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河山45

    或許他說的是對的。

    可以活的微不足道，那是沒得選擇。

    但不能活的太奢望了，視靈力為命的她，自然也不舍丟了那朵花。

    收花入靈，舍子對他道了聲“謝。”

    阮玉雙親承受不住女兒的噩耗，雙雙病倒，舍子無能為力，一朝重臣一朝為父，骨血至親，那般痛苦死去，也沒能見到最后一面。

    留在阮府，偷偷替阮玉盡孝多日，冬雪和春檀也回了阮府，在阮玉母親面前侍奉，舍子也放心許多。

    聽她們二人說，她們也是沒辦法了。

    將軍的死訊傳回長都，二夫人就瘋癲了，還把夫人房里的所有人都關(guān)起來，府里上上下下都亂了。

    走的走，盜的盜，兩位夫人和將軍房里值錢的東西，幾乎都被盜了個空。

    念及恩情的便什么也不動，一心留在那打掃將軍府，反正也無家可歸。

    齊府來人，把剩下的婢女小廝都帶去了齊府，諾達(dá)的府邸就剩下了二夫人，連她身邊的月梅，都圈著二夫人手里的財物跑了。

    她們二人本想替夫人守靈些日子，再去齊府為婢，誰知，那二夫人竟放了把火，把將軍府燒了。

    她們二人抱著阮玉靈位，從火海逃出來，幸好齊遠(yuǎn)趕到，被齊遠(yuǎn)收留，還把她們二人送回了阮府。

    舍子聽著這些，感嘆世事無常。

    人道悲苦，果真是如此的。

    相比起來，做一個不見天日的鬼女冥花，也是好的。

    不由得，不再向往成仙，盼一方安平無事就好。

    舍子回過將軍府一次，那里，果然已是廢墟一片。

    不復(fù)往日風(fēng)光。

    她在廢墟中，大概找尋了下玉夫人的住處，同時，也估摸了回自己曾住的地方，在那廢墟上，似乎還有著兩個人的影子，一人強(qiáng)迫教與修術(shù)，一人懶散應(yīng)付。

    這已是忘川獨(dú)自愁，身在冥界過了幾日。

    忘川忘川，回首相望已成川。

    懷揣著兩千年靈力，她成了精靈中不得了的人物，被抬舉為冥界精靈中的榜樣，有的甚至要學(xué)那仙門規(guī)矩，入門拜師了。

    只有她自己清楚，這份在她們看來極其幸運(yùn)的路子，多么讓人不想再提。

    若問此法何成？

    無非就是厚臉皮。

    能忍住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攆，最后，自己實(shí)在受不了了，不再強(qiáng)求。

    冥界有一點(diǎn)甚好，永如月下，可偏偏沒有那彎彎的月牙兒。

    她坐在弱水河岸，抬起手來，對著冥界半空，畫了個根本不存在的月亮。

    弱水潺流，咕咚咕咚嘩啦啦，流動的水聲交織出樂章。

    似一首曲子，在以水為弦。

    她靜靜望著，一言不發(fā)。

    直至眸中出現(xiàn)一個紅衣女子，在那弱水之上，水氣返照處，手拈彼岸輕衣漫舞，幻光外，一抹不屬于冥界的青淡色彩，在行云流水般撫琴，于此，她唇角才漸漸有了笑容。

    “你的舞姿并不算優(yōu)美，所以，不必在所有人面前，都獻(xiàn)出你的身姿。”

    那撫琴人說完，忽地消失了……

    她唇角的笑，也隨之漸漸消散，眼前弱水三千恢復(fù)如常。

    至此才發(fā)覺，原來，是在意的。

    他終究是與他人不同，他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情，每日都如回映那般。

    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

    這一日，素書來了。

    這是舍子在冥界草房之內(nèi)，除了南辰之外所看見的第二個外界人。

    舍子還好，畢竟出了冥界一趟，也算是略微見多識廣，但其他精靈姐妹們就不同了，一個個扒著門縫偷看，簡直把素書當(dāng)成了夢中的理想小郎君。

    千呼萬盼，正在等待的師父終于出現(xiàn)了！

    “你怎么來了？”舍子迎上去問。

    他道：“那日我聽得南辰言語不對，忽然想起那一夜，他是不是誤會了？我便與他道了歉，說明了那件事，不知，是不是因?yàn)榇耸隆?/br>
    “沒關(guān)系，又不怪你，已經(jīng)過去了，你來得正好，我這些精靈姐妹們正想找個師父，你要真的心有歉意，就當(dāng)我這些姐妹們的師父吧，怎么樣？”

    “呵呵，好啊，不嫌棄我法術(shù)愚鈍就行。”

