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邵瑜提著東西慢悠悠的出了銀樓,忽見前頭街道被圍住了,似乎有什么熱鬧可看,便提著東西湊了過去。 “你道不道歉,你道不道歉?還敢當街打人,怎么這么過分!”顧江流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怼?/br> 邵瑜一聽趕忙擠了進去,就見顧江流正抓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郎不放手,那少年郎衣服上沾滿了灰燼,臉上又帶著些許淤青,頭上還頂著兩片菜葉子,而顧江流除了衣服下擺處有些臟污,其他地方看起來都是干干凈凈的,顯然是已經(jīng)打過一頓那少年了。 人群外突然涌進來六個身著藍衣的大漢,看到少年喊了一聲“少爺”。 原本處于劣勢的少年立馬嘚瑟起來,沖著顧江流道:“土包子,你敢管小爺?shù)氖?,活得不耐煩了,給小爺狠狠地打!” 若是旁人見到這情況,恐怕就直接跑了,但偏偏顧江流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自詡這一個月學了一些功夫,見這場面不驚反喜,竟然一臉英勇的迎了上去。 那頭惹事的錦衣少年見他這般,心里竟也咯噔一下,暗道莫非遇到了個硬茬子。 顧江流迎了上去,還沒走兩步就被人一招撂倒,錦衣少年見此哈哈大笑,說道:“你可真是個廢物啊,還當你多有本事呢?!?/br> 人群里圍觀的邵瑜嘆了口氣,攏了攏衣袖,直接沖進人群中,三招兩式之后,身邊就躺了一地。 “好!”人群中竟然傳出來叫好聲,錦衣少年瞪了一眼,立馬又安靜了下來。 “這是怎么回事?”邵瑜問道。 顧江流像是終于等到了家長的小孩,立馬告起狀來:“邵二哥,他打人,你看!” 顧江流將旁邊躺在地上的買菜老頭扶了起來,接著說道:“踢翻人家的菜,還打人!” “你算是什么東西,也要跟我作對?”少年陰沉著臉說道。 那被踢翻了菜籃子的老人家,此時在一旁神情惶恐的看著他們。 “算、算了……只是一點菜而已……嘶……”老人家似乎傷到了哪里。 “裝什么呢?你這樣的糟老頭子我見多了,不就是想要訛銀子嗎?”少年說道,神情惡劣。 “賠錢?!鄙坭ね蝗怀料履榿?。 少年被他這么一盯,頓時覺得頭皮一緊,又見他身手極好,自己孤立無援,不得已從懷里掏了一塊銀子扔給那老人家。 “今日是小爺?shù)姑?,這個賞你了。”說完少年將銀子砸到老人身上,他又朝著邵瑜問道:“你叫什么,哪家的?” 少年也算有點眼力,看出邵瑜似乎也出身權(quán)貴之家。 邵瑜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是哪家的?” 少年說道:“我爹是曹國舅,你惹到了我,京城別想繼續(xù)混下去了?!?/br> 邵瑜挑了挑眉,京中權(quán)貴子弟他大多認識,曹國舅是皇后的親弟弟,但多年在外做官,他不認識這少年倒也正常,曹國舅官聲不錯,只是沒想到竟然生出這樣一個不知事的兒子來。 “永昌侯府,邵瑜?!鄙坭ふf完,拉起顧江流就走。 “原來這書呆子還是永昌侯府的公子,那不就是表少爺嗎?”小丫頭笑著說道。 女子沒有說話,她帶著帷帽,看不清楚神情。 “二哥,他還沒道歉呢?!鳖櫧鬣洁斓?。 邵瑜搖了搖頭,說道:“相比較道歉,老人家更需要的是那錠銀子?!?