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椒，檸檬，月桂，迷迭香，舒眉都不知道自己家里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多香料。

    還有一瓶長相思白葡萄酒。

    陸潛重新洗手回來，把香料都混合在一起，往雞身上涂抹。

    來回涂了幾遍，還在雞腿和雞翅的地方劃口子讓調(diào)料入味，輕輕揉捏，才用保鮮膜封起來端進(jìn)冰箱里去。

    然后變戲法似的從冰箱里又拿出一份一模一樣已經(jīng)腌制透頂?shù)拇弘u來。

    林舒眉：“？？？”

    “烤春雞進(jìn)烤箱之前就要先腌制十二小時以上才會徹底入味，肯定不可能現(xiàn)場做，為了節(jié)目效果，剛才只拍了個過程，真要進(jìn)烤箱的那份陸醫(yī)生昨晚已經(jīng)提前準(zhǔn)備好了?！?/br>
    節(jié)目組的老師給她現(xiàn)場解釋，什么叫擺拍。

    不過就算是擺拍，也十分有模有樣。

    腌制了十二小時的春雞已經(jīng)連顏色都發(fā)生了變化，陸潛又用刀把土豆和胡蘿卜解成小塊，拌上檸檬汁和另外幾個她叫不上名兒來的香料，一起塞進(jìn)雞的胸腔里。

    陶瓷的烤盤方方正正，他在里層抹上橄欖油，又倒入少量的葡萄酒，空氣里的味道立刻變得透明起來。

    陸潛說：“這是干白型的葡萄酒，釀制的葡萄品種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長相思，口味清淡，有明顯的花香和果香，很適合在做菜的時候加入一點(diǎn)提味?！?/br>
    雖然不是刻意對著鏡頭說的，但對于陸潛這種平時在眾人面前一棍子敲不出個響的人而言，一口氣說這么多已經(jīng)非常難得了。

    舒眉能感覺到他是為了突出那瓶葡萄酒。

    攝像師的鏡頭一直多方位地在拍他手上的動作。

    剩下的蔬菜都成了烤盤里的點(diǎn)綴，再撒上一層粗糲的海鹽和胡椒，陸潛就用鋁箔封好烤盤，放進(jìn)烤箱里。

    小烤箱里的撻皮也已經(jīng)烤好了，端出來的時候，有一種金黃鮮亮的顏色籠罩著。

    陸潛把調(diào)制好的奶油餡料一圈圈擠入撻皮中央，再一塊塊放上洗凈切塊的牛奶草莓。

    水果的酸甜味道摻雜在類似焦糖的香味里，連舒眉也忍不住好奇地探頭張望。

    艷紅多汁的草莓堆躺在棉花似的白色餡料里，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嘗嘗看?！标憹撨f過來給她，似乎早就篤定，這第一口的滋味一定要給她。

    他記得的，她愛吃甜食，雖然從沒聽她自己說過。

    舒眉猛的咽了咽口水。

    所有的目光，包括鏡頭，一下子全部轉(zhuǎn)向她。

    勉為其難的，小小嘗了一口。

    好吃。

    雖然不愿承認(rèn)，但陸潛這手藝真沒的說。

    他要是開個蛋糕店的話……她會光顧的。

    陸潛露出笑意，其實(shí)不用問她評價，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味道如何。

    只要她覺得好吃就行。

    烤春雞一個小時后才出爐，所有人都已經(jīng)饑腸轆轆了，但第一口還是喂給了攝像機(jī)。

    舒眉在法國吃過這道菜。

    米其林三星的餐廳，一道又一道端上來的菜式前后吃了兩三個小時，味道根本都沒記住，只隱約有那么一點(diǎn)印象，但記憶中的香氣遠(yuǎn)不及這萬分之一。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畢竟這是在家里，能有這樣水準(zhǔn)的美食，怎么都甩外面那些又貴又裝的妖艷賤貨好幾條街。

    “配什么酒？”陸潛問她。

    “呃……”舒眉略遲疑了一下，“我這里有一瓶加利福尼亞的霞多麗，有一點(diǎn)酸度，酒精度中等，配水果撻和烤春雞應(yīng)該都剛好?！?/br>
    蘇正宇示意她展示一下。

    陸潛在她對面坐下，烤春雞、水果撻、黑胡椒土豆泥、凱撒沙拉……兩個人不知怎么的就開始享用晚餐了。

    舒眉看了看周圍還在忙碌的工作人員。

    “不用擔(dān)心，我給他們也準(zhǔn)備了吃的?！标憹摪亚泻玫碾urou放進(jìn)她盤子里，“你加油吃完，他們才好收工休息。”

