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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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夕出了會神,又微微嘆了口氣。 趙熙微笑,這小子心里還是有些芥蒂。 久居高位,熙指之氣最盛。太后眼中只有自己的孩子,對旁人,確實過于苛責。所謂母儀天下,她并未做到。這與她的出身有很大關(guān)系。她從嬪位起,一直努力向上爬,直升到貴妃,再無進境。中間多少艱辛多少血淚,養(yǎng)成了這樣的性子。如今雖貴為太后,熙養(yǎng)之氣仍是不夠呀。 趙熙心里有這樣的評價,卻礙于身為人子,不好明說。 她拍了拍顧夕手背。估計顧夕也看出了這一點。不過他懂事,修養(yǎng)好,不會明言而已。 “母后年事已高,她一生艱辛,朕登基后,才得寬泛寬泛。若無出大格的事,朕都會依從。若真……朕會從旁提點?!壁w熙緩言道。 顧夕不好表態(tài),只得垂目。 “那柄碧泉,當真那么稀罕?”趙熙遞給他個果子,想著松泛下氣氛,便笑著換了話題。 顧夕想起換到自己房里的那柄碧落。 這可是個大事情。 他起身,撩衣跪下,“夕兒知錯。” 趙熙頗后悔,本不是要追究他,結(jié)果還是迫他認了錯。 話是收不回來了,索性一次把話談明白。 “不是習武人,看寶劍,大概都是一個樣子,哪里分得清碧落還是碧泉?!壁w熙道,“母后只是最了解我,這些日子我經(jīng)歷頗多,這當口,斷沒有可能特特尋出碧落來,討你歡心?!?/br> 這話說得挺直白,顧夕臉都紅了。當晚,太后罰他的緣由是犯下口戒,他就意識到太后是知道在碧落上所言不實。顧夕甘心受罰,也在很大程度上是謝太后沒有當場點破。 “知道你珍愛碧泉劍,不得以為之?!壁w熙嘆氣去扶他,“不過以后不準再犯。夕兒受你先生教導多年,當知君子立于世間,有可為與不可為的道理?!?/br> 顧夕滿面通紅,鄭重道,“是。夕兒謹記,發(fā)誓,永不二犯?!?/br> “好?!壁w熙把他拉起來,鼓勵地拍拍他肩。 “好了,過年呢,開心些?!壁w熙揉了揉顧夕手心兒,笑著給他鼓勁兒,“用過膳,我?guī)愠鰧m去逛逛。晚上,送你回顧府省親?!?/br> “???”顧夕有些迷茫,“您好容易閑一天,歇歇吧。我自己可以?!?/br> 趙熙哈哈笑起來。這小子,她搶出這一天來,不就是為陪他,哄他開心? “走。”趙熙拉起他,“今天不在宮里吃了,咱們?nèi)ゾ┏亲钣忻木巯砷w,嘗嘗閣里的美酒去?!?/br> 顧夕被她的好心情感染,展顏笑。 兩人就這樣扣著十指,出了門。 第25章 百福宮(五) 從百福宮出來,兩人換了便裝, 都披著長裘披風, 高挑的身形,并肩而行。 從宮里一路出來, 街市逐漸繁華。 顧夕果然對各種攤位和小吃不感興趣,略略地在趙熙指點下看了幾眼,就過去了。趙熙還挺意外,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 哪有不愛玩愛新鮮的,除非這些他都不稀奇。忽地想起,宗山腳下可是有好幾座大城鎮(zhèn), 繁華程度不亞京城,他先生定是帶他玩過無數(shù)遍了,她心里又泛起些澀澀。 趙熙馬上又提醒著自己,今天是過年呢,是帶顧夕出來散心的。她振作了心情, 牽起他的手,朝前指了指, 聚仙閣就在街中央。那是一座紅漆的高樓,門臉又大又排場。 進門來, 食客不少, 不過早有暗衛(wèi)替陛下打點過了。店小二跑過來, 瞧這對男女雖然低調(diào), 但一身華貴之氣是掩不住的, 便知來頭不小,忙點頭哈腰地讓到二樓包間里去。 包間里清靜不少。趙熙本是讓顧夕想點什么吃,顧夕只掃了幾眼,便把菜排丟給店小二,讓他看著上。