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卻被言成簡一把拉住袖子給按回了椅子上,他語氣還特別溫柔,道:“氣性這么大,好好呆著,朕叫了御醫(yī)來給你看看,別落了什么病根,回頭再賴到朕頭上?!?/br> 這下莊采薇怔住了,因為她回來后就活蹦亂跳地也沒個什么異樣,所有人都沒想到要為她診脈,其實她也覺得沒什么必要,畢竟除了昏迷那一下,她真的哪哪都沒事,本來人就皮實,不比京中一步三喘的閨中女兒們。 言成簡應(yīng)是一片好心,她不是那等不識好歹的人,但是剛剛還在拌嘴呢,突然就要她道謝,這個彎一時之間轉(zhuǎn)不過來,臉上表情就呆愣愣地復(fù)雜極了。 “不用謝恩了,誰讓朕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呢?!钡故茄猿珊喓苁强蜌獾靥嫠言捊o說完了,表情特別認真,可見是真的認同自己的這份好品德。 莊采薇被堵了話頭,心里也有些不自然的別扭,便轉(zhuǎn)移話題問道:“聽說御醫(yī)都是專門給陛下看診的,沒有陛下允許誰的毛病都不能看?是真的?” 言成簡眼神古怪地看她一眼,應(yīng)道:“是這樣沒錯。不過這位早前也不是御醫(yī),是朕登基后才封的?!?/br> “因為他醫(yī)術(shù)特別好?” “因為他一直給朕看診,了解朕的情況,當(dāng)年朕落水大病一場就是靠他養(yǎng)好的?!毖猿珊喰πΦ匦币谎矍f采薇,“哦,就是那位孫太醫(yī),想必你也認識?!?/br> ……咱能不提落水那件事了嗎? 孫太醫(yī),哦不如今是孫御醫(yī)了,莊采薇確實認識,因為當(dāng)年她把言成簡拉下水之后,被莊修然打了頓板子不算,岑氏還專門拎著她到宮里來謝罪,罰她在言成簡床頭照顧了他一天,那時候?qū)O太醫(yī)也在場,充分見證了她的這件黑歷史。 莊采薇覺得自己在這個書房度日如年,活得非常沒有尊嚴,便很是不滿道:“翻舊賬可不是君子所為,不知道的還以為陛下小肚雞腸整天抓著過去那點事不肯放呢,怕不是叫滿朝文武要傷透了心。” 言成簡饒有興趣地看著她敢怒不敢言,似乎很是滿意,轉(zhuǎn)著手上一支筆老神在在道:“這便不需你cao心了,不如好好想想是什么人要用那般手段來對付你吧?!?/br> “我有什么可對付的,那必然和陛下脫不了干系?!鼻f采薇撇撇嘴,努力甩鍋給言成簡。 言成簡也認同:“是有可能,不過不排除是不是北方外族那邊蠢蠢欲動想拿你做什么文章,朕已經(jīng)讓暗衛(wèi)營配合大理寺去查了,五城兵馬司那邊也加強了排查,你回頭過去給他們講講那個侍女的模樣,雖然不一定管用,有可能是易了容的?!?/br> “嗯。”看他這么一樁樁一件件安排的清楚明白,莊采薇便也配合地答應(yīng)了。 更何況言成簡特意調(diào)用了暗衛(wèi)營去查這件事,足可見其重視程度,不會是因為她,那就是因為事情背后牽扯的內(nèi)幕非常復(fù)雜,需要的調(diào)查方式也不能走尋常路,是莊采薇無法想象的。 但他早在莊采薇來之前就全都安排下去了,再加上御醫(yī)這一樁,足可見他處事的妥當(dāng)。 莊采薇從以前便知道,言成簡向來如此周到,輕易地就讓人安心,安心到如沐春風(fēng),因而周遭的人總是格外偏愛他一些,覺得他對自己是用了心思的。 只是……莊采薇垂下眼眸,他的所有這些妥當(dāng),不過是性格使然罷了,全都無關(guān)風(fēng)月。 第十六章 從宮里回來之后,莊采薇就接到了許多世家勛貴跟風(fēng)送的禮,雖然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畢竟陛下和太后都表示了,忠心耿耿的他們怎么能不趕緊跟上? 