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江一鳴拿到定制出來的塤后,放在手里把玩了一陣。 塤最早用在祭祀活動里,后來也不知怎么的,漸漸就成了宮廷雅樂里的重要成員。 上輩子他很少在別人面前吹塤,倒不是有什么原因,只是沒什么機會,后來有一回皇帝聽見,贊他吹得妙極,聽君一曲,心曠神怡。 江一鳴也不管這是不是皇帝當時為了吹捧他這個國師撒的謊,反正他覺得自己確實吹得比宮廷里那些請來的聲樂老師好太多。 這一次總決賽的舞臺上,既然要單人solo秀出自己的風格,江一鳴索性把塤帶回舞臺上來。 江一鳴手上的這只塤,用的是紫砂陶,通體紅漆,描繪金龍和云紋,古樸中又帶著大氣富麗,不像是樂器,倒像是精致的工藝品,讓人移不開眼睛。 江一鳴低頭熟悉著手里的塤,忍不住笑,他向管家要了定制的塤,卻沒想到對方給他帶來的是那么一只外表sao氣的小東西。 管家爺爺面上正經(jīng)又古板,恭恭敬敬地溫聲說:“少爺要的樂器,必須得符合少爺?shù)纳矸莺蜌赓|(zhì),尋常塤有失體面?!?/br> 江一鳴的大哥江潯川看見這么一只塤,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最后皺眉不悅地問:“這上面的金龍怎么只有金粉?太寒磣了,哪里配得上我們鳴鳴?” 江一鳴把塤搶回來,朝江潯川扮鬼臉:“大哥,戲過了?!?/br> 江潯川聞言收回表情,憨厚地撓了撓后腦勺,一笑而過:“真的?但是,真的不用我讓人重新做一個?” “我以為我是有底蘊的富二代公子爺,不是什么暴發(fā)戶。”江一鳴矜持地微揚下巴。 邊上江父點頭附和:“沒錯,川川,你該多看點時尚審美雜志,陶冶一下自己?!?/br> 江潯川摸摸下巴,他記得自己上個月剛登上了雜志評選的六月封面精品男人,他的審美有問題么?必須沒有。 江潯川頂著一脖子的金項鏈,翹著大長腿,往江一鳴的肩膀上一靠:“鳴鳴,哥哥想聽你吹這個小東西?!?/br> 江一鳴偏頭看了眼一米八七大高個的兄長,居然向自己撒嬌?太過分了。 但是江一鳴心軟,一邊撇嘴,一邊把塤湊到了嘴邊:“就吹一小段啊?!?/br> 江潯川微睜大眼睛,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的要求會被答應下來,他立馬點頭:“好啊好啊。” 然后悄悄打開了錄音。 江一鳴半垂下眼睫,輕吸了口氣,氣流緩緩從唇中瀉出,蔥白纖長的手指充滿力量的骨感和通透。 紫砂陶塤的音域?qū)拸V,音色空靈滄桑,江潯川并不知道江一鳴吹奏的是什么曲子,可他卻覺得心里陡然空落起來,好像自己丟掉了什么東西。 他坐直起來,看向自家弟弟。 青年修長的脖頸彎出一道優(yōu)雅好看的弧度,那雙總是閃著調(diào)侃玩笑神采的眼睛半遮下來,讓江潯川看不清對方此時此刻在想什么。 江潯川想,他聽見的曲聲,感受到的感受,是不是就是江一鳴此時此刻的感受? 他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直到曲聲落下最后一個音符,他才斂去所有表情,關(guān)了錄音,換上大大咧咧的驚喜,猛地勾住江一鳴的肩膀:“好聽啊!鳴鳴什么時候會的?我做大哥的居然不知道?!?/br> “……大學里的興趣社團,隨便學了學?!苯圾Q稍稍僵了僵,臨時找了個借口搪塞道,然后又畫蛇添足地補充了一句,“有天賦,學得快。” 江潯川笑起來,非常江一鳴的解釋。 他沒有多深究,只是揉了一把江一鳴軟軟的小卷發(fā),應和道:“我們鳴鳴是天才,學什么都快?!?/br> 江一鳴難得心虛地接受了這個贊揚。 江父江母溫和地彎著眼眉,看眼前打鬧著的兄弟倆,什么也沒說。 江一鳴在家里練了兩天的塤,后來實在受不了每回他一吹起塤來,江潯川就站在他的房門口,一臉慈愛又難掩憂愁地看著自己,仿佛自己身上背著什么深重的苦難一樣。 他逃回了鐘晟的公寓里。 也因此,江潯川還錯過了自家寶貝弟弟的開嗓練唱,這讓江潯川這個弟控事后知道表示很后悔。 鐘晟切了一盤水果放到江一鳴的面前,盤腿坐在江一鳴沙發(fā)邊的地毯上,背靠江一鳴坐著的沙發(fā),叉了一塊蘋果片往上遞。 江一鳴低頭伸長了脖子叼走一片。 鐘晟喂得心滿意足,江一鳴吃得肚皮圓滾,鮑啟文……什么也沒看見,不然得愁死。 排練籌備的時間不緊不慢地過去,眨眼就到了總決賽的前夕,所有參賽的學員都要求走一遍彩排,還要搞一支集體的開場舞。 比起之前參賽時跳的舞蹈,開場舞很簡單,八個人只花了一個上午的功夫就搞定了所有的舞蹈姿勢。 任重遠在休息的空隙里,找到江一鳴,江一鳴正坐在軟墊上,咬著彩排時戴著的墨鏡,擰瓶蓋。 任重遠見狀,自然而然地從江一鳴手里拿過那只礦泉水瓶,下意識地替對方擰開了又交回去。 江一鳴有些茫然地仰頭看了看對方,挑起眉頭:“謝謝?” 任重遠回過神,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自然而然的做了這事兒,他臉上一紅,有些訕訕地看著江一鳴:“……不客氣。” “有事兒么?”江一鳴問。 “……沒,我就是過來看看。”