顧夕與她相對而坐,包房內(nèi)并無別人??蛇@小子似乎并沒有覺悟給她端茶洗盞,閑閑看窗外街市風景玩。 趙熙目光又有些迷離。記得別院里有回她沐過浴,正君也是這樣閑閑地,沒覺悟伺候她穿衣著履呢。趙熙心中又疼起來。銘則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當時她并不覺得怎樣,如今細細在想……幕幕剜心。 面對一大桌子菜,兩人隨便揀著吃了幾口。 顧夕寬坐在座位里,長腿舒展成一個舒服的姿勢。慢慢啜飲聚仙閣的名酒聚仙釀。 聚仙閣的菜倒罷了,倒是酒算得上華國名酒了。當年,先生特意搜羅天下美酒,兩人對著品…… 顧夕品著醇酒,思緒慢慢飄散。 店小二跑進來,殷勤道,“兩位客官,點支曲子聽嗎?” 趙熙擺擺手,忽然心頭一動,“拿把琴進來?!?/br> 扭頭見顧夕端著酒杯,目光迷離。 “別喝醉了?!壁w熙提醒了一句。 顧夕這才醒過神來。卻見一把琴已經(jīng)陳在案上。他下意識坐正,在心里快速地篩選曲目。 趙熙瞧他凝眉思索的樣子,笑出聲,“彈一首出水蓮吧,輕松又愜意,正合休沐日聽聽?!?/br> 顧夕笑著起身,“哎,那多俗氣,咱們今天奏一曲新的?!?/br> 趙熙怔了怔,了然一笑。這孩子瞧著漫不經(jīng)心,其實心很細。舊曲恐傷情,他這是顧念著她的情緒呢。不過新曲豈是說有就有的,難道他的才情已經(jīng)達到這個境界了?趙熙倒頗期待。 顧夕伸手隨意把琴拎過來,也不正正經(jīng)經(jīng)坐在琴凳上,抬長腿倚坐著靠窗的雕欄,琴半搭在花案上。 君子六藝,琴屬于很重要的一項。趙熙倒是頭回見有人這么彈琴的,不由笑著用筷子敲酒杯,“該打該打,不叫你焚香沐浴,便也罷了,怎坐也沒個坐樣?” “彈琴,就是一個心境,那些個繁瑣規(guī)矩,若都守個遍,那彈出的曲子也無法直抒胸臆了?!鳖櫹Σ环獾靥裘?,“要是想聽好的,我可就得這么彈,坐穩(wěn)了,就死板了。” 趙熙被他說得沒了詞,只得擲了筷子,“強詞奪理,大話說的倒?jié)M。” 顧夕不服氣地掃了她一眼。眼波中的瀲滟星光,晃得趙熙眼前一亮。待要細看,人卻在一瞥后便低頭專注調(diào)弦,恍若未意識到自己方才驚艷的生動。 趙熙笑著搖頭。 顧夕飛速調(diào)好弦,干脆利索地把琴的另一邊搭在長腿上,挑眉示意趙熙傾聽。趙熙笑著看他生動的表情,目光隨他修長手指在弦上一抹,金石之音繞梁響起。 節(jié)奏快慢有致,調(diào)式隨心所欲,聽不出出自哪里,但卻出奇的動聽。顧夕的曲子果然比他的姿勢更灑脫。 周圍幾個包房的人,皆從窗子探出頭,往這邊張。連一樓的食店也停了箸,抬頭,注意地聆聽著肆意揮灑的音韻。 一曲畢,竟有人叫好。 趙熙卻微瞇著眼睛,半晌未語。 她生在皇家,那里是天下規(guī)矩最森嚴的地方。君臣,父子,夫妻,縱使是人世間最親密的關(guān)系,也全在規(guī)矩條框里,活的全不是自己。她的正君,本來就應該是顧夕這個樣子的??梢蝗牍鞲悴坏貌谎诹诵郧?,用條框來規(guī)范自己的言行??嗫喟玖宋迥辏靡簧聿∪?,滿腹心事。他自行散功,是不是因為這種演戲般的日子還要過一生,絕望至極,想要解脫呢? 顧夕是否借彈琴,來點醒她這個原因? 趙熙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狐疑和沉思。 顧夕收琴走回來,趙熙收回思緒,笑道,“倒真不是大話。我?guī)炖镉邪养P鳴,聲音清冽,正適合你琴風,回去讓趙忠尋出來給你吧?!?/br> 這便是皇上打賞了。鳳鳴是華國國寶級的琴。 顧夕隨意點點頭。 趙熙心頭一動。上回賜他碧落,他的表現(xiàn)倒比現(xiàn)在鄭重些??赡茉陬櫹π睦?,這些是他和先生隨手玩的東西,沒什么稀奇吧。 