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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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遠航問:“你們平時怎么交流?一般是打電話,還是在聊天軟件上互發(fā)消息?!?/br>
“?。 蓖趼鋈幌肫鹗裁此频?,“最后幾次通話,我怕出事,所以悄悄錄了音。”
方遠航激動道:“快給我!”
錄音中能夠清楚聽到,劉美確實在王曼和某個“金主”間扮演著中介的角色。但讓方遠航有些在意的是,劉美好像很著急,恨不得立即將王曼送到“金主”身邊。
哪個拉皮條的會這么著急?
好像不完成任務(wù),自己就將大禍臨頭?
“師傅,周茜4月失蹤,到現(xiàn)在都快半年了,分局那邊沒有進展,我懷疑周茜已經(jīng)遇害?!狈竭h航在電話里說,“這個‘金主’讓周茜失蹤得這么隱蔽,線索極少,說明他有點本事,而他不斷讓劉美出來物色美女,在周茜出事之后,劉美仍然沒有停下,說明‘金主’自大狂妄,很有背景,自以為能夠一手遮天!師傅,這個人我判斷是個權(quán)貴之子!”
“權(quán)貴之子?”明恕聲音一冷。
他并非嫉惡如仇的性子,但對那種仗著家庭、父輩胡作非為的人有種本能的厭惡。
社會上對權(quán)貴之子的評價極低,認為都是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隨意玩男人玩女人的垃圾,惹出事有爹給罩著,即便鬧出人命,也屁事沒有。普通人遇到權(quán)貴之子,就只能認栽。
可明恕自己就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蕭遇安也是。
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嚴格約束自己的言行,他與父母、祖父母都不親,談不上多少感情,但也知道父親不是人們咒罵的那種權(quán)貴。
蕭家同樣,蕭遇安在特別行動隊數(shù)次經(jīng)歷生死之困,蕭遇安的堂兄蕭牧庭、堂弟蕭錦程,一個是特種部隊的隊長,一個功勛緝毒特警,哪一個沒為這個國家拋灑過熱血?
就因為部分權(quán)貴之子胡作非為,惹是生非,他們整個群體就要被扣上低劣紈绔的帽子。
明恕不恨那些辱罵權(quán)貴之子的普通人,他們難以做出客觀的評價,有的確實受過權(quán)貴的欺壓。
他只痛恨和自己同樣出生,卻將背景優(yōu)勢拿去欺壓普通人的敗類!
“一手遮天?”明恕說:“那就把這只手給我掰斷!”
手機沒開免提,但蕭遇安從明恕的話里已經(jīng)聽了個大概,“你這徒弟是個可塑之才,雖然容易熱血上腦,但能夠迅速冷靜下來,抓得住疑點。”
明恕想了想,眉心忽然擰了起來。
“怎么?”蕭遇安問,“想起什么來了?”
明恕說:“許吟你還記得嗎?”
“當(dāng)然記得。”蕭遇安說:“發(fā)現(xiàn)巫震尸體的那個小女孩兒,因為與父母的尸體生活過一周,而對尸臭情有獨鐘。”
蕭遇安頓了下,“還想嚇唬你,對你說她能見到鬼。她提供了一條線索——有個女人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窗邊,凝視她,后來死在醫(yī)四巷子。重案組分不出人手查這個案子,我交給刑偵二隊做前期摸排走訪。”
明恕太忙,剛才斷了片兒,忘記蕭遇安上次就說過會安排人手去查,這下想起來了,連忙問:“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蕭遇安搖頭,“暫時還沒有。”
“肖滿在醫(yī)四巷子找到大片血跡,那里有可能如許吟所說,發(fā)生過命案。一個年輕女人被開腸破肚,然后又離奇消失……”明恕說:“周茜失蹤半年,派出所已經(jīng)立案,那就是說,dna庫里有周茜的信息,上次肖滿做dna比對時結(jié)果是比對不上,死在巷子里的女人不可能是周茜。但兩人都是年輕女性,一人死得‘干凈’,一人失蹤得‘干凈’,也許存在聯(lián)系。”
“如果真有聯(lián)系,那反倒好查了?!笔捰霭舱f:“從劉美的行為就能看出,所謂的‘金主’胃口很大,傷害的不止一名女性,只要長相氣質(zhì)符合他的審美,都可能成為他的‘目標(biāo)’?!?/br>
“目標(biāo)”這個詞,明恕今天不止一次聽到,蕭遇安說,他也說,沙春有“目標(biāo)”,劉美與“金主”也有“目標(biāo)”。
