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邵瑜聞言皺眉,說道:“后宅的事交給公主處理便是?!?/br> 管家先是一愣,接著明白這“公主”指的是誰。 一旁的老管家見這個管家吃癟,微微挺直了身子,說道:“公主那邊如今恐怕還在休息,等遲一些,老奴再過去詢問?!?/br> 邵瑜點點頭,沒再多言。 孫統(tǒng)領(lǐng)回了宮中,來不及換衣服就直接前去拜見燕王。 燕王今年不過五十歲,但兩鬢已經(jīng)全是白發(fā),臉上布滿了皺紋,他早早就得了消息,知道邵瑜已經(jīng)成功回到燕都,此時正在等著孫海源復(fù)命。 “臣幸不辱命,五殿下已安全入府?!?/br> 燕王十分隨意的擺了擺手,等人起身后便問道:“你覺得他如何?” “殿下有些出乎臣的意料。”孫海源說道。 燕王挑了挑眉,問道:“怎么說?” “殿下心思敏捷,眼光獨到,是個有大智慧之人?!睂O海源這般評價。 燕王聞言,又問道:“也不知這孩子在宋國時過得如何?!?/br> 邵瑜入宋當了十年質(zhì)子,燕王想起來了會派人送一些金銀給他,若是想不起來,也就算了,此時燕王別無選擇,便開始有些后悔,當初沒有好好對待邵瑜。 “宋國上下,對殿下頗多贊譽。”孫海源說了他打聽得知的東西。 “聽聞他們夫妻感情不錯?”燕王又問道。 問起趙若芷,孫海源想到那個看著女尸面不改色的宋國公主,不禁多說了一句:“殿下與景平公主夫妻感情甚篤,景平公主似乎也非尋常女子?!?/br> “恩?”燕王事先打聽的,是這位公主在宋國不受寵愛,就連公主府也是極為公主里最差的,沒想到孫海源會說出這么一番評價。 待聽完孫海源的反饋之后,燕王點了點頭,說道:“倒是有點意思?!?/br> 宋國女子以美貌聞名三國之間,但紅顏薄命,大多活不長久,燕王后宮里也曾經(jīng)有幾位宋國妃嬪,只是大多活不過三年就要香消玉殞。 燕王如今對邵瑜寄予厚望,邵瑜的妻子人選,燕王也十分看重,他原本想直接換掉趙若芷,讓邵瑜另娶燕國的世家貴女,但此時聽孫海源這么一說,倒覺得沒那么著急了。 等到邵瑜進宮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父子兩人多年未見,此時互相看著,都頗有些陌生之感。 燕王手比劃了一下,說道:“你去宋國的時候才這么高,一晃眼,你都要為人父了?!?/br> “父王比起當年,也變了很多?!鄙坭ふf道。 “你小小年紀,就入宋為質(zhì),可有怨恨過寡人?”燕王問道。 邵瑜搖了搖頭,說道:“兒子入宋為質(zhì),是國事,不敢有絲毫怨恨?!?/br> 燕王目中精光閃爍,盯著邵瑜說道:“撒謊?!?/br> 邵瑜好不退讓的回視,說道:“早些年確實怨過,遠離故土,被宋人苛待欺辱,那時候心里恨著父王,但等到孩兒大了,反倒能理解父王了?!?/br> 燕王愣了兩秒,然后輕笑一聲,說道:“說說看。” “三國互相派王子為質(zhì),名義上是互相牽制,但實際上這三個質(zhì)子都是棄子,等到真的打起來了,誰也不會在意一個質(zhì)子的死活,按理說,孩兒該繼續(xù)怨恨著父王,但父王既是父,也是君,既然注定要有人做這個棄子,為什么不能是孩兒呢?雖然也吃了些許苦頭,但也見識了不同的風(fēng)土人情,真要怨恨,也只能怪孩兒運氣不好。” “況且,孩兒入宋為質(zhì),是為燕國大業(yè)犧牲,孩兒甘之如飴?!?/br> 邵瑜沒有說的是,福禍相依,當年那些以為留在國內(nèi)就萬事大吉的王子們,此時死的死殘的殘,最后的贏家倒成了邵瑜這個一開始就被踢出燕國儲位之爭的人。 