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兩輩子阿漁都是第一次踏足春華堂。 她好奇地看了幾眼院門上方的牌匾,春華,有點像女眷會用的院名呢,但徐潛的氣度與容貌均與女氣毫不沾邊。 見她盯著牌匾看,徐老太君慈愛地解釋道:“阿漁是想知道你五表叔為何用這個院名吧?” 阿漁點頭。 徐老太君笑道:“是他單獨開院的時候我給他起的,你們五叔生于春日,我希望他能修身律己,君子端方,如春日之繁華為人頌揚?!?/br> 老人家一說,上輩子徐潛對她的諸多維護便一件一件地在阿漁的腦海里過了一遍。 他一直都是君子,即便心中有她也始終以禮相待,直到她設局試探,主動勾引。 “您真會賜名,怪不得五表叔會這般端雅。”阿漁誠心地道。 徐老太君微愣,她還是頭一次聽個小姑娘夸贊自己的兒子。 通常來說,小姑娘們都只會敬畏兒子。 徐老太君忍不住多瞧了阿漁一眼。 阿漁心虛,笑笑就佯裝好奇地打量周圍了。 而此時的徐潛正頭昏腦漲地躺在床上。 昨晚之事,他只記得自己被人勸喝了很多酒,剩下的全忘了。 吳隨說他半夜開窗才導致冷風灌進來著了涼,但徐潛不信,更懷疑是吳隨忘了關窗,擔心被他責罰才推脫到他頭上。 “五爺,老太君來看您了!”吳隨突然在門外大叫道。 徐潛更頭疼了,一場小病而已,何須驚動母親? 他咳了咳,掀開被子試圖下床。 “行了,跟我客氣什么?”透過被吳隨挑開的門簾,見兒子還想起來,徐老太君立即一戳拐杖阻攔道。 徐潛抬頭,第一看見的自然是母親,只是門外好像還有個小姑娘探頭探腦地往里望,沒等他看清臉就縮回去了。 是母親身邊的丫鬟,還是他眼花了? 思忖間,徐老太君已經來到了床邊。 徐潛只好平躺回去。 徐老太君摸摸兒子的額頭,確定兒子沒有發(fā)熱,她神色緩和了很多,一邊幫兒子掩被角一邊數落兒子不懂事:“這么大人了,還當五叔呢,竟連幾個侄子都不如。” 徐潛抿了抿唇。 徐老太君嘮叨完了,這才道:“你派人去傳話時正好瑛姐兒、阿沛、阿漁都在,她們關心你,跟我一塊兒過來瞧你了,你躺著別動,我叫她們進來?!?/br> 因為兒子與三個小姑娘差了一個輩分,徐老太君自覺無需避諱什么。 徐潛還在震驚母親居然帶了旁人來,徐老太君已經喚人了。 徐潛眉峰微蹙,旋即又平展開,換上一副冷冰冰的威嚴表情。 徐瑛、曹沛、阿漁前后走了進來,再在徐潛的床頭、徐老太君身側一字排開。 “五叔,您好些了嗎?”徐瑛最先開口道。 徐潛朝侄女扯了扯嘴角:“一點小病,并無大礙。” 曹沛第二個發(fā)言:“五舅舅,現在早晚還冷著呢,您記得多穿點?!?/br> 徐潛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握成拳,一邊將對母親這番安排的不滿壓下去,一邊還算客氣地道:“好?!?/br> 說完,他略帶不耐煩地看向離床頭最遠的曹家四姑娘,等著她的嘮叨。 阿漁卻只是癡癡地看著他。 許是生病的緣故,徐潛還沒來得及打理,鬢發(fā)略顯凌亂,頭頂的發(fā)髻也有點歪了。但他五官清俊,便是身在病中這樣躺著,在阿漁眼里,他依然俊美無雙。 關心的話兩個jiejie都說過了,阿漁不知還能說什么,對上徐潛幽深的眼眸,阿漁臉上一熱,慌亂地低下了頭,小手無意識地繞著腰間的香囊。 徐潛:…… 是他會錯意了,還是這個小丫頭真的害羞了? 可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羞什么? 徐潛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對母親道:“我這屋里全是病氣,您先帶她們回去吧。” 隔得遠,徐老太君沒瞧見阿漁的神色,倒是看懂了兒子的臉色:不歡迎、煩。 “好好好,我們走了,你安心養(yǎng)病,我們自去聽說書?!毙炖咸胧琴€氣半是炫耀道。 徐潛一臉平靜。 徐老太君哼了聲,打頭走了,三個小姑娘尾巴似的跟著。 要分別了,阿漁終于想起她此行的名義了,看眼前面的堂姐,阿漁不禁放慢腳步,待距離稍微拉開了,阿漁才一歪身子,悄聲對床上的男人道:“五表叔,醉酒傷身,以后您少喝點。” 怕被徐老太君或兩個jiejie發(fā)現,阿漁飛快說完,連徐潛的神色都沒來得及看,便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徒留徐潛愣在了床上。 