所有的“目標(biāo)”,本質(zhì)上都是被害者。
龍?zhí)旌?、聞鶴、于孝誠,他們被困于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巨大鴻溝里,有的正在掙扎著走出來,有的差點放棄自己的生命,被一個藏在暗處的人選中、利用,已經(jīng)夠可悲。如果于孝誠不是兇手,卻被說服力極強的物證戴上兇手的帽子,這就更加可悲,亦是警方的失敗。
不久前,案情分析進入了一個死胡同,怎么看于孝誠都是兇手。
而于孝誠拒不認罪,且擁有一個能夠被推翻的不在場證明。
方遠航這通電話讓明恕忽然想起前些年的自己。
當(dāng)時重案組的隊長還是梁棹。每一個當(dāng)隊長的人,都必須有宏觀的視野,平衡成員們的工作,不能死盯著一個細節(jié)。
明恕那時經(jīng)驗少,沒法站在梁棹的角度考慮問題,發(fā)現(xiàn)一個疑點就一定會拼了命地鉆——和現(xiàn)在的方遠航一樣。
梁棹和他談過幾次,李局后來也出面了,擺明是想培養(yǎng)他的大局意識。
這些年隨著經(jīng)手案子的增多,他確實變了不少,思路越來越開闊,大局和細節(jié)都不放過。
可剛才,僵局堵在那里,多少有些影響他的情緒。
組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一種聲音——證據(jù)這么明顯,于孝誠只是自己不認罪而已,他不是兇手,誰是兇手?
方遠航讓明恕堅定起來。
認定劉美有問題,那就順著所有細節(jié)去查;
認為于孝誠不一定是兇手,那就去找到那個真正殺害沙春的人,不讓無辜者蒙冤!
蕭遇安看著明恕,唇角牽出一個笑。
“蕭局,你笑什么?”明恕問。
“笑我們明隊被徒弟一個電話激起了斗志?!笔捰霭舱f:“有新想法了?”
“有,但還不成形?!泵魉”е直?,來回走動,“我現(xiàn)在想的是在于孝誠不是兇手這個前提下——沙春說找到了幫助自己‘自殺’的人,要求于孝誠將自己的手埋在九中,于孝誠在沙春死亡當(dāng)晚在江南劇院和沙春道別,第二天,在自家門口收到了沙春的雙手。”
“假設(shè)這一切都是事實,兇手必然非常了解發(fā)生在沙春與于孝誠之間的事。ta甚至清楚于孝誠的性格,知道一旦沙春要求于孝誠處理那雙手,于孝誠為了不浪費學(xué)習(xí)的時間,就算再為難,也會答應(yīng)?!泵魉≌Z速不快,不時有停頓,因為此時說出的話并不是已經(jīng)順好的,而是一邊思考一邊說,“ta不是沙春的目標(biāo),應(yīng)當(dāng)算個局外人,可ta為什么會了解得這么清楚?ta橫插這一腳的意圖是什么?”
“意圖可以暫時不管,兇手的想法有時匪夷所思,你我偵查過再多案子,也不一定能和兇手想到一塊兒去?!笔捰霭舱Z氣一轉(zhuǎn),“不過從‘誰有能力窺探沙春與于孝誠的交流’入手,倒是可以劃出一個范圍。”
明恕說:“‘蒹葭白露’的其他老師和工作人員?!?/br>
“從于孝誠的證詞,以及沙春死亡前一段時間面對的窘迫來看,沙春已經(jīng)處在一種很著急的狀態(tài)。”蕭遇安說:“巫震的死,她參與了,不管氰化鈉是巫震自己服下去,還是沙春幫忙服下,用水泥藏住巫震尸體的只能是沙春。對一名普通女性而言,這絕對是一段恐怖記憶。再者,民樂部對沙春的孤立越發(fā)明顯,已經(jīng)甩到了臺面上。沙春完全沉入了絕望的谷底,她迫切想要死去?!?/br>
“但于孝誠讓她失望了……”明恕走到窗邊,“她只能尋找下一張‘多米諾骨牌’。”
蕭遇安說:“可短時間內(nèi),她并沒有找到。那個在暗處推動這一切的人,也沒有找到?!?/br>
明恕在窗邊轉(zhuǎn)過身,“哥,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很簡單,一個人在幾乎承受不住時,多半會降低標(biāo)準(zhǔn)。”蕭遇安說:“或者直接選擇自殺?!?/br>
“沙春沒有自殺。”明恕緩慢地吸氣,“她的死亡還是和巫震一樣,具有欺騙性。她要么真的找到了下一張‘多米諾骨牌’,要么找到了一張假的‘多米諾骨牌’?!?/br>
“于孝誠拒絕沙春時是8月初,沙春8月24號凌晨死亡?!笔捰霭舱f:“她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找到新的‘繼承者’?而且我們前段時間已經(jīng)討論過,這個人有嫁禍的舉動,ta的目的不可能單純。”
“令栩之,那個書法教師?!泵魉≌f:“他對沙春有種狂熱的感情,跟蹤過沙春,看過多場沙春的演出。他有可能偷聽到沙春與于孝誠的交流!”
