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伏頓時上前抓著女鬼的肩對視，他的眼睛紅了一瞬，很快恢復(fù)平常，連帶著女鬼也恢復(fù)了平靜趴在地上半晌沒有出聲。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問這些干什么？”女鬼臉上的青白褪去，恢復(fù)了還在人世時候的模樣，她一臉警惕看著皮修：“文公子呢？”

    “他在休息?！逼ば耷昧饲米烂妫骸澳阆刖鹊娜艘呀?jīng)死了，但你想見他轉(zhuǎn)世一面也不是不行。”

    女鬼看著他，慢吞吞說：“奴家要見文公子?！?/br>
    皮修眉頭一皺：“我說了他在休息?！?/br>
    “若是能見到文公子，奴家便說。”女鬼一口咬定。

    皮修的臉冷下去，體溫上升，一看就是又發(fā)怒的征兆。任驕見勢不妙，連忙提醒說：“再拍壞一張桌子就要買新的了，蘇安說這個月的支出已經(jīng)超值了?！?/br>
    “怎么這么快就超值了？”皮修眉毛一豎更氣了，“怎么這也要錢哪也要錢！”

    任驕壓低了聲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看這女鬼的樣子，不叫你房里那個下來不會罷休，不如就如了她的意思，早點結(jié)局收了功德你也舒服些?！?/br>
    皮修沉默了一會，沖著小結(jié)巴一擺手：“去，上樓叫人下來。”

    第9章

    文熙被請著下來的時候，幾個人還是一副三堂會審的樣子，皮知縣的狗腿子們盯著女鬼嚴(yán)陣以待，猴子尾巴都藏不住，筆直豎著兇神惡煞嚇了文熙一跳。

    他朝著皮修走過去，嘴里問：“這又是唱哪出啊，怎么把你店里的伙計都叫過來了?！?/br>
    “早上沒什么客人?！逼ば逈_著女鬼抬了抬下巴：“她鬧著一定要見你，說是不見你就不肯說。”

    文熙疑惑：“見我？”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女鬼道：“你為何一定要見我，若是曾經(jīng)我允諾你一件事，但如今時移勢遷文家不復(fù)存在，我怕是不能再幫你了。”

    “誒，先不管你能不能幫，叫她先說。”皮修不耐煩道。

    那女鬼期期艾艾看著文熙問：“公子當(dāng)真不記得奴家了嗎？”

    “你……”文熙盯著她那張長發(fā)蓋面只露出一只眼睛的臉看了一會，奇怪道：“你這個樣子我如何能認出來，不要勉強我了。”

    女鬼一愣，拉開自己的頭發(fā)露出臉來問：“這樣呢，公子可認出奴家了?！?/br>
    文熙盯著搖頭：“不曾。”

    那女鬼蹭得一下站起來，皮修立刻伸手將文熙拉到身邊，盯著女鬼喝問：“干什么？”

    “這樣公子定是能認出奴家來了?！迸砟_下一點擺出姿勢，將頭發(fā)全部捋到腦后露出那張素凈的臉來。

    她抖了抖衣袖一提嗓唱道：“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

    文熙一愣。

    “中狀元著紅袍，帽插宮花好啊好新鮮——”女鬼雙手比作帽上宮花，臉上的笑漸漸淡去，她沖著文熙一福身問：“公子這下可記起素珍？?！?/br>
    “記起來了?！蔽奈觞c頭，一臉復(fù)雜看她。

    他曾經(jīng)三番兩次叫這伶人進府唱戲，倒也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她唱女駙馬這出戲最好，能叫他聽得歡喜，名字也同那戲文里的女駙馬一樣叫做素珍，只是姓賈，是賈素珍又是假素珍。

    每來文府唱一次，文熙高興，賞賜便也同流水一樣賞下去。二十生辰那日，也特意叫人請了她入府唱戲。

    “現(xiàn)在可以說了？”皮修話音剛落，包廂門就被敲響。

    那帶著眼睛的賬房先生一臉不善站在門前，盯著五個猴精問：“成精這么多年還不會看時間？不知道現(xiàn)在幾點鐘了？”

    猴一唧唧叫了一聲，連忙賠笑說：“這就去干活這就去干活?！?/br>
    五個猴子夾著尾巴跑了，蘇安看任驕和仇伏還站在原地不動，一推鼻梁上的眼睛說：“兩位是指望我去廚房給客人做飯？”

