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畫面在眼前飄過。

    看著記憶之中拿著原身的簡陋畫像欣喜若狂的兩人，楚肆露出一抹不含半點溫度的冰涼微笑。

    緊接著是偶然撞見的一位紅袍。

    “這幅畫像你們是從哪里來的？人在哪里？馬上帶我們?nèi)ィ　?/br>
    ……

    “原來是這樣，看來原身被發(fā)現(xiàn)的確是偶然……”

    楚肆收回精神力，地上的人身體像死魚一樣抽搐了一下，意識被他徹底抹除。

    確認(rèn)了這一點，楚肆明顯放松許多。

    如果說他已經(jīng)被整個魔法議會調(diào)查鎖定了位置，現(xiàn)在的他就得趕緊想辦法迎接之后的一系列麻煩。既然只是偶然，他倒是可以暫時在這里繼續(xù)呆下去，直到學(xué)會這個世界的超凡力量。

    只不過，原身的運氣還真是不怎么樣，剛好撞上了認(rèn)得他長相的紅袍。不然的話，整片希雅大陸廣袤無垠，想要找出一個一心躲藏的逃亡者，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至少以楚肆所知的常識來看，這個世界并沒有預(yù)言類的魔法?；蛟S他們能通過某些手段確定原身并沒有死，想要準(zhǔn)確抓到他卻很難。

    可惜，原身的運氣不行，最后便宜了楚肆。當(dāng)然，他的遭遇也說不定與傳說中拜亞帝國皇室所中的詛咒有關(guān)——希雅大陸上，拜亞帝國已經(jīng)統(tǒng)治了整個人類國度數(shù)千年之久，而教會也同樣延續(xù)了這么久。

    教會的祭司們掌握著超凡的神術(shù)，可以溝通神明的力量，輕而易舉治愈可怕的瘟疫，平息恐怖的天災(zāi)。他們利用這份能力一代又一代培養(yǎng)信徒，即便后來法師誕生，魔法的力量開始廣為傳播，上至皇室和貴族，下至普通平民，對神明的信仰依舊從未動搖。

    直到一年前，一切才發(fā)生了變化。

    神明對信徒的祈禱不再那么積極回應(yīng)，越來越多的祭司在施展神術(shù)之時突然中斷，再也無法溝通到神明的力量。

    最后，就連教皇都失去了所有神術(shù)的加持，一夜之間變成凡人。

    各種離奇的傳言沸沸揚揚。所有信徒惶恐不安，唯恐被神拋棄。

    在某些有心人——主要是部分貴族和魔法議會——的煽動下，信徒們將心中這份恐懼都化作了深深的怒火，發(fā)泄在“失職瀆神”的教會成員身上，這就是所謂的審判日。

    而一生侍奉神明、以神明代言人自居的教皇，卻被燒死在教堂的神像之前。

    魔法議會趁機篡奪了教會在超凡領(lǐng)域的地位。

    與教會同在的拜亞帝國，同樣在短短時間里迅速崩潰。這個帝國的破滅實在很具有戲劇性。同樣是從一年前開始，帝國皇室中陸續(xù)有人死去，起初是偏遠(yuǎn)旁支，之后逐漸變成皇室嫡系。

    許多人開始傳言帝國皇室受到神明背棄，甚至遭受了詛咒。

    皇室和教會同時出現(xiàn)問題，原本被二者壓在下面的許多大貴族和魔法議會的法師們開始蠢蠢欲動。

    最終他們達(dá)成合作。于是帝國崩潰，教會瓦解，一切榮光俱已不存。

    至于魔法議會為什么會對原身追殺不休，原因也很簡單。

    一直以來拜亞帝國都是一個神權(quán)與皇權(quán)合一的國家。據(jù)說拜亞帝國的皇室是神明后裔，體內(nèi)流淌著神圣血脈。每一輩皇子之中最優(yōu)秀的兩人，將會分別繼承世俗的皇帝寶座和教皇之位。

    因此，在帝國皇室成員已經(jīng)死絕，只剩下原身一人的情況下，原身的身份不僅僅只是皇室末裔，還是教會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楚肆絕對是魔法議會清理名單上的第一人。

    一切思路在腦海中理清，楚肆對于這個世界的旅途也多了一份期待。

    “本來還很期待成為一名探究真理的法師呢，我可是一位相當(dāng)專業(yè)的研究者?！彼麪钏七z憾嘆了口氣，雙目之中卻燃起點點期待的光，“沒想到卻要先當(dāng)一回神棍了?！?/br>
    “榮光復(fù)蘇么……”

    那么，再如何小心也不為過。

    一根試管從楚肆手中輕輕彈出，迷離夢幻的氣息向四周蔓延，倒在地上的所有人臉上都不由自主露出迷醉而滿足的微笑。

    這群無惡不作的惡棍在夢中奔向死亡，像是虔誠的信徒奔向主的神國。

    而他們的靈魂也在迷離的美夢中消散，任何法術(shù)都無法再尋到蹤跡，更不可能從中發(fā)現(xiàn)楚肆的任何線索。

    “諸位，好夢！”