“如果這是個感情病態(tài)的人……”蕭遇安說:“當(dāng)他得知沙春的想法,‘幫助’沙春完成心愿也不是不可能,嫁禍給于孝誠可以看做報復(fù),死亡能夠讓他永遠擁有沙春。不過……”
明恕問:“不過什么?”
“不過可疑的不止令栩之一人?!笔捰霭驳溃骸啊筝绨茁丁€是有‘盲區(qū)’。”
明恕明白,蕭遇安所說的“盲區(qū)”并不是指監(jiān)控盲區(qū),而是偵查尚未觸及的角落。
會是哪里?
蕭遇安說:“等一下你去安排,派人到冬鄴醫(yī)科大學(xué)摸排,挖那位‘大學(xué)教師’的線索。另一邊,照你自己剛才的思路,去‘磕’被我們忽視的‘盲區(qū)’?!?/br>
方遠航得到明恕的支持,心中更穩(wěn),立即趕去劉美家中,卻沒找到人,而劉美的手機也無法接通。
好像突然蒸發(fā)。
第64章 無休(24)
星歡娛樂,模特兒分部。
劉美是最底層的模特兒,沒有專屬經(jīng)紀人,更沒有助理,有時自己在外面接活,有時等公司安排業(yè)務(wù),星歡娛樂里與她打交道最多的是余大龍——一位年紀比方遠航還小的新手經(jīng)紀人。
這余大龍名字聽著相當(dāng)氣派,擁有這樣名字的人如果不是身高一米九,渾身腱子rou,虎背熊腰,一巴掌能拍掉別人的門牙,就對不起父母的期望。
在見到余大龍之前,方遠航還刻意挺了下腰背。
他一個重案刑警,就算身量比不上娛樂公司的經(jīng)紀人,氣勢總不能輸吧。
然而……
余大龍不是什么一米九的壯漢,而是個身高剛剛掛在一米七的小個子。
聽說有警察找,余大龍連忙放下手上的事,“噠噠噠”沖了出來。他打扮得分外妖嬈,膚白臉小,戴著一枚金色耳釘,褲子是緊身褲,把兩條細腿裹成了麻桿兒,小腰扭著扭著就跑到了方遠航跟前。
方遠航第一感覺是,這人有點眼熟。
第二感覺是,這他媽絕對是個小基佬!
第三感覺是,我擦這不是那天在茂年天城大喊“種馬腰”的小基佬嗎?
這都給遇上了!
余大龍沖到近處才發(fā)現(xiàn)是“熟人”,立即剎車,夸張地捂住嘴,“哎呀,你不就是那個……”
方遠航說:“我不是那個‘種馬腰’,謝謝?!?/br>
“但你也是帥哥呀!”余大龍不知是本性如此,還是在娛樂公司受到了沾染,簡直sao出水平來了,面對亮了證件的警察,半點不扭捏,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原來你是警察,哎呀呀,我喜歡!”
莫名其妙被表了白,還是被小基佬表白,方遠航抖了一地雞皮疙瘩,正色道:“劉美是你負責(zé)的模特兒吧?我聯(lián)系不上她,家里也找不到人,你知道她的行蹤嗎?”
“你找劉美?嗨呀我也在找劉美!”余大龍突然皺眉嘟嘴,“個死女人,我都急死了!”