聽到“燕國大業(yè)”,燕王微微挑了挑眉,說道:“那你說說這份大業(yè)?!?/br> 邵瑜看到燕王手邊有一副輿圖,說道:“父王可否借輿圖一用。” “可?!?/br> 邵瑜將那副輿圖打開,手指隨意劃了一個圈,開口說道:“以蒼藍河為界限……” 邵瑜指著輿圖侃侃而談,燕王也從原本的漫不經(jīng)心,神色變得越來越鄭重,最后甚至跟邵瑜討論了起來。 邵瑜傍晚時分入宮,一晚上過去,他也沒能出宮,而是直接在燕王的偏殿歇了下來。 邵瑜一夜睡得安穩(wěn),燕王卻翻來覆去一晚上都沒能睡著。 如果不是真的沒有辦法,燕王也不想養(yǎng)蠱,宋王面臨后繼無人的局面,燕王也是如此,他的孩子們?nèi)际菧厥依镩L大的,雖然說起來個個都有開疆拓土的雄心壯志,但卻總是缺了那么些血性,因而他們的壯志在燕王看來,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燕王想要一統(tǒng)三國,這并非一朝一夕的打算,而是燕國幾代君主的心愿,幾代人為了這么一個目的,幾乎是殫精竭慮,因而燕王幾乎無法容忍,自己的繼承人會是一個蠢蛋。 燕王想要通過養(yǎng)蠱的辦法,培養(yǎng)出最優(yōu)秀的繼承人,但這群蠢蛋血性養(yǎng)出來了,最終卻廝殺得太過慘烈,緊急接了邵瑜回國,本是燕王的無奈之舉。 燕王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一日差過一日,總有一種時日無多的感覺,燕國的局勢看起來明朗,但若是沒有一個鎮(zhèn)得住的君主,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那些還沒成年的兒子,哪怕其中有聰明的,但沒有成年,一切都還有變數(shù),燕王活了大半輩子,他后宮人數(shù)眾多,但他卻從來不會瞧不起女人,他也怕選擇了小兒子,到時面臨主少母壯的局面,牝雞司晨絕非好事。 如今親眼見到邵瑜,燕王的心就緩緩的落了下來,這個被早早放棄的兒子,幼時顯得唯唯諾諾的孩子,去了宋國之后,燕王偶爾也曾關(guān)注過他的情況,本以為這孩子會繼續(xù)唯唯諾諾下去,卻沒想到蟄伏了十年,完成了蛻變。 邵瑜的一切,全都符合了燕王心中完美的繼承人,因為太過優(yōu)秀,燕王反而有些后悔,早年不該派邵瑜入宋為質(zhì),他的婚事也不該輕易的決定。 燕王越想越多,最后竟然一晚上都沒睡著,等到邵瑜早起,見到的就是一個嚴重布滿紅血絲,垂著兩個大大黑眼袋的老男人。 “你如今既然回來,也不要繼續(xù)閑著了,明日就入朝聽政?!?/br> 邵瑜自然應(yīng)允。 回了府里,趙若芷此時也才將將起床,她如今懷胎辛苦,因而每日都有些嗜睡。 “明日我便要入朝聽政,這府里全都由你做主。”邵瑜說道。 趙若芷點點頭,邵瑜又當著府里下人面前給趙若芷做臉,然后方才出門。 等到他晚間回來的時候,便感覺這府里變了不少,下人們行走之間也規(guī)整了不少。 邵瑜心下點點頭,原劇情里這時候是原身自己親自在府里找釘子,但如今這情況,似乎釘子已經(jīng)被趙若芷拔掉了。 第二日一早,邵瑜入朝聽政,燕王對邵瑜的重視,滿朝文武都能看見,幾乎每一件事,燕王都要格外注意一下邵瑜的看法,若是意見相同,燕王臉上便rou眼可見的喜色,若是意見相左,邵瑜若是說服了燕王,燕王臉上也能繼續(xù)高興。 原本因為諸王子內(nèi)斗之事,陰沉了許久的燕王,因為見到邵瑜,整日里上朝也不再板著一張臉了,笑呵呵的模樣倒似乎真的像是一個仁君了。 只是好事沒有持續(xù)兩天,邵瑜上朝第三天,直接參揍了六王子和九王子的母家。 