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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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子望著她那張慘白的臉,哽咽難以言語,熱淚盈眶。 “南公子……人很好,人活一世……能得一人心是福,我看不到……了,將軍回來……替我向他說聲對不起……好好的……” 話盡,人亡。 掌心里,那只手無力垂下。 房里,所有下人泣聲不止,跪地示哀。 記得曾經(jīng),每當奈何橋頭有鬼魂入橋,姐妹們高興前去,只知道拔了魂魄最后一根頭發(fā),可能去掉鬼息。 卻從來不知道,送魂人是那么痛苦,可生與死之間,死永遠無法挽留的。 如果可以,把魂魄拉回來又有何妨。 讓命再續(xù)。 可是,人道輪回,亡了便是不再復(fù)返。 玉夫人的魂魄走了,她緩緩回頭,看到了半空中那半隱半現(xiàn)的黑白無常。 舍子撒開玉夫人冰冷的手,掩面而泣朝房外跑去…… 跑出院子,到了一處眼前無有他人的地方,幻身消失。 冥界。 一路追到奈何橋頭,阮玉正邁上橋,一襲雪白的衣裙綻開在這黑暗的冥界,仿似雪蓮入冥,照耀了鬼門關(guān)。 孟婆婆正在盛湯。 “玉夫人?!鄙嶙右宦暣蠛?。 阮玉驚愕回頭,“你……” 舍子跑上前,站在她眼前,道:“別害怕,我本就是這里的人,我并不是凡人,看見橋邊的彼岸花了嗎?那就是我,只不過,她們沒有像我一樣,修成精靈,怎么樣?是不是很威風(fēng)?” 成了鬼魂的阮玉,臉白如紙,與方才在榻上受折磨的樣子,一模一樣:“你竟不是凡人!” 舍子苦笑:“是啊,我是個妖,是朵鬼花,我原本就生活在這里?!?/br> “那南公子他們……” “也不是凡人,夫人,你……”窩了一肚子話,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憐憫、和那些她忍的痛苦,豈是一言可以明了。 半晌,含淚笑了笑,道:“但愿來生,我們還能遇見。” “嗯?!彼α?,一種別樣,驚心動魄的美。 孟婆舉起碗,對她道:“時辰到了。” 魂魄是沒有眼淚的,但此時,她從阮玉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點點星光。 她毫不猶豫的接過,一切都那么順其自然,別了前生,那些隱忍的痛苦,別了前世,那些愛而不得。 那一顆顆難以下咽的苦果,總算是拋下了。 她端著碗看著碗中,那足以令她解脫的湯藥,看了許久沒有喝,轉(zhuǎn)而又對舍子道:“有件事情拜托你,我父母年邁高齡,在江夏阮府,可否能幫我時常探望?” “嗯,放心,我一定常去。” 她頓了頓,似乎還有話說,可是遲疑了一下,端起湯碗,把那孟婆湯就這么喝下去了。 “一路好走……” 她又是一笑,看盡最后一眼,別過身在兩位鬼使的帶領(lǐng)下,緩緩過橋,不再回頭…… 那道雪白身影漸行漸遠,步子再無一頓,仿佛在目送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婆婆,她下一世會是好歸宿嗎?”舍子站在那里,望著她已然消失的背影,對孟婆問道。 婆婆那滄桑又淡然自若的聲音,在耳畔回響,“看她今世積了多少福分吧!” 頹喪著慢慢回到草屋,離開許久再歸來,草房還是這副樣子。 弱水依舊黑暗。 岸上依舊如從前那般安靜,舍子想象著,或許再過不久,對頭那邊岸上,就會迎面走來兩個弱水守衛(wèi)。 也或許,覓陀會出來給他們送水喝。 “舍子,你回來了!” 一陣歡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傳入耳中,那是她特別熟悉的,是素晶的聲音。 舍子抬起頭,把那原本看著自己腳步的目光,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迎面,素晶正從院里朝這跑來。 舍子加快了腳步走向她,相隔許久乍一見面,倍感十分親切。 “素晶?!?/br> “你這段時間去哪兒啦?婆婆說,你有師父了,看你這一身穿著打扮,也不像是在草房里的人,你是不是真的有師父了?去哪得道了?” 一聽及“師父”這兩個字,頓時,心里如被抽了那般。 什么師父?半個書童都沒掛上。 “我就是跟著一個人出去逛了逛,這不是又回來了嗎?哪有師父也沒有得道,更沒有師父。” 只好如此說了,總不能說跟著一個人去做書童,然后被人攆,后來,終于能留下了,結(jié)果,又被人攆。