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眾人大震,紛紛盯著花云鶴,了緣師太更是心慌意亂,簡直以為花云鶴是要把盟主位讓給自己。 花云鶴唇邊笑影不變,散漫又斬截地開了口,道:“誰能滅掉合歡宮,誰便是下一任武林盟主。” 四座皆驚。 *** 城外,山風陣陣,吹飛一樹樹凋零的花葉,莫三刀屈膝坐在一棵老槐樹上,雙臂枕在腦后,嘴里銜著根草,隔著紛紛樹影,懶懶地瞥了眼從蓬萊城城門里走出來的人群,哼道:“果然是老謀深算?!?/br> 一聲輕響,幾片樹葉從周身窸窸窣窣地掉落下來,阮晴薇已立在了莫三刀面前的樹枝上,她雙臂環(huán)胸,也往城門口的方向望了幾眼,不屑道:“卑鄙?!?/br> 莫三刀揚揚眉,拿開了嘴里的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br> 阮晴薇不解地蹙了蹙眉,莫三刀道:“合歡宮冒充蓬萊城殺人,意在慫恿各派討伐蓬萊城,達到借刀殺人的目的,蓬萊城以牙還牙,用一個盟主之位,反借各派鏟除合歡宮?!边呎f邊搖著腦袋:“妙計,妙計。” 阮晴薇不以為然,鄙薄道:“妙什么,最后不也還是丟掉了盟主的位子么?” 莫三刀斜她一眼,道:“你以為,花云鶴拋出來的這個盟主之位這么好接?” 阮晴薇皺眉:“什么意思?” 莫三刀道:“花云鶴獨占盟主之位近二十年,江湖各派對這個位子早已垂涎欲滴,現(xiàn)在有了機會,不得跟餓狼見了rou似的,爭個你死我活?到那時,鷸蚌相爭,何人得利?還不是他這個隔岸觀火的漁翁么?” 阮晴薇聽得心驚rou跳。 莫三刀長出一口氣,坐直身來,復又向蓬萊城望了一眼,靜靜道:“這件事,必須得告訴師父了。” 阮晴薇撇嘴道:“可我爹還沒回家?!?/br> 莫三刀提氣一躍,跳到了樹下,邊走邊道:“買兩壇好酒在屋里擱著,他自然就會回來了?!?/br> 阮晴薇腳下生塵,飛身跟來,伸手在莫三刀腦袋上一拍:“我看是你想喝酒了吧?” 莫三刀吃痛,皺了眉,道:“我那日以自己的命換你一命,你就不該報個恩嗎?” 阮晴薇哼道:“那是你該換的呀,我可是你未來的老婆,你若不換,將來可就是光棍一個了?!?/br> 莫三刀雙眉一揚,道:“那,央未來的老婆買兩壇酒,也算情理之中吧?” 阮晴薇嗔道:“就你嘴貧!” 說著,又要伸手去打,莫三刀早已躲開,遠遠溜到了前頭去。 阮晴薇氣道:“不受下我這一掌,休想要我給你買酒吃!” 莫三刀笑道:“那就看你的本事咯了!”腳尖在草地上一點,人如飛鴻,迅速挾風而去,阮晴薇自不示弱,展開雙臂,踏塵追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micheal.陳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90309 19:02:36 micheal.陳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90309 19:02:53 鞠躬感謝! ps:上卷完結,感謝一路陪伴至此的小天使們,下卷會有新人物(感情線)出現(xiàn),刀刀和小夢的關系也將更進一步,希望大家不要錯過~ 另,為表慶祝,在本章留言將會有紅包掉落喲~ 第40章 白彥(一) 九月, 天朗氣清,習習秋風吹進了洪州城。莫三刀坐在齊??蜅5拇筇美?,仍是靠窗, 喝酒, 聽故事。 故事是大堂內(nèi)的酒客們講的。 “自打花云鶴放話要禪讓盟主位來, 已經(jīng)快兩個月了, 各大門派居然還是一無所獲,別說鏟除合歡宮了, 就是連合歡宮的大門都沒找著,我看哪,花云鶴這盟主座八成是讓不出去嘍!” 有人費解道:“不是說,合歡宮就在那不歸山里頭么,他們怎會連大門都找不到?” 先前說話那人嘆道:“不歸山, 不歸山,就是一去不歸的山。瞧瞧先前那紅葉堂, 頭一個趕到南疆去的,進了不歸山后,再無音信,更不必提后邊那些個連山都還找不著的了!” 一桌人唏噓不已。 有人順勢低低道:“那要是各大門派都滅不了合歡宮, 花云鶴的盟主位子, 讓還是不讓呀?” 有人哼道:“誰知道呢,花云鶴一向老jian巨猾,天底下,除了他自己, 沒人能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盤?!?/br> 唏噓聲又起。 莫三刀拿起陶碗, 仰頭喝下了一碗酒,秋風從他桌邊的棧窗外吹進來, 吹過他微微散亂的鬢發(fā),熱烈如火的眼眸,筆直高挺的鼻梁,還有后背上的兩把烏黑的刀鞘。 那兩把刀,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刀”了。 在云月齋與花云鶴達成協(xié)議后,莫三刀每逢晦朔兩日前往蓬萊城后的聽松峰,向花云鶴學習“九鬼一劍”。至此,他的刀,似乎變成了劍。一切劍,于他而言,也似乎都成了刀。 “九鬼一劍”全套劍譜共四個境界,前三層心法,后一層劍法,聽著似乎比“歸藏三刀”簡易,可學起來,卻是步履維艱。