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英說著從口袋里掏出幾張卷成卷的紙幣放在炕上，一張一張捋的平整。四張一塊的，兩張五毛的，一共是五塊錢。

    第29章 奇怪的哭聲

    馮大庫伸手就要去抓那些錢，被王桂英一巴掌將他手打開。

    劉曉麗不敢相信的問：“娘，那一籃子香椿芽到底是賣多少錢啊，不僅買了布，買了果子，還剩下這老些錢！”

    王桂英笑著道：“果子和布一共花了一塊九毛五分錢，這還有五塊。一籃子香椿芽買了六塊九毛五呢，娘真是沒有想到香椿芽會這么貴。你舅舅做廚子的那家紅日飯店收的，九毛一斤。你舅舅飯店的經(jīng)理還說了，以后香椿芽有多少要多少?！?/br>
    劉曉麗激動的搓著手：“天啊，那山上長的那棵不是香椿樹，而是搖錢樹啊?！?/br>
    鐵蛋立刻顯擺的道：“我姑姑厲害唄，是她找到的香椿樹?！?/br>
    鐵球又道：“我姑姑老厲害了，今天還抓了一只大兔子?！?/br>
    兔子！

    哥幾個眼睛都亮了，王桂英也很是意外。鐵球帶著他們?nèi)タ戳丝鹄锏耐米樱鐜讉€都說兔子好肥啊，又能大吃一頓了。王桂英摸摸兔子的肚子：“這是一只帶崽子的母兔子，你們看，肚子都好大了?！?/br>
    沈月一聽是帶崽子的母兔子，立刻生出憐憫之心：“娘，要不我們就別吃這只兔子了，就讓她生小兔子吧。我和鐵蛋割草喂兔子，等小兔子長大，我們就能吃到更多的兔子rou啊?！?/br>
    王桂英有些為難：“兔子不好養(yǎng)，尤其是野兔子。栓不得，一不留神還就跑了?！?/br>
    沈月想起現(xiàn)代社會養(yǎng)動物都是用籠子的，不占地方又十分安全不會跑掉。就說道：“要不做一個木頭籠子吧，給兔子關(guān)籠子里，每天給它水和草，它吃飽喝足想跑也跑不掉?！?/br>
    王桂英看看那哥四個，鐵蛋鐵球就抱著馮大財?shù)耐热鰦桑骸暗?，你就讓我們養(yǎng)兔子吧，我們不想吃兔子rou，想養(yǎng)小兔子?！?/br>
    馮大財被兩個兒子晃悠的為難，轉(zhuǎn)頭跟馮大有道：“要不大哥做個兔籠子？大哥以前學(xué)過木匠的，雖然爹不在后你就不學(xué)了，但家里的這桌椅板凳都是你做的，也很是像模像樣啊?！?/br>
    馮大有抿抿唇角：“我能做兔子籠，但前提是你們要先去山里找些木頭回來。”

    那哥仨沒有反對的，都說沒問題。

    本來要下鍋的肥兔子就因為沈月的一句話活了下來。也因為沈月的一句話，四個哥哥就要用休息的時間去找木頭，去做籠子。他們是糙漢子不會說好聽的，但他們都用行動在無言寵著這個撿來的小meimei。

    劉曉麗見一家人都寵著沈月，就連比沈月小的鐵蛋鐵球都句句不離姑姑的。心里有被冷落的不自在，但是想想今天吃到的果子，兒子的新衣和實實在在的五塊錢，她就是心里不自在也沒有以往似的刺上兩句。

    王桂英將炕上的錢收起來，拿出兩個五毛的給劉曉麗：“這一塊錢小麗你拿著，平時買個針頭線腦什么的。剩下的錢娘存著，看看能不能攢夠錢給你大哥娶房媳婦?！?/br>
    馮大有擺著手：“娘，我都三十了，快別想給我娶媳婦的事了。您攢著錢給大進娶媳婦吧，大進才二十二，歲數(shù)正好呢?！?/br>
    馮大財看看三弟，嘆口氣：“大進，你說你長的一米八大個，模樣也不差，怎么就不愛說話呢。就憑你這模樣，嘴巴稍微甜點，還怕娶不到媳婦？”

    馮大進囧的不行，不知道說什么了。劉曉麗旁邊笑一句：“大進那是穩(wěn)重，誰像你，狗掀門簾子，全靠一張嘴。”

    馮大財呵呵笑兩聲：“我要不是全靠一張嘴，現(xiàn)在能有老婆孩兒么？”