剛剛,曹廷安的小女兒是在管教他? 急慌慌趕上堂姐的阿漁臉紅心跳的,沒注意送客的小廝偷偷瞄了她好幾眼。 吳隨、陳武都是徐潛身邊的紅人,吳隨主要負責打理他的內務,陳武則隨他出門當差。 偷瞄阿漁的便是吳隨。 待客人們離去,吳隨一把拉住準備離開的陳武,興奮道:“剛剛走在最后面的姑娘是誰?” 陳武見過阿漁,平靜答道:“平陽侯府的四姑娘?!?/br> 吳隨眼睛一亮:“五爺的飛絮就是送她了?” 陳武點頭。 吳隨心里的小算盤自發(fā)地撥動起來,再次拉住無心閑聊的陳武:“你跟我說說,送馬那天咱們五爺對四姑娘如何?” 陳武:…… 都兩年前的事了,他怎么記得? 古怪地看眼吳隨,陳武一甩胳膊,走了。 跟他問不出來,吳隨在院子里待了會兒,直接進去找主子了。 他先倒了一碗熱茶,殷勤地端到床前:“五爺,喝口茶吧?” 徐潛確實渴了,靠到床頭,接過茶碗連灌了半碗。 放下茶碗,見吳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一臉神秘又欠揍的笑,徐潛皺眉問:“何事?” 吳隨嘿嘿笑:“五爺,剛剛四姑娘跟您說什么了?我瞧她出來時臉紅紅的,倒像害羞了?!?/br> 徐潛端著茶碗的手一抖。 吳隨竟然也覺得她在羞? “什么都沒說?!毙鞚摰?,將茶碗還給吳隨,他長腿一抬,坐到床邊穿鞋。 吳隨急道:“您要去哪兒?老太君囑咐了叫您好好養(yǎng)病?!?/br> 徐潛:“閉嘴。” 這點小病就動不了,傳出去讓人笑話。 吳隨熟知自家五爺的脾氣,也不再勸了,只歪著腦袋意味深長道:“五爺,四姑娘長得真好看,您當年送她飛絮真沒白送?!?/br> 徐潛抬頭,皺眉問道:“何意?”什么叫沒白送? 吳隨指了指自己的臉,笑得更不正經了:“小姑娘只有看到喜歡的男子才會臉紅,我看啊,四姑娘對您……” 他沒說完,徐潛一腳踹了過來:“放肆!” 那丫頭每次見面都乖乖地喚他“五表叔”,尊敬有余,怎么可能會喜歡他? 踹完之后,徐潛厲聲懲罰吳隨去找陳武自領十大板子。 吳隨:“五爺,我錯了!” 第34章 徐老太君現在過的就是頤養(yǎng)天年的生活,國公府專門養(yǎng)了說書的女先生、彈琴唱曲的歌姬,全都是伺候徐老太君的,幾位爺反而對歌姬們興趣寥寥??上畞韨€如花似玉、年輕貌美的歌姬,剛進府時都暗暗期待能得到哪位爺的寵幸擺脫賤籍,沒想到最常見的卻是位老太君。 平陽侯府就沒養(yǎng)這么多閑人,所以這會兒坐在徐老太君身邊,一邊吃著美味兒的糕點一邊聽女先生繪聲繪色地講故事,阿漁還挺享受的。 準太子妃徐瓊過來時,看到的就是一老三小和樂融融聽書的畫面。 別人也就罷了,徐瓊看見阿漁就覺得刺眼。 她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受過什么委屈,父母疼她兄長們都很照顧她,唯一一次在眾人面前丟了臉面,便是兩年前諷刺阿漁不該覬覦飛絮的那次。事到如今,徐瓊都不認為自己有錯,明明錯的是阿漁這個厚顏無恥的小庶女。 現在阿漁變成嫡女了,日子肯定會過得越來越好,徐瓊想想就堵得慌。 尤其是,阿漁的那個同父異母的jiejie曹溋居然還成了太子側妃,下個月就要先她一步進宮去伺候太子了!雖說太子妃成婚晚是為了彰顯東宮迎娶正妃的隆重,可徐瓊只是個年輕氣盛的小姑娘,未成婚丈夫便先與兩個側妃顛鸞倒鳳了,她能痛快才怪! 由曹溋遷怒而來的新仇加上她與阿漁本身的舊恨,徐瓊都決定今日要好好教訓阿漁一頓。 “祖母這邊好熱鬧?!笨邕M廳堂,徐瓊笑著道。 宮里早派了教習嬤嬤指導太子妃禮儀了,所以此時的徐瓊儀態(tài)端莊,已隱隱有了幾分太子妃的雍容。 徐老太君贊許地點點頭,招手道:“今兒個怎么有空過來了?” 大孫女身份不一樣了,每日都要跟著教習嬤嬤學東西,徐老太君便沒派人去請她。 徐瓊掃眼三個堂妹或表妹,故作吃味兒地道:“我再不來,祖母都要忘了我這個孫女了?!?/br> 徐老太君哈哈笑,命芳嬤嬤在她身邊添把椅子。 她左邊坐的是徐瑛、曹沛,右邊坐的是阿漁,椅子肯定要添在右邊的,阿漁識趣地往旁邊挪了個位置。 徐瓊走過來,好奇般端詳阿漁一番,驚訝道:“許久不見,阿漁表妹出落地越發(fā)秀美了?!?/br> 她語氣親昵,但阿漁深知徐瓊為人,只恭敬地垂眸道:“您過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