莫三刀學了兩回,廢寢忘食,才堪堪突破第一層,幾乎懷疑花云鶴暗中作怪,卻又不好直問,這廂聽那酒客罵花云鶴“老jian巨猾”,不由咧嘴一笑。 那的確是個老jian巨猾的人。 且不說他拿盟主作誘餌,攪得一個江湖波濤洶涌,單是與自己協(xié)議“九鬼一劍”的事,就足夠令人抓耳撓腮,絞盡腦汁。 要是能跟師父阮岑琢磨琢磨倒還罷,關鍵是,花云鶴不允許他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也就是說,花云鶴以性命作代價,助他練成“歸藏三刀”一事,天下僅他二人知。 莫三刀又倒了碗酒,緩緩送到唇邊,心下茫然無解,亂猜著:莫非是他患了重疾,時日已不多,橫豎都是個死,所以才拿性命跟我交易,讓我替他保護那三個人? 想想又搖頭:那何不直接把“九鬼一劍”傳給他兒子花玊? 又想:還是說,他一生從未遇到對手,太過寂寞,所以特想培養(yǎng)出一個可以打敗他的人,來嘗嘗失敗的滋味? 想到這里,渾身打抖,只覺駭人聽聞,忙乎乎地又倒了碗酒壓驚。 酒才下肚,耳畔又傳來那桌酒客的攀談聲—— “我聽說,先前合歡宮冒充蓬萊城殺人,除了安排細作在穆王府,還聯(lián)合了一個人?!?/br> “誰?” “姑蘇城喚雨山莊莊主,白京道……” 這個聲音,壓得低低的,卻還是一字不漏地躥進了莫三刀耳里。 他濃黑的眉毛一揚。 有人訝然道:“白京道?可玉酒宴上死的那個人,是他的二兒子呀?!?/br> 有人回道:“那是個義子,白京道一家老小早在十八年前就絕跡了。” 有人不以為然,搶道:“非也非也,這個白京道年輕時可是個出了名的風流人物,十八年前那場劫難后,他陸續(xù)收了四個兒子,對外宣稱是什么義子,實際上啊,都是他年輕時欠下的風流債,私生子!” “私生子?!” 一桌人目定口呆,舌撟不下,半晌才有人驚嘆道:“天哪,單單是私生子就有四個,那這白京道也忒風流了……” 艷羨之意表露無遺。 有人冷笑道:“風流是風流了,可惜到老來,成了廢人一個,也算是報應嘍?!?/br> 有人哈哈大笑,道:“你別說,還真是,白京道在那輪椅上一坐就是十八年,要他真是個風流成性的,那這十八年豈不是憋死了!” 耳畔一時笑聲不絕,卻在那笑聲最酣暢、最鼎沸的一刻,酒桌上突然一聲悶響,旋即一只盛滿烈酒的陶碗砸碎在地,那個率先笑起來的人,吐著血倒在了酒桌上。 一桌人大震。 莫三刀舉碗就唇,抬眸望去,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 是怎么死的呢? 沒有人能看清楚,包括莫三刀。 那一桌人立時亂了陣腳,手忙腳亂地拿起桌上、身上的兵器來,慌張地環(huán)顧一番之后,目光猛地定格在客棧大門口。 正是暮色四合,鎏金似的光輝漫射著人影熙攘的客棧大堂,男子長身立于門檻前,逆著光線,垂著眉眼,無聲無息地在大堂內(nèi)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他一身霽青色長衣,一頭烏發(fā)被風吹飛,掃過衣上的雪白水紋,與腰間那把同樣雕刻有水紋的、冷幽幽的劍。 莫三刀雙眸微虛,隔著夕陽里的一片浮塵,看清了他低垂的眉眼。 那是一雙斜飛入鬢的長眉,與一雙眼尾上挑的丹鳳眼。 “你、你是什么人?!” 那桌的酒客中,有人拔了刀,盯著門前的男子喝道。 男子云淡風輕地,眼也沒抬,卻淡淡地笑了一笑,道:“喚雨山莊,白彥?!?/br> 幾個酒客赫然一震。 有人重又抓緊了手里的刀,看了死在酒桌上的那人一眼,轉頭向白彥呵斥道:“好你個喚雨山莊……你可知你殺的是什么人?!” 白彥道:“他現(xiàn)在,自然是死人?!?/br> “你!”那人氣急敗壞,“他可是我天狼門一堂之主鄒戌,今日你殺了他,門主是不會放過你的!” “門主?”白彥微微蹙眉,若有所思道,“那如果我殺了你,你們門主是不是也不會放過我呢?” 那人咬牙:“那是自然!” 白彥道:“那就讓我殺了你吧?!?/br> 那人愕然:“什么?!” 白彥緩緩上前,慢聲道:“既然我已經(jīng)殺了他,會死,殺你,也會死,那我為什么不殺你呢?” 那片巨大的陰影像一座長了腳的山,挾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一步步地向那人逼近,一點點地在那人臉上罩下黑影。 那人于震愕中抬起頭來,終于看清了這張逆在光線里的臉。 絕美,且又絕對陰鷙、冷厲。 “你……” 那人話聲未及落地,白彥手中長劍已送入了他的身體里。 滿堂看客整齊劃一地倒抽一口冷氣。 那被捅的人亦目眥盡裂,滿眼無法置信,他先是低頭看了看自己腹前那把水紋瀲滟的長劍,再抬頭看向咫尺間這張俊美絕倫、笑容邪魅的臉,嘴巴大張。 卻在這令人毛發(fā)倒豎的一刻,白彥倏然發(fā)出一聲輕笑,旋即直起身來,收了劍。 那人當即坐倒在地,痛苦地捂住腹部,捂了半天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低頭一看——噫,腹中并無傷口。 再一看白彥手里那劍,原是并沒有出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