    沈月看著家里兩個適婚青年，問王桂英：“娘，娶一個媳婦要多少錢？”

    王桂英嘆口氣：“現(xiàn)在年景不好，娶媳婦的彩禮卻是不少的。給女方的彩禮二十，新媳婦的衣裳要五六塊，再加進門改口錢，差不多要三十塊?！?/br>
    三十塊錢，一個媳婦。

    沈月想起那個世界，三十塊錢就是自己的一頓漢堡，一次游戲幣的充值，一張電影的門票。而現(xiàn)在，卻是一個媳婦。

    三十塊錢容易的，多跑幾次山就有了。沈月想或許年前還能讓大嫂進門。

    外面下著雨，屋里一大家人圍坐在炕上熱熱鬧鬧的說著話。日子雖然窮，雖然苦，可是他們的幸福指數(shù)卻絲毫不比別人差。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才停。但就算是晴天，剛下完雨也是不能去田里做工的。哥幾個便趁著不上工的空閑，踩著泥濘去山里找做兔籠子的木頭。劉曉麗則在家拿出木頭做的尺子給三個孩子裁剪衣服。

    “我昨天進城，看見城里好多小女孩都穿著連衣裙。裙子到膝蓋，袖子到肩膀頭可好看了。曉麗你看這些布夠給月月做個連衣裙的么？”

    王桂英見兒媳婦趴在炕上要裁衣服就過來提一點建議。說這話的時候，還將昨天分剩下的半袋果子放到劉曉麗的手邊：“我瞧著鐵蛋鐵球愛吃，就都給他們拿來?！?/br>
    劉曉麗知道婆婆是個聰明的，怕自己給月月做衣服不樂意，就提前用果子堵住自己的嘴。其實她心里還真是有一點想法，給癩頭做新衣服就不錯了，婆婆居然還要給她做裙子。做裙子可比做衣服費布多了。但現(xiàn)在婆婆拿來了果子，她就是有想法也說不出口的。

    “娘，鐵蛋鐵球愛吃，你也不能都給拿來啊。月月也是小孩子，得給她留一些?！眲喳愂莻€吃軟不吃硬的，對方強橫她也橫?？墒菍Ψ浇o她軟石榴，她反而變得通情達理起來。

    王桂英道：“我要給月月留一些的，但是月月說都給鐵蛋鐵球拿來。那孩子懂事呢，這不又去割草喂兔子了?！?/br>
    沈月越是懂事，越是顯得劉曉麗不懂事。劉曉麗有些訕訕的干笑兩聲：“娘，那我知道了。月月的尺寸我知道，上次給她改衣服時量過了。我琢磨著看看能不能做出個連衣裙來?！?/br>
    “能，肯定能，曉麗手巧，全村人都知道呢。”

    王桂英的夸贊讓劉曉麗心里美滋滋的，送婆婆出門后，回頭收起那半袋果子就去琢磨沈月的連衣裙。心里也沒有什么不痛快了，反而憋著一股勁兒一定要給連衣裙做好。到時候癩頭穿著自己做的連衣裙去村里玩兒，村里人就更知道自己手巧了。

    哥幾個上山找木頭回來，就在院子里設(shè)計制造兔子籠，用了一天時間兔子籠終于做好了。寬半米，高半米，長一米半。全是硬木做的，這樣兔子即使想啃木頭越獄也是不可能的。

    沈月將兔子歡歡喜喜的放進籠子里，也將早就準備好的嫩草放進籠子。兔子在籠子里蹦來蹦去，蹦了一陣出不去后，就去吃東西。

    王桂英將那塊碎紅布拼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往外走。

    “娘，你弄啥去?！鄙蛟聠枴?/br>
    “我去你荷花嬸子家找個鞋樣子，你荷花嬸子家有兩個女孩子，鞋樣可多了?！蓖豕鹩⒄姓惺郑骸霸略乱灰镆黄鹑ネ鎯?？”

    沈月笑呵呵的跟上：“好啊好啊?！?/br>
    馮村的環(huán)境很好，背靠大山，一條小河蜿蜒流過村邊。村里有一百來戶人家。大部分人家姓馮，小部分人家是別的姓氏。沈月想著既然以后要在這兒生活了，那就該多多了解這個村，多多認識這個村的村民。

