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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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夕搖頭,把信雙手奉還,“先生寫給大人的手書,夕為解除心中疑惑,拆了一封,實屬逾越,再不敢造次的?!?/br> 顧硯之點頭。面前這孩子雖話中有禮,卻也極聰明。他從中任抽一封,便也是側(cè)面驗了其他信的真?zhèn)?。不過百密一疏,他定未料到手中這一厚撂信,除了信封不同,里面的內(nèi)容全是一樣的。 這也是顧硯之兵行險著的無奈之舉。 女皇陛下今天只向他透了個底,他回來后,需要派人去查證,還要做準備,銘則出外十年,沒有一封手書寄回來,他拿出銘則早年離家前的習作,命人找到十余個年齡相仿的學童,臨出了這封信。因著臨書的人不同,所以每封信筆跡其實都略有不同,顧夕只要再拆開一封便可斷真?zhèn)???蛇@孩子太過赤誠,對顧銘則的父親根本沒什么防備。 顧夕看過信,垂著眸子,久久沒有聲音。 顧硯之也不催他,招呼他坐下。一杯香茗親自斟給顧夕。顧夕只聞蘊起的茶香,便知是自己親手制的茶味,親自帶來公主府給先生的。他端著一杯茶,淚大滴滴落在盞里。 半晌,顧夕終于抬目,“老大人有何打算?” 顧硯之眉頭一動,試探道,“銘兒已去,采薇也不知所終,幸而還有夕兒,不至讓為父孤老……” 顧夕垂目道,“大人,夕認為不妥。顧氏門弟清白,先生更是貴為中宮,身后名不該有污點?!?/br> 顧硯之訝然。他突然意識到籌備了半天,似乎算漏了這個孩子的為人。 顧夕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入大家族譜,從此平步輕云,而是首先想到了家族秘辛。既然是本家子弟,為何秘不示人,其中必有不為人道的隱秘,而這隱秘只能是他這個為人父做下的,或許是對某個女子的始亂終棄。大家族常有這樣的事。顧夕雖久居山上,卻也明白這些人情世故。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出現(xiàn),讓顧家的家事成為世人的談資,污了先生的身后名。 顧硯之重新審視面前的孩子,心里隱隱明白,新帝之所以處心積慮的真正原因。這孩子如此難得,銘則育之成才,定是嘔盡了心血。女皇不肯放手,他又怎能輕易放手呢? 想至此,顧硯之探手拉住顧夕的手。少年的手掌溫暖干燥,握之讓人安心。顧硯之愣了會神,眼中全濕了。他抬起頭,眸中全是慈愛的淚,“孩子,若不委屈,便做旁枝血脈,過繼到我膝下,從此稱父親,你可愿意?” 顧夕緩緩搖頭道,“其實夕并未曾打算久留,大人現(xiàn)下病著,又心緒沉郁,夕可留下一段時間,待大人恢復,夕便告退。隔年累月,總會回來看望大人?!?/br> 這就是拒絕了? 顧硯之松開手,無計可施。 顧夕扶起老人,將他送回房中??粗拢磐肆顺鰜?。 常海守在門外,請他回房歇歇。顧夕看看天色,已近天明。他又傷又累,又突聞這么大的變故,心神疲憊,點頭答應。 睡下再醒來,竟然已經(jīng)是中午了。 顧夕坐起來,有侍者魚貫進來服侍。 剛收拾齊整,便有侍者傳話來請。顧夕隨著出來,繞廊穿橋,剛走到正院門口,便看見有侍者引著幾個太監(jiān)服色的人,向這邊來。顧夕怔了下,轉(zhuǎn)目才見院中已經(jīng)備齊香案,顧硯之朝服冠帶,立在案后。 太監(jiān)經(jīng)過顧夕,側(cè)目看了一眼,“這位小公子可是旨中提及的人?” “正是,夕兒,還不快過來?”顧硯之向他招手。 圣旨?顧夕猛地抬目。 “喲,這是什么規(guī)矩,難道讓圣旨等著不成?”