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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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臥牛堡(四) 大雪初霽。 病了多日的趙熙醒轉(zhuǎn)后,再也躺不住??粗饷婧窈竦陌籽┑? 興起了出帳走走的興致。 眾侍女勸不住, 又怕趙熙大病未愈著了風(fēng)寒,給她披了厚厚的皮裘, 幾個侍女捧著火爐圍著她,這才走出來。 多日傷病,未能走動,初出帳, 一股雪的沁心甘甜,讓趙熙大大吸了幾口氣。她抻了抻雙臂,鎖住了似的骨頭, 才得松泛。 “上君,外面涼呢,您瞅個新鮮就回吧?!币粋€侍女跟著勸。 趙熙接過她手中的手爐,笑道,“剛出來就回, 豈不白穿了這半□□服?” 眾侍女都輕笑,“凍著了您, 陛下要怪的?!?/br> 趙熙也抿唇笑。這小子見她病大好了,喜得猶如自己獲得了新生。哎, 脫去了正君的面具, 果然鮮活生動。 想到公主府五年同床異夢, 難為祁峰這么個性子的人, 能性情如水地在她身邊裝了五年。如今這樣也挺好, 他做回了自己,也幫她放下了心中的執(zhí)念。 趙熙經(jīng)歷一場生死,覺得自己想明白了許多東西,心境也有了些許改變。人,總要活在當(dāng)下才好。 她長長吸了口氣,讓清冽的空氣,蕩滌心胸,頓覺開朗不少。 她游目四望,正值傍晚,營中正在造飯。各帳子都挺熱鬧。唯主帳旁邊的偏帳,清靜無聲。偏帳只比主帳矮了一點兒,寬敞豪華,門口有金甲禁衛(wèi)軍守衛(wèi),規(guī)格不比主帳低。正午時分,仍帳簾低垂,寂然無聲,與整座營地一派繁榮景象十分格格不入。 “那帳子里誰???”趙熙順口問。 幾個侍女本在笑,一下子都噤了聲。 趙熙本是不經(jīng)意,這下倒起了興趣。其實她本人也曾要賜給祁峰美女,若是祁峰真的置偏帳中有美女紅袖添香,不知她又會有何感受。 “算了,往別處走走。”趙熙笑著搖頭,把那些有的沒的胡思亂想丟在腦后,準(zhǔn)備上別處散步。 眾侍女松了口氣,小心地跟在身后。 剛走出兩步,老醫(yī)者帶著一隊人,急急往偏帳那邊去。 趙熙頓住步子,狐疑,“里面是誰?受了傷?” 她拐過步子,徑往偏帳而來。 守帳的人見她過來,都在雪地上跪伏一片。這些日子過去,大家也都知道她的身份。南華帝君,是上君,眾皆敬伏。 趙熙伸手扶起老醫(yī)者,和顏悅色,“老人家,治好朕,還要勞碌?帳中何人,能勞動你老人家?” 老醫(yī)者惶惶瞟了帳門一眼,“這……” 氣氛沉滯。 趙熙環(huán)視眾人,心下生疑,自己伸手,緩緩挑開帳簾。 —————————————————— 帳內(nèi)厚毯鋪地,柔軟的素白長毛絨毯,踏上輕柔無聲。 趙熙輕輕踏上,心中微動。這偏帳竟肖似昔日正君所住,布置擺設(shè),如出一轍,看來祁峰在她身邊那五年,也不是全沒留下印跡。 趙熙的心也微微柔軟。 緩步走進大帳,內(nèi)帳簾子低垂,柔和燈燭,熊熊火盆,照得滿室溫暖如春。趙熙正環(huán)視帳內(nèi)陳設(shè),忽然內(nèi)帳傳出來的聲音,將她驚住。 “時至今日,還提什么身份?不過是個無父無君的人……”輕輕的喟嘆,聲音清越,略帶澀澀。 誰?聲音既熟悉又陌生,語氣卻是那樣無奈傷感,恰如死遁回來的祁峰,又仿似離風(fēng)口辭別的顧夕。 趙熙怔怔轉(zhuǎn)向內(nèi)帳門,心跳如擂鼓。 “我此去見她,恐怕……先給夕兒服下傷藥,護住心脈,以參湯佐引。這藥藥性很強,恐怕他受不住?!?/br> “好。”另個聲音應(yīng)。 趙熙驀地睜大眼睛。簡單一句對話,聽在她耳中,卻如炸雷。 失蹤近一年的顧夕原來就在帳中。祁峰也并未在中軍帳辦公,聽話音,該是顧夕傷重,他正在內(nèi)帳照顧。第三個人,是誰? 趙熙單手按在心前,熟悉的悸動,撕裂般的痛。她堅持著往前走了半步,卻再伸不出手去掀那通往內(nèi)帳的垂簾。 帳內(nèi)祁峰先自警醒。他霍地起身,看向門簾。簾子無風(fēng)微動,明亮燭光映照下,一個清晰的剪影。 顧銘則正照顧顧夕服下傷藥,忽覺祁峰呼吸有異。他詫異地直起腰,目光轉(zhuǎn)向祁峰望的方向。 一個長裘的高挑身影,云鬢低挽……趙熙,就在外帳中! 兩人對視,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一個惶惶,一個澀澀。 顧銘則輕輕放下藥碗,嘆出口氣。他轉(zhuǎn)過身,正面帳門,輕輕整了整衣襟。 祁峰有些慌,顧銘則表面沉靜,他卻能感受到那決然的心境。最不該相見之時,就這樣促然遭遇,他們明顯都沒有做好準(zhǔn)備。 祁峰自責(zé)地握緊拳,迫兄長現(xiàn)身,卻是不該安排在偏帳,離趙熙這樣近,被趙熙捉個正著,是他大意了。 —————————————————————— 門簾,輕輕從里面掀開。 內(nèi)室緩緩展現(xiàn)在趙熙眼前,燈火柔和,暖意融融。柔和燈光下,一個修長男子,著素衣,站在床邊。床上,靜靜側(cè)臥著一人,面朝帳外,沉靜合目,睡得仿佛一個瓷人,毫無聲息,正是傷重的顧夕。趙熙看了看為她挑簾的祁峰,玄色常服還未及換,正是從軍帳中剛下來的樣子。 她目光游移,又調(diào)回床邊那個男子身上。身形修長,挺拔如竹。墨色長發(fā)并未束起,只在肩頭上用發(fā)繩束住。冠玉的面龐,眸似星輝,眉似刀裁。這男子微垂著眸光,閃著晶瑩的眸子,也在微微打量著她。 三個人同在帳中,相似的容顏,一樣的氣質(zhì),一樣的熟悉。清俊儒雅,風(fēng)流自然天成。 趙熙輕輕閉目,心中萬箭刺入般地疼。 “陛下?!逼罘逑攘靡鹿蛳?,“請聽臣侍解釋給您聽,兄長剛到,夕兒也是兩天前來的臥牛堡……其中曲折……” 趙熙抬手止住祁峰下面的話。祁峰語塞,眸中全是焦急。 趙熙一步步往床前走。腳下輕柔的長絨毯,仿佛一下子變得起伏不平。她堅持著不讓步子踉蹌,僵硬地走到顧夕身邊。 那男子退開一步,讓出床邊位置。 趙熙坐在顧夕身邊,伸手輕輕撫他額頭,火一樣燙。趙熙又撫了撫顧夕面頰,又涼又冰,“夕兒……”趙熙心疼地喚了他一聲,顧夕的呼吸游絲般,幾不可聞。 趙熙輕輕掀開被子一角,顧夕的手,軟軟地交疊在腹前,手指全是腫的,一邊腕子上還纏著白繃帶。 趙熙顫著手按在他脈門上??