這兩家都是燕國大族,邵瑜這一本奏折,也算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頓時朝野震動。 兩家立時上書辯駁,但邵瑜既然敢做,也就表明掌握了十分確鑿的證據(jù),不僅如此,在邵瑜參揍的時候,他已經(jīng)事先請示了燕王,派遣孫海源帶隊去兩家搜查。 證據(jù)確鑿之下,兩家?guī)缀鯚o可抵賴。 “五殿下才剛剛回燕,這就是要鬧翻天嗎?”燕國丞相問道。 第162章 邵郎喝藥(十二) 邵瑜望向丞相,這位也是燕王的老臣子,此時頭發(fā)花白,但雙目依舊晶亮有神。 “丞相這話說的,我倒聽不懂了,什么叫鬧翻了天?”邵瑜嘴角含笑問道。 吳丞相聞言,依舊端著架子,說道:“朝堂上都因為這件事情鬧鬧哄哄的,老臣知道,五王子剛剛回國,在外漂泊數(shù)年,一時心里不忿也是有的,但水至清則無魚,年輕人,行事這般莽撞怕是要吃虧的。” 邵瑜見這老頭端著架子倚老賣老,也不生氣,說道:“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丞相被人行刺,都可以一笑置之,您這般大度,我自愧不如,丞相在這樣的大事面前都可以草草略過,是否和稀泥就是大人的處事法則?若真是這般,那您手底下出的紕漏恐怕不少?!?/br> “你……你胡說些什么,老臣只是勸和,如何就出了紕漏?”吳丞相反問道。 邵瑜笑了笑,說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非之間本就一條線,既然他們當初自己選擇要動手,如今也應(yīng)該由自己來承擔(dān)后果,而不是等著旁人來講情講和,國家大事,法度嚴明,自有公里所在,哪有為了一時的和平而不予追究?若是維持表面的平和,是丞相大人一貫的處事原則,那您手底下出的紕漏定然只多不少?!?/br> 邵瑜語速快,邏輯又清洗,原本想要仗著老臣的威風(fēng)壓一壓邵瑜的吳丞相,此時被說得啞口無言。 邵瑜卻沒有放過他,繼續(xù)侃侃而談,吳丞相的老底都快被邵瑜扒干凈了。 吳丞相此時心中滿是后悔,若非他與九王子的母族有些許關(guān)系,他也不會當這個出頭鳥,但邵瑜顯然是有備而來,三言兩語連吳丞相過往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邵瑜說的時候確實輕描淡寫,但圍觀的滿朝文武卻頗覺得心驚。 若邵瑜僅僅是了解吳丞相,他們還不會多想的,但偶有幾個旁的官員出來為犯事家族辯解,邵瑜又全都給懟了回去,有理有據(jù)還順帶翻舊賬,顯然是對這些人也下足了功課。 邵瑜抵達燕都才多久?短短數(shù)天內(nèi),就已經(jīng)讓他查出這么多東西來,滿朝文武沒有升起“燕王后繼有人”的心思,反倒個個頗有些膽戰(zhàn)心驚,畢竟邵瑜今日能這樣對付吳丞相,難保他日不會這樣對付他們,畢竟在場的諸人,誰背后都有點說不得之事。 最后還是燕王看著局勢似乎有些失控,方才站出來直接一錘定音,直接參與行刺的六王子和九王子的母族被判抄家流放,兩位王子圈禁府中,非詔不得出。 為了一個邵瑜,直接廢掉了另外兩個兒子,燕王此舉,就好似在滿朝文武昭告,邵瑜這個兒子對他的重要性。 待散朝之后,燕王將邵瑜留了下來,說道:“你行事太過莽撞了,吳丞相說得也沒錯,水至清則無魚,你還年輕,也不要太過黑白分明?!?/br> 燕王看著這個兒子,見他聰明機敏,既覺得驕傲欣慰,又害怕他聰明反被聰明誤,最后作繭自縛。 “孩兒謹遵父王教誨,若非吳丞相惹上孩兒,孩兒也不會說這些事。”邵瑜說道。 