一時間聽霜院里是收禮收到手軟。 與此同時明榮伯府也給莊采薇下了帖子,說是戚念雙還在養(yǎng)傷,不能過來,就邀請莊采薇過去找她玩。 莊采薇看了一眼就丟開帖子不管了。 戚念雙找她能有什么好事嗎? 當(dāng)務(wù)之急的,是趕緊教導(dǎo)自己的兩個婢女習(xí)武才對。 這也是之前在清勤宮里和高福說話的時候莊采薇腦子里冒出來的念頭,崇天那邊會武的人多,還顯不出什么來,回了鳳中她就覺得手邊能用的人少,且羸弱的姑娘小伙們那么多,怎么身邊還連個能保護自己的人都沒有。 然而別人家的事她也管不著,就先從自家開始改善。 青竹和鶴語都已經(jīng)過了練武最好的年紀(jì),也沒有必要從基本功開始練,橫豎也不是上陣殺敵,能學(xué)些自保的手段就好,因而莊采薇只是教她們一些防范的技巧和常識。 經(jīng)過之前這件事,兩個丫鬟都非常有勁頭,決心好好學(xué)了,以后切不可讓自家姑娘再遇到這種危險事。 誰知沒過幾天,明榮柏夫人親自登門了。 倒也不為別的,專程帶了大禮過來謝莊采薇的救命之恩,雖然莊采薇覺得這里面很有水分,且戚念雙十有八九是被自己給連累了,但對方非要做這個面子她也沒轍,只得叫岑氏客客氣氣地把禮給收了。 臨走的時候,明榮伯夫人拉著莊采薇的手再三叮嚀了讓她去自家府上玩,說是準(zhǔn)備了多少好吃的好玩的,保證她去了定然會賓至如歸樂不思蜀,非要得了莊采薇的準(zhǔn)信才肯走。 莊采薇只覺得自己笑得臉皮都快抽抽了,非常喪權(quán)辱國地答應(yīng)了三天后就去明榮伯府上做客,才終于把人送走了。 定然是戚念雙在家養(yǎng)傷太無聊了吧…… 然而人家終究也沒做什么過分的,在京中就講究個面子上過得去,岑氏也是支持莊采薇多結(jié)交幾個手帕交,便也很樂見這種事。 等兩個人回到正院坐下來喝著茶說話的時候,岑氏便交代了莊采薇一番去別家做客需要注意的事情,洋洋灑灑說了一大串,直叫莊采薇記得腦袋發(fā)暈。 “對了,”說完這樁事,岑氏換了個話頭道,“前幾日陛下招了你二哥覲見。” “嗯?二哥的授職下來了?” “嗯?!贬先嘀~角,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不叫他回崇天了,授了右千牛衛(wèi)指揮同知,下個月上任?!?/br> 莊采薇有些驚訝,將莊君安留京不奇怪,畢竟既然莊采薇回了京,莊家沒個男丁也看著不好看,只是右千牛衛(wèi)負責(zé)皇城安危,幾乎就是皇帝近衛(wèi)了,按說應(yīng)該安插的全都是皇帝親信才對……就莊君安那一提起言成簡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樣,怎么看都不像?。?/br> “這……陛下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贬习欀嫉?,“昨日我寫了封信跟你爹說了這事,看看他和君源怎么說吧。總歸是升官,應(yīng)當(dāng)也不是壞事就是了。回頭我也說說君安,叫他注意點分寸,陛下終究是陛下,不像當(dāng)年那樣回回都打不過他了。” “……如今也一樣打不過嘛?!鼻f采薇鼓鼓臉蛋,小聲嘀咕。 得到了岑氏狠狠的瞪眼一枚,她縮了縮脖子。 “還有,”岑氏又說道,“之前綁架這件事,陛下遞了消息來,如今查到的線索都和北邊的外族有關(guān)?!?/br> 線索有關(guān),卻沒有下定論。 莊采薇多少也能明白其中的貓膩,只點了點頭道:“也不奇怪,只不過我們在北邊和他們打交道這么久,從沒見過他們有這么厲害的迷藥?!?/br> “沒錯,這其中有我們不知道的東西,陛下也就是知會我們一下,你心中有數(shù)就好?!?