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身為兄長的二皇子卻是默默跟隨在三皇子身后,路過這里時頓下腳步。他抬頭看了眼已經(jīng)大步走遠的三皇子,臉上露出無奈之色。 “五弟,你才剛回來,不清楚三弟一向得父皇寵愛,被視作未來的儲君之選。沒想到三個月前突然聽說五弟你要歸國,朝野內(nèi)外總有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播,因此三弟今日的態(tài)度這才差了點?!彼Z重心長說道,“希望你多多理解,不要見怪?!?/br> 楚肆一臉恍然,認(rèn)真點頭:“是,我都理解?!?/br> ……原來“自己”排行第五啊。 二皇子:“……” 眼看沒得到想要的反應(yīng),二皇子愣了愣,又繼續(xù)說道:“至于五弟你,這些年來實在受苦了。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和二哥說,千萬別客氣?!?/br> 他語氣溫和,笑容親切,倒是一副十足的兄長模樣。 “那就好!”楚肆雙眸一亮,眉眼彎彎,“正好有事需要二哥你幫忙呢,二哥你真是個好人!” 他滿眼濡慕看向面前的二皇子,順口發(fā)給對方一張好人卡。 二皇子:“……” 二皇子臉上微笑停了一秒。我就客套客套,你居然還當(dāng)真打蛇隨棍上了? 想到這里,他猛然醒悟過來,在心里暗罵自己一聲。這位五弟從小在蠻夷之地長大,估計就和那些蠻子一樣一根筋,根本聽不懂什么內(nèi)涵之語。自己這一番折騰和對牛彈琴有什么區(qū)別? 楚·一根筋的耿直boy·肆此刻還在一邊繼續(xù)說道:“原本我還不知該怎么說,既然二哥你主動想要幫忙,那我就不客氣地直說了?!?/br> “二哥你也知道,我離宮日久,如今竟是連自己的寢宮都不知在哪里了,還要拜托二哥找人給我?guī)€路?!?/br> 二皇子松了一口氣:“好說,好說?!?/br> “當(dāng)然,若是二哥能順便幫忙,讓內(nèi)官那邊盡快調(diào)撥一些人手就更好了。” 二皇子一口應(yīng)下:“這也簡單。” “哦,對了,小弟我現(xiàn)在兩袖清風(fēng),只怕是連打點那些下人的賞錢都沒有,只能拜托二哥伸出援手,暫時讓我周轉(zhuǎn)一二……” 二皇子略一皺眉,大大方方吩咐身邊內(nèi)侍去取銀錢:“兄弟之間,何必見外。不過是一點銀錢,之后你也不必還了?!?/br> 銀錢到手,楚肆似乎又想起什么,兩只手輕輕一拍:“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二哥你也知曉,我此番僥幸逃得一命,都要仰賴那位義士相救。我總不能忘恩負(fù)義,至少也要先讓救命恩人有個安身立命之所,不至于露宿街頭吧?” “然而我現(xiàn)在的情況……二哥你也是知曉的……”楚肆不好意思地微微抬眼,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還帶著點少年的羞澀,“所以一切依舊是拜托二哥了。” 二皇子努力微笑:“……沒關(guān)系,我在城東有一間宅子,就做主送給那位義士,當(dāng)作是迎接五弟你歸國的賀禮好了。” “對了,二哥——”“咳咳……咳咳咳!我突然想起前兩日太傅布置的課業(yè)還未完成,就不再繼續(xù)耽擱了,若是父皇怪罪下來就不好了。”生硬地打斷了楚肆剛剛開口的話,二皇子語速飛快,“五弟你若有所需,盡可吩咐這些內(nèi)侍去做?!?/br> 他隨手指了身邊幾個內(nèi)侍留下來,整個人幾乎是落荒而逃。 ……天知道繼續(xù)下去自己還會損失多少?他可不是受盡盛寵的三皇子,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積攢的?,F(xiàn)在他聽見“拜托二哥”這四個字就一陣頭皮發(fā)麻,只想要腳底抹油。 