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三千河山、大佬總勾我撩他[快穿]、當(dāng)家花旦、重生后我把仇人給拐了、農(nóng)女青荷(穿書)、怪物監(jiān)護(hù)人、撿來的小奶狗是末世大佬、我的天才男友、農(nóng)家福娃、七十年代減肥記
“有,往北有一處野狼灘,到處都是碎石坡,還有大草淀子,輕易咱們都也不敢進(jìn)。再往草原里面,大大小小十幾處,都是兇險的去處?!?/br> 祁峰皺眉,“探報可見有新的塌陷?” “午前巡邏時,兵士在野狼灘邊上,就聽見里面轟隆隆響……” 祁峰心里一緊,“先去那兒,立刻召集全部人馬,進(jìn)去尋人。” 堡長眉頭擰了擰,帳中其他偏將也是面有惶恐之色。 祁峰狐疑抬眉,卻未多言。 不多時,人員集結(jié)在帳前。 “君上,集合好了?!?/br> 祁峰一時也不想多等,起身就要出帳。丹頓卻在身后跪下。丹頓是世襲的堡長,在此處鎮(zhèn)守也算是世代。他一跪,身邊的副將們也嘩啦啦跪下。 “怎么?”祁峰微皺眉。 “君上?!钡ゎD抬頭,眼中竟有決絕之色。陛下說要全體集結(jié),可他真拿不出那么多人。眼瞅著陛下一走出帳子,就要敗露,丹頓直接跪下請罪。 “咱們一堡三千軍士,常年鎮(zhèn)守邊防,未敢有一絲懈怠。早年邊境戰(zhàn)事不斷,兵士們也都是悍不懼死的……只是……草原冬天酷冷,尋常可要人命。若是被大雪封山,十天半月還是短的,不到來年春天開化,斷是沒有吃食可尋的……” 祁峰眉頭微動。兵堡屯兵,食物多是自給自足。王庭撥下來的,是兵器物資,甚至戰(zhàn)馬都是兵堡自己飼養(yǎng)。丹頓和帳中所有的偏將都抬頭看他,眼中掛滿懇求。 他抬手止住丹頓的話,“朕常年征戰(zhàn),知道草原冬天的厲害。冬季給養(yǎng)不足,草料也不足,堡中當(dāng)養(yǎng)不起這么多人和馬。方才朕觀堡中不過千余人,剩下的當(dāng)是趁休戰(zhàn),換防回家休整了是嗎?” 丹頓無地自容,叩下,“君上,奴才等世受主子恩典,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這些都是奴才安排的,與其他將士無關(guān),求您只懲罰奴才一人?!?/br> 祁峰緊緊抿著唇,他上前,一把拉起丹頓,攜他出了帳子。 撲面的北風(fēng)漫卷著雪花,刮在臉上,睜不開眼睛。祁峰站在高坡上,朗聲,“諸將士,大燕有諸位血rou鑄成的屏障,才保境內(nèi)一片安定。如今天降寒雪,邊境休戰(zhàn),諸位隨朕入草原搜尋遇險之人,功成后,朕親率諸位返回王庭,休整。” 臺上一片寂靜,只余風(fēng)聲。諸人都仰頭看著他們的君上,為這前所未有的命令而感到震動。 “君上,君上隆恩啊……”一個老兵帶頭,諸人中突然爆出震天喊聲。帝君親自來邊防,帶他們回王庭去,臺上諸人無不喜淚縱橫。 祁峰目光投向臺上諸人,胸中也有激蕩,他手中無兵符,但他有玉璽,可頒布皇命。他要一個兵堡一個兵堡地,把所有兵士都帶出草原去,帶離這冰寒的死地。想至此,三年前,那個初率兵士征戰(zhàn)草原的一腔熱血,仿佛又在胸中沸騰。兵符,不過是一個物件,掌控它的,是燕祁的帝君,一心中興燕祁的他,怎可為這一個小小的冰冷鐵塊,而束手束腳? 想至此,祁峰豁然開朗,他振聲,“傳朕軍令,周邊五個兵堡盡起兵,搜尋方圓三十里。以煙火為號,必要在天明前,尋到遇險的人。之后……”他目看北邊,遙指王庭,“之后,隨朕一同回家。” “是?!迸_上震天地響。飄簌簌的雪花,似乎也被震動,在場中攪起無數(shù)旋渦。 顧夕閉目,感受藥力的作用。 他自幼生在宗山,珍稀藥草什么沒見過,沒嘗過。從喝第一碗藥始,他就嘗得出,里面都有什么。