帐幨幍摹D芪璩鲋刂貏τ暗纳倌?,純白劍氣溫柔包容的顧小爺,她曾許給宗山的下一任首尊,那位最年輕的掌劍,內(nèi)息全潰,性命奄奄一息。 趙熙終于明白,為什么她能夠轉(zhuǎn)危為安,為什么如骨附蛆的寒毒能一夕之間消除,改天換命需要付出代價,顧夕用命換回了她的平安。 “夕兒……”趙熙啞著聲音輕喚。她最貼心的小顧夕,再不能如往常般,聽到她的呼喚,眼睛還未睜開,就露出笑容。甘甜的唇,自動湊過來,暖她的面頰,暖她的心。那清澈的雙眸,便全盛滿了她的寵溺。顧夕愛她,是因為純粹的情意??v使她不是公主,不是皇上,只因為是她這個人,縱使流落江湖,顧夕只要尋見了,仍會愛她入骨。她從小生在皇宮,耳諛我詐之地,從未肖想過能獲此真情。顧夕給予她的,正是她干涸的心的救贖。 趙熙悲慟涌上心頭,雙臂緊緊抱住顧夕的肩,“夕兒,你讓我知道什么是情意,嘗到了甘甜,便該一如到底陪著我。我動了真情,你卻要撒手而去了,要我情何以堪?你醒醒,看看我,內(nèi)力沒了,人還在,我還在,往后都是好日子了,你醒來,看看我,看看我們。” 淚滴落在顧夕瓷白的額頭,如珍珠般,撲簌簌滾落。顧夕像個瓷人,毫無反應(yīng)。 “開頭我們沒開好,都怨我。”那個他們倆都刻意回避不愿再憶及的雨夜,她狂暴制住顧夕……他縱使內(nèi)力不濟,可手邊就有碎瓷片,再不濟還有銀筷子,駢指也能為劍,可他在最初下意識地反抗了一下后,就什么也沒做,任憑她把所有的怒氣撒在他身上。趙熙似乎明白了顧夕的心里,他的命都可以填給她,何況一次初合? “沒開個好頭兒,我知道你很遺憾,我也很后悔……”趙熙的淚撲簌簌的,她總想以后對顧夕好,就算彌補了他的遺憾,傷口總會撫平。可她料錯了,那心傷只會越裂越深。 將愛是建立在痛與傷之上,如何心安? “人……還有救?!逼罘甯诤竺?,實在擔(dān)心趙熙這樣悲慟,傷了身子。他看了眼一直沉默的顧銘則,猶豫著低聲勸解,“夕兒散了功,門戶大開之際又染了風(fēng)寒……” 趙熙轉(zhuǎn)目看他,眼中現(xiàn)出希望的光彩,“果然?可為何昏迷不醒?” 祁峰猶豫了一下,顧夕不吃不喝以死抗?fàn)幰x開,這話他可不能說給趙熙聽,“顧……顧兄長正為此事趕來的,或許可救夕兒?!?/br> 顧?趙熙緩緩坐直,替顧夕掖好被子,又將淚緩緩拭凈。她轉(zhuǎn)目,看向一直安靜站在床尾的那個男子。說來也是奇怪,那個牽著她心續(xù)二十年的男子,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她卻沒有了那撕心的痛意,或者滔天的怒氣。想一個人太久,恨一個人太深,或許心就麻木?趙熙沉靜地望著眼前人,冷冷哼道,“喔,是真人還又是替身?” 一句話讓顧銘則心里一顫。他緩緩抬目。 經(jīng)年之后,廟會一別,趙熙在如此近的距離看清了這男子的臉。這是一張她熟悉又陌生的臉。祁峰肖似他,顧夕與他的氣質(zhì)又超然相合。也許這兩人合在一起,才是顧銘則本人。 趙熙緊緊簇眉,冷然發(fā)問,“朕的問話,沒聽見?你……是誰?” “陛下……”祁峰在一邊插嘴。趙熙微抬手。祁峰不能再言,抿緊唇,擔(dān)憂地看著顧銘則。 “夕兒傷重,卻不至于活不成。”