/br> 顧江流聞言沉默了下來。 “你還有什么想逛的嗎?”邵瑜問道。 顧江流點了點頭,他到現(xiàn)在就買了一個根雕,便再次跟邵瑜分開,邵瑜繼續(xù)往前走,沒幾步卻遇到了先前銀樓里那對主仆,那小姐帶著白色帷帽,只是忽然歪了歪頭,那帷帽便不小心被風吹了起來,路邊一個腦滿肥腸的紈绔見了之后,看得口水都流了出來。 邵瑜見那姑娘雖被紈绔糾纏,但那紈绔只是言語上糾纏,也沒什么要動手動腳的意思,他看了兩眼便轉(zhuǎn)過頭去。 “表哥,救我?!蹦枪媚锖鋈粵_著邵瑜喊道。 邵瑜根本就不覺得是在喊自己,徑直往街尾的酒樓走去,只是沒兩步便被人拉住了衣袖。 “表少爺,還請救一救我的姑娘。”那丫鬟懇求道。 邵瑜詫異的挑了挑眉,回頭望去,街上人多,只看見紈绔似在纏著姑娘說話,邵瑜嘆了一口氣,就當自己今日倒霉,走上前去,沖著那紈绔說道:“不要纏著我表妹。” 紈绔見邵瑜臉色冷凝,又是先前在街上一打五的那個人,還聽說是什么侯府的公子,便有些慫了。 “姑娘家出門在外,還是多帶幾個人為好?!鄙坭ふf道。 女子聞言,盈盈一拜,說道:“多謝表哥搭救。” “表哥?”邵瑜有些疑惑。 “我家主母是永昌侯府蕭夫人的親meimei,我家是清寧余氏?!蹦茄诀唛_口解釋道。 邵瑜隱約想起,似乎母親蕭氏確實有個嫁到余家的庶妹,多年來都沒怎么聯(lián)系,但前些日子蕭氏像是忽然憶起了姐妹情意,邀請余家姨母攜女上京,只是他并未放在心上。 “這條街雖然熱鬧,但你帶的人太少,不好久留,你家的馬車在哪里,我送你過去?!鄙坭げ幌敫@個不熟的表姑娘多糾纏。 “前面有間茶室,今日得表哥相助,雪心想請表哥喝一杯茶水聊表謝意?!庇嘌┬妮p聲說道。 “不用了,姑娘家在外面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去?!鄙坭猿謱⑷怂妥?。 余雪心掀開帷帽,眼中含著盈盈水光,問道:“帷帽被風吹起,此并非我所愿之事,表哥可是因為我被那紈绔糾纏了,所以覺得我不是個好姑娘?” 邵瑜皺眉,他又不是個真的毛頭小子,蕭氏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表現(xiàn)過嫁到余家那個庶妹的重視,等他從蘇州回京后,卻反復提及余家,如今見了余雪心這般,由不得他不多想。 “你想多了,姑娘家名聲要緊,這里人多眼雜,將帷帽戴好,我送你回馬車上?!鄙坭ひ琅f堅持。 “表哥可是生氣我跟你搶釵子?我母親閨名中帶了個蘭字,我見那釵子造型別致,便想買來哄她高興,實在不是故意跟表哥爭搶?!庇嘌┬慕忉尩?。 邵瑜覺得有些沒脾氣了,這姑娘心眼也太多了,說道:“你沒搶過我,我沒有理由生氣。” 余雪心聞言心下一哽,正常情況下,這個時候難道不該將這根釵子讓給自己嗎? 只是她接著聽邵瑜指著街邊聽著的那輛馬車問道:“前面是不是你家的馬車?!?/br> 邵瑜本以為瘟神都要送走了,這姑娘坐上馬車后又突然掀開車簾,笑盈盈的問道:“上回去府上拜訪,姨母說表哥去了學院,明日母親帶我去府上拜訪,到時候能不能見到表哥?” 邵瑜面無表情的答道:“怕是見不到,我要讀書?!?/br> 見人走了,丫鬟笑嘻嘻的說道:“小姐,表少爺是侯府嫡出,先前見他身手極好,聽說如今還在讀書,發(fā)誓要四年考出一個狀元來,當真是文武雙全,姑娘國色天香,依我看,也只有表少爺能配得上您?!?