方遠航唇角抽了下,剛才余大龍那么開心,哪里有“急死了”的樣子?
“她失聯(lián)了?”
“她經(jīng)常這樣!”余大龍一跺腳,姑娘似的“哼”了聲,嘴皮子翻得飛快,一會兒就吧啦吧啦地把事情給方遠航交待清楚了。
劉美是在三年前簽到星歡娛樂,那時余大龍還在念書。劉美丟在人群里算漂亮高挑,但放在娛樂公司就壓根不夠看。模特兒雖然只是穿上指定的衣服,化好妝后在鏡頭前擺造型,那也是需要靈性與專業(yè)技巧的。
劉美只有身高優(yōu)勢,眼睛不靈,技巧也不夠,加上不勤奮,沒有拼勁,所以在星歡娛樂待了三年,收入仍舊提不上去,和素人沒什么區(qū)別。
劉美似乎也不在意這一點,她私生活混亂,疑似被人包養(yǎng),反正也不缺工作賺的那點兒錢。
至于她為什么不辭職,就沒人知道了。
余大龍今年上半年入職,手上沒有幾個模特兒,以前負責(zé)劉美的經(jīng)紀人韓姐就把劉美當(dāng)包袱丟給了余大龍。
余大龍一個新人,抱塊糞坑里的石頭都當(dāng)寶,積極給劉美聯(lián)系業(yè)務(wù),一見不到劉美就打電話問有沒認真工作,有沒好好管理身材。
有些時候,劉美的電話處于無人接聽狀態(tài),有一次甚至耽誤了工作。
余大龍為這事和劉美吵了無數(shù)次,吵到現(xiàn)在基本懶得管了,知道她不接電話不是出了什么事,單純是因為懶,不想工作,或者縱欲過度。
“你看,我打了這么多個電話了。”余大龍將自己的手機拿給方遠航看,本意是讓方遠航看呼出記錄,方遠航卻注意到他的桌面。
這小基佬還挺自戀,桌面是張還算可愛的自拍照。
“可愛”這想法把方遠航自己都給雷了下,心里不斷問:我一個鐵打的直男,怎么能覺得一個扭屁股小基佬可愛?
“?。 蓖趼鋈幌肫鹗裁此频?,“最后幾次通話,我怕出事,所以悄悄錄了音。”
方遠航激動道:“快給我!”
錄音中能夠清楚聽到,劉美確實在王曼和某個“金主”間扮演著中介的角色。但讓方遠航有些在意的是,劉美好像很著急,恨不得立即將王曼送到“金主”身邊。
哪個拉皮條的會這么著急?
好像不完成任務(wù),自己就將大禍臨頭?
“師傅,周茜4月失蹤,到現(xiàn)在都快半年了,分局那邊沒有進展,我懷疑周茜已經(jīng)遇害?!狈竭h航在電話里說,“這個‘金主’讓周茜失蹤得這么隱蔽,線索極少,說明他有點本事,而他不斷讓劉美出來物色美女,在周茜出事之后,劉美仍然沒有停下,說明‘金主’自大狂妄,很有背景,自以為能夠一手遮天!師傅,這個人我判斷是個權(quán)貴之子!”
“權(quán)貴之子?”明恕聲音一冷。
他并非嫉惡如仇的性子,但對那種仗著家庭、父輩胡作非為的人有種本能的厭惡。
社會上對權(quán)貴之子的評價極低,認為都是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隨意玩男人玩女人的垃圾,惹出事有爹給罩著,即便鬧出人命,也屁事沒有。普通人遇到權(quán)貴之子,就只能認栽。
可明恕自己就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蕭遇安也是。
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嚴格約束自己的言行,他與父母、祖父母都不親,談不上多少感情,但也知道父親不是人們咒罵的那種權(quán)貴。
蕭家同樣,蕭遇安在特別行動隊數(shù)次經(jīng)歷生死之困,蕭遇安的堂兄蕭牧庭、堂弟蕭錦程,一個是特種部隊的隊長,一個功勛緝毒特警,哪一個沒為這個國家拋灑過熱血?