憑借一套saocao作成功將二皇子勸退的罪魁禍?zhǔn)邹D(zhuǎn)過身來,一臉自然地吩咐一名小太監(jiān)帶著自己去寢宮。一路上穿廊過殿,處處繁花爭奇斗艷,他臉上笑容比滿庭繁花還要燦爛三分。 ——嗞嗞嗞……嗞嗞…… 〖辣雞歷史研究局!還說什么這是最安全穩(wěn)定的直播間,結(jié)果莫名掉線半小時,這個平行空間都過去三天了!啊啊啊,感覺錯億!〗〖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上線就看見我家殿下saocao作。剛才那個二皇子的整個表情變化都足夠我做成一套表情包了!〗〖笑的我頭都掉了!明明是來暗搓搓挑撥離間的,結(jié)果被一波套路逼退,這屆皇子的戰(zhàn)斗力不行啊Σ(゜゜)?!健寄沁@就是傳說中的“和一個人絕交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他借錢”?感jio下次可以試試……〗不知什么時候,熟悉的直播間已經(jīng)再次出現(xiàn),一幫吃瓜群眾說著說著就開始歪樓。 正在行走的楚肆,臉上燦爛的微笑雖然未變,眼中卻驀然凝上一抹深思。 白茫茫的系統(tǒng)空間中,一只圓滾滾的小光球正在“呼呼大睡”,四周無形的能量順著它的“呼吸起伏”被小光球一點一點吸收。 楚肆的精神力化作一只大手,來到小光球上方,抬手就是一個腦蹦兒。 【哎呦!】小光球被pia了一下,一下子彈跳起來,【怎么了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咦?這個直播間怎么這么快就修復(fù)了?】沒等楚肆說什么,系統(tǒng)666就反應(yīng)了過來,語氣中露出驚奇。 一道道數(shù)據(jù)流在光球表面不斷亮起,系統(tǒng)666的聲音里滿懷郁悶。 【tat宿主我對不起你,這個直播間不知道怎么回事,信號實在太穩(wěn)定了。我每次最多只能暫時黑掉它幾天,它就莫名其妙修復(fù)了。】 最重要的是,這樣非常消耗能量。如果想在這個世界里一直屏蔽掉直播間,它好不容易積攢的小金庫都會耗沒了。 系統(tǒng)666一陣心痛,傷心得不能自已。 看著在系統(tǒng)空間中一顫一顫的小光球,楚肆只覺無語。 他低垂眼瞼,雙眸中幽光浮動:“既然如此,你換個方式,全力捕捉另一端接收信號的時空坐標(biāo)……” …… 不再關(guān)注那個詭異的直播間,楚肆一分為二的心神合一,回歸現(xiàn)實之中。 他興致勃勃地四處張望著,眼神掃過遠處雕龍飾鳳的廊檐,近處華彩流光的立柱,又慢慢落到領(lǐng)著自己行走的小太監(jiān)身上。從對方整齊的衣領(lǐng)到漆黑的靴角盡數(shù)打量一遍。 數(shù)之不清的細節(jié)被他納入眼中,變成了無數(shù)或準(zhǔn)確或模糊的訊息,自然而然浮現(xiàn)在他腦海中——年齡十三四歲,左撇子,手頭拮據(jù),大概率是御馬監(jiān)的人——如果這個世界的宮廷存在十二監(jiān)的話。另外…… “被二皇兄隨手指給我安排,不能如愿被調(diào)走了,你應(yīng)該很失望吧?!?/br> 行走之間,楚肆冷不丁開口。 小太監(jiān)驚得一抖,立刻跪下請罪:“殿下誤會了,奴婢不敢……” “里衣明顯已經(jīng)漿洗發(fā)白,全身上下藏起來的銀錢不超過半兩,身上有傷,劣質(zhì)傷藥的氣味很明顯……與沿路見過的其他同品級小太監(jiān)相比,明顯生活質(zhì)量低上一大截……” 楚肆漫不經(jīng)心說著,小太監(jiān)的神情卻是一變再變。他也懶得去管對方的心情變化,語調(diào)節(jié)奏不緊不慢,內(nèi)容卻如疾風(fēng)驟雨。 “唔,看你也不像是有賭癮之類的癖好,這么拼命攢錢,是給家里人?給對食?還是打點其他人?哦,你的表情已經(jīng)告訴我了,果然是用來打點??磥砦抑皼]有猜錯?!?/br> 說到這里他若有所思:“……難怪剛才被指給我你好像很失望的樣子,之前打點的銀錢都泡湯了吧?!?