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江一鳴從暗處的角落里走出來。 他看著眼前陳鶴寧, 開口:“你讓死人的思想寄住在自己的身上,這過分危險了。” 陳鶴寧唰地抬頭,死死盯著江一鳴:“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我只做了對你、對他們都好的事情。”江一鳴說道。 “你口中的‘好’,又是什么‘好’?你認為的‘好’,難道就是真的‘好’?”陳鶴寧惡狠狠地咬著每一個字。 他匍匐地爬起來,走到江一鳴的面前。 他身體還有些不穩(wěn),后腦勺的血沾在地面的板磚上,顯然方夏先前那一下的確砸得結結實實。 “我可不敢相信?!标慂Q寧說道,“你的‘好’,可曾經(jīng)害死了一個村子的人,這個我可沒有說假話。” “盡管我很好奇,為什么我查遍近十年的所有記錄,都查不到這件事情,但我敢肯定這是你做的,或許你有一手遮天的通天本事,但你騙不了我,瞞不了我……”他的話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么。 “哈!”陳鶴寧忽然一叫,又笑又恨地說道,“難怪你要這么做……你就是在怕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你怕我和它們連接起來,挖掘出所有你們這些人想藏起來的秘密……你們都害怕我,害怕我們能做到的事情!” 江一鳴冷冷看著他,這次他身邊沒有鐘晟,也沒有其他任何人,只有他一個,他卻一點都不再害怕那件過往被人帶著惡意地提起。 “我從沒說過那件事情是我本意想要促成的。”江一鳴說道,其實他壓根用不著向陳鶴寧解釋什么,但他還是說了,這倒不太像他一貫的作風。 “那件事情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我從沒有試圖去掩蓋這一點?!?/br> “但如果你只看到了那一件事情,狹隘的是你,可悲的是你。”江一鳴話鋒一轉,他揚起下巴,一雙棕色的淺色瞳孔里滿是冷意和倨傲,“沒有我,會有更多人死?!?/br> “哈!所以你還是個大英雄了?”陳鶴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滿滿的嘲諷。 “我從不否認,也從不承認?!苯圾Q說道。 世上的英雄,本來就是靠人喊出來的,他是不是英雄,那就問那些人去吧。 “的確有不少人愛我,這點沒錯?!苯圾Q補充了一句,扯了扯嘴角。 陳鶴寧:“……” “你從來不知道那些東西到底是什么吧?”江一鳴忽然問他。 陳鶴寧看著他,說道:“我只需要知道是它們一直陪在我身邊,它們是我的啟蒙老師,它們的故事是我的啟蒙讀物,沒有它們,陳鶴寧或許早就死在幼年的某一場高燒下了?!?/br> 用那樣的故事作為啟蒙讀物,陳鶴寧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也是有跡可循。 江一鳴沉默了片刻,說道:“或許你該知道一點:如果你的rou體不夠強壯,這些魂魄的思想會撐爆你,幼年的你如果活不下來,這些東西也不可能留存更長的時間。而它們的靈魂力量已經(jīng)很弱小了,沒有時間給他們再找一個像你這樣的絕佳容器?!?/br> “反過來,成年后的你足夠強壯,可以滋補潤養(yǎng)著它們,它們的思想與你盤踞纏繞在一起,共用一具身體,讓你看見它們看到的,讓你說出它們想說的,讓你去做它們想做的,哪怕是這樣,都不足以讓你警覺心驚么?”江一鳴反問。 “不,它們只是要這個地皮而已。地皮的靈氣足夠它們活下來?!标慂Q寧下意識地出口反駁,顯然他并不是沖動地就把自己交換出去,他詢問過。 “這個地宮是你建的?”