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莫三刀道:“聽說洪州都督家中收藏有唐代的一尊三彩釉陶三花馬,我眼饞,過來看看?!?/br>
花夢雙臂環(huán)胸,仍是半信不信:“你師妹呢?”
莫三刀笑道:“男人出遠(yuǎn)門辦事,哪有帶女人的?”
花夢道:“你師妹有武藝傍身,又不會成為你的累贅?!?/br>
莫三刀道:“江湖險(xiǎn)惡,還是放家里安全些?!?/br>
花夢忽然一笑:“她不會還不知道,鬼婆婆是她的母親吧?”
莫三刀喝茶的動作一僵。
花夢了然,點(diǎn)頭道:“不知道也好,否則,徒增煩擾?!?/br>
莫三刀想到這事,微微悵惘,一杯茶拿到半空,終又放下。
花夢道:“時候不早了,莫少俠若已敘完舊,還請回吧?!?/br>
莫三刀抬眸,隔著燈影看向花夢,一雙深深的眸子竟帶上了幾分嚴(yán)肅:“眼下各大門派對你爹的話深信不疑,蜂擁往合歡宮而去,你找鬼婆婆的事,還是不要讓他們知道的好。”
花夢怔了怔,旋即領(lǐng)會過來,莫三刀的話外之音。
花云鶴既已放話讓位,蓬萊城中的人便不該再染指這一位子,她雖并不是為盟主位而去合歡宮,但如行蹤暴露,難保不會令各大門派產(chǎn)生誤會,以為花云鶴訛言謊語,表里不一。
花夢抿了抿唇,肅然道:“多謝提醒?!?/br>
莫三刀笑,放了手中茶杯。
“好夢?!闭f罷,他起身離去。
花夢望著他的背影,在那屋門關(guān)上后,才微微展顏,一笑道:“好夢。”
第42章 白彥(三)
翌日辰時, 天光大亮,莫三刀下樓,正瞧見白彥與阿冬坐在桌前用早膳, 吃的是一屜熱氣蒸騰的鮮rou小包。
阿冬十分雀躍, 探手去拿, 卻被白彥拿筷子把手背一打, 當(dāng)即“唉喲”一聲坐回去,皺緊兩根小眉毛。
白彥眉目不動, 拿眼神往桌上的一雙短筷一掃。
阿冬撇嘴,把那雙短筷歪歪斜斜地握進(jìn)小手里,胡亂地用了用力,一時筷子打架,她眉毛也打架。
白彥不動。
阿冬無望, 苦著臉應(yīng)付那筷,半天, 才捉雞似的把它們捉好,顫巍巍地向一個鮮rou包叉去。
白彥先她一步,把那個包子夾進(jìn)嘴里吃了。
阿冬大震,雙眸之中瞬間淚花瑩然, 張大了嘴巴。
白彥警告道:“不許哭?!?/br>
阿冬強(qiáng)行抿緊了嘴, 一張小臉皺得跟個紙團(tuán)一樣,委屈巴巴地憋回了眼淚,重又朝另一個包子叉去。
莫三刀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
“當(dāng)?shù)倪@么不知道心疼女兒,就不怕將來女兒長大, 隨隨便便就給豬拱了嗎?”莫三刀走到桌前, 拿過阿冬的筷子,一根叉一個包, 遞到了阿冬手上。
阿冬破涕為笑,卻先看了眼白彥的臉色,見無礙,這才喜滋滋地吃起來了。
莫三刀落座,從筷筒里拿了雙木筷出來,很自然地朝個熱乎乎、圓鼓鼓的包子夾去,白彥手上一動,夾住了他伸來的筷子。
莫三刀皺眉。
白彥道:“她哪邊臉上寫著是我的女兒了?”
莫三刀搪塞道:“她估計(jì)長得像她娘?!?/br>
白彥手上力道不減,莫三刀使了半天勁還是夠不著包子,只好放棄了,扔了筷子,朝身后的伙計(jì)道:“小二,給我來籠rou包!”喊完又道,“來兩籠!”