    荷花家住在村邊，正好挨著那條小河。河上有一座很老的石頭橋，橋上石頭縫隙里都長出綠色的苔蘚。

    王桂英叮囑道：“以前這河水流很小，還清澈，常常有人在這邊洗衣服。但是最近雨水頻繁河水渾濁漲了很多，所以以后不要在這邊玩兒?！?/br>
    沈月點點頭走了幾步停下來：“娘，好像有人哭?！?/br>
    王桂英狐疑的側(cè)耳聽聽，好像還真有哭聲，嚶嚶嬰的，但左右找找也沒見有什么人。忽的想起前幾年也是河水漲了，村里一個瘋女人癡癡傻傻的不小心掉進河里淹死了。這會兒不見人卻見哭聲，莫不是……

    王桂英心里突突的，伸手扯了沈月就大步的走：“哪里有人哭，一定是你聽錯了。就是流水的嘩嘩聲?！?/br>
    沈月抓抓頭，真是自己聽錯了么？

    到了荷花家，荷花娘王翠娥很熱情招呼王桂英進屋，看見王桂英手里扯著的沈月，上下打量一番，嘖嘖兩聲：“去挑水的時候聽村里人說桂英姐撿的孩子是個癩頭，長得還黑瘦奇丑。可我看這孩子白白凈凈，頭上也沒有癩，倒是個聰明乖巧的好孩子?！薄?/br>
    “月月剛來我家的時候頭上是有幾塊癩，但現(xiàn)在都好了。黑瘦也不是大毛病，吃幾頓飽飯就好了。誰說我家月月奇丑，是那些長舌婦見不得我撿了個閨女，滿嘴噴糞的胡說?！?/br>
    王桂英說著話將月月抱起來，就差得意的舉高高了：“月月，叫嬸子。這嬸子好的很，是阿娘娘家的同村，都是小王莊的?！?/br>
    沈月對著面善的王翠娥脆生生叫聲：“嬸子好，我叫月月?！?/br>
    王翠娥摸摸沈月的后腦勺：“可真是一個好孩子，桂英老了老了得一個閨女，是好福氣啊?！?/br>
    王桂英越發(fā)笑的開懷，放下沈月：“月月去找你荷花jiejie玩兒，我和你嬸子說說話?！?/br>
    荷花帶著月月去玩杏核。農(nóng)村的孩子將杏子吃了后就把核曬干，在地上彈著玩兒。那時候還沒有玻璃彈珠，小孩子彈的都是杏核。小孩子在一邊玩兒，王桂英就和王翠娥在炕上邊扒鞋樣子邊嘮家常。

    “聽說大王莊鬧起了瘟疫。咱們小王莊距離大王莊最近，今天隊里不上工，我讓妮兒爸帶著春桃去那邊看看了。桂英姐沒打聽打聽那邊的親戚是不是安好？”王翠娥關(guān)心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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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有新角色道

    王桂英搖頭：“那邊爹娘早自然災(zāi)害的時候餓死了。剩下幾個兄弟見我拖著四個大兒子都不敢來往，怕我去刮他們的，慢慢的就斷往了。”

    “富在深山有遠親，人窮近親都怕上門。不來往就不來往，桂英姐現(xiàn)在一家人過的也挺好?！蓖醮涠鹛糁瑯幼佑值溃骸奥犅勛蛱煸略潞丸F蛋抓了只兔子回家，村里那些厚臉皮的女人上門去搶，被你家二媳婦擋在門外了?！?/br>
    “嗯，昨晚聽孩子們說了。之前覺得二媳婦有點嬌氣，想不到遇見事兒了還挺硬氣。”王桂英對劉曉麗一直是褒獎的多。

    “曉麗就是嘴不好，其實心眼是好的。隔壁吳招娣昨天去你家搶兔子，害的石頭沒看好掉井里了。回家后這讓石頭爸給打的啊，哭爹喊娘叫了半夜。要是別的事我怎么也要去勸勸的。但是這是她自己作的，我便就聽著了?！?/br>
    “那是吳招娣活該。她生了三個姑娘才生了一個石頭。馮軍一家當這孫子是眼珠子似得疼著。若是因此出了閃失，吳招娣還不得被打死啊?！?/br>
    沈月和荷花一邊玩著，她聽王翠娥說吳招娣被打了，然后就想起了石頭橋邊的哭聲。

    吳招娣被她男人打了半宿，該不會想不開去跳河了吧？雖然那個女人是個潑辣的臭嘴貨，但畢竟也是一條人命啊。

    沈月玩不下去了，借口出去小解一口氣跑到石頭橋上。仔細聽聽，還有嚶嚶很小聲的哭聲。到處找，居然看到橋底下有個抱成一團扎大辮子的女人。吳招娣是短頭發(fā)，明顯不是她。