    金發(fā)少年低頭看向那些沉浸在夢中的人，碧色雙眸中笑意溫柔，他像是戲劇舞臺上謝幕的演員，微微躬身行了一禮，便徐徐退場。

    第40章 光明鑄冕冠4

    入夜。天空被一層又一層濃墨渲染,黃昏的最后一縷余暉被夜色吞沒，弦月像是一個跳躍的音符從云層中躍出，輕柔而和緩的月光灑落下來。

    月光照耀在卡萊城城西那些貴族的庭院和城堡中，透過透明的窗扉照進了一間典雅寬敞的書房里。皎潔的光輝將一整面銀制的書架照亮。

    年輕的溫斯特男爵站在書架前,就要伸手取下一本厚厚封皮的帝國法典。

    拜亞帝國已經(jīng)瓦解,卡萊城所屬的特洛斯領(lǐng)正式獨立,準(zhǔn)備重新訂立城邦法典。身為男爵的他同樣有著建議權(quán)。

    一道聲音突然在他身后響起。

    “手中掌控著卡萊城最大的黑幫,走私軍火、販賣人口、偶爾還會客串一把強盜……私下里不知多少次踐踏帝國法律,將靈魂出賣給了魔鬼……想不到這樣一個人，現(xiàn)在卻有資格插手制訂整個城邦的法典？”

    溫斯特男爵深棕色的瞳孔一瞬間緊縮。

    “佩洛特！”

    高聲疾呼著親衛(wèi)騎士長的名字,他轉(zhuǎn)過身來,動作十分利落,伸手就要握上掛在墻邊的附魔長劍。

    不請自來的神秘人輕輕嘆息了一聲，一枚小東西在溫斯特男爵視線里飛快彈射過來，快得像是一道電光。

    下一刻，溫斯特男爵手腕處像是被什么蟲子叮了一下,酥麻感傳遍全身。他不由自主松開了手,那襲擊他的東西這才叮叮當(dāng)當(dāng)滾落在地上。

    是一枚綠色的貓眼石袖扣。幽邃神秘的色彩像極了神秘少年的雙瞳。

    溫斯特男爵身體踉蹌幾步,險險扶住書架。原本抹了發(fā)蠟整整齊齊梳理在頭上的發(fā)絲，因為大幅度的動作變得凌亂了一絲,卻并沒有影響到他身上那種貴族紳士般斯文的氣質(zhì)。

    他快速冷靜下來，認(rèn)真打量著眼前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正對著溫斯特男爵的書桌后，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少年正坐在他那張寬大的雕木高背椅上，即便是漫不經(jīng)心的姿勢,都透露著一種說不出的優(yōu)雅從容。

    他望向溫斯特男爵的目光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正不悅地審視著失態(tài)的客人。

    “請保持安靜，男爵先生。”

    少年的聲音同樣優(yōu)雅悅耳，像是月光下奏響的小提琴。只是吐露出的句子卻讓溫斯特男爵身體發(fā)冷。

    “不然，我只能冒昧用自己的方式，讓您永遠(yuǎn)閉嘴了。”

    “你是誰？有什么目的？是誰派過來的？”

    溫韋斯特男爵識趣地放低了聲音，目光緊緊鎖定著書桌后的少年，眼神掃過他碎金般的發(fā)絲、幽湖般的深碧色眼眸、以及線條精致完美的面龐，還有披在身上的那件一看便用料非凡的漆黑斗篷，甚至是斗篷之下隱隱露出的暗金色紐扣，每一絲細(xì)節(jié)都不放過。

    “……是喬納斯、羅德切爾特，還是本森那只老禿鷲？”

    “不，你說的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rèn)識?！鄙倌暌琅f微笑，似乎對他拖延時間的企圖毫無所覺，反而認(rèn)真解釋道，“我只是恰好惹了點小麻煩，解決了一處黑幫的據(jù)點，又順手沿著據(jù)點解決了整個黑幫，最后恰巧在黑幫的賬目里看見了男爵先生您的名字。”

    “這可真是太巧了，不是嗎？”他微笑著攤開手，“于是我便冒昧前來拜訪?！?/br>
    少年悅耳的聲音讓他吐露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動人的詠嘆詩，分外誠摯：“不得不說，這真是命運的指引?！?/br>
    月光之下，少年的笑容尤為燦爛，但看在溫斯特男爵眼中，卻像是惡魔在陰影中伸出了獠牙。

    “你究竟想要些什么？年輕人，過于貪婪可不是什么好的品質(zhì)。”他的聲音漸漸低沉，帶著一絲警告。

    “我只是想要請您幫一個小忙，對您來說這很簡單?！?/br>
    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朦朧模糊，月光如同溫酒一樣醉人，書房里的色彩不斷變淡，溫斯特男爵感覺自己的靈魂輕飄飄飛了起來，像是從現(xiàn)實墜入了夢里。