店小二應(yīng)聲去廚下拿包子,莫三刀板著個臉,目光一轉(zhuǎn),望見樓上一抹玄色身影走來,似曾相識,定睛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是換了一身男裝的花夢。
莫三刀驀地想起來,他第一次見到花夢真容時,她便是一身男裝——月夜里,英姿颯颯,神采飛揚(yáng),確有那么幾分男兒的英俊模樣,眼下當(dāng)著日光細(xì)看,竟也不輸當(dāng)夜,依舊眉眼奕奕,器宇不凡。
正在莫三刀失神之時,花夢已走到了桌前,背著手道:“莫少俠好體貼,我正想嘗嘗這洪州城的鮮rou包,你就替我點(diǎn)上了?!?/br>
莫三刀臉上一紅,干笑兩聲:“客氣,客氣。”
花夢莞爾,目光往白彥身上落去,問道:“這位是?”
莫三刀道:“喚雨山莊大公子,白彥?!庇种噶酥高吷夏莻€一臉油漬的,“他女兒,阿冬。”
白彥臉色一沉,阿冬忙停了吃,鼓著腮幫子分辨道:“不是女兒?!?/br>
莫三刀笑瞇瞇地套話:“那是什么呀?”
阿冬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看朝白彥,歪頭問他:“是什么呀?”
白彥垮著臉,不答。
阿冬撇撇小嘴,不敢再問了。
花夢望著這副情景,揚(yáng)了揚(yáng)眉,向白彥道:“久仰白公子大名,在下孟華?!?/br>
白彥雙眸明亮:“孟姑娘還是孟少俠?”
花夢怔了怔,強(qiáng)笑道:“孟少俠?!?/br>
白彥看向莫三刀:“原來你還有這癖好?!?/br>
莫三刀:“……”
花夢云里霧里,卻本能感覺白彥說的不是句好話,蹙了眉,正要坐下,客棧門外忽然急沖沖地跑來一個小廝,直奔這邊,大喊道:“兩位少俠,快跑吧,天狼門的人朝咱這兒殺過來了!”
白彥第一個放了筷子,探手把阿冬一拎。
這顯然是要跑的架勢了。
莫三刀忙道:“喂喂喂你干嘛呢?”
白彥坦然自若,轉(zhuǎn)頭向花夢笑道:“孟少俠,借一下你的馬?!?/br>
花夢皺眉,待反應(yīng)過來,搶步追至門外,卻聽馬廄那邊一記馬鳴,白彥已抱著阿冬,策馬絕塵去了。
花夢目定口呆,正要發(fā)作,耳畔忽然一陣喊殺聲,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一群兇神惡煞的莽漢揮刀弄槍地沖入了大堂。
莫三刀一個rou包下肚,抬眸,盯住齊擁進(jìn)來的一群人,瞧著那一面面兇相,心知是百口莫辯了,便把背上慣用的那把刀一拔。天狼門中領(lǐng)頭那人,正是昨日在客棧中叫囂最狠的方齊,見莫三刀尚在,心一定,卻又發(fā)現(xiàn)堂內(nèi)沒有白彥人影,當(dāng)即喝道:“姓白那廝呢?!”
莫三刀冷著臉道:“出門,右拐,現(xiàn)在去追,八成還能追上?!?/br>
方齊哪里肯信,只道他是存心包庇,向他邊上一個手拿流星錘的魁偉漢子請示道:“門主?”
那魁偉漢子一張紫棠面,一雙赤青眼,陰陰地盯著莫三刀,發(fā)令道:“殺一個,是一個?!?/br>
方齊得令,當(dāng)即喊出一記“殺”聲,堂中霎時刀光劍影,洪流般向莫三刀沖去。
花夢踅身回到堂中,莫三刀已與天狼門中人斗作一團(tuán),一時刀飛劍舞,寒光四濺。她心下一沉,當(dāng)即拔劍殺去,混戰(zhàn)中,漸與莫三刀聚在一起,背靠著背,協(xié)力應(yīng)敵。
天狼門門主瞧見又多了個人,手上的流星錘在虛空中晃了幾道,問方齊道:“這個又是哪里冒出來的?”