就因為部分權(quán)貴之子胡作非為,惹是生非,他們整個群體就要被扣上低劣紈绔的帽子。
明恕不恨那些辱罵權(quán)貴之子的普通人,他們難以做出客觀的評價,有的確實受過權(quán)貴的欺壓。
他只痛恨和自己同樣出生,卻將背景優(yōu)勢拿去欺壓普通人的敗類!
“一手遮天?”明恕說:“那就把這只手給我掰斷!”
手機沒開免提,但蕭遇安從明恕的話里已經(jīng)聽了個大概,“你這徒弟是個可塑之才,雖然容易熱血上腦,但能夠迅速冷靜下來,抓得住疑點。”
明恕想了想,眉心忽然擰了起來。
“怎么?”蕭遇安問,“想起什么來了?”
明恕說:“許吟你還記得嗎?”
“當(dāng)然記得。”蕭遇安說:“發(fā)現(xiàn)巫震尸體的那個小女孩兒,因為與父母的尸體生活過一周,而對尸臭情有獨鐘。”
蕭遇安頓了下,“還想嚇唬你,對你說她能見到鬼。她提供了一條線索——有個女人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窗邊,凝視她,后來死在醫(yī)四巷子。重案組分不出人手查這個案子,我交給刑偵二隊做前期摸排走訪。”
明恕太忙,剛才斷了片兒,忘記蕭遇安上次就說過會安排人手去查,這下想起來了,連忙問:“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蕭遇安搖頭,“暫時還沒有。”
“肖滿在醫(yī)四巷子找到大片血跡,那里有可能如許吟所說,發(fā)生過命案。一個年輕女人被開腸破肚,然后又離奇消失……”明恕說:“周茜失蹤半年,派出所已經(jīng)立案,那就是說,dna庫里有周茜的信息,上次肖滿做dna比對時結(jié)果是比對不上,死在巷子里的女人不可能是周茜。但兩人都是年輕女性,一人死得‘干凈’,一人失蹤得‘干凈’,也許存在聯(lián)系。”
“如果真有聯(lián)系,那反倒好查了?!笔捰霭舱f:“從劉美的行為就能看出,所謂的‘金主’胃口很大,傷害的不止一名女性,只要長相氣質(zhì)符合他的審美,都可能成為他的‘目標(biāo)’?!?/br>
“目標(biāo)”這個詞,明恕今天不止一次聽到,蕭遇安說,他也說,沙春有“目標(biāo)”,劉美與“金主”也有“目標(biāo)”。
所有的“目標(biāo)”,本質(zhì)上都是被害者。
龍?zhí)旌?、聞鶴、于孝誠,他們被困于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巨大鴻溝里,有的正在掙扎著走出來,有的差點放棄自己的生命,被一個藏在暗處的人選中、利用,已經(jīng)夠可悲。如果于孝誠不是兇手,卻被說服力極強的物證戴上兇手的帽子,這就更加可悲,亦是警方的失敗。
不久前,案情分析進入了一個死胡同,怎么看于孝誠都是兇手。
而于孝誠拒不認罪,且擁有一個能夠被推翻的不在場證明。
方遠航這通電話讓明恕忽然想起前些年的自己。
當(dāng)時重案組的隊長還是梁棹。每一個當(dāng)隊長的人,都必須有宏觀的視野,平衡成員們的工作,不能死盯著一個細節(jié)。
明恕那時經(jīng)驗少,沒法站在梁棹的角度考慮問題,發(fā)現(xiàn)一個疑點就一定會拼了命地鉆——和現(xiàn)在的方遠航一樣。
梁棹和他談過幾次,李局后來也出面了,擺明是想培養(yǎng)他的大局意識。
這些年隨著經(jīng)手案子的增多,他確實變了不少,思路越來越開闊,大局和細節(jié)都不放過。
可剛才,僵局堵在那里,多少有些影響他的情緒。
組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一種聲音——證據(jù)這么明顯,于孝誠只是自己不認罪而已,他不是兇手,誰是兇手?
方遠航讓明恕堅定起來。
認定劉美有問題,那就順著所有細節(jié)去查;
認為于孝誠不一定是兇手,那就去找到那個真正殺害沙春的人,不讓無辜者蒙冤!
蕭遇安看著明恕,唇角牽出一個笑。
“蕭局,你笑什么?”明恕問。
“笑我們明隊被徒弟一個電話激起了斗志?!笔捰霭舱f:“有新想法了?”
