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然而當務之急卻不是這個,莊采薇把紙條往袁致遠懷里一塞,催著他道:“別管了,總之這里頭有貓膩,你趕緊快走就對了!” 袁致遠這會兒也察覺出又不對了,便歉意地對著莊采薇作個揖,抬腳就要出去。 這時候突然院子外面?zhèn)鱽硪蝗喝宋恼f笑聲,有個脆如鶯鸝的聲音格外明顯地說道:“咦?這里有個院子開著門……秋月軒?不知景致如何,我們進去看看?” ……不是傅恬然又是誰? 一時間腦海中電光火石,莊采薇一把拉回就要走到門外的袁致遠,“哐”地一聲把房門給關(guān)了起來。 先是散播流言說她與別的男子有染,現(xiàn)在連這個別的男子的具體人選也幫她找好了,緊接著就是當眾揭穿坐實此事,一環(huán)環(huán)銜接得非常緊密,若是這會兒袁致遠走出去叫她們看到了,只怕莊采薇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控制不住地便又想起莊采嫻先前所說的話來,會不會這些恰好就是言成簡所期望的? 話又說回來,原本應該一刻鐘前就出現(xiàn)在這里的言成簡,人死到哪里去了? 莊采薇很不擅長應付這等陰私手段,一時間心亂如麻,偏偏袁致遠這個憨貨終于反應過來了事情的嚴重性,正一臉慌張地問她怎么辦好。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她還沒想出轍來,只想一巴掌敲暈了袁致遠。 還沒想完,就聽到另一邊的窗外突然飛進來幾個小石子,精準迅速地打在了袁致遠的后腦勺xue位上,叫他登時失去意識軟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身穿白衣的言成簡飛身而入,一個跳躍閃現(xiàn)在了莊采薇的面前,再抬起手來比劃一下,就有幾個暗衛(wèi)悄無聲息地進來抬著袁致遠出去了。 整個過程不過呼吸之間,莊采薇還沒來得及收起自己的目瞪口呆,這屋子里的形勢就徹底變了。 言成簡四下里打量一番,再聽了聽屋外的動靜,斜了一眼莊采薇,笑道:“莊采薇,朕不過路上有事耽擱了片刻,怎么你還真的找了個旁的男人要私奔?……你的眼光變差了啊?!?/br> 第十九章 “你怎么才來?”莊采薇狠狠瞪了一眼言成簡,“說好的午時三刻呢?” 言成簡摸摸鼻子,一雙桃花眼里難得露出一絲愧色,道:“路上被人攔住說了幾句話,哪里知道你這就出了事。”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莊采薇還在尋思他有沒有什么主意,言成簡倒是不慌不忙,找了個椅子坐下來,接著道:“能想到用這么復雜的連環(huán)套來對付你,看來對方還挺高看你的段數(shù)的?!?/br> 莊采薇被他擠兌了好幾回也有點習慣了,聞言只是皺著眉頭回道:“若不是你把我約出來也沒這些事,難不成是你一手安排的?” 言成簡聞言臉上閃過一絲訝異,站起身來往莊采薇面前走了幾步,湊近了腦袋很是探究地上下打量她一番,隨后勾起嘴角邪里邪氣地笑了笑道:“薇薇,你瞧瞧你這是什么眼神?朕可是端方君子,從不靠毀人名節(jié)來達成目的。你這般臆測當朝主君,按律可以打你板子了,怕不怕?” “……又不是我一個人這么臆測?!鼻f采薇被他這一聲“薇薇”叫得頭皮一麻,縮著脖子不服氣地嘀咕道,你的好月光莊采嫻不也是這么想的嗎? 言成簡平日里喜歡直呼她的大名,一旦開始親熱地喊“薇薇”,那多半就是他不高興要開始使壞了,莊采薇從小到大對此深有體會,因而趕緊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說道:“快別計較這個了,一會兒你呆在這個房間里別出去知道嗎?” “怎么?