    好吧，她都不知道采訪里還有這樣的環(huán)節(jié)。

    “菜的味道怎么樣，會不會太咸？”

    “挺好的?！?/br>
    “香料都吃得慣嗎？有不喜歡的我下次可以調(diào)整。”

    “胡椒可以再多一點(diǎn)。”

    “嗯，好。這個酒很香啊，有點(diǎn)顛覆我對白葡萄酒的認(rèn)知?！?/br>
    舒眉一把奪過他手里的酒杯：“你不能喝酒！”

    陸潛笑：“可是這烤雞里也放了酒的?！?/br>
    “那不一樣！反正你不能喝，嘗一口就行了……放著放著！”

    怎么看都是屬于年輕夫婦的溫馨日常場景。

    終于拍完了。

    送走電視臺的一干人等，舒眉甩開腳底的高跟鞋，癱坐在沙發(fā)上不想動彈。

    陸潛又不知去了哪兒。

    他是跟蘇正宇一早商量好要這么做節(jié)目的嗎？

    敘述性的采訪只是一部分，剩下的環(huán)節(jié)都在突出酒莊的環(huán)境、珍藏的酒品，還有他的美食。

    她看到客廳靠沙發(fā)邊的一組書架上，原先的醫(yī)學(xué)藥理書籍都被換成了食譜和營養(yǎng)學(xué)。

    還有藝術(shù)史和畫集。

    他現(xiàn)在真的是隨心所欲在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舒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剛才的霞多麗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杯佐餐，一點(diǎn)都不過癮。

    心情好的時候，她也會縱容自己稍微多喝兩杯。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酒是個好東西。

    喝完再上樓洗澡，順便的，她覺得應(yīng)該向陸潛道個謝。

    今天著實(shí)辛苦他了，為了配她那些好酒，從主食到甜點(diǎn)他都自己準(zhǔn)備，即使舒眉自己不善廚藝，也知道那并不容易。

    長得好看的年輕男人，有一雙外科醫(yī)生修長靈巧的手，公然系著圍裙做菜配酒……鏡頭下的效果應(yīng)該會很好吧？

    怎么結(jié)束了也不見他邀功？簡直不像他的風(fēng)格。

    舒眉喝完最后一口酒，放下杯子上樓。

    陸潛住的房間亮著燈，她走過去，抬起手剛要像往常那樣敲門，就看到陸潛暈倒在一堆畫布和畫架的后面。

    “陸潛！”

    第23章 莫斯卡托

    陸潛一睜開眼就知道自己在醫(yī)院里，滿眼素凈的白色，外面走廊上永遠(yuǎn)是來去匆匆的噠噠腳步聲。

    但這又并不是他以前工作過的那家三甲公立醫(yī)院。

    “醒了？”

    趙沛航穿著白大褂，站在他病床床尾，低頭查看他的病程記錄。

    “這是哪里？”

    “隆廷醫(yī)院，私立的高端醫(yī)院，以前的老主任退休后在這兒發(fā)揮余熱，把我也叫來兼兼職?！?/br>
    “……舒眉呢？”

    “你怎么都不關(guān)心下你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兒？你們夫妻倆可真行，一個接一個輪番暈倒?！?/br>
    陸潛咬牙撐著身體坐起來：“我問你舒眉呢？”

    “她煩了，終于決定扔下你不管，走了。”

    陸潛整個人明顯的一僵。

    趙沛航哈哈一笑：“噢，原來你怕這個。”

    陸潛作勢下床：“我自己去找她?！?/br>
    “你要不在乎她再為你掉眼淚的話，就盡管去吧?！?/br>
    他的動作又頓?。骸八蘖?？”

    “難不成你真以為她是鋼打鐵鑄的，從來就沒有脆弱和撐不下去的時候？”

    當(dāng)然不是。

    他知道這幾年她一個人……不，應(yīng)該說是跟他結(jié)婚時起，就過得相當(dāng)不容易。

    “這次沒什么，你只是有點(diǎn)疲勞，腦損傷的病人醒來后會有頭痛頭暈甚至?xí)灥苟汲Ｒ?。”趙沛航說，“你上次出車禍差點(diǎn)沒命的時候，我看到過，她一個人躲起來悄悄哭?！?/br>
    一邊低聲罵陸潛你個混蛋，一邊抹著淚啜泣，到后來，含含混混地罵了些什么，也聽不清了。

    陸潛握緊了手，不難想象那樣的畫面。

    可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

    其他人或許是不知道，舒眉本人……就更不可能跟他提起了。

    “你好好休息，別再給她添麻煩了。那天你也看到了，她身體也不像我們想象得那么好?！?/br>
    陸潛看向他：“她人呢？”

    說曹cao，曹cao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