“有,但還不成形?!泵魉”е直?,來回走動,“我現(xiàn)在想的是在于孝誠不是兇手這個前提下——沙春說找到了幫助自己‘自殺’的人,要求于孝誠將自己的手埋在九中,于孝誠在沙春死亡當(dāng)晚在江南劇院和沙春道別,第二天,在自家門口收到了沙春的雙手。”
“假設(shè)這一切都是事實,兇手必然非常了解發(fā)生在沙春與于孝誠之間的事。ta甚至清楚于孝誠的性格,知道一旦沙春要求于孝誠處理那雙手,于孝誠為了不浪費學(xué)習(xí)的時間,就算再為難,也會答應(yīng)?!泵魉≌Z速不快,不時有停頓,因為此時說出的話并不是已經(jīng)順好的,而是一邊思考一邊說,“ta不是沙春的目標(biāo),應(yīng)當(dāng)算個局外人,可ta為什么會了解得這么清楚?ta橫插這一腳的意圖是什么?”
“意圖可以暫時不管,兇手的想法有時匪夷所思,你我偵查過再多案子,也不一定能和兇手想到一塊兒去?!笔捰霭舱Z氣一轉(zhuǎn),“不過從‘誰有能力窺探沙春與于孝誠的交流’入手,倒是可以劃出一個范圍。”
明恕說:“‘蒹葭白露’的其他老師和工作人員?!?/br>
“從于孝誠的證詞,以及沙春死亡前一段時間面對的窘迫來看,沙春已經(jīng)處在一種很著急的狀態(tài)。”蕭遇安說:“巫震的死,她參與了,不管氰化鈉是巫震自己服下去,還是沙春幫忙服下,用水泥藏住巫震尸體的只能是沙春。對一名普通女性而言,這絕對是一段恐怖記憶。再者,民樂部對沙春的孤立越發(fā)明顯,已經(jīng)甩到了臺面上。沙春完全沉入了絕望的谷底,她迫切想要死去?!?/br>
“但于孝誠讓她失望了……”明恕走到窗邊,“她只能尋找下一張‘多米諾骨牌’。”
蕭遇安說:“可短時間內(nèi),她并沒有找到。那個在暗處推動這一切的人,也沒有找到?!?/br>
明恕在窗邊轉(zhuǎn)過身,“哥,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很簡單,一個人在幾乎承受不住時,多半會降低標(biāo)準(zhǔn)。”蕭遇安說:“或者直接選擇自殺?!?/br>
“沙春沒有自殺。”明恕緩慢地吸氣,“她的死亡還是和巫震一樣,具有欺騙性。她要么真的找到了下一張‘多米諾骨牌’,要么找到了一張假的‘多米諾骨牌’?!?/br>
“于孝誠拒絕沙春時是8月初,沙春8月24號凌晨死亡?!笔捰霭舱f:“她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找到新的‘繼承者’?而且我們前段時間已經(jīng)討論過,這個人有嫁禍的舉動,ta的目的不可能單純。”
“令栩之,那個書法教師?!泵魉≌f:“他對沙春有種狂熱的感情,跟蹤過沙春,看過多場沙春的演出。他有可能偷聽到沙春與于孝誠的交流!”
“如果這是個感情病態(tài)的人……”蕭遇安說:“當(dāng)他得知沙春的想法,‘幫助’沙春完成心愿也不是不可能,嫁禍給于孝誠可以看做報復(fù),死亡能夠讓他永遠擁有沙春。不過……”
明恕問:“不過什么?”
“不過可疑的不止令栩之一人?!笔捰霭驳溃骸啊筝绨茁丁€是有‘盲區(qū)’。”
明恕明白,蕭遇安所說的“盲區(qū)”并不是指監(jiān)控盲區(qū),而是偵查尚未觸及的角落。
會是哪里?