/br> 〖666666!除了雙擊666我還能說什么?真是給大佬跪了!〗〖這個魏厲宗是學(xué)過行為分析嗎?一個古代人居然這么厲害,而且我沒記錯的話,他之前的身份應(yīng)該只是一個山村小屁孩吧?[眉頭一皺,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簡單.jpg]〗〖什么魏厲宗!事實證明我們殿下和史書上說的一點都不一樣,那些亂寫史書污蔑我家殿下清白的家伙應(yīng)該被拉出來鞭尸一百遍啊一百遍!〗〖所以農(nóng)村娃阿久為什么能這么厲害呢?莫非那個薛家莊里有傳說中的隱士高人?〗〖合理懷疑這是一只野生的穿越者[滑稽. jpg]傳說中的時空管理局呢?還不快來捕捉!〗楚肆還沒什么反應(yīng),系統(tǒng)空間中的系統(tǒng)666已經(jīng)大呼小叫起來:【糟糕糟糕糟糕,宿主你的身份要暴露了,該怎么辦?】 “……”沉默一瞬,楚肆給了小光球一個腦蹦兒,“這么嚴(yán)肅的問題不適合你思考,你還是繼續(xù)去追蹤時空坐標(biāo)吧?!?/br> ……按理來說,智能生命不都應(yīng)該是十分機智的嗎?難道眼前這只系統(tǒng)是變異產(chǎn)物? 第20章 竊國者諸侯5 楚肆隨口一番話下來,就連那些接受能力更強的直播間觀眾都難以置信,被他扒了個底朝天的小太監(jiān)看向他的眼神就更加驚駭欲絕,簡直像是白日里見了鬼。 “怎么?我說的不對嗎?” 楚肆眉梢微挑,表情被隱藏在面具下,倒是顯出幾分莫測。 “不不不,殿下明察秋毫,所述無誤?!?/br> 小太監(jiān)忙不迭應(yīng)喏,一些莫名的小心思也在心中浮動起來。 ……看來這位五皇子殿下似乎沒有他以為的那么簡單,自己說不定是抓住了另一個機會? 他滴溜溜轉(zhuǎn)動眼珠子,原先的失望和懈怠一掃而空。想起以往聽聞過的前輩故事,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亲约阂灿袡C會走到那一步,成為史書上那些呼風(fēng)喚雨的大太監(jiān)? 這樣想著,他毫不猶豫做出了抉擇。 成功收獲一枚狗腿子的楚肆可有可無地點點頭,對此毫不意外。 雖然從前的他更傾向于暴力說服,物理服人,能動手絕不bb,但如今在小世界里力量受限,他也只能暫時開動一下自己的腦袋瓜了。 一路向著分配給他的寢殿秋蕪殿而去,楚肆隨口問了一些問題,新上任的狗腿子張敬忠毫不隱瞞,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因此楚肆很快便對這座皇城的基本情況有了了解。 “對了,你認(rèn)得這個標(biāo)記嗎?” 突然間,楚肆想起了原身記憶之中那伙屠殺了整個薛家莊的騎兵,還有他們身上那明顯是制式裝備的軍刀。 可能是臨死之前的記憶太過深刻,那柄砍在原身身上的軍刀每一縷花紋都在他記憶中纖毫畢現(xiàn),包括上面的特殊印記。 楚肆按照自己的記憶描述出來,原本也沒指望得到解答。不料張敬忠聽后卻驚呼一聲,篤定地說道:“殿下,倘若奴婢沒有記錯的話,這是北焰軍中的制式軍刀!” ·“北焰軍?”宮室內(nèi)燭火搖曳,躍動的火光映照在薛海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照進他黑沉沉的眼眸里,卻驅(qū)不散四周的寒意。他重復(fù)一遍,“原來是北焰軍?!?/br> “北焰軍,是大魏的三大強軍之一,直屬于皇帝掌控。其軍主賀英更是皇帝最忠實的心腹。”坐在他對面的楚肆一字一句說出了幾乎整個大魏眾所皆知的事實。 薛海的心直直往下沉,臉色木然??磥碜约旱拇_是碰到了最壞的結(jié)果。 盡管其中還有可能有其他內(nèi)情,但牽涉到北焰軍,也就意味著對上了皇帝。而對付一個皇子,和對付皇帝本人,兩件事的難度顯然不是同一個量級。 想到這里他看向楚肆,突然有些后悔一時沖動答應(yīng)了偷梁換柱的計劃,倘若發(fā)生什么意外,豈不是白白葬送了這少年的性命? 