    算盤精的眼神越發(fā)犀利，仇伏率先頂不住溜了，任驕死魚不怕開水燙站在一邊搭著小結(jié)巴說：“早上客人不多，仇伏一個人足夠了。”

    蘇安見老板沒什么反應(yīng)，便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眼神在女鬼和文熙之間徘徊，提醒說：“這個包廂已經(jīng)有客人定下，待會就過來?！?/br>
    言外之意你們幾個要跳什么大神都快點，別影響做生意。

    皮修擺手讓他下去，眼睛依舊是盯著女鬼道：“還有什么未了心愿快說吧?！?/br>
    賈素珍卻不看他，只是淚眼望著文熙問：“公子可還記得那幅壽宴圖的作畫人吳彥吳公子？”

    文熙一下來了脾氣，冷聲道：“你一下我問記不得你，一下問記不記得什么吳公子，我都死了六百多年了，哪里還記得這些小事？你究竟要做什么就干脆利落地說出來，不要再浪費時間！”

    賈素珍一愣立即福身說：“公子莫要生氣，奴家想救的便是那日壽宴為您作畫的吳公子，他本是今年上京趕考的考生，被人誣賴偷盜被下了獄，奴家……”

    “誣賴？”文熙眉頭一皺：“什么人誣賴？又誣賴他偷了什么？”

    賈素珍：“與他一起上京趕考的同鄉(xiāng)，誣賴他偷了自己隨身帶著的傳家寶玉?！?/br>
    “那玉很金貴？”文熙疑惑看了賈素珍一眼想問她是如何認識這姓吳書生，但心念一轉(zhuǎn)，想到那些話本里的故事，便開了改了口說：“過去六百年，現(xiàn)在救也來不及了?！?/br>
    “素珍明白?！彼p眼一紅頓時又留下紅淚來：“這位公子曾說能讓奴家見吳郎轉(zhuǎn)世一眼，素珍生前未救得吳郎，先**死成鬼只求見得吳郎轉(zhuǎn)世一眼，知道他平安隨順便好。”

    “人鬼殊途，你見他可以，同他說上幾句也可以，只不能嚇?biāo)荒芴峒扒笆朗?，亦不能讓他喜歡上你?！?/br>
    皮修說著一頓，看了賈素珍一眼道：“不過你這副尊容，讓他喜歡上你有點夠嗆?！?/br>
    賈素珍：……

    文熙：……

    任驕看著這女鬼滴著淚的臉，按住手下想要沖過去擦地的小掃把，淡淡道：“找那凡人轉(zhuǎn)世得用點時間，她也不能在店里白吃白喝，我看著店里正好少個女服務(wù)員，不如讓她收拾一下去頂上。”

    皮修驚訝看了任驕一眼。

    在？你就是飯館帶管家？給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見皮老板點了頭，素珍更是喜極而泣：“多謝公子相助，素珍做牛做馬在所不辭！”

    兩滴眼淚又滴了下來砸在地毯上，小掃把再也忍受不住嘴里發(fā)出一聲尖嘯推開任驕，沖過去把地上的地毯一把撤了起來，抱著往外沖。

    文熙愣愣問：“這是干什么呢？”

    “別管他，潔癖又犯了?！逼ば迖@氣：“掃把成精，見不得臟東西。”

    皮修叫住想要追出去的任驕，指著賈素珍：“帶著出去讓蘇安安排，工資就不用開了。”

    任驕咂舌：“工資也不開，真黑啊?！?/br>
    眼看著皮修又變了臉色，賈素珍連忙說：“素珍身無分文求公子相助，現(xiàn)下得公子庇護已是命里有福，甘愿為公子赴湯蹈火不求所得?！?/br>
    文熙看著她隨著任驕下去了，這才轉(zhuǎn)頭問：“您要如何為她去尋那書生轉(zhuǎn)世？”

    “打電話啊?！逼ば廾鍪謾C翻找著通訊錄：“給熟人打個電話查一下戶口就好了，不過可能得出門一趟?！?/br>
    他說著撥通了電話，聽筒里嘟了好幾聲才被接起。

    那人開口就說：“別問，問就是沒有。”