方齊亦一頭霧水,答不上話,莫三刀笑道:“你就當(dāng)小爺我是孫大圣投胎轉(zhuǎn)世,這個人呢,便是我拔了汗毛變出來的?!庇嘁魤嫷?,手上刀刃翻飛,霍霍幾聲繳獲了幾個門徒的兵器?;▔粢槐L劍如影隨形,一一從那幾個被繳了兵器的門徒身上刺過,刺完才道:“你自己愿做猴子自己做去,我可不做那玩意兒?!?/br>
莫三刀嘿然笑道:“你是汗毛變的,不是猴子,只是汗毛?!?/br>
花夢惱羞成怒,抽閑給了莫三刀一掌,莫三刀始料不及,當(dāng)即被拍到了方齊跟前去。方齊一愣之后,迅速揮刀殺來,直取莫三刀面門,莫三刀瞠目結(jié)舌,趕緊斜肩讓開,其時后背又有一把流星錘破空襲來,凜凜作響,威力之大,足夠砸破三個腦袋瓜。莫三刀心下一沉,反手揮刀要擋,卻不想那流星錘正要砸在刀刃上,忽地滯于虛空之中,定睛細(xì)看,竟是花夢用劍纏住了鎖鏈。莫三刀一笑,雙足發(fā)力沖至天狼門門主跟前,手上刀光飛掠,眨眼便將那流星錘的鎖鏈斬?cái)嗔恕?/br>
天狼門門主望著面前這張年輕的笑臉,眼神一冷,手上另一把流星錘跟著砸來,莫三刀卻像失了興致似的,懶懶道:“不玩了?!?/br>
說罷,人竟像憑空蒸發(fā)了似的,“嗖”一聲沒影兒了,再朝花夢的方向望去,亦只剩下幾個暈頭轉(zhuǎn)向的門徒,當(dāng)即回過神來,喝道:“人跑了,趕緊給我追!”
***
客棧外,兩道人影從屋檐上閃過,于瑟瑟秋風(fēng)中踏塵而去,花夢腳下生風(fēng),掃了眼遠(yuǎn)遠(yuǎn)落在后頭的幾個人影,向莫三刀道:“你怎么走哪兒都招人殺?”
莫三刀自嘲道:“這兩天眼神不好,幫了個白眼狼?!?/br>
花夢心知他說的是白彥,便問道:“喚雨山莊的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
莫三刀道:“跟你半斤八兩?!?/br>
花夢蛾眉一蹙,倏地腳下發(fā)力,道:“追上他?!?/br>
莫三刀恨道:“追那白眼狼干嘛?”
花夢道:“白京道涉嫌勾結(jié)合歡宮,這個白彥,八成是替他義父給合歡宮送信去的?!?/br>
莫三刀一震,想起昨夜白彥找人討債的話,一時信疑不定,這時忽聽花夢吹了一記口哨,哨聲清越,直遏青天,一聲聲穿云而去,過不多時,長街盡處霍然傳來達(dá)達(dá)馬蹄聲,一匹駿馬四蹄翻飛,自人潮里疾馳而來,正是花夢的坐騎——白彥適才搶去的那匹馬。
花夢閃身躍下,將那飛揚(yáng)的馬韁一住,勒住了駿馬,轉(zhuǎn)頭一看,卻見馬上綁著個胖乎乎的孩子,赫然便是阿冬。
莫三刀縱躍下來,驚道:“這白眼狼,孩子都不要了?”