養(yǎng)氣也抑制內(nèi)力,只是不知是哪位大師,能將這樣矛盾的兩樣藥效完美地融在一副方子里。如今,他終于明白了。 “藥王爺爺,你的藥理與先生比,孰勝孰負(fù)?” 藥王對少年突然的發(fā)問,有些意外,他愣著琢磨了一下,花白的胡子微微搖了搖,“老頭子不如莊主。” 顧夕微微挑眉。 藥王哈哈笑,“不是住了人家的莊子,才這么拍馬屁的?!?/br> 顧夕也被他逗笑。 藥王神往了一陣,感嘆道,“那一年,老頭子遇上雪崩,和赤蘇二人埋在雪里。將死之際,莊主伸手助我一次……” “就一次?”顧夕眉頭微動,就一次,就讓這老人死心塌地,送出孫子,連帶著自己為先生效力??梢娺@一次非同小可。 “人的命也只有一條,一次又怎樣?”老藥王正色道。 顧夕知道他話里的意思,垂下目光。他被先生教養(yǎng),在宗山十年。若他也和赤蘇和老藥王一樣,只生活在人跡罕跡的世外桃源中,也會這樣認(rèn)為。言聽計從當(dāng)是應(yīng)該,為先生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可人心就是這樣純粹而難守,一旦沾了世俗塵埃,便再難澄凈。 顧夕頓了一瞬,濕了長長的睫毛。 老藥王注意地看著他,這少年自來莊上,就沒有一天開心過。明明比赤蘇還小一歲,卻總是這樣哀傷沉重,“人的性命只有一條,藥者縱是再世華佗,也治不了命數(shù)。你總是這樣,傷人傷已?!?/br> 顧夕抬目看著他,“藥王爺爺,我心中有放不下的事……” 老藥王擺手,“老頭子聽莊主提過,你心中再有事,也得養(yǎng)好傷,兩年后……” 顧夕扭過頭,他再聽不下這兩年之期的許諾,他縱是物件,縱是先生眼中的那一碗藥,也有自己的執(zhí)念。他更為趙熙心疼。 老藥王收了藥箱起身。顧夕從背后看這老人的背影,心中有一個聲音不斷給他鼓勁,終于,顧夕出聲叫住他,“顧夕以為,一命又如何,當(dāng)握得住人心,掌得住命數(shù),才行啊。老先生初心也許是報恩,走到現(xiàn)在,定是圖希現(xiàn)重要的東西了。” 藥王霍地回頭,蒼老卻精亮的雙目,盯住顧夕。 顧夕一句話,便觸到藥王的底,不由暗暗感嘆主。真是癡人成狂。從萬山,到藥王,甚至自己,先生,均把住了人性中最脆弱的一點,巧加利用,便游刃有余。 先生,你,好高明,也,好可怕。 藥王僵硬走回顧夕床前,那素衣少年,病體支離地側(cè)臥,連用手支著身子的力氣也沒有。蒼白的臉上,絕美面容,仿佛仙子謫貶人間。老藥王突然覺得膽寒,因為恍然間,他發(fā)現(xiàn)莊主的影子竟和這少年的重疊在一起,明明一個森寒,一個澄澈,卻是那么的契合。 是因為他們同樣的聰明、睿智得讓人膽寒嗎?老藥王搖搖頭,對于他這個老頭子來講,一介凡品,體會不了他們這類人的心里。只是莫名覺得,這個少年,假以時日,連莊主也繞不過去。而這個少年,也是世上為數(shù)不多的,能左右莊主心情的人。幸好,他現(xiàn)在還把控在莊主手里。聽聞這少年是宗山高手,最年輕的掌劍,怪不得莊主對每天的那一碗藥那樣緊張。老藥王完全理解了莊主的做法。 老藥王走回來,坐到床邊,他的醫(yī)箱就放在手側(cè)。顧夕目光盯著藥箱,手指微動。突然,老藥王自己掀開藥箱,拿出一根銀針。 顧夕眼巴巴地盯著那枚銀針,墨黑瞳仁凝成了一個黑點。 老藥王將針停在顧夕身上一處xue上,蒼老的聲音,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幾歲,“可知老頭子下針的這個xue?” “知道……”顧夕沒力氣,只閉了閉眼睛,輕輕嘆出口氣。那處xue入針不會有傷害,但會很疼。 老藥王捻了捻針,顧夕輕輕喘息著,感受著那銀針,一寸寸沉入xue中。一點痛順著筋脈,開始向四肢漫延。 “此后,可還要這樣針鋒可對?擾莊主心神?”老藥王沉聲。 