太監(jiān)見人未動,便有些不滿。 “夕兒,快過來。”顧硯之滿面憔悴,一臉殷切。 顧夕心中不忍,終是走到他身側(cè)。 顧硯之大大松了口氣,拉住他手,“夕兒,快跪下。” 顧夕身子輕晃了幾下。 “夕兒,跪下?!鳖櫝幹n老的聲音里打著顫。 顧夕長長嘆出口氣,撩衣跪在香案前。 長長的圣旨展開,里面是工整的對仗句子。司禮監(jiān)對這種封妻和蔭子的旨意,有著一套現(xiàn)成的說辭。顧夕沒細聽里面都說了什么,只是請封次子的句子,反復出現(xiàn),讓他避無可避。 不知讀了多長時間,那太監(jiān)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顧二少爺,顧老大人晨起便親到司禮監(jiān)請封次子,足見愛重。您是中宮親弟,只是珠落民間,未曾得封。如今顧老大人幸尋得回來。朝廷方面理當封爵的。只是您未滿十七,便先記在案上,入了族譜后,等您二十了,再一并加封?!?/br> 顧夕未出聲,身側(cè)顧硯之一臉殷切,讓他無言以對,只在心中嘆氣。 那太監(jiān)見顧夕并未謝恩,只當他規(guī)矩疏漏,轉(zhuǎn)目對顧硯之道,“小公子散落民間,尋回來,是喜事,陛下正在朝上呢,聽司禮監(jiān)黃大人說及此事,當即批復,還說恭喜大人了?!?/br> 顧硯之喜上眉梢,“臣叩謝皇恩?!?/br> 送走宣旨太監(jiān),顧硯之回目看顧夕,長身立在香案前的少年,身形修長,形容優(yōu)美,垂目似在沉思,長睫在午日陽光下輕輕一顫就仿佛墨蝶振翅飛展。 顧硯之眼中淚又模糊。經(jīng)年前,圣旨下到顧家,定下婚約,接了旨的兒子,還是個小小的少年,也是這樣久久站在案前。時隔多年,這畫面如此熟悉,又如此新鮮,讓他重獲新生般,騰起的希翼和喜悅, 顧夕抬目,望向虛空。 “夕兒……”老人的聲音響在耳邊。 “小爺……”管事常海也在一邊輕喚。 顧夕醒過神,眸色微暗,勉強笑笑,“大人,夕還有件要緊事去辦,先告辭了?!?/br> 顧硯之悵然。 眼見著顧夕一步步走出院子去。 “老爺……”常海焦灼。 “無妨,給他點時間,他也需要緩緩。”顧硯之阻住他要攔的舉動,“畢竟是孩子,一夕間有如此大變故,能這樣鎮(zhèn)定,已經(jīng)是難得了?!?/br> “大人心里把得穩(wěn),萬一小爺一走了之呢?” “何須我來cao心,”顧硯之苦笑,也輪不到他來cao心了,皇上如此處心積慮,此后關(guān)于顧夕的事,他只須配合即可了。 午后,有暗衛(wèi)來報,顧夕單人匹馬,正往茂林縣而來。 趙忠剛下馬,渾身都顛散了般地疼。他本來在宮中籌劃一切,心中很是怡然。可陛下一句話提醒了他,“你可不要太過篤定,顧夕有可能不接旨,還有可能回茂林縣找你幫忙呢??傊磺凶児式杂锌赡埽砸蛩F(xiàn)下無欲無求,這樣的人才最難把控?!?/br> 一句驚醒夢中人。趙忠忙命備快馬,他要趕回茂林。 記得他臨行前,陛下從桌案后抬頭瞟了他一眼,“你這般為他著想,萬事也只是讓他牽著鼻子走。他一動,你才動,永遠占不得先機。須知應對顧夕這樣的,你得主動出手?!?/br> “喔,是。”趙忠行走內(nèi)廷這么多年,還有什么點不通的,“老奴明白,得讓他有牽掛,有忌憚才行?!?/br> 皇上輕輕點了這一句,便又埋頭公事里。 這一路疾行。 趙忠剛進別院,氣都沒喘勻,使有暗衛(wèi)報,顧夕回來了。 正好趕得及。 趙忠親自迎出來。 及看見顧夕,他一下子愣住。才幾天不見,顧夕又瘦了回去,臉色蒼白,下巴都尖了。 “哎喲,我的小祖宗,怎么造成這樣?”看線報是一回事,看真人站在眼前,真是另番感受。趙忠看顧夕這一身單薄衣褲,幾乎哭出來。 他上前一把攬住顧夕,頓足道,“剛養(yǎng)回來,出去三天,就成了這個樣子?!?