    “什么有的沒有，我不是來找你查饕餮的消息的?！逼ば蘼唤?jīng)心說：“給我查個凡人鬼的……”

    “生平家世對吧？”那人一下來了興趣：“你還真的跟個幾百年的小鬼搞上了？聽說孩子三個月了，準(zhǔn)備什么時候擺酒？他是鬼，我這酆都大帝怎么也算他半個娘家人，到時候接親的時候我愿意幫他……”

    皮修抬手把電話掛了。

    文熙疑惑問：“怎么了，人家不肯幫忙嗎？”

    皮修黑著臉不說話，一個兩個都是非誠勿擾代言人，變著法要給自己拉紅線湊成對，都2019年了還不懂單身主義這四個字嗎？

    不說話，難道是生氣了？

    文熙走過去一摸皮修手臂，果然有點熱。

    “要是麻煩的話，倒也不必……”文熙話音未完，皮修的手機又響起來。

    皮修沒好氣說：“姓馮的，你要是再胡言亂語我看你們那個破論壇就別想要了?！?/br>
    “這么兇干什么，我還不是看在多年朋友的情分上關(guān)心你一下?！瘪T大帝笑了一聲，“說吧，你那個心肝的死亡時間還有名字地點，最好有生辰八字，這樣能精準(zhǔn)查找?！?/br>
    皮修冷聲說：“不是他，是別人?！?/br>
    馮大帝更樂了：“嗨，還真有個心肝？他們還真沒騙我。”

    皮修又把電話掛了，黑著臉把文熙拉到身邊抱住降溫，任由身邊的手機響也沒管，等冷靜下來直接掛了電話，站起身說：“我出門一趟?！?/br>
    文熙一聽他要出門，心思活絡(luò)起來，故意放軟了聲音問：“我能跟著您一起去嗎？我保證聽話不亂跑?！?/br>
    “你要跟著我一起去？” 皮修走到窗邊看了眼外面的陽光，又回頭看了眼躍躍欲試的文熙，想了想說：“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你記得那姓吳倒霉蛋的長什么樣嗎？”

    文熙想了想：“雖然說不上來，但若是見著畫像定是能認出來的?！?/br>
    皮修見他這樣說，便點頭說：“進玉佛里去，我?guī)愠鲩T?！?/br>
    打了個招呼皮修就出了門，打了個滴滴一路風(fēng)馳電掣到了公墓，司機連五星好評都沒要就一溜煙開走了。

    頂著太陽皮修一路彎彎繞繞進了管理處，也沒給誰打招呼，直接進了旁邊的電梯下到地下，文熙躲在玉佛里悄悄問：“我們是在地下嗎？”

    皮修應(yīng)了一聲。

    電梯門一開，吵鬧的聲音一齊涌入，幾個禿頭鬼嘴里罵罵叨叨從皮修面前經(jīng)過，念叨著文熙聽不懂的名詞。

    皮老板同他們擦肩而過，一腳踢開盡頭辦公室的門，沖著正打電話酆都大帝冷聲道：“姓馮的。”

    “姓皮的?！臂憾即蟮鄱Y尚往來沖他一揮手，眼睛落在皮修的手上的玉佛上：“喲，直接帶著人來了？叫出來讓我看看唄。”

    第10章

    皮修往沙發(fā)上一坐駕著腿說：“先幫忙。”

    “先讓我見人?！瘪T大帝拿著報紙一展，挑眉道：“求人辦事還得掛個笑呢，怎么一到你這里就苦著個臉像是我欠了你錢一樣？我尋思也不是我騙了你的錢跑了啊?！?/br>
    一提到被騙走的錢皮修的臉就黑了下來，瞪著姓馮的問：“哪壺不開提哪壺對不對？”

    “不敢不敢?！瘪T大帝看他：“真的，叫人出來我看一眼，馬上給你查。”

    皮修沒說話，倒是文熙主動現(xiàn)了身，一縷煙從玉佛里飄了出來站在皮修旁邊沖著酆都大帝一笑，彎腰行了個禮。

    “現(xiàn)在不時興這種禮了?！毙振T的從辦公桌上站起來走過去，沖著文熙伸手說：“現(xiàn)在我們都是握手的了。”

    文熙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同他握手。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馮都?！臂憾即蟮蹖ξ奈跻恍Α?/br>
    文熙學(xué)著他的樣子說：“我叫文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