越接近顧夕,趙熙越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銘則教養(yǎng)他,費的心血全隱在骨子里??赡承┓矫?,他卻一點也沒教。這讓顧夕顯得那么的特別。顧夕身上的種種特質(zhì),對于她,無疑是吸引的。趙熙認為,若顧夕以州郡層層晉貢上來的侍君身份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也肯定會第一眼就看上他。 趙熙隱隱覺得理出了銘則的一些思路,卻又有些捉摸不透?;蛟S是銘則早有離開她的心思,才費盡心血,培養(yǎng)了最適合她的顧夕。這個念頭一起,趙熙又覺得心里撕裂般地疼起來。 她面色陰沉地抬目。少年正坐在對面埋頭玩著他新得的碧落。 趙熙目光又開始發(fā)散,半晌,“我猜另一把名琴鸞佩,就在你那里?!兵P鳴和鸞佩都是名琴,本是一對,出自同一個大師之手。鳳鳴收入皇家,鸞佩散落民間。 “嗯。”顧夕在桌前隨意劃了劃,他的手指修長干凈,指甲渾圓飽滿,象是精心護理的瓷器,“冰蠶絲的弦,不傷手指頭?!?/br> 趙熙目光隨他手指劃動,心里不由感嘆。這小家伙,吃的玩的,什么沒見過,隨手用的,都堪比她私庫里的東西。她還真想不出,能拿出什么逗他開心。 出了聚仙閣,兩人在長街上游游逛逛。 逛過了街,兩人才發(fā)現(xiàn),彼此有很多喜好重疊得特別默契。趙熙常在宮中,沒人陪她玩得這么盡興。顧夕少年天性,有這么投契的伙伴,自然興致高漲。夜燈初掌時,兩人站在長街盡頭,都心滿意足地嘆出口氣。許久以來壓在心上的陰霾,仿佛都甩給了舊年,心情也輕松了不少。 明年過年,還帶顧夕出來玩。趙熙在心里下了這樣的決定。 城門前,忽有馬隊進入。眾人都往兩邊閃。 暗衛(wèi)們緊張地要護上來,趙熙示意不必。顧夕下意識地護在她身前,兩人退到茶肆里。就是當日他要出城經(jīng)過的茶肆,里面也坐了不少人。 有人議論,“燕祁進貢嘍?!?/br> “喔,牛羊牲畜,還有駝鹿呢?!焙芏嗳苏酒饋砜聪∑?。 顧夕也好奇地往隊伍里看。 燕祁的馬隊騎士有男有女,皆著輕裘玄甲,在華國人好奇的目光中,隊形整肅。 趙熙負著手,看著給她進貢的馬隊從眼前經(jīng)過。隊伍中間,有幾輛大馬車,車窗壓著青呢簾,里面寂靜無聲。 馬隊緩緩通過,長街又恢復繁華。顧夕回頭悄聲問,“您回去嗎?” 趙熙淡笑搖頭,“不過是番夷進貢,哪用得著我親自處理。” “我陪你回顧府?!壁w熙拉起他手。 一輛馬車停在街角,迎著兩人上車,繞人少的街道,往顧府而去。 “夕兒,這次回顧府,顧大人必要開祠堂的。” 顧夕眉頭動了動。 “入了族譜,從此不管你認不認,也做準了的?!壁w熙看著他,“從此,便與顧氏一個族同氣連枝。銘則即去,你便是嗣子……” 顧夕緩緩閉上眼睛。 “不愿?”趙熙輕聲問。 顧夕長久凝滯。 “顧府到了?!蓖饷嬗腥溯p聲稟。 兩人都是一震。 顧夕迷茫地看向車窗外,顧府高階,有威嚴石獅。中門大敞,燈火通明,迎賓的家院們,整肅分列兩邊,久候多時。 無論是親子,還是養(yǎng)子,只要冠了顧姓,便是顧家子弟。他只要踏進這個門,便會改變一生的軌跡。顧夕此刻完全理解了先生當時離府時的心情。在這里,只有顧氏門楣,家族榮譽,在沉重的重擔下,誰也活不出個自己。 可人活在世上,不能只為自己。顧夕回目,神情悲傷地看著趙熙。這個女子,這個華國的皇帝,飽受著怎樣的痛苦和煎熬,他最明晰。他不排斥先生的活法,可也做不到那樣的決絕。說到底,面對這樣一個被他們合力傷了的女子,顧夕無法狠得下心。 “陛下?!鳖櫹従徧ы?,目光中有星光點點。 兩人相處以來,顧夕很少這樣稱呼她。趙熙心有所動,探頭看他,“嗯?” “我有話講?!鳖櫹Ρ瘋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