那阿冬雙眼緊閉,顯然是昏了,花夢疑竇重重,將綁在阿冬身上的布條解開,抱了阿冬,正要上馬,莫三刀已坐到了馬背上,彎著腰向她伸了手來。
花夢一怔,握住莫三刀的手,借力上了馬。
莫三刀揮鞭策馬,徑直出了城門,向胸前的花夢道:“你這馬識路的吧?”
花夢道:“當(dāng)然。”
莫三刀勒著韁繩,在城外官道上一路疾馳去,邊行邊問起阿冬的情況。花夢低頭看了眼懷里的阿冬,見她一雙卷卷的睫毛在風(fēng)里顫動,眼皮微微翕張,似乎要醒轉(zhuǎn)過來了,便道:“沒事?!?/br>
莫三刀心下稍安,這時,馬兒倏地調(diào)頭馳入了一片小樹林里,速度漸緩,花夢道:“到了?!碑?dāng)即抱著阿冬,與莫三刀下了馬來。
此處樹林緊挨著河流,疏疏落落,視野很好,莫三刀一手牽了馬,轉(zhuǎn)頭看花夢,目光定在阿冬那張rou臉上,皺眉道:“重不重?”
花夢點(diǎn)了點(diǎn)頭。
莫三刀不由分說,探手把阿冬拎過來抱了,驚呼一聲。
花夢笑道:“抱穩(wěn)點(diǎn),摔壞了可賠不起的?!?/br>
莫三刀一臉郁悶,抱著阿冬環(huán)目四望,卻并不見林中有半個人影,耳畔亦僅僅是水流嘩然,正心急,微風(fēng)襲來,鼻端隨之蕩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異香,猛地站住了腳。
花夢亦神情嚴(yán)肅地停了下來,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下,那一片衰草里,赫然夾著幾片粉粉白白的花瓣。
可這是片樟樹林,并無落花。
莫三刀示意花夢莫動,目光一轉(zhuǎn),落在近身的一棵樹干上,皸裂的樹皮上清清楚楚地被劃開了幾道口子,其中一道裂縫里,還夾著一片花瓣。
莫三刀轉(zhuǎn)頭看向花夢,花夢了然,道:“合歡宮?!?/br>
花夢雙臂環(huán)胸,仍是半信不信:“你師妹呢?”
莫三刀笑道:“男人出遠(yuǎn)門辦事,哪有帶女人的?”
花夢道:“你師妹有武藝傍身,又不會成為你的累贅?!?/br>
莫三刀道:“江湖險(xiǎn)惡,還是放家里安全些?!?/br>
花夢忽然一笑:“她不會還不知道,鬼婆婆是她的母親吧?”
莫三刀喝茶的動作一僵。
花夢了然,點(diǎn)頭道:“不知道也好,否則,徒增煩擾?!?/br>
莫三刀想到這事,微微悵惘,一杯茶拿到半空,終又放下。
花夢道:“時候不早了,莫少俠若已敘完舊,還請回吧?!?/br>
莫三刀抬眸,隔著燈影看向花夢,一雙深深的眸子竟帶上了幾分嚴(yán)肅:“眼下各大門派對你爹的話深信不疑,蜂擁往合歡宮而去,你找鬼婆婆的事,還是不要讓他們知道的好。”
花夢怔了怔,旋即領(lǐng)會過來,莫三刀的話外之音。
花云鶴既已放話讓位,蓬萊城中的人便不該再染指這一位子,她雖并不是為盟主位而去合歡宮,但如行蹤暴露,難保不會令各大門派產(chǎn)生誤會,以為花云鶴訛言謊語,表里不一。
花夢抿了抿唇,肅然道:“多謝提醒?!?/br>
莫三刀笑,放了手中茶杯。
“好夢?!闭f罷,他起身離去。
花夢望著他的背影,在那屋門關(guān)上后,才微微展顏,一笑道:“好夢。”
第42章 白彥(三)
翌日辰時, 天光大亮,莫三刀下樓,正瞧見白彥與阿冬坐在桌前用早膳, 吃的是一屜熱氣蒸騰的鮮rou小包。