    石頭橋下的水面已經(jīng)漲很高了，在水面和橋的夾角處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而就是這樣狹小的地方，女人蹲坐在夾角里嚶嚶的哭，只要她一個想不開，河水就可以帶走她的命！

    沈月手腳并用的從石橋下爬過去，問：“你是誰??？為什么會在這兒？”

    哭聲戛然而止，紅玲頭從膝蓋里抬起來，看著快到身邊的小女孩驚的瞪大眼睛。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無法自拔，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已經(jīng)到了身邊。

    “你是誰家的妮子，這兒危險！”紅玲急聲催促，嗓子沙啞干澀的厲害。

    沈月瞧著女人雖然哭腫了一雙眼睛，但是眉清目秀還很好看。她身上的衣服是潮濕的，即使緊抱著雙肩也是瑟瑟發(fā)抖的厲害。臉色蒼白，嘴唇也是蒼白的?？粗眢w透支厲害，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

    “jiejie，我也知道這兒危險?！鄙蛟掠滞锱懒伺溃骸暗玧iejie不出去，我也不出去?！?/br>
    紅玲打著哆嗦的搖頭：“我……我不能出去?！?/br>
    沈月終于爬到紅玲身邊，慢慢的轉(zhuǎn)身要坐下，腳下一滑，鞋子就沾了下邊的和河水。要不是紅玲伸手拽一下，她都有危險掉進河里去。

    紅玲心驚膽戰(zhàn)的很：“你誰家孩子啊，怎么非得到這兒來?！?/br>
    沈月緊緊靠著紅玲坐了，伸手攥住她的手，她的手就好像石頭蛋子一樣冰冷。

    “我聽見jiejie哭，jiejie定是一個人在這兒害怕。jiejie不能出去的話，月月就來這兒陪jiejie?！?/br>
    紅玲見沈月這般暖心，忍不住眼淚又流下來：“jiejie不是害怕，jiejie是難過?！?/br>
    “那jiejie能跟月月說，jiejie為什么難過么？有些事憋在心里才是難過，說出來就不難過了。”沈月眨著無邪的眼睛，猜到這女人一定藏了一個秘密。

    紅玲也想找人傾訴，于是忍住抽噎，把心里憋著的事說出來了。

    “我叫紅玲，爹爹是個酒鬼，母親說的不算。家里只要有錢，就被爹爹拿去買酒喝了。后來家里實在窮的沒有錢買酒，爹爹就給我許配給后村的一個傻子，換了二十塊錢的彩禮去買酒。說是許配，其實就是賣。我不愿意嫁給傻子，可是我爹已經(jīng)把二十塊錢都花光了，根本就沒有錢退給人家。再過兩天那傻子就去我家娶我了，我娘不忍心看我進火坑，就讓我連夜跑了。我跑了一天一宿，又餓又冷又下雨實在跑不動了，就躲在這橋下避雨了。我……我不能出去，我爹肯定在找我，那傻子家……也肯定在找我?！?/br>
    沈月聽完這個事氣的牙根癢癢：“女兒都是爹地的小棉襖，是捧在手心里寵著的小寶貝。你爹是怎么回事啊，居然將你許配給傻子換酒錢。在他心中，難道酒比女兒重要么！”

    “……”

    沈月沒聽見紅玲的回應(yīng)，轉(zhuǎn)頭去看，紅玲居然歪倒在一邊昏過去了！

    這橋底的夾角里本來就不大，還又濕又潮，隨時都有漲水的危險。但沈月就是使出吃奶的勁兒也不能將紅玲給拽出來，只好爬出去往家跑。

    昨天下一夜的雨，王桂英家本來就歪斜的東墻倒了，哥幾個正在合作默契的將墻砌起來，就見沈月一溜煙的跑回來。

    馮大財問一句：“月月，你不是跟娘串門子去了么？怎么一個人跑回來了?！?/br>
    “我有事。”沈月隨口回一句，錯過馮大財，拽上馮大有：“大哥走，跟我走?！?/br>
    “月月什么事啊，我這兩手泥呢?！瘪T大有一邊跟著走一邊問。沈月也來不及解釋，就是拽著馮大有走，一路到了石橋下彎腰一看，人還在，松口氣的指著里面道：“大哥，快救人?！?/br>
    馮大有跟著沈月彎腰也看見橋底下昏倒的人了，忙鉆著進去將人給拽出來。紅玲的臉在夕陽下蒼白蒼白的，好像死人臉似得沒有一點血色。馮大有著急的二話沒說抱起來紅玲就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