    房里偷聽的姐妹，一聽此話全都沖了出來，抓著素書你爭我搶，就差把素書爭個四分五裂了。

    素書這只惹禍的孔雀，那日聽了南辰彈過的曲子，頓覺旋律不錯，便自顧自的學(xué)起來。

    悟性絕佳，沒兩日就學(xué)會了。

    月下修煉后無事，便幻了琴，對月而彈。

    卻不知，自己把人家的曲子學(xué)會了，還差點(diǎn)拆了對姻緣。

    他哪知道，這是南辰自己編制的曲子。

    送的就是舍子。

    后來，見南辰與他說話，開始冷言冷語的拐彎抹角，想起那一夜舍子忽然離開，這才弄清楚些眉目。

    試探著問了一嘴，還真是。

    他呀，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立即來了冥界。

    舍子把素書的來歷，同她們講了講，姐妹們身在冥界，沒有見過鳥，素書當(dāng)即變幻真身孔雀，在林中飛了一圈。

    看的姐妹們各各瞠目結(jié)舌，有的說，鳥居然這么大，也有的說，鳥居然是白色的，純凈的白，也有的說，一只鳥居然可以這么漂亮！

    反正，給她們看過之后，這些姐妹們想必是抓著素書誓不放手了。

    舍子坐在草椅，翹著腿，手里還拿了根細(xì)長的竹桿，仔細(xì)盯著眼前，一個個靜心打坐的精靈姐妹，宛然一副師祖模樣。

    “小仙子，坐直了！再坐不直回頭就得改名了！”

    “還有央雪，頭不能歪！”

    “素晶，不要再看你的大長腿了！”

    “鄺栗，不準(zhǔn)向你的師父拋媚眼！靜心修練，切不可走邪門歪道……也算是……旁門左道！”

    這要放在以前，她可是個連鬼魂頭發(fā)，都拔不下來的小冥花，如今看來，地位進(jìn)階的著實(shí)不錯。

    假以時日，定是個……

    算了，連吹牛都能想到那個人！

    不想了不想了，有道是，老天為我關(guān)上了一扇窗，定會為我打開另一扇門。

    而我，一定有那把鑰匙！

    嘿嘿。

    “唉！天色晴朗，萬里蔚藍(lán)，暖陽高空照，我自曬太陽?！?/br>
    懶洋洋地躺回草椅上，睜開那雙看到現(xiàn)實(shí)的眼眸……

    連太陽的毛都沒有！

    姐妹們學(xué)的很是勤奮，如此，也過了幾日，修仙秘術(shù)略得皮毛。

    一個個逮著個物件就是練手，南瓜桶被變成了羽毛，干草變成了小鳥。

    弄得草房不成樣子，活脫脫像一個鳥族園子。

    覓陀說，孟婆婆給了些蘑菇種子，讓她們試一下，看看冥界的地面能不能種出來。

    在舍子沒回來之前，覓陀已經(jīng)帶著她們幾人，在桃木林里種上了。

    眼下，也差不多該收。

    幾人提了南瓜桶，同素書一起去林子里摘，舍子可從未見過那蘑菇長什么樣，素晶介紹說，上面圓圓的是個大蓋頭，下面有個細(xì)長的根，舍子好好想了想，那不就是葉子嗎？

    可她們幾人到了林子里之后，一個個的都朝樹底下看，而舍子卻朝樹頂上看，看來看去，那干干的桃木枝，伸在黑壓壓的冥空之上，連個葉子都沒有，去哪找？

    見她們都往樹底下看著，這才把目光扭了個彎兒。

    “找到了！”小仙子一聲咋呼，“你們快看，真的長出來了！”

    連同素書都朝那棵樹圍過去，見小仙子正指著樹底下一個小巧的東西，欣喜的說：“就是這個！”

    “對對對！婆婆就是說的長這樣，快把它□□，我們再找找，其他樹底下肯定還有的，婆婆可是說了，誰種出的靈蘑菇最多，就讓誰出冥界！”

    覓陀說完，大家紛紛四散開來，恨不得一雙眼睛看透整片大林子。

    素書把那個小蘑菇拿在手里，看了看說道：“這的確是蘑菇，沒想到冥界居然可以種出來！”

    舍子自然無心去爭，到底能不能出冥界，有這兩千年靈力，已經(jīng)是可以自由出入了。

    她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湊到覓陀跟前，問：“孟婆婆真是這么說的？”

    覓陀歪了歪頭，“誰知道呢！”

    舍子撇撇嘴，被她的瞎說本領(lǐng)折服，覓陀跟迷兔或許可以成為道友。

    “哎呀～我的腳扭了～”

    舍子打了個激靈，鄺栗這聲音比楚開姸還嬌氣，以前，天天湊在一起，也沒見她崴腳，今日這林子里，意外來的真是巧。

    果然，其他姐妹們也是這種想法，放眼看去，一道道眼神兒，跟舍子也沒什么區(qū)別，大抵就是……一捆兒震驚中私藏了七八根鄙視。

    素書離的最近，或許為了不丟君子之風(fēng)，還是走過去，扶了她一把。

    這下好了，那鄺栗直接暈了。

    舍子愣愣的站在那，看著這一幕，把嘴又撇了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