阿冬十分雀躍, 探手去拿, 卻被白彥拿筷子把手背一打, 當(dāng)即“唉喲”一聲坐回去,皺緊兩根小眉毛。
白彥眉目不動, 拿眼神往桌上的一雙短筷一掃。
阿冬撇嘴,把那雙短筷歪歪斜斜地握進(jìn)小手里,胡亂地用了用力,一時筷子打架,她眉毛也打架。
白彥不動。
阿冬無望, 苦著臉應(yīng)付那筷,半天, 才捉雞似的把它們捉好,顫巍巍地向一個鮮rou包叉去。
白彥先她一步,把那個包子夾進(jìn)嘴里吃了。
阿冬大震,雙眸之中瞬間淚花瑩然, 張大了嘴巴。
白彥警告道:“不許哭?!?/br>
阿冬強(qiáng)行抿緊了嘴, 一張小臉皺得跟個紙團(tuán)一樣,委屈巴巴地憋回了眼淚,重又朝另一個包子叉去。
莫三刀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
“當(dāng)?shù)倪@么不知道心疼女兒,就不怕將來女兒長大, 隨隨便便就給豬拱了嗎?”莫三刀走到桌前, 拿過阿冬的筷子,一根叉一個包, 遞到了阿冬手上。
阿冬破涕為笑,卻先看了眼白彥的臉色,見無礙,這才喜滋滋地吃起來了。
莫三刀落座,從筷筒里拿了雙木筷出來,很自然地朝個熱乎乎、圓鼓鼓的包子夾去,白彥手上一動,夾住了他伸來的筷子。
莫三刀皺眉。
白彥道:“她哪邊臉上寫著是我的女兒了?”
莫三刀搪塞道:“她估計(jì)長得像她娘?!?/br>
白彥手上力道不減,莫三刀使了半天勁還是夠不著包子,只好放棄了,扔了筷子,朝身后的伙計(jì)道:“小二,給我來籠rou包!”喊完又道,“來兩籠!”
店小二應(yīng)聲去廚下拿包子,莫三刀板著個臉,目光一轉(zhuǎn),望見樓上一抹玄色身影走來,似曾相識,定睛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是換了一身男裝的花夢。
莫三刀驀地想起來,他第一次見到花夢真容時,她便是一身男裝——月夜里,英姿颯颯,神采飛揚(yáng),確有那么幾分男兒的英俊模樣,眼下當(dāng)著日光細(xì)看,竟也不輸當(dāng)夜,依舊眉眼奕奕,器宇不凡。
正在莫三刀失神之時,花夢已走到了桌前,背著手道:“莫少俠好體貼,我正想嘗嘗這洪州城的鮮rou包,你就替我點(diǎn)上了?!?/br>
莫三刀臉上一紅,干笑兩聲:“客氣,客氣。”
花夢莞爾,目光往白彥身上落去,問道:“這位是?”
莫三刀道:“喚雨山莊大公子,白彥?!庇种噶酥高吷夏莻€一臉油漬的,“他女兒,阿冬。”
白彥臉色一沉,阿冬忙停了吃,鼓著腮幫子分辨道:“不是女兒?!?/br>
莫三刀笑瞇瞇地套話:“那是什么呀?”
阿冬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看朝白彥,歪頭問他:“是什么呀?”
白彥垮著臉,不答。
阿冬撇撇小嘴,不敢再問了。
花夢望著這副情景,揚(yáng)了揚(yáng)眉,向白彥道:“久仰白公子大名,在下孟華?!?/br>
白彥雙眸明亮:“孟姑娘還是孟少俠?”
花夢怔了怔,強(qiáng)笑道:“孟少俠?!?/br>
白彥看向莫三刀:“原來你還有這癖好?!?/br>
莫三刀:“……”
花夢云里霧里,卻本能感覺白彥說的不是句好話,蹙了眉,正要坐下,客棧門外忽然急沖沖地跑來一個小廝,直奔這邊,大喊道:“兩位少俠,快跑吧,天狼門的人朝咱這兒殺過來了!”