/br> 余雪心聽著馬車噠噠的聲音,輕輕的敲了那丫鬟一下,斥道:“別胡說,表哥可是定了親的。” “定了親的又如何,那人聽說還要守孝三年,她耗得,表少爺可耗不得,上回見侯夫人待您那般親熱,說不得就是想要您做兒媳婦,若表少爺也喜歡您,指不定會退了前面那門親事呢。” 余雪心聽了這話,面頰微紅,沒有反駁只是說道:“真是個狹促的丫頭,說不過你?!?/br> 邵瑜沒有再逛,直接去了知味樓,但剛走到門口,就見到了一輛熟悉的馬車,馬車簾子掀開,對方看到邵瑜一喜,揚聲喊道:“子玨,倒是巧了,在這里就能碰到你?!?/br> 邵瑜一愣,朝他拱了拱手,道:“陸兄?!?/br> 陸琦笑了笑,接著說道:“今日巧了,我與三皇子約了在此處吃飯,三皇子前些日子老是念叨你,我先前幾番給你下帖子,你家里都說你在讀書,這次正巧遇到了,你可一定要賞臉?!?/br> 邵瑜只道已經(jīng)約了人,陸琦立馬改口,讓他一起喝杯茶,邵瑜推脫不過,只得跟著他進了甲字包廂,略等了一會,他便等來了三皇子。 三皇子見到邵瑜微微挑眉,笑著說道:“今日也不知哪一陣風吹的,連大才子也吹過來了?!?/br> 原身從前沒表現(xiàn)過任何對讀書的興趣,反而對于跟哥哥奪權(quán)興趣很大,永昌侯府是武將起家,因而原身也一門心思想著走軍中的路子,三皇子這般說話,顯然是在打趣他了。 “殿下何必取笑我,從前年少不懂事,如今長大了倒也看明白了,從前都是小兒心思,如今沉下心來讀書,倒頗能感受其中趣味,旁的事反而覺得無趣了?!?/br> 三皇子聽他這么說,頓時心下一沉。 陸琦說道:“你就真這么甘心?同為侯爺之子,明明你武功更好,才干更佳,卻偏偏因為他出生更快,便樣樣占盡了便宜?!?/br> 邵瑜笑了笑,說道:“大哥老成持重,善于守成,我不如他,陸兄不必再勸,我意已決,如今只想好好讀書,看看日后能不能光耀門楣。” 三皇子又道:“聽說你如今待的學院,里面全是些紈绔子弟,侯爺將能送進去,恐怕也是這樣看你的?” 邵瑜搖了搖頭,不接受這挑撥,說道:“那學院是我自己開著玩的,跟父親沒什么關(guān)系,雖然都是一群紈绔,但心思倒純良,沒那么多心眼?!?/br> 說完不待兩人反應(yīng),邵瑜便告辭離去。 良久之后,三皇子冷笑一聲,開口說道:“他這是在譏諷我心思不純呢,這步棋算是廢掉了?!?/br> “永昌侯深得帝心,若是不能拉攏,最好也不要得罪?!标戠f道,他怕三皇子一時不忿就想不開要報復邵瑜。 三皇子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點點頭,強行壓下自己惱火的心情,他行事自來無往不利,本以為看透了邵瑜,沒想到折騰大半年,卻被這人給擺了一道,全是白費功夫。 “聽聞大皇子有意與羅家結(jié)親,為他的長子定下羅家長女?!标戠鋈徽f道。 邵侯爺有兩子一女,長女是原配所出,嫁給羅家為宗婦,大皇子這般結(jié)親,也勉強算與永昌侯府結(jié)為兒女親家。 永昌侯府素來不參與奪嫡之事,但偏偏老皇帝很是倚重永昌侯,因而眾皇子都很想爭取永昌侯的支持。 三皇子本以為自己走邵瑜這條線十分聰明,卻沒算到邵瑜皮下會換人,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知道,回頭你想個法子,攪黃了這樁親。”三皇子說道。 