    少年的聲音也變得格外遙遠(yuǎn)。

    書桌后，楚肆不動聲色收起袖中的試管，任由已經(jīng)徹底揮發(fā)的藥劑無聲無息彌漫。看著神情恍惚的男人，他輕輕勾起唇。

    這些天，除了徹底端掉黑幫，他還利用曾經(jīng)的藥劑學(xué)知識快速熟悉了這個世界的藥劑原材料，并且改良出了自己的特殊配方。

    這個世界的人不同于普通科技世界。尤其是貴族，身上一定有著防護特殊魔法的裝備，精神力攻擊同樣被包括在內(nèi)。一旦引起對方的警惕，就很難輕易施加暗示，說不定下手過重將他變成白癡。

    因此楚肆特別配置了特殊藥劑，繞過魔法裝置對法術(shù)和精神力的警戒，又拖延了一段時間。以溫斯特男爵現(xiàn)在的精神狀況，他輕而易舉便可施加精神暗示。

    坐在高背椅上的少年漫不經(jīng)心站起，貓眼石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縷笑意。他動作輕巧地來到暈暈乎乎如同醉酒般的溫斯特男爵身前，精神力無聲無息蔓延。

    “現(xiàn)在……”少年低低的聲音如同耳語，“聽我說……”

    ·“伊塞爾大人！您終于回來了！”

    卡萊城東區(qū)，黑街盡頭，熟悉的院子里。一道人影踏著月光走進來，碎金般的發(fā)絲從斗篷中流瀉而出。

    院子里的大木樁上，坐在上面頭一點一點打瞌睡的少年一下子清醒，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上前。

    “您還好吧？我聽說最近這幾條街不太安全?！笨死锼箟旱土寺曇?，語氣像是在講述什么獵奇的恐怖故事，“據(jù)說有惡魔的爪牙在這里出沒?！?/br>
    “惡魔爪牙？”深夜中歸來的少年輕輕低笑出聲，那雙深碧色的瞳孔中閃爍著點點好奇的光，“……發(fā)生了什么？”

    “今天傍晚，有人發(fā)現(xiàn)整個黑幫都沒有了。所有人都死光了?！笨死锼沟穆曇魩е澏?，“聽說他們都是在夢中一臉幸福地死去……大家都說這一定是潛入人間的惡魔爪牙干的！”

    ……這幾天黑幫的人沒有一個現(xiàn)身，不管是賭場、酒館，還是街頭收取保護費的人，沒有一個出現(xiàn)。許多人一直不敢探究原因，直到今天才誤打誤撞被人發(fā)現(xiàn)。

    說著克里斯又想起了之前獻(xiàn)祭召喚到一半便被楚肆解決掉的惡魔大君，他有些懷疑會不會是那個時候出了什么意外，惡魔大君其實已經(jīng)潛入了人間？

    這個猜想讓克里斯身體開始發(fā)抖，他忍不住握緊胸前的十字架，似乎這枚小小的十字架給了他極大的安全感。

    然而聽說了一切前因后果的楚肆，卻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克里斯更加擔(dān)憂，他目光注視著月光下的少年，神情無比認(rèn)真：“伊塞爾大人，請您務(wù)必小心！”

    這些天來，這位神秘的伊塞爾大人已經(jīng)贏得了克里斯等人無比真摯的感激和敬仰。

    對方不僅免費教導(dǎo)了他們許多上流貴族才能學(xué)習(xí)的文字和知識，甚至就連珍貴的魔法和藥劑學(xué)等等超凡相關(guān)知識，他都毫不吝嗇分享出來。而沒有魔法天賦的伙伴們，也被對方傳授了一套特殊的騎士修行秘法。這份恩惠實在太大。克里斯只能夠以自己的方式盡最大努力回報對方。在這里守夜不過是其中之一。

    楚肆對他們的想法心知肚明。在這個知識和資源都被上層貴族所壟斷的時代里，他的做法的確可謂驚世駭俗了，說是直接改變了這些人的命運也不為過。因此他心安理得接受了這些人的感激。

    只不過，此時聽著克里斯的叮囑，倒讓他有點哭笑不得。

    ……惡魔爪牙？

    這些異世界的平民實在是缺乏眼光啊。讓那些惡棍在天堂般的幸福中死去，這難道不應(yīng)該是神明的賜福嗎？

    他點點頭，應(yīng)下了這份好意：“之后這段時間我應(yīng)該不用再半夜出門了。有些事情需要開始準(zhǔn)備?！?/br>
    克里斯放松地舒了口氣。

    之后的半個月，除了每天按時教導(dǎo)這些孩子知識，派他們收購藥材，楚肆便一直呆在房間里。

    因為本身的力量受到世界排斥，因此他認(rèn)認(rèn)真真琢磨著原主記憶之中那些魔法和神術(shù)。在世界源石的加持下，終于對這個世界的超凡力量入門，并不只是簡單學(xué)會法術(shù)的運用，而是掌握了法術(shù)的原理。

    至于所謂的神術(shù)……

    身為拜亞帝國這個皇權(quán)與神權(quán)合一的帝國的皇子，原身對法師的法術(shù)并沒有十分深入的學(xué)習(xí)，反倒是自幼便跟隨教會學(xué)會了神術(shù)。幾乎所有的神術(shù)都能在他記憶中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