你的小腦袋瓜終于想出辦法了?” “辦法我是沒有,但是我行得端坐得直,最重要的是她們打不過我,也沒有證據(jù),便是不讓她們進來又如何?”莊采薇終于轉(zhuǎn)過彎來了,先前袁致遠在的時候是萬萬不能讓人看到他們倆單獨在一起的,如今換成了言成簡依舊是不大好解釋,但她終究多了一份底氣,就算走出去硬懟那群人,也沒什么可怕的。 這么想著,莊采薇就拉著言成簡的袖子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叮囑道:“我去把她們打發(fā)了,回來還有正經(jīng)事要問你,你可千萬別走也別出去??!” 言成簡輕笑一聲,不說好也不說不好,莊采薇全當他答應了。 這會兒院子里的那些人已經(jīng)聚集到了這間屋子前面,傅恬然的聲音依然很是明顯,只聽她說道:“我方才好像聽到了關(guān)門的聲音,是這間屋子嗎?難道里面有人?” 同行的眾人不明所以,有人跟著附和也有人想要離開。 傅恬然若無其事地推了推房門,很是驚訝道:“竟然鎖了?方才我好像看到這門是開著的啊,難道里面真的有人?”說完又敲了敲問有沒有人在里面。 一旁的閨秀覺得這樣不太好,萬一人家有事豈不是擾了人,傅恬然卻很是正氣凜然道:“這光天化日的也不該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吧?再者,萬一誰在里頭出了事呢?能打開來看看總比錯過了救人時機要好吧?” 一聽到“見不得人”這詞,有幾個人恍然了,也有幾個人隱隱地頗是興奮,墊著腳想看看到底里面有沒有人。 傅恬然便繼續(xù)敲著門,甚至還想著是不是找人把門鎖給撬開來看看好確認里頭人的安危。 然而就在她們還沒商量出個章程來的時候,房門突然“嘩啦”一聲從里面打開了,一個人影眨眼間跳出來,又“刷啦”一下把門給關(guān)上了。 出來的正是好整以暇的莊采薇,似笑不笑地盯著傅恬然看了幾眼。 傅恬然迅速地收起臉上驚訝的神色,道:“莊七姑娘?你怎么會在這?” 莊采薇撣撣身上不存在的灰,渾不在意道:“走著走著就到了,你又是怎么會在這的?” “我們出來游園,看看長公主府的花園景致,此處風景甚佳自然不能錯過,就不知道莊七姑娘一個人過來有什么意趣了……” “哦?!鼻f采薇斜斜地往門柱上一靠,笑道,“我的意趣就是喜歡一個人呆著,你們可以走了。” 傅恬然眼珠一轉(zhuǎn),道:“都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莊七姑娘不如讓我們也一道瞧瞧這屋子里有什么景致?” 莊采薇帥氣地打了個響指,道:“怎么?你想進這屋子?” “不能進嗎?”傅恬然挑釁地揚了揚下巴。 莊采薇卻不答她的話,抬頭看了看她身后的十余人,問道:“你們都想進這間屋子?” 眾人面面相覷,話說到這個份上,都知道其中有些內(nèi)情是她們所不了解的,只是一來大家多少都有點好奇心,二來都已經(jīng)走到這了,順便看看熱鬧也不吃虧,一時間便也沒有人開口否認。 莊采薇嗤笑一聲,突然一個騰空躍起,伸手攬住旁邊一棵老樹的枝丫,一招燕子挺身翻身上樹折下根拇指粗的筆直枝干,再翻身跳下手執(zhí)枝干往房間門口一橫掃,擺下架勢十分英姿颯爽道:“我偏不讓你們進!” 傅恬然看她這模樣一時間也是氣得紅了臉,但多少還維持著貴女的矜持,扯著手中的帕子說道:“莊七姑娘這是何意?難不成屋子里真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你完了,你管當今圣上叫東西,你還說他見不得人,怕是要被打板子了。 這么一想,莊采薇笑得越發(fā)燦爛了:“你管我有沒有?只要我還站在這,你們就休想踏進去一步。” 傅恬然臉上的表情終于繃不住了,抬手指著莊采薇就道:“莊七!不要以為我不敢說破,誰不知道你其實在屋子里藏了個男人!” 