燕王點點頭,見邵瑜心里明白,他便放下心來,轉(zhuǎn)而說起另一樁事來。 “李司徒的小女兒,年方二八,聽聞生得花容月貌,如今你媳婦身懷六甲,正好納了她?!?/br> 原劇情里,原身納了這位李司徒的小女兒李茜桃,這個姑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后期甚至給趙若薇都添了不少麻煩,不過到底還是趙若薇站了上風(fēng),最終這位李姑娘的結(jié)局也不太好。 邵瑜對男女之事不太看重,也不想隨隨便便耽誤小姑娘的一輩子,便出言拒絕。 燕王皺眉,說道:“寡人知道,在宋國時,你與景平公主是患難夫妻,但為君者,專寵一人,是大忌,并且她此時看著尚好,但畢竟是宋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br> “孩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切都在孩兒的掌控之中?!鄙坭ふf道。 見兒子沒有說那些“一心人”“相信”之類的蠢話,而是說了一個“掌控”,燕王心底微微一松,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 說到底,父子倆多年兩地分隔,本就感情淡薄,若邵瑜是個扶不起的,燕王肯定會一直忽略下去,但邵瑜如今這般出息,一想到多年的忽視,燕王心下有些愧疚,因而在處理邵瑜之事時,都會細細思量一番。 滿朝文武,長眼睛的都能看到燕王對邵瑜這個兒子的重視,甚至因為之前邵瑜站在朝堂上驚艷的表現(xiàn),以及每逢問政時總能提出頗有見地的理解和建議,不出意外,燕國的儲位之爭已經(jīng)落下了帷幕。 有前面六王子和九王子的前車之鑒,其他尚且還沒死心的王子和其母族,便是想對邵瑜動手,都需要仔細掂量一番,且邵瑜平日行事也十分謹慎小心,輕易也無法算計到他。 趙若芷的肚子一日大過一日,王子府上也被她管束得規(guī)整嚴明,原本上輩子出現(xiàn)的那些,因為她是宋國公主而被下人們敷衍的事情并未出現(xiàn)。 上輩子趙若芷來了燕國,雖然是府上的女主人,但因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男主人并不如何在乎女主人,下人們看菜下碟,自然對待趙若芷敷衍,但這輩子,邵瑜雖然依舊和趙若芷分房而居,但每日里無論公務(wù)多么繁忙,都要去后院見一見趙若芷方才安心。 哪怕趙若芷懷著身孕,邵瑜也不曾對后院的那兩個美人下手,甚至養(yǎng)了兩個月就給了一筆嫁妝,將這兩個美人嫁了出去。 在下人眼中,邵瑜幾乎已經(jīng)坐實了“寵妻狂魔”。 上輩子在燕都交際圈里四處碰壁的趙若芷,因著有側(cè)妃李茜桃的陪襯,而顯得格外的凄慘,但這一輩子,沒有了里茜桃做對比,邵瑜在朝堂上又表現(xiàn)強勢,對內(nèi)待趙若芷始終如一,達官貴人們看菜下碟,因此也不敢有待趙若芷有慢點輕慢。 上輩子趙若芷懷胎時頗覺辛苦,只覺得每一件事都十分不順,每一天都格外難熬,幾乎艱難到寸步難行的局面,而這一輩子,除了偶爾的孕期反應(yīng)會讓她有些許疲憊,其他的事情似乎都格外順利。 她原本以為懷孕就是那么辛苦,時時刻刻身體都要造反,但這一次,旁的事順心了之后,就連孕期反應(yīng)似乎都沒有上輩子那么嚴重了。 趙若芷沒有感嘆好老公,反而覺得這是權(quán)勢在作祟,她依舊沒有半點權(quán)勢,但邵瑜愿意將自己的勢借給她,因而她行事才會這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