白彥第一個放了筷子,探手把阿冬一拎。
這顯然是要跑的架勢了。
莫三刀忙道:“喂喂喂你干嘛呢?”
白彥坦然自若,轉(zhuǎn)頭向花夢笑道:“孟少俠,借一下你的馬?!?/br>
花夢皺眉,待反應(yīng)過來,搶步追至門外,卻聽馬廄那邊一記馬鳴,白彥已抱著阿冬,策馬絕塵去了。
花夢目定口呆,正要發(fā)作,耳畔忽然一陣喊殺聲,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一群兇神惡煞的莽漢揮刀弄槍地沖入了大堂。
莫三刀一個rou包下肚,抬眸,盯住齊擁進(jìn)來的一群人,瞧著那一面面兇相,心知是百口莫辯了,便把背上慣用的那把刀一拔。天狼門中領(lǐng)頭那人,正是昨日在客棧中叫囂最狠的方齊,見莫三刀尚在,心一定,卻又發(fā)現(xiàn)堂內(nèi)沒有白彥人影,當(dāng)即喝道:“姓白那廝呢?!”
莫三刀冷著臉道:“出門,右拐,現(xiàn)在去追,八成還能追上?!?/br>
方齊哪里肯信,只道他是存心包庇,向他邊上一個手拿流星錘的魁偉漢子請示道:“門主?”
那魁偉漢子一張紫棠面,一雙赤青眼,陰陰地盯著莫三刀,發(fā)令道:“殺一個,是一個?!?/br>
方齊得令,當(dāng)即喊出一記“殺”聲,堂中霎時刀光劍影,洪流般向莫三刀沖去。
花夢踅身回到堂中,莫三刀已與天狼門中人斗作一團(tuán),一時刀飛劍舞,寒光四濺。她心下一沉,當(dāng)即拔劍殺去,混戰(zhàn)中,漸與莫三刀聚在一起,背靠著背,協(xié)力應(yīng)敵。
天狼門門主瞧見又多了個人,手上的流星錘在虛空中晃了幾道,問方齊道:“這個又是哪里冒出來的?”
方齊亦一頭霧水,答不上話,莫三刀笑道:“你就當(dāng)小爺我是孫大圣投胎轉(zhuǎn)世,這個人呢,便是我拔了汗毛變出來的?!庇嘁魤嫷?,手上刀刃翻飛,霍霍幾聲繳獲了幾個門徒的兵器?;▔粢槐L劍如影隨形,一一從那幾個被繳了兵器的門徒身上刺過,刺完才道:“你自己愿做猴子自己做去,我可不做那玩意兒?!?/br>
莫三刀嘿然笑道:“你是汗毛變的,不是猴子,只是汗毛?!?/br>
花夢惱羞成怒,抽閑給了莫三刀一掌,莫三刀始料不及,當(dāng)即被拍到了方齊跟前去。方齊一愣之后,迅速揮刀殺來,直取莫三刀面門,莫三刀瞠目結(jié)舌,趕緊斜肩讓開,其時后背又有一把流星錘破空襲來,凜凜作響,威力之大,足夠砸破三個腦袋瓜。莫三刀心下一沉,反手揮刀要擋,卻不想那流星錘正要砸在刀刃上,忽地滯于虛空之中,定睛細(xì)看,竟是花夢用劍纏住了鎖鏈。莫三刀一笑,雙足發(fā)力沖至天狼門門主跟前,手上刀光飛掠,眨眼便將那流星錘的鎖鏈斬?cái)嗔恕?/br>
天狼門門主望著面前這張年輕的笑臉,眼神一冷,手上另一把流星錘跟著砸來,莫三刀卻像失了興致似的,懶懶道:“不玩了?!?/br>
說罷,人竟像憑空蒸發(fā)了似的,“嗖”一聲沒影兒了,再朝花夢的方向望去,亦只剩下幾個暈頭轉(zhuǎn)向的門徒,當(dāng)即回過神來,喝道:“人跑了,趕緊給我追!”