被人前前后后攆了兩次,這是多么沒有面子的事情,一點臉面都沒有,怎么說得出口? “那……孟婆婆說你跟著師父走了,你是不知道,從那之后,我們幾個姐妹誰也不喝弱水了,也不去拔鬼魂的頭發(fā)了,天天坐在弱水河岸上,等哪日再來個師父,把我們也帶走?!?/br> 舍子撲哧一笑,被素晶逗樂了。 “還真當有師父呀,就算有一個師父來了,也帶不走我們那么多人呀,況且說了,真來一個修為高的,也不一定帶我們走,就比如我,明明已經(jīng)跟著出去了,還是回來了,我現(xiàn)在想想,覓陀說的真對,我們冥花是注定留在冥界的,好好喝弱水吧!” “舍子?!?/br> 院里就差旗鼓吶喊了,看樣子,是都跑出來了。 一個鄺栗,一個覓陀。 久別不見心歡喜,可舍子卻高興不起來。 “好你的,偷偷拐了師父走了,這么好的事也不帶上我們。” “就是,不是說好了有福同享?!?/br> 又是師父! 看來,她們是認定了自己在外有了個師父,實際上,連這倆字怎么寫都不會。 “沒有,我已經(jīng)告訴素晶了,算不上師父,就是……投緣吧!雖然修術(shù)沒學(xué)成,但也從他那誘了兩千年靈力。” “兩千年!”她們?nèi)说纱罅搜劬Γ瑥埓罅俗彀?,下巴都要掉了?/br> 覓陀震驚的道:“你知不知道兩千年你可以算的上是個小仙子了!隔壁那小仙子回頭盡快讓她改名,真正的小仙子在這!” 鄺栗也隨著道:“行啊你,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快走,趕快回房里聊聊,把這絕招也告訴我們?!?/br> 她們?nèi)舜負碇滞朴掷?,可舍子的腳步,卻如定格在那,只勉強邁了一小步子。 “走啊?!币捦哟叽佟?/br> 舍子回頭看了眼奈何橋,又朝走去鬼門關(guān)的路子凝神看了看,這才微微笑了笑,跟著她們?nèi)顺莘孔摺?/br> 三人圍著坐在地上。 本應(yīng)該將外面的見識夸夸而談,說它個兩天兩夜,可那些畫面只在心頭打轉(zhuǎn),臨到嘴邊,掉了半截話。 舍子便揪著記憶深刻的,好玩的,對她們說了說,她們從未見過,聽的津津有味,過后,舍子便不想再談了。 素晶問:“怎么了?我怎么看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br> “是啊!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彼齻兌艘惨苫蟆?/br> 若是不說,她們定會死纏爛打從嘴里挖出來,甚了解她們,便把玉夫人的事情,說了出來,唯獨狐后那番話和南辰,她幾乎沒有提及。 玉夫人的死,在心里是痛是惋惜,可南辰和狐后……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個字都不想提。 更不想被她們知道。 “你是說,方才你在奈何橋送魂了?” 覓陀皺著眉道,對于冥花來說,這可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因為她們只會期盼有鬼魂進入,而對鬼魂心有憐憫,甚至是說不出的感情,完全不可能的。 舍子不想說話,簡單點了點頭,片刻,在她們?nèi)梭@奇的目光下,又說了一句更另她們驚訝的話。 “以后,不要再去拔魂魄頭發(fā)了,他們有惡人,但也有好人,很可憐的人?!?/br> 三人沉默半晌,你看我我看你,素晶才弱弱的道:“我們已經(jīng)很久都沒去拔了?!?/br> 舍子低著頭,沉沉道:“嗯,拔鬼魂頭發(fā)并不能讓我們?nèi)サ羯砩系墓硐?,喝弱水也是同樣,在我們看來,唯一有希望的事情,其實,在那些得道大仙的眼中,都是不屑一提的。?/br> 鄺栗又有疑問了:“可是得道大仙,咱們也碰不上??!難不成都有你好這運氣,那樣的話,我天天去奈何橋等著,逮著一個就賴上。” “咦,你賴他也不一定收你啊?” 覓陀:“誰說不是呢?!?/br> 鄺栗一笑:“這就不好說了?!?/br> 鄺栗的迷魂術(shù)運用的很好,那是她與生俱來的本領(lǐng)。 而覓陀,擅長用花毒,以香為引。 素晶和舍子就什么都不會了,唯一的本領(lǐng)就是幻花種花。 活脫脫就是個長在冥界的小花童。 說了很久,口干舌燥,舍子不想再提,往日那些好玩的事,似乎都隨著玉夫人的死成了哀傷。 剛站起身來,草門被人溫柔推開。 她們幾人扭頭望去,三人陌生,一人心頭隱隱痛楚。 舍子忍著心里那見到他莫名而起的歡喜,臉上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朝門口走了幾步,對南辰道:“你怎么到這來了?” 南辰:“我從青丘到了將軍府,又從將軍府去了涂山,最后來了這,你可真難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