/br> 顧夕本是急急策馬而來。心中壓著諸多難題,迎接他的,卻是趙忠的心疼。顧夕的心一下子松了起來,渾身傷痛一齊叫囂,他只及送給趙忠一個笑臉兒,便暈了過去。 第20章 茂林別院(五) 顧夕這一病,便是半月有余。 趙忠守在別院,每天伺候湯水的仆人紹繹不絕地進出院子,趙忠便不由自主地想到故去的顧正君。 這般景象何其相似,讓人無端心驚。 顧夕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整日昏昏沉沉。本來燦若星輝的眸子里,暗淡成了一個光點,那曾讓人驚艷的少年,仿佛夜曇正迅速枯萎下去。 病到第十六天,趙忠再沉不下氣。親自策馬跑回京城。 趙熙已經(jīng)能上朝理事了。午后正在書房會見幾位大臣。 趙忠進來時,幾個人都抬頭看。劉閣老驚訝道,“喲,多日不見,趙總管原是病了?!?/br> 趙忠早先臉上是白白凈凈、煊煊呼呼的,現(xiàn)在早瘦成了刀條,還添了不少愁紋。趙熙目光在他臉上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又埋頭進文案里。 直待皇上把手里的東西看完,交給幾個大臣去辦。人魚貫退出去。 趙忠掩了門,轉(zhuǎn)身撲通跪在地上,帶著哭腔道,“陛下,您快拿個主意吧。” 趙熙眉頭微動了動。 “小爺看著總也不好,大夫說是外感風寒,內(nèi)灼燥火,內(nèi)外交困,人怎么受得了,躺在床上半個月了,總是昏昏沉沉……” 顧夕本是散了功,門戶大開,筋脈大損之際,且要將養(yǎng),可又……趙熙垂目道,“太醫(yī)派了最好的去,藥也緊著最好的用,還把你留下照料了……到底還是不好,那你說,怎么著好?” 趙忠愣了下,“自然是……”自然是什么?他也說不準。上回小爺命懸一線,是趙熙把人從鬼門關(guān)上硬拉回來的。這回可怎么辦? 他目光從下往上偷偷瞅了瞅趙熙,垂頭喪氣地閉上了嘴。 瞧他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控訴她欺負了人家孩子。趙熙有些懊惱地捏了捏眉心,“圣旨下到顧家了,他沒接旨,我不也沒懲辦嗎?”原本想著用顧相的事拿捏一下,可是顧夕直接一病不起了。她自己還一肚子怒火,到底不是縱著他了? 趙忠得不到答案,悲悲切切地走了。 日暮時分,趙熙接見了最后一拔大臣后,推案而起,“來人,備馬?!?/br> 深夜。 顧夕扶著床欄,勉強起身。 躺了這么些天,身子一點勁也尋不出來。 十七歲的人生經(jīng)歷,從沒這么病過。他甚至認為自己是干了那件騙人的事,所以上天要罰他去死了。 顧夕先是試著自己站起來,頭暈目眩。 估計還是體內(nèi)的那股真氣作怪,也是外感了風寒,不然自己不至于這么不禁折騰。顧夕甩了甩頭,振作一下。他沒力氣去夠外衫,便先在面盆里洗了臉,清爽了不少。顧夕甩著水珠,去夠面巾,卻握著只溫熱的手。 他嚇了一跳,猛抬頭,頭暈起來,腿一軟,差點跌倒。 “……”看清是誰站在他屋里,顧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戴著風帽披著長披風的趙熙,負著一只手,另只手還挑著那條面巾。 顧夕怔愣。 越熙把挑著的面巾往他面前遞了遞,“擦擦?” 顧夕狐疑地接過來,胡亂擦了擦,簡直想不明白,為何聽不到她氣息。 “內(nèi)力不調(diào),五感不靈,若我成心屏氣潛入,你確實聽不到?!壁w熙仍負手看著他。 顧夕擦了臉,也緩過神來?,F(xiàn)在的重點不是他內(nèi)息不調(diào),而是她為什么要潛入?不過顧夕只抿緊了唇,垂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