莊采薇二話不說“啪”地一下?lián)]起手中樹枝把傅恬然的手給打了下去:“這位姑娘空口白牙便想要毀我清譽,著實是其心可誅?!?/br> 傅恬然卻不氣餒:“若非如此你怎么死活不敢讓我們進去看個究竟?” “因為我看你不爽,不想順著你來唄?!鼻f采薇把樹枝放在手心里敲了敲,失足一副霸道模樣。 傅恬然看她這般老神在在地懟自己,簡直氣得腦袋發(fā)昏,沖上前去就想強行破開房門,然而莊采薇本身武力值就高,手上又有樹枝當武器,一只手背在身后,單手拿著樹枝左點一下右點一下,輕輕松松就把傅恬然給擋了下來,不僅如此還招招都點在關(guān)鍵xue位上,看著沒什么,實際上疼得能入骨。 人群里頓時就有小姑娘倒戈了,紅著臉悄悄對旁邊的人說:“莊七姑娘這英姿好生帥氣?!?/br> 然而傅恬然就難受得很了,后頭她都不敢動了,偏偏莊采薇不肯放過她,看似是她對著莊采薇左突一下又突一下,實際上根本就已經(jīng)是在躲閃對方的攻勢了,只是對方太狡猾,非要給人造成是自己主動的錯覺。 身上又痛,心里又委屈,體面也沒了,沒過一會兒傅恬然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莊采薇,你別以為我抓不到你那個情郎就沒事,你別忘了陛下心里可是門清的,就你這種名聲都壞了的姑娘,陛下必不會娶你的,嗚嗚嗚!” 莊采薇早就看這姑娘不順眼了,上次賞花宴上嚇唬了她一下,沒想到她還不知收斂,這回又不知道聽了哪里來的挑撥帶著人過來鬧騰,便存心要好好折騰她一番,這會兒看到傅恬然被自己弄哭了,她打得也挺爽,便慢慢停下手來。 她收起樹枝,長出一口氣道:“這就不需你cao心了。陛下要不要娶我干你什么事呢?難不成你想著陛下不愿意娶我還能來娶你嗎?你要不要問問陛下認不認識你是哪根蔥???” “朕確實不認識她是哪根蔥?!崩洳环赖厣砗笸蝗粋鱽砹搜猿珊喺f話的聲音。 緊接著房門“吱呀”一聲被拉開,言成簡就笑意盈盈地走了出來。 頓時眾人也顧不得八卦了,呼啦啦在院子里跪成了一片。 傅恬然更是傻了眼,連眼淚都顧不得擦,頭恨不得要埋到地底下去,再借她一萬個腦子她也沒想到屋子里的其實是陛下??? 言成簡忽略了身邊一臉不滿的莊采薇,理了理袖子,俯視著這一院子的后腦勺,笑容淡了幾分,道:“朕難得有個機會出宮,情難自抑便約了未婚妻幽會一番,沒想到卻看了這么一場大戲。怎么?爾等還不趕緊退下,是想要朕好好記著你們的長相,回頭再慢慢地罰?” 這話一出來,便知道言成簡是動了怒的。 于是十幾號人連連告罪低著腦袋落荒而逃,生怕被言成簡記住了長相以后吃掛落,速度快得簡直不像大家閨秀。 只一個呼吸間,院子里便又只剩下言成簡和莊采薇兩個人了。 言成簡這才扭過頭來看著氣鼓鼓的莊采薇,伸手接過她手里的樹枝,舉到眼前看了看,道:“薇薇啊,你說你的腦子……是不是被雷給劈過了?” “啊?”莊采薇一愣,竟然沒反應過來。 “朕既然能從后窗跳進來,為何就不能從后窗跳走呢?她們要看,便給她們看好了,橫豎一間空屋子。”言成簡說完,拿樹枝輕佻地點了一下莊采薇的額頭,“這下好了,全京城都知道我們在長公主府幽會了,我這么光風霽月沒有污點的一個人,可不能拿女兒家的名聲開玩笑,看來不娶你還真是不行。怎么?就這么想嫁給我?” 莊采薇微微張了張嘴,一時之間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來,但又無言以對,終究還是抬起手掌捂住臉,十分慚愧懊惱地蹲了下來。 完了,好像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她已經(jīng)在坑底躺平,誰來把她埋了吧! 第二十章 “對不起,我錯了……?!眱蓚€人重新回到那間屋子,一進門,莊采薇就態(tài)度良好地承認自己犯了傻。 言成簡手里還拿著剛才莊采薇教訓人用的樹枝,似乎很是喜歡,一直翻來覆去地看,聽她這么一說,抬起頭來十分欣慰道:“方才那姑娘是永安侯府的吧?