蕭遇安說:“等一下你去安排,派人到冬鄴醫(yī)科大學(xué)摸排,挖那位‘大學(xué)教師’的線索。另一邊,照你自己剛才的思路,去‘磕’被我們忽視的‘盲區(qū)’?!?/br>
方遠航得到明恕的支持,心中更穩(wěn),立即趕去劉美家中,卻沒找到人,而劉美的手機也無法接通。
好像突然蒸發(fā)。
第64章 無休(24)
星歡娛樂,模特兒分部。
劉美是最底層的模特兒,沒有專屬經(jīng)紀人,更沒有助理,有時自己在外面接活,有時等公司安排業(yè)務(wù),星歡娛樂里與她打交道最多的是余大龍——一位年紀比方遠航還小的新手經(jīng)紀人。
這余大龍名字聽著相當(dāng)氣派,擁有這樣名字的人如果不是身高一米九,渾身腱子rou,虎背熊腰,一巴掌能拍掉別人的門牙,就對不起父母的期望。
在見到余大龍之前,方遠航還刻意挺了下腰背。
他一個重案刑警,就算身量比不上娛樂公司的經(jīng)紀人,氣勢總不能輸吧。
然而……
余大龍不是什么一米九的壯漢,而是個身高剛剛掛在一米七的小個子。
聽說有警察找,余大龍連忙放下手上的事,“噠噠噠”沖了出來。他打扮得分外妖嬈,膚白臉小,戴著一枚金色耳釘,褲子是緊身褲,把兩條細腿裹成了麻桿兒,小腰扭著扭著就跑到了方遠航跟前。
方遠航第一感覺是,這人有點眼熟。
第二感覺是,這他媽絕對是個小基佬!
第三感覺是,我擦這不是那天在茂年天城大喊“種馬腰”的小基佬嗎?
這都給遇上了!
余大龍沖到近處才發(fā)現(xiàn)是“熟人”,立即剎車,夸張地捂住嘴,“哎呀,你不就是那個……”
方遠航說:“我不是那個‘種馬腰’,謝謝?!?/br>
“但你也是帥哥呀!”余大龍不知是本性如此,還是在娛樂公司受到了沾染,簡直sao出水平來了,面對亮了證件的警察,半點不扭捏,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原來你是警察,哎呀呀,我喜歡!”
莫名其妙被表了白,還是被小基佬表白,方遠航抖了一地雞皮疙瘩,正色道:“劉美是你負責(zé)的模特兒吧?我聯(lián)系不上她,家里也找不到人,你知道她的行蹤嗎?”
“你找劉美?嗨呀我也在找劉美!”余大龍突然皺眉嘟嘴,“個死女人,我都急死了!”
方遠航唇角抽了下,剛才余大龍那么開心,哪里有“急死了”的樣子?
“她失聯(lián)了?”
“她經(jīng)常這樣!”余大龍一跺腳,姑娘似的“哼”了聲,嘴皮子翻得飛快,一會兒就吧啦吧啦地把事情給方遠航交待清楚了。
劉美是在三年前簽到星歡娛樂,那時余大龍還在念書。劉美丟在人群里算漂亮高挑,但放在娛樂公司就壓根不夠看。模特兒雖然只是穿上指定的衣服,化好妝后在鏡頭前擺造型,那也是需要靈性與專業(yè)技巧的。
劉美只有身高優(yōu)勢,眼睛不靈,技巧也不夠,加上不勤奮,沒有拼勁,所以在星歡娛樂待了三年,收入仍舊提不上去,和素人沒什么區(qū)別。
劉美似乎也不在意這一點,她私生活混亂,疑似被人包養(yǎng),反正也不缺工作賺的那點兒錢。
至于她為什么不辭職,就沒人知道了。
余大龍今年上半年入職,手上沒有幾個模特兒,以前負責(zé)劉美的經(jīng)紀人韓姐就把劉美當(dāng)包袱丟給了余大龍。
余大龍一個新人,抱塊糞坑里的石頭都當(dāng)寶,積極給劉美聯(lián)系業(yè)務(wù),一見不到劉美就打電話問有沒認真工作,有沒好好管理身材。
有些時候,劉美的電話處于無人接聽狀態(tài),有一次甚至耽誤了工作。
余大龍為這事和劉美吵了無數(shù)次,吵到現(xiàn)在基本懶得管了,知道她不接電話不是出了什么事,單純是因為懶,不想工作,或者縱欲過度。
“你看,我打了這么多個電話了。”余大龍將自己的手機拿給方遠航看,本意是讓方遠航看呼出記錄,方遠航卻注意到他的桌面。
這小基佬還挺自戀,桌面是張還算可愛的自拍照。
“可愛”這想法把方遠航自己都給雷了下,心里不斷問:我一個鐵打的直男,怎么能覺得一個扭屁股小基佬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