,入內(nèi)探看。 她的正君已近油盡燈枯。面上全無血色,長睫墨黑緊閉,在下眼瞼覆上薄薄暗影。 床里,初至公主府時,那個明麗的少年,虛弱側(cè)臥,瘦得形容枯萎,唇角亦帶著觸目血跡。 已經(jīng)耗到第五天了,顧夕已經(jīng)瀕臨散功邊緣。 “銘則?!壁w熙輕輕坐在床邊,握住正夫的手。竟不似那么冰,甚至還有些暖意。 趙熙眉頭微動,眼晴全紅了。 祁峰平靜睜開眼睛,“阿熙,我……”祁峰用盡力氣,也只擺出個唇形。眸子里有痛惜、愧疚,解脫、牽絆……諸多說不清的情緒,匯聚成點點星光,隨著一滴滑落枕邊的淚,漸漸暗淡。 顧夕于惡夢中驚醒時,看見燭光下公主滿臉淚水。他呆了呆,驀地醒過神來,一躍而起。 重傷五天五夜的人,安然地仰躺在他身邊,無聲無息。 顧夕幾乎伸不出手來探他脈息,只覺劇痛襲遍五臟,他仰天長嘯。抬手,耗盡最后一絲力氣,如弘劍氣直指天際。 第17章 茂林別院(二) 茂林縣。 公主正君不幸病故。 從京城至獵場的戒嚴仍在繼續(xù),全縣境內(nèi),扯起漫天白幔,街市蕭條,街景零落。 公主暫居的雅園,一片暗沉之色。自正君逝去,公主就一直守在床邊,徹夜不肯離去,也不許人來裝殮。無人敢上前來勸,更無人敢在府中舉白素。 熬到了第三天,大總管趙忠進了正君房間。 房間布置仍同正君住進來時一個樣,帷帳輕垂,藥香環(huán)繞,公主趙熙仍舊坐在床邊,摟著已經(jīng)故去的正君大人,目光悲慟,形容消瘦。 趙忠心里難受至極,哽咽拜下,“殿下……” 公主似被驚了一跳,茫然四顧,“銘則,別忙走,我們再聚一刻……” 趙忠哭著撲到趙熙腳上,“殿下啊,您節(jié)哀呀,您這樣執(zhí)著不放,正君大人走得也不安樂?!?/br> 趙熙凌厲立目,眼中全是血色,“銘則方與我交心交意,怎會驟然離去?莫驚擾他魂魄,他還能與我待一刻。” 趙忠細打量趙熙,見人已經(jīng)近癲狂。他大愕,急切間又要相勸。趙熙已經(jīng)難斂暴怒。暗處的暗衛(wèi)只得現(xiàn)身,把人提出去。 趙忠被扔到門外,無聲慟哭。圍在他四周的人,都是一臉驚惶畏縮。 “我去?!丙湺t著眼睛要往里面沖。 暗衛(wèi)們上來死死按住他。再放人進房,公主真會開殺戒的。 麥冬掙不過,拼盡全力,朝門里叫道,“殿下,夕少爺不好了,求您想想辦法吧。”暗衛(wèi)嚇出一身冷汗,忙堵嘴,嗚咽聲全咽里喉嚨。 院中正亂,房門忽地打開。趙熙陰沉著臉的站在門內(nèi)。 眾人嚇得都噤聲,跪成一片。 半晌,聽見趙熙啞著聲音問,“夕兒怎樣了?” 麥冬嗚咽難言,趙忠趕緊急道,“回殿下,夕少爺瞧著是不好了,這幾天一直昏迷,食水皆喂不下去,大醫(yī)們束手無策?!?/br> “那是內(nèi)傷,散功呢。”趙熙擰眉仿似處自語,“傷及筋脈,藥石不及。”她說至此,聲音都打著顫。眾人誰也不敢接話,公主的狀態(tài)迷離,定是想到了剛過世的正君,生前也如這樣情形。 趙熙回目,看著屋內(nèi)。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許久,她才終于長嘆出一口氣。 “吩咐下去,好生裝殮,設陵堂,三日后出殯?!?/br> 趙忠愣了一瞬。 趙熙下階,走到趙忠面前,扶起老淚縱橫的人,“走吧,去看看夕兒?!?/br> “哎,哎,”趙忠又哭又笑。只要公主殿下肯走出這房間,便是不再鉆牛角尖了,這可好了。他忙去拉麥冬,“快,帶路呀?!?/br> 麥冬被暗衛(wèi)押著,動彈不得。 暗衛(wèi)并未松手,只看著趙熙。 趙熙眼神不善。 趙忠忽然想起一事。正君病后一直昏迷,趙熙令人拘押了他的貼身小廝夏禾,至今不知結(jié)果。麥冬撥給顧夕前,同夏禾一樣,都是正君大人最親近的侍從,難保不受夏禾牽連呀。 果然,趙熙眼里都是肅殺,盯得夏冬全身汗毛倒豎。 “帶路吧。”盯了一瞬,趙熙冷道。 暗衛(wèi)這才松開手。麥冬身上已經(jīng)冷汗全透。 東跨院里,站滿了大夫,都在竊竊私語,見公主進院來,紛紛下拜。 趙忠怕她觸景傷心,忙揮手讓大夫都退出去。趙熙悵然立了一會兒,領先進了顧夕睡房。 午后柔和的陽光,鋪灑在房間里,連空氣都漾著溫暖的金色。大床的床幔并未放下,玉雕般清澈的少年,安靜側(cè)臥。修長的身材曲線在被子下起伏流暢,一只手搭在被外,光潔的指尖,指甲蘊著珍珠光澤。 過午暖陽遍灑在他身上,跳躍的光班,隨著他輕淺的呼吸點點閃動。 趙熙站在這片恬靜里,心中的傷口豁然裂開。淚,又一滴滴滾落。 趙熙走過來,選擇坐在床頭。 她坐下,伸手撫了撫顧夕的額。飽滿額頭,有薄薄冷汗。 “疼?”趙熙溫柔地撫他的額頭。正君故去前,靠顧夕輸內(nèi)力給他,才暫緩痛苦,那種分筋錯骨的痛,如今這個少年正在承受。不過才十七歲,這孩子舍了命去救他先生,最后,人還是沒能留住。 趙熙握緊顧夕的手。顧夕的手指節(jié)分明,修長優(yōu)雅,指腹處有薄繭,是常年握劍柄的地方。趙熙用力握緊這雙曾蘊著溫柔又純凈劍氣的手,仿佛要傳遞決心和希望,“夕兒,這一次,我一定會救回你。一定?!?/br> 她一動,顧夕便有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