***
客棧外,兩道人影從屋檐上閃過,于瑟瑟秋風(fēng)中踏塵而去,花夢腳下生風(fēng),掃了眼遠(yuǎn)遠(yuǎn)落在后頭的幾個人影,向莫三刀道:“你怎么走哪兒都招人殺?”
莫三刀自嘲道:“這兩天眼神不好,幫了個白眼狼?!?/br>
花夢心知他說的是白彥,便問道:“喚雨山莊的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
莫三刀道:“跟你半斤八兩?!?/br>
花夢蛾眉一蹙,倏地腳下發(fā)力,道:“追上他?!?/br>
莫三刀恨道:“追那白眼狼干嘛?”
花夢道:“白京道涉嫌勾結(jié)合歡宮,這個白彥,八成是替他義父給合歡宮送信去的?!?/br>
莫三刀一震,想起昨夜白彥找人討債的話,一時信疑不定,這時忽聽花夢吹了一記口哨,哨聲清越,直遏青天,一聲聲穿云而去,過不多時,長街盡處霍然傳來達(dá)達(dá)馬蹄聲,一匹駿馬四蹄翻飛,自人潮里疾馳而來,正是花夢的坐騎——白彥適才搶去的那匹馬。
花夢閃身躍下,將那飛揚(yáng)的馬韁一住,勒住了駿馬,轉(zhuǎn)頭一看,卻見馬上綁著個胖乎乎的孩子,赫然便是阿冬。
莫三刀縱躍下來,驚道:“這白眼狼,孩子都不要了?”
那阿冬雙眼緊閉,顯然是昏了,花夢疑竇重重,將綁在阿冬身上的布條解開,抱了阿冬,正要上馬,莫三刀已坐到了馬背上,彎著腰向她伸了手來。
花夢一怔,握住莫三刀的手,借力上了馬。
莫三刀揮鞭策馬,徑直出了城門,向胸前的花夢道:“你這馬識路的吧?”
花夢道:“當(dāng)然。”
莫三刀勒著韁繩,在城外官道上一路疾馳去,邊行邊問起阿冬的情況。花夢低頭看了眼懷里的阿冬,見她一雙卷卷的睫毛在風(fēng)里顫動,眼皮微微翕張,似乎要醒轉(zhuǎn)過來了,便道:“沒事?!?/br>
莫三刀心下稍安,這時,馬兒倏地調(diào)頭馳入了一片小樹林里,速度漸緩,花夢道:“到了?!碑?dāng)即抱著阿冬,與莫三刀下了馬來。
此處樹林緊挨著河流,疏疏落落,視野很好,莫三刀一手牽了馬,轉(zhuǎn)頭看花夢,目光定在阿冬那張rou臉上,皺眉道:“重不重?”
花夢點(diǎn)了點(diǎn)頭。
莫三刀不由分說,探手把阿冬拎過來抱了,驚呼一聲。
花夢笑道:“抱穩(wěn)點(diǎn),摔壞了可賠不起的?!?/br>
莫三刀一臉郁悶,抱著阿冬環(huán)目四望,卻并不見林中有半個人影,耳畔亦僅僅是水流嘩然,正心急,微風(fēng)襲來,鼻端隨之蕩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異香,猛地站住了腳。
花夢亦神情嚴(yán)肅地停了下來,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下,那一片衰草里,赫然夾著幾片粉粉白白的花瓣。
可這是片樟樹林,并無落花。
莫三刀示意花夢莫動,目光一轉(zhuǎn),落在近身的一棵樹干上,皸裂的樹皮上清清楚楚地被劃開了幾道口子,其中一道裂縫里,還夾著一片花瓣。
莫三刀轉(zhuǎn)頭看向花夢,花夢了然,道:“合歡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