/br> 莊采薇自然沒有不應(yīng)的,畢竟言成簡為這事盡心盡力,這個情她還是領(lǐng)的。 …… 時間眨眼過了三天,莊采薇主仆如期出現(xiàn)在了明榮伯府門口。 明榮伯府正門大開,極為熱情地將莊采薇給迎了進去,明榮伯夫人帶著戚念雙親自在后院門口等著她。 戚念雙的腳休養(yǎng)了幾天恢復(fù)的不錯,只是走路還有些瘸,主要也是她嬌生慣養(yǎng)地略有些疼便不肯好好走。 莊采薇便笑著嚇唬她:“聽說恢復(fù)的時候怕疼不好好走,以后就會一直瘸下去?!?/br> 戚念雙聞言,瞪了她一眼,道:“聽你胡說!”說完又有些半信半疑地,還是忍著疼好好走回了她的院子。 明榮伯夫人和她們小輩沒有太多話說,領(lǐng)著莊采薇逛了一圈園子,就把她交給戚念雙,交代了要好好招待,便自去忙自己的去了。 戚念雙的院子擺設(shè)十分簡潔大氣,唯有一個書房和畫室布置得極為講究,畫室里堆滿了她的畫作和收集來的名畫,還有幾幅畫到一半的畫放在架子上。 在里頭逛了一圈之后,莊采薇表示實在難以參透其中深意,只能看個熱鬧,戚念雙便也懶得為她講解什么,直接叫人擺了茶點在花廳軟塌上,兩個人坐著說話。 “我看你這么喜歡作畫,按說很能靜得下心來的,也不是那種閑不住的人,這回這般火急火燎地非要把我請來,是做什么?”莊采薇也不與戚念雙客氣,一坐下就直言問道。 “還不是我爹娘?”戚念雙給自己端了一疊糕點細細品嘗著,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他們總覺得這回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且又剛從外頭回京,在京城定然一個朋友都沒有,平日里都沒有人照應(yīng)你,可憐得很,偏偏陛下又那么冷待,這種時候就是我們家為了恩人兩肋插刀積極站隊的時候,所以非要我好好和你打好關(guān)系不可?!?/br> “……呵呵?!鼻f采薇只好禮貌而不失尷尬地回以一聲干笑。 戚念雙的話還沒完:“不過要我說呢,可能私底下還有一層意思。你怎么說也是將來要入宮當(dāng)皇后的,我要是能成了你面前第一紅人,這以后嫁人還用愁嗎?” “你嫁人本來也不用愁吧?”莊采薇很是疑惑。 明榮伯夫人是已故的惠國大長公主的女兒,在宗室里地位不低,很能說得上話,明榮伯雖然是閑散勛貴,但是私產(chǎn)經(jīng)營的不錯,府中日子過得很滋潤,想必陪嫁的規(guī)模也不會小,這樣人家的女兒……難道不是閉著眼睛挑姑爺嗎? “你不懂。嫁人這種事最怕攀比,一山看著一山高,永遠沒個盡頭,反正我娘是覺得多個籌碼多條路,橫豎沒壞處?!?/br> 莊采薇看著戚念雙這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心里有些異樣,仿佛這議論婚事的不是她自己似的:“你難道對婚事沒有自己的想法嗎?” “那我當(dāng)然有了,但是我的意見不一定管用啊。”戚念雙用看傻子的眼光看她。 “那……萬一嫁了個自己不喜歡,也不喜歡你的呢?”莊采薇誠懇發(fā)問。 戚念雙目光賊賊地瞇她一眼,道:“我怎么覺得這話里有話呢?我其實也無所謂,我家這么有錢,又有你這么個靠山,未來夫君怎么都翻不出我手心的,頂多就是各過各的,橫豎不會少了我自己的快活。怎么……你在擔(dān)憂你的未來嗎?” “那沒有的?!?/br> “哦?” “我在積極努力地祈禱能被退婚。” 戚念雙聞言“噗”地一聲笑出來:“你真的很有意思,比之前非要圍在我邊上整天陰陽怪氣的那幾個好玩多了,以后我都不跟她們玩了,無聊得很,我就找你?!?/br> “別了,我是個粗人,不玩閨中蜜友那一套?!鼻f采薇嚴詞拒絕。 