顧銘則微微皺眉道,“夕兒只是心中有結(jié),只要……” 趙熙忽然抬手,周身的壓力,讓氣氛凝滯。顧銘則微微抿唇,很多年未感受過這樣的壓迫。 “是真的顧銘則來了?”趙熙微微挑眉,“你來說,朕這回猜錯了還是對了? 顧銘則連帶著祁峰都是呼吸一頓。 顧銘則無法再避,他抬起頭,目光便被趙熙牢牢地攝他,壓力又沉又重。那個軟軟的甜甜的小姑娘,已經(jīng)成長為帶爪的真龍的事實,在線報上看著和親身面對,真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顧銘則在她幽深的眸中,分明看到了,她俯瞰著的世界中,也包括他自己。 “是?!鳖欍憚t低聲。他心中卻愈加清晰,這一個是字,便是他自陷的開端了,可他卻避無可避。 果然,趙熙挑眉,“是?” 顧銘則苦笑,顧銘則是金典冊追封的中宮,他不該自承??伤茉趺凑f?不是? “不是?”趙熙仿佛會讀心,又問。 顧銘則咬牙。 趙熙微微點頭,這位顧大郎君,果然是比祁峰還倔強,比顧夕還不羈,性子也就罷了,關(guān)鍵是心氣兒。這位從小就才名遠播,聰明又有手段,一路走到現(xiàn)在,始終以俯瞰的角度,肆意擺弄別人的人生,沒嘗過失利。 能讓他低頭的,唯有時間的洗禮,經(jīng)歷磨難后的成長,她終于有能力可以與他正面交鋒。不是帝王身份,僅就兩個不服輸?shù)娜硕?,趙熙覺得,原來的那個很能耐很偉大的哥哥,有一天她也有能力將他困在掌心里。 趙熙想得透徹,唇邊微微噙上冷然笑意,“是與不是,又有什么分別?” 顧銘則微微閉上眼睛,趙熙這話說得通透,他是不是顧銘則,對她已經(jīng)沒有有什么分別。 “你說夕兒可救?”趙熙不再糾著這個死結(jié),轉(zhuǎn)而問顧夕的病情。 明明是轉(zhuǎn)了話題,可是顧銘則仍是十分被動,他低聲道,“可以?!?/br> 趙熙看著他,皺眉,“近前。” 顧銘則滯了一下,雖然能洞悉趙熙的意思,但卻無法消彌,他苦笑了一下,走過來,站到趙熙面前。 趙熙輕輕挑眉,指指身前。 顧銘則垂著目不,撩衣跪在她膝前。趙熙注意地看著顧銘則,人雖然跪下了,肩背筆直如松,果然通透又聰明,她怎么想的,要做什么,他都能跟得上,想得明白。不過趙熙并沒有挫敗的自怨自艾的感覺,自信又強勢,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是那個當(dāng)初的女孩。 “是夕兒主動散盡功力,有準(zhǔn)備而為之,護住了心脈無虞,不會傷重而死?!鳖欍憚t條理晰地解說,“昔時,萬山手下有不少劍奴,多是帶藝上山,于宗山功夫,沒有進益。我曾助過他。先打散劍奴本門功法,等散功后,再轉(zhuǎn)修宗山心法。” “重修內(nèi)息?”趙熙驚訝,“經(jīng)脈大損,還能再修內(nèi)功?” 顧銘則點頭,“多數(shù)不可能,或死或殘。過程雖然痛苦,伴著危險,但若以利益誘之,以未來許之,總有一條能動得了這些劍奴的心,只要他們本身配合,積極救生,散功后,十停有三四停能夠活下來,轉(zhuǎn)而修習(xí)宗山,也會有小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