任重遠摸了摸鼻子,他又縮了回去,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么底氣站在江一鳴面前。 陸刊自來熟地挨著江一鳴坐,看見任重遠又訕訕地離開,他小聲說道:“ray還想著段費老師的事情,前幾天排練都沒看見你來,他憋得慌?!?/br> “他不是道歉過了?憋什么?”江一鳴揚著眉頭疑惑。 “但你也沒原諒他呀?!标懣f。 “我說我原諒他了?!苯圾Q撇清關(guān)系,“他這樣可和我沒關(guān)系?!?/br> 陸刊嘖了聲:“那你對他的態(tài)度一點也不像是原諒了的?!?/br> 江一鳴明白了,他翻了個白眼:“難道還要我和他握手碰肩膀,熱熱鬧鬧湊一起?這事發(fā)生之前,我也沒和他熟到這地步。” 陸刊被江一鳴說得噎住,覺得很有道理,又覺得哪里不太對。 怎么一點也沒朝夕相處三個多月的隊友愛? 江一鳴站起身,拍拍屁股,“彩排完了吧?我去吃中飯了,下午見?!?/br> “誒?我們不一起?”陸刊也跟著站起來。 “我去吃海鮮大餐佛跳墻,aa來嗎?”江一鳴問。 “不了,吃不起?!标懣槌樽旖?。 …… 下午的彩排是單人過場,江一鳴壓軸,排在最后。 等輪到江一鳴了,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都已經(jīng)點起了夜宵外賣。 江一鳴混在一群工作人員里,蹭了幾個麻辣小龍蝦正吃得歡。 編導薛珂抽著嘴角,在是否打擾江小少爺吃夜宵的選擇上猶豫不決。 “江少?江少?您吃好了嗎?吃好了我們來彩排下?”薛導卑微地問道。 江一鳴抹了抹一嘴的油,嘴唇被辣油刺激得艷紅漂亮,他微點頭,矜持地舉起一根手指頭:“再吃一個?!?/br> 第21章 裝神弄鬼第二十一天 裝神弄鬼第二十一天·“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 鑒于這些小龍蝦夜宵都是江小少爺慷慨解囊的,加上還有那一箱摞在座位后的啤酒,以及放滿隨身小冰箱的冰塊,所有工作人員對于江一鳴的“再吃一個”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寬容。 “一個怎么夠,反正后面也沒人了,吃飽了再彩排也可以嘛?!毖У男≈砑嬷蹲友P這么說道。 “還有時間啦,現(xiàn)在才十點多,要是江少再請一輪啤酒的話,陪你通宵彩排都可以有啦!” “對對對!” “嗨歌到天亮!” 江一鳴抽了抽嘴角,顯然比他更想渾水摸魚的人多的是。 “十點多?”江一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抽出幾張濕紙巾擦了擦手和嘴,“我覺得——”他拖長了聲調(diào),正在吃小龍蝦的一行工作人員都抬頭看了過來,他說道,“精致的女孩男孩們不該那么晚睡,我們開始吧?!?/br> “都聽江少的!” 薛珂疑惑地看向江一鳴,納悶江少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冷不丁的,薛珂的視線正好與江一鳴打了個照面對視上。 他對上江一鳴深色的眼睛,忽然右眼皮跳了兩下,他抬手按住,在心里下意識地念了一遍“左吉右兇”,然后打了個激靈。 薛珂想到了那一晚的奇遇,這種奇遇只要一晚就夠了。 “那我們快開始吧。”他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招呼道。 江一鳴躍上舞臺,朝場控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燈光、音樂、舞臺,江一鳴等著前奏輕緩地淌過。 臺下傳來悉悉索索的聊天聲,江一鳴聽見了一些。 “說起來,江少打算準備什么?” “我看見他手里拿了個圓木頭似的東西,是什么獨門樂器嗎?” “啊?江少還會這個?我以為江少只會唱唱歌……” “嘖!江少一頓小龍蝦還買不了你的嘴?” “嘻嘻,你聽我說完啊?江少只要唱唱歌,就足夠打敗舞臺上所有學員了好吧!” “嘖,狗腿?!?/br> “……” 江一鳴微微搖了搖頭,心里好笑,他卡著節(jié)奏,將塤的吹奏加入進去。 悠長的曲調(diào)配上塤獨特的音色,臺下絮絮叨叨的聲音頓時消了下去,安靜得只剩下江一鳴吹奏的塤樂與后臺悠悠配上的和聲。 【????????????】 【這他媽是江少吹出來的???誰他媽之前往群里發(fā)了一個新聞通稿,明晃晃的大標題——“restart不學無術(shù)渾水摸魚之王江一鳴”???我受騙了?。?!】 【我淚流?。∵@是神仙吹奏吧?。。√彀〗裉斓臒艄鈳熚乙o他留雞腿!就那么簡簡單單一束白光打過去就夠了,是神仙?。?!】 【江少這一吹,讓我瞬間回到了初中課堂,想起那句古詩詞: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我就說怎么一個個都低頭不吭聲,原來都在群里!】 【這個時候出聲,我覺得是罪過】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