原來是代先生施罰呢。他睜開眼睛,看著藥王。顧夕臉色蒼白如紙,只余眼中一點漆,“藥王爺為何如此關(guān)心先生心神?” 老藥王蒼老的臉上,有一刻怔忡。他搖頭,“也不怕告訴你,老頭子一生愛藥成癡,老來著成一部藥典。只是有些藥理相左之處,總參透不破……” 顧夕明白了,“先生答應(yīng)助您參破藥理,完成藥典,是不是?” 藥王點頭,“莊主每日清心研藥,老頭子那部藥王經(jīng)已經(jīng)被斟酌大半,我不想有任何人和事,影響莊主的心情。你若是再這樣惹他煩心,如今天這樣,莊主一個人在藥室生氣,一味藥也不理,老頭子死那一天,怕也完不成這部藥經(jīng)?!崩纤幫跻е?,說這話,似是警告,又似在解釋,他緊緊地看顧夕神情。 顧夕冷道,“于是您舍了赤蘇?” 藥王面色赤紅。他捻動手指,又下了半針。顧夕筋脈絞著勁的疼,忙屏住呼吸硬挺。 老藥王也緊張。赤蘇小時候?qū)W藥,不聽話時,他也是給予這樣的程度的懲戒。只是畢竟赤蘇身體是好好的,這位小爺,支離破碎的,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老藥王注意地觀察顧夕的神情。赤蘇小時候受了半針便滿床打滾哀哀求饒了。顧夕臉色只是又白了幾分。藥王眉頭動了動,沒瞧出這小子這么硬氣。這么硬扛法,他老頭子也不是打手,自然不好確定顧夕的承受底線,他一時不確定還要不要下針。 顧夕脫力發(fā)顫,卻用全身力氣扯出個笑意,“留一部藥王經(jīng),惠及后人,藥王爺爺也是藥癡呀。只是初心何在,縱使惠及千萬后人,可救贖得了您的真心?” 藥王老目驟然含淚,是啊,他的初心,他的真心是什么?他心痛如絞,卻茫然想不出來。忽然,他霍地睜開老目,心中一片冷清。險被這少年亂了心神,初心不過是毛頭小子時候的妄念,能留一部藥王經(jīng)傳世,他才不枉藥王之稱。于是他手上繼續(xù)加力,將那針完全沒入顧夕的xue中。顧夕低低嗯了一聲,眼角逼出淚滴。 “這xue……你是武學(xué)大家,知道它不傷身,只是以針探入,難忍劇痛而已?!崩纤幫趼曇羯n老而疲憊,扶著床欄站起身,卻搖搖欲墜般,“若你還惹莊主煩心,老頭子便每日尋一道此xue下針……沒了力氣,你便擾不到莊主了?!崩纤幫跣跣醯貒Z叨著,臉上一片冰涼,已經(jīng)老淚縱橫。他想不到,有朝一日,會以這樣的手段,完成他藥王經(jīng)最后一段工作。榻上的少年,從始至終,安靜地看他施針,那神情,仿佛在看一個行將就木的糊涂人??伤皇前。撬幫?,他要如華佗、神農(nóng),給后世留著百世取之不盡的藥王寶典啊,他要惠及的是后人,這少年,為何用這樣的神情看他……藥王顫著步子,又邁出兩步。他長嘆一聲,再回不了頭看一眼顧夕,踉蹌出門而去。 顧夕緩了好一會兒,睜開眼睛。筋脈的疼,不同于皮rou,他真的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折磨??蛇@也不是不能忍,就如他從宗山上下來的這兩年,不過是人心里的一道線,除了死,又有什么是不能受的呢? 他望著暗室床頂,抬起一只手,摸索到那處xue位。針已經(jīng)沒入,顧夕微微用力,繃緊那處的肌rou,又松開。如此往復(fù),疼得他汗?jié)裰匾?。那針頭終于露出一點,顧夕顫著手指,將針輕輕勾出來。 銀針一寸寸□□,顧夕輕輕舒出口氣,將那枚用巨大代價得到的寶貴的銀針緊緊握在汗?jié)竦恼菩睦铩?/br> 他又緩了好一會兒,緩緩坐起來,摸索著丹田一處要xue。他只要銀針探xue,喚醒丹田內(nèi)息,就能重獲自由……顧夕屏著息,剛掀開衣服,手指上全是汗,又濕又滑,顧夕強(qiáng)抑著顫抖,擎起那針,卻不料手上一滑,那針卻掉在床下。在暗夜里,他從床上俯下身,卻怎么也看不清針掉到了哪里。 