邵瑜吃完午飯后就去了沈家,少年郎們雖然跳脫,但身上的銀子已經(jīng)在上午買買買花完了,又有兩個督導員跟著,也不怕他們會鬧出事來。 沈家下人見到邵瑜上門,倒很是開心,邵瑜倒是隔著簾子見了沈芷蘭一面,只是人家畢竟身在孝期,不好多留,略說了幾句話,邵瑜送完東西便離開了。 沈芷蘭打開禮盒,只見里面躺著一根做工精致的銀釵,又見釵上蘭花栩栩如生,心下微喜,又想到數(shù)天前去侯府拜訪時,侯夫人冷淡的表現(xiàn),神色微黯。 “瑜哥兒是個有心的,旁的你不要多想?!鄙蚍蛉苏f道。 “可是母親,侯夫人似乎不太喜歡孩兒?!鄙蜍铺m有些難過。 第69章 侯門中山狼(九) “侯夫人也許是性子冷淡,并不是真的不喜歡你,她既然冷著,你往后多用心侍奉便是,總有一日會將人焐熱?!鄙蚍蛉诉@般說道,但她心下卻知道,蕭氏就是直白的在抗議這門親事。 她心下重重一嘆,這兩個月來,兩個孩子很多次都離得極近,但偏偏陰差陽錯,竟然沒有互相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見上一面。 之前在蘇州時,沈芷蘭當時傷心于祖父祖母過世,整日里眼睛哭紅得跟核桃一樣,沈夫人當時便沒讓兩人見面,上京途中還帶了十二個紈绔,人多眼雜,為了女兒名聲,沈夫人又讓她全程帶著帷帽,兩個孩子也不曾見到,前些日子沈家母女去侯府拜訪,本以為兩家長輩都在,兩個未婚夫妻能正大光明的見上一面,哪知道被沈夫人以“男女有別,當尊禮數(shù)”為借口,在邵瑜前來拜見時,命沈芷蘭避到屏風后面,兩人又沒見成。 且當時侯府里那些人都看著,沈芷蘭也不敢做出在屏風后窺探的舉動來。 因而這么久,沈芷蘭完全不知道邵瑜長什么樣,沈夫人和奴仆們都夸邵瑜長得極好,邵瑜平常又極為體貼,時不時送些小玩意來討沈芷蘭歡心,如今邵瑜為了讀書,聽聞甚至連家都不怎么回,這樣出身高貴、風度翩翩,又努力上進的未來夫婿,哪怕未曾真正見面,就已經(jīng)符合了沈芷蘭對于未來夫婿的所有想象,怎么能不讓她芳心暗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她對于蕭氏不喜歡自己的事情如此難過。 蕭氏這般,沈夫人也沒有辦法,如今邵瑜上門拜訪,她也不敢讓兩人見面,免得回頭傳出什么不好的風聲,蕭氏又拿著這個做文章。 蕭氏不喜沈芷蘭,表現(xiàn)近乎直白,上門拜見時給的見面禮是一對大金鐲子,雖然價值挺高,但卻半點不適合年輕姑娘,完全是當打發(fā)窮親戚一般對待。 沈夫人如今只得慶幸,當初未曾入住侯府,否則私底下還不知道要受多少冤枉氣。 在未來婆婆如此表達不喜的情況下,女兒嫁進去明顯要受些磋磨,但沈夫人還是要咬牙堅持這門婚事,畢竟這幾乎是她后半生全部的指望,且在她看來天底下哪有婆婆不磋磨兒媳的,就連她自己也因為沒有生下兒子被婆母磋磨許久,她相信只要夫妻一條心,沈芷蘭婚后也許會受點苦,但熬過去了,就能守得云開見月明。 邵瑜剛回到家,就被大哥給攔住了,他大嫂又懷孕了,只是這次孕吐嚴重,做什么都沒精力,連兩個孩子也無法管教,邵大哥公務(wù)繁忙,怕下人不盡心,便想將孩子交給蕭氏帶一段時間。 只是蕭氏素來不喜長子,連帶著對兩個孩子也沒多少疼愛之心,邵瑾怕蕭氏不愿意幫忙,便請邵瑜從中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