江一鳴問。 顯然這個地宮看起來很新。 陳鶴寧點頭。 “那你是怎么知道要造成這樣的‘由’字形狀?你對墓葬有多少了解?”江一鳴又問。 陳鶴寧一愣。 對于墓葬?他當然一竅不通。 “你什么都不懂,卻靠自己建出了一個墓葬形式的地宮,是這個意思?”江一鳴繼續(xù)問。 陳鶴寧迷茫了。 他不記得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建造地宮,就好像……他就是知道應該這么做。 陳鶴寧并不傻,他看向江一鳴,已經(jīng)反應過來了——他被潛意識地灌輸、并執(zhí)行不屬于自己的思想。 所以,他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失去了對自己身體、對自己思想的絕對控制,他接受了那些外來者的思想,無形中也交出了自己的掌控權…… 陳鶴寧愣在原地,第一次開始動搖,他真的選錯了? 如果時間再長一點、再久一些……他是不是會失去更多自我的意識?是不是甚至……他會忘記自己? 陳鶴寧陡然一陣后怕。 江一鳴開口:“人鬼殊途不是一句平白無故的話?!?/br> 陳鶴寧看向他。 “活人和死人不能共存在一個屋檐下,活人住陽宅,死人住陰宅,魂魄該入輪回的入輪回,該去地獄的去地獄,逗留人間妄想死而復生的,總沒什么好事?!苯圾Q說道。 “那他們……到底去哪兒了?”陳鶴寧抿了抿嘴,還是問道。 “你說的那些故事,是這些人的故事吧?那些獵人、豬佬,你說得仿佛自己親身經(jīng)歷,但其實,是他們的故事?”江一鳴不回反問。 陳鶴寧深深看了他一眼:“很明顯?” 他問完,頓了頓,其實他不需要江一鳴回答,他知道江一鳴并不是要一個答案,答案對方心里早就有了。 他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的確是他們的,就像我說的,他們玩脫了,關了不該關的人,那個豬佬死了后,有人過來把他們全殺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下?!?/br> 江一鳴點頭,與他猜得八九不離十。 他先前點起的火焰是渡魂的,只有在這些魂魄集結的地方,才能落下渡魂火,火勢會去尋找那些需要被渡的魂魄。 但是這些魂不被輪回收下,那時候他就知道這些人多少罪孽深重,有待還盡。 “它們不下地獄,誰下?”江一鳴看了眼陳鶴寧,“它們該去哪兒不是我決定的,是它們自己決定的。種什么因,得什么果,僅此而已?!?/br> 陳鶴寧沒再說話。 他沉默地待在原地,好像還在感受這里曾經(jīng)殘余的溫度。 江一鳴離開了,他還有人在外面等他呢。 張曦涵被人從墻上放了下來,她失了一點血,還有些受驚過度,誰也不知道在那個編纂的故事里,到底因為什么讓她的反應如此激烈。 張涵玉和方夏兩人裹著一條長毛巾坐在車里,兩個人執(zhí)拗地要等江一鳴出來,說要當面好好感謝人家——剛才他們兩人稀里糊涂地就被鐘晟帶出來了,也不知道江一鳴后來怎么了,為什么還留在里頭。 救護車和警車都開來了,這會兒天已經(jīng)亮堂,前臺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靠近警戒線的外圍,問道:“這里面怎么了?” “暫時無可奉告,小姐?!?/br> “哦……可是我是在這里工作的呀……” “暫時無可奉告,小姐?!?/br> 江一鳴從屋子里出來,推開別墅的大門,剛出來,就下意識伸手遮了遮眼,也不知道是誰,朝他閃了兩下閃光燈拍照。 鐘晟見狀,眉頭皺了皺,手伸進褲子側袋里按了兩下小玩件,就聽他邊上幾個架著攝像機器的人忽然叫起來:“我的機器怎么黑屏了?!” “我的也是!” “怎么開不了機?” “……” 江一鳴看向鐘晟,長發(fā)公主能讓麥克風失效,那讓攝像頭失效也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的事情。 