機(jī)會只有這一回,他激得老藥王把針留在他身體里,愴然而去。興許過一會兒,老藥王緩過神,他就逃不成了。顧夕強(qiáng)忍著,從床上下來,腿上根本沒力氣,整個人一傾身子,就從床上折下來,跌在地板上。 顧夕從沒有如今天這樣狼狽,他摸索著床下,一寸寸,急的也是疼的,額上汗如雨下。 第60章 藥王莊(三) 碎石傾坍,天翻地轉(zhuǎn)。 趙熙從昏迷中醒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身周一片靜寂,只有一匹白馬立在亂石堆邊, 正用馬蹄踢她身周碎石。趙熙動了下,身上無一處不疼,卻是沒傷到骨頭。 趙熙從碎石堆里爬出來。才看清,整座山坡都塌了。她憶及塌方時, 幾個死士拼死把她往上推了一把,興許這樣才埋得不深吧。馬兒通靈,一直用蹄子刨碎石才救出她。趙熙摟著馬脖子試著站起來, 馬兒溫和地噴著響鼻。 趙熙拍了拍馬脖子,想起它的兄弟,上回也是在大雪里,摔斷了脖子。 “追風(fēng),你可立了大功?;鼐╇藿o你找個漂亮的母馬做伴啊?!壁w熙輕輕笑著, 能逃出性命,她覺得心情不錯。 她扶著馬鞍, 試著站起來。腳下全無知覺。趙熙微微皺眉。她垂目看自己的左腳,血漬和著冰水已經(jīng)凍成了冰坨。 她左右環(huán)顧, 周遭除了撲簌簌的雪花, 一片靜寂。 “追風(fēng), ”趙熙拍拍白馬, “回去, 報信?!?/br> 白馬打著響鼻,不肯離她而去。趙熙也知這不是辦法,出來太遠(yuǎn)了,路上全是雪坑,馬兒未必能安全回去。 她在坡上坐了一會兒,身子又被飄雪埋了大半。不行,天色越來越晚,周遭此起伏的狼叫聲。 趙熙決定自救。她拖著馬韁,半拖半爬,從坡上滾下來。 剛下了坡,她就看見四周丘陵上突然冒出許多綠油油的亮點。她被草原狼群圍上了。 想再回到高坡上去,已經(jīng)是不可能。趙熙左腿已經(jīng)沒有了知覺,她右膝跪起來,從馬鞭上摘下雕弓,搭箭,往上微仰了個角度?!班病钡厣涑鲆患?。離她最近的一對綠幽幽的點猛地一跳,哀叫了一聲。周邊更多的綠點圍上去瘋狂地撕咬受傷的同伴。 趙熙出手如風(fēng),飛速抽出箭,向離自己最近的幾只狼射過去。狼中箭,血流滿地,雪都染紅了。餓急了的同類,撲上去,瘋狂嘶咬。血腥氣卻招來了更多的狼,趙熙摸了下箭庫,已經(jīng)沒武器了。 她從鞍中摸索了下,有煙花引信。她抬頭看了下風(fēng)向,雪花漫天徹地,這樣的環(huán)境不適合釋放煙花??伤矝]有別的選擇,于是果斷燃著引信,騰空而起的紅色煙火急速竄上天空,卻被雪幕遮擋,失去了光華。 趙熙放棄了放煙火。腥腥的氣息,越來越近,夾雜著沉重的呼吸聲,趙熙甚至能看到離得最近的那幾只饑餓狼的嘴里,還滴著同類的血。她沉靜地抽出寶劍,一劍挑開馬鞍的皮帶,放白馬自由,然后橫劍擋在身前…… 天空一閃即逝的紅點,在祁峰的眸子里,化作一顆流星。 “什么?”一個兵士嘀咕。 丹頓也往天邊瞟了一眼,“啥?” “像是一點兒亮?!蹦潜砍蛄搜郏叭A人常用的信號似的?!?/br> 兩人一同看祁峰。燕國帝君已經(jīng)策馬上高坡,目光追著那紅點隱去的方向。 “哪里?”紅點雖然微弱,在祁峰眼里卻如炸雷。他霍地回目,“那是哪里?” “野狼谷方向?!?/br> 祁峰在高坡上猛地提韁,馬前蹄騰空而起。丹頓等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們的帝君已經(jīng)全速沖了出去。 “快,跟上?!贝蟛筷犚黄鹛犴\,呼嘯著向那信號騰起去飛馳而去,留下翻飛的雪屑,攪起雪幕重重。 顧銘則負(fù)手站在廊前,看著遠(yuǎn)天。 管事過來,“老藥師回來了,去看了小爺房里,就回自己房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