看來一會兒朕得賞她。” “……???為何賞她?”莊采薇跟不上他的思路,剛不是還說要罰嗎? “竟然能讓你這么乖順地低頭道歉,是朕生平僅見了,可不得賞她?” “那是因為我成長了好不好?”莊采薇毫不隱晦地白了他一眼,自顧自找地方坐下來,“我方才是真有正經(jīng)事要說的?!?/br> “嗯,你說?!毖猿珊喴岔槃菰谝慌宰?,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莊采薇剛要開口,卻又紅了臉,不曉得該怎么說才好,她畢竟是個女兒家,要她直言相問對方是不是當真打算娶她,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不是有正經(jīng)事要說嗎?怎么又不說了?”言成簡一手撐著下巴,歪著腦袋看過來,鬢邊秀發(fā)微微垂落,這般催促她的模樣竟叫莊采薇看出幾分風情來,真真是要不得。 “我、我先說好啊,我可沒有特別想要嫁給你?!鼻f采薇摸摸自己發(fā)燙的臉頰,想到方才在院子里言成簡說的話,梗著脖子憋出來這么一句。 言成簡挑了挑眉,道:“朕自然知道你是不情愿的。朕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原本就想拖一拖再說,總歸會有轉(zhuǎn)機的,只是最近流言蜚語太多,這次來就是想和你商量,若繼續(xù)拖下去,少不得要著了別人的道……你看,這不就是著了道嗎?朕可是要名聲的人?!?/br> 這一提起來,莊采薇又想找個地洞鉆進去了。 “只不過,”言成簡繼續(xù)道,“也不是沒辦法破解,橫豎對方是沖著這樁婚事來的,只要婚事成了,對方的算盤自然就空了,所以此番最省事的辦法,就是你我盡快把婚事辦了?;仡^朕吩咐欽天監(jiān)看日子去?!?/br> 莊采薇的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心里空落落地想了許多,一時間又落不到實處,就好像懸在頭頂?shù)囊话彦幍?,終于知道它要砍下來了,有些不甘心,卻又多了幾分安心。 是生是死總算是有定論了,面前的男子眉目如畫,是萬千少女夢中的模樣,算起來她還是挺賺的,旁人定然不懂她到底在堅持什么。 只是感情的事本就不是能這般明碼標價分析利弊的,她也有自己的追求。 于是眨巴眨巴眼睛道:“真的沒別的法子了?” 言成簡把玩樹枝的手指一頓,似笑非笑道:“莊采薇,朕現(xiàn)在可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回去等著下聘吧?!?/br> 說完仿佛不耐煩再呆在這里,站起身來就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想到什么,扶著門柱回眸看了看蔫巴巴的莊采薇,補充了一句:“有件事還是知會你一聲,今日攔著朕說話耽擱了時間的,是你二姐。” …… 莊采薇無精打采地回到正院的時候,宴席已經(jīng)到了尾聲,但是因為大家都聽到了言成簡幽會未婚妻這件事,誰都不肯走,紛紛若無其事地留下來互相咬耳朵。 言成簡之前過來給淑安長公主匆匆送了賀禮走了個過場,再加上他身為一國主君也沒有人敢上前去找他八卦,但是莊采薇就不一樣了,她一踏進正院的門,就覺得眾人的視線宛如戰(zhàn)場上射出的箭雨一般齊刷刷地對準了她。 最先走過來的是戚念雙,她一張圓臉榮光滿面,兩眼放光地挽著莊采薇,悄聲道:“你們這招玩的太大了,沒想到陛下還喜歡玩這種的……”說完差點憋不住笑,神情古怪地拍了拍莊采薇的肩,“看到你全須全尾地回來我就放心了,明日我去找你,我們再細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