他嘴角一翹,朝鐘晟走過去。 “這種好東西,下次也給我?guī)讉€?!苯圾Q低聲說道。 “好?!辩婈勺匀皇怯星蟊貞?。 兩個人并肩走出人群,倒是有不少聞聲而來的媒體,像吸血蟲一樣的靠近過來,想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卻被人有意無意地擋住了。 江一鳴注意到節(jié)目組的人插樁似的站在那些媒體人的周圍,一個個人高馬大,擋得死死的,他彎了彎嘴角,收回視線。 張涵玉和方夏坐在醫(yī)護車上,方夏小聲問:“我們還要過去么?” “……算了吧,這樣也挺好?!睆埡窨茨莾扇瞬⒓珉x開的背影,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想,他們也不一定需要這個?!?/br> 第218章 裝神弄鬼第二百一十八天 裝神弄鬼第二百一十八天·“我?guī)湍悴辽恚瑐诓灰M水?!?/br> 鮑啟文安排的保姆車早就過來了, 不過看到鐘家的一排車子低調卻霸氣地停在馬路邊上, 鮑老師看看就又揮手讓司機回去了。 有鐘晟在, 江一鳴會在結束后跟著他走就怪了。——鮑老師心如明鏡。 何況, 專注享樂從不會虧待自己的江小少爺,會放著更舒適的豪車不坐, 跑去坐他一輛幾十萬的小破保姆車? 鮑啟文都不想坐呢。 鮑老師已經(jīng)瞄上了, 那么多輛鐘家的車,總有一輛能讓他坐上。 最靠近別墅的那一圈,除了節(jié)目組的人以外,幾乎沒誰進得去, 媒體全都在外面一圈候著, 可也被跟著江一鳴他們出來的節(jié)目組擋住了。 鐘晟和江一鳴兩人, 很順利地就在鐘家和鮑啟文安排的保鏢護送下離開了。 坐上主車后, 鐘晟和江一鳴才注意到車里還坐了一個人, 兩個人一愣一驚, 倒是都難得少見地乖乖低下了頭, 看著乖順極了。 ——鐘爸親自出山提溜兩個小孩回家了,能不乖嗎? “你看看你,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樣子回來了?”鐘義瞪著鐘晟, 嘴上似乎恨鐵不成鋼, 可視線卻緊緊盯著鐘晟身上的血痕,“你姨也跟來了,等會兒就讓你姨先給你包一包?!?/br> 秦姨沒嫁給鐘義之前, 是外科的主刀醫(yī)生,后來因為別的原因才退了下來,雖然后來就沒怎么拿過手術刀了,但這種外傷的小事情,仍舊不在話下。 鐘晟聞言皺了皺眉,說道:“秦姨現(xiàn)在肚子里有孩子,你怎么讓她跟來了?” “就你們那節(jié)目,鬧得沸沸揚揚的,我能攔得住她?”鐘義瞪了一眼。 “……等我換一身衣服再見她,別讓血氣沖了她?!辩婈烧f道,“我身上的傷沒什么,鳴鳴當時就給我處理過了,也就現(xiàn)在血了沒擦干凈,看起來有些嚇人而已?!?/br> 鐘義點頭,看向江一鳴:“要不是有鳴鳴在,我看你這次真要載大跟頭。明明老大不小了,比鳴鳴還大一輪……” “沒到一輪?!辩婈纱驍啵锝镉嬢^地糾正。 鐘義不解地眨眨眼:“不都差不多?” 長發(fā)公主不吭聲,反正只是大十歲,多算一個月都不行。 江一鳴可能是最清楚鐘晟別扭的原因的人了,他翹起嘴角,無聲笑了笑。 鐘義接著他沒有說完的話念叨:“鳴鳴都比你會照顧人!你說說你,大十歲白長了?” “這倒不是鐘晟的錯,當時那個情境下,要不是鐘晟反應得快,恐怕受重傷的人就是我,要被扎個對穿了?!苯圾Q插嘴,看著鐘晟說道。 鐘義挑了挑眉,視線在兩個小年輕身上打量了個來回,然后在江小少爺有所察覺之前,就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