戚念雙卻完全無視了她的話,自顧自地套起了近乎道:“其實你也大可以想開點,皇宮那么大,左不過就是兩不相見罷了,怎么過不是過呢?” 道理是常聽的道理,莊采薇卻有一瞬的沉默,想了想才搖頭道:“……那對我和陛下,都太不公平了?!?/br> 戚念雙頗為詫異地看了看莊采薇,眼神里多了幾分了然,便轉(zhuǎn)移話題問道:“那你說說唄?當(dāng)年把人家拉下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這事過不去了是吧?” “看在小的正在養(yǎng)傷的份上,您就給講講吧!”戚念雙很是狗腿地把糕點盤子往莊采薇面前推了推。 莊采薇尋思這事也沒什么不好說的,便道:“我小時候吧,有點叛逆,有點活潑……” “哦,就是調(diào)皮搗蛋唄。”戚念雙表示很懂。 莊采薇白了她一眼,接著道:“就有一回,我心情不太好,就不小心把我二姐的詩集給弄壞了,聽說二姐私下里很傷心,但我那時候也倔,就不肯賠禮道歉。我尋思大概因為這個,陛下看我就頗不順眼,第二天我在花園樹上好好呆著呢,好巧不巧他在樹下喊我,還拿小石頭砸我,我這么一躲可不就掉下去了?掉下去就是池塘,正好手上有繩子,二話不說就往陛下腰上一卷……就……” 聽完之后戚念雙沉默了半天,連手上吃了一半的糕點都給忘了,許久才拍了拍莊采薇的肩膀道:“原來你們小時候都這么會玩……好自為之吧,我總覺得要是陛下真記仇,你嫁過去沒準(zhǔn)他還挺高興,可勁了折磨你……” 這才哪到哪呢,她可不止干了這一樁……莊采薇心下腹誹,臉上卻毫不慌張:“怕什么,他如今這么不情不愿的,指不定還得墨跡個幾年呢……” 這時候的莊采薇是萬萬沒有想到,她和言成簡的婚期會來得這么快,且來得這么荒唐。 第十七章 起先是京中開始出現(xiàn)流言。 原本莊采薇和戚念雙出事的時候,調(diào)動五城兵馬司的動靜很大,很難掩人耳目,因而言成簡那邊對外準(zhǔn)備了一套說辭,說是莊采薇和莊君安在龍舟賽中配合五城兵馬司抓捕人販子,所以事后才重點嘉獎了莊采薇,略過了戚念雙沒有提,故而實際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人應(yīng)當(dāng)是少之又少的。 但是漸漸地開始有另一種說法流傳開來。 說是當(dāng)初之所以這么興師動眾地滿城搜人,是因為莊采薇跟別的男人私奔了,陛下龍顏大怒,下令一定要將她抓回來,這才搞出這么大陣仗。 又說陛下先前一直拖著不肯成婚,就是覺得自己頭上有那么點綠,懷疑莊采薇與外人有染,這下總算是坐實了,而且莊采薇在外面和別的人過了一夜,誰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指不定清白不清白的,看好了她不出三月鐵定要被退婚。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編出來的瞎話,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還有許多看上去外人難以得知的細節(jié)佐證,聽得莊采薇都忍不住要給他們鼓鼓掌。 像這般精心安排的流言,說是沒有人在背后cao控都沒人信,只是這種事最是難查,恐怕暗衛(wèi)營那邊也很難迅速有收獲。 原本他們倆這樁婚事就備受關(guān)注,如今多了這么個秘辛在里面,迅速地就私下蔓延開了,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勢,放著不管終究不好,莊采薇猶豫半晌還是托莊君安到御前遞個話,問問言成簡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