但想到那場印刻在記憶中的大火,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體,他心口就好像也燃起了一場火,越燒越盛。 薛海不甘地低咒一聲,一拳砸在桌案上,艱澀開口:“這件事情我一個人去調(diào)查,至于殿下你,千萬不要被人發(fā)現(xiàn),不行的話就……”算了吧? 一個木匣子突然被推到他面前,少年白皙的手掌輕輕將木匣打開,聲音平靜:“這個給你。” 木匣之中,赫然是一份全新的身份文書,與薛海同齡,名為徐庸。文書內(nèi)容無比詳實,找不出絲毫破綻來。還有一份特殊的軍令,那是一份調(diào)往北焰軍的軍令。 〖徐庸?想不到薛海就是徐庸,魏厲宗的絕對死忠,殺人無算的頭號鷹犬!我早該想到的!〗楚肆看著突然開始喧囂的直播間,微不可查皺了皺眉。 這些家伙成日里在自己眼前胡亂披露消息,泄露未來之事……有時候他才剛剛開始謀劃,就已經(jīng)知道了未來的結(jié)果。不知平白讓他少了多少樂趣! 這種另類的苦悶真是無人能夠理解啊orz…… 引起一波熱議的薛海此時卻是仔仔細細看著面前這份身份文書,上面所記載的年齡體貌都與自己完全一致。顯然是一個精心偽造的假身份。還有那道軍令……薛?;羧惶ь^,不可思議地看向?qū)γ娴纳倌辍?/br> 融融燭光之下,身形單薄的少年身披一件雪白外袍,臉上還帶著薛海用劍削出來的那個木質(zhì)面具。他姿態(tài)從容,明凈剔透的眸子里映出幽幽燭火,和薛海那張滿是驚愕的臉,一抹笑意噙在他唇邊。在此時的薛??磥?,卻莫名平添了幾分神秘氣質(zhì)。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哪怕他見識再短淺,也知道這樣一份天衣無縫的身份文書和軍部調(diào)令絕對不可能那么簡單。薛海心中第一時間涌現(xiàn)的便是擔(dān)憂。畢竟對方若是因此身份暴露,絕對十死無生。 “這個嘛,其實也不難?!?/br> 楚肆輕輕向后一靠,雪白的衣袍沿著椅背滑落,他身體自然放松,一只手輕輕在桌案上敲擊著。 “所謂御下之道,不外乎施恩、舍利、降威?!币魂囄L(fēng)自窗縫里穿進來,燭火猛然搖曳,少年的面孔在晃動的燭光與陰影中看不分明,聲音平靜如昔,“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這世上九成都是俗人,有人爭名,有人逐權(quán),有人戀色,有人貪財?!?/br> “對這些俗人而言,籠絡(luò)人心無非威逼利誘而已。只要能找到這些人所嗜之“利”,再捏住其破綻把柄,自然無往不利?!?/br> “最后那一成無欲無求之人,則可以恩惠籠絡(luò)。” 至于那些威逼利誘不改其色、施恩舍惠不亂其心的真正圣賢,在如今這萬馬齊喑的朝堂之中,恐怕毫無立錐之地。 說到最后,少年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語氣輕描淡寫:“只要找到對應(yīng)的人,身份文書和軍令自然不值一提?!?/br> 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薛海卻絕不敢忽略其中的繁瑣和艱辛。 他徹底怔住,目光呆呆凝視著楚肆,整個人都好像掉進了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眸里。 半晌,他緊緊握住那份身份文書和調(diào)令:“放心吧,后面的事交給我?!?/br> 楚肆放下酒杯,眼眸彎彎笑起來,依舊是輕描淡寫地點頭:“好啊,我相信你?!?/br> 至于他是如何完成了這一系列在薛海看來不可思議之事,一切還要從頭說起——楚肆回歸當(dāng)日的言行成功讓二皇子對他避之不及,流傳出去后,宮廷內(nèi)外不少暗中觀察的人對這位五皇子又看低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