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br>
    【我想摸摸你的頭?！?/br>
    【伊甸園】

    烏列突然瞥見, 樹洞里的天使, 輕輕動動指尖。

    “……拉斐爾，怎么樣？！他的狀態(tài)好像穩(wěn)定下來了！”

    拉斐爾詫異地從坩堝里抬頭：“等等……呼，的確，我們似乎把血液流失的速度控制了？”

    烏列稍稍松了一口氣。

    拉斐爾仍未舒展眉頭, 仔細(xì)打量過天使先生的狀態(tài)之后，他斷言道：“不能再拖了?！?/br>
    “只要這該死的黑鎖鏈取不下來，傷口就無法愈合……”

    烏列疲憊地放下自己施咒的手：“我知道, 但起碼爭取到一點(diǎn)時間, 不是嗎？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找辦法，我記得圖書館里……”

    “不?！?/br>
    拉斐爾看著沉睡在樹洞里的天使, 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很確定，這個世界上，可以克服未知詛咒、奇異陣法、各種亂七八糟陰謀傷害、毫不猶豫拔出他身上鎖鏈的家伙——只有他自己?！?/br>
    “我不知道你能在書里找到什么辦法, 烏列。但我以‘神之治愈’的眼光告訴你——穿透著他身體每一截骨頭、甚至臟器的鎖鏈, 一旦取出，他徹底死亡的可能性是99%?！?/br>
    “我不敢冒這個風(fēng)險。沒有哪個負(fù)責(zé)任的醫(yī)生敢冒這個風(fēng)險?！崩碃柨嘈Φ?，“可以面不改色, 立刻拔出鎖鏈的家伙——只有這個一點(diǎn)都不在乎自己, 自認(rèn)感受不到痛苦的混蛋啊?！?/br>
    烏列噎住了。他試圖反駁拉斐爾看似荒誕的論斷，又想到了這家伙昏迷前的壯舉：被兩只原初熾天使設(shè)計埋伏、困在【圣戰(zhàn)遺址】、遭遇大規(guī)模蟲潮、被穿透全身的不明鎖鏈?zhǔn)`、一直流失著力量、一開始就是殘血狀態(tài)——這種情況，他仍然獨(dú)自剿滅了那個寂靜的戰(zhàn)場, 把人家精心設(shè)下的埋伏毀得七零八落，帶著雷米爾一起回到伊甸園。

    ……不愧是怪物。

    這樣的怪物, 但凡還剩那么一絲力氣，就絕對會面無表情從自己血rou里拔出鎖鏈的。說不定拔完了，他還能來一句“有干凈衣服嗎，我要趕去游樂園”。

    烏列頭疼起來。他明白拉斐爾的意思了：“你是說，要徹底治好他，必須要把他喚醒？”

    “是。”

    “但他現(xiàn)在是昏迷——”

    “他躺在古樹的懷里，而古樹是伊甸園的中心，伊甸園是生命的初始之地。還需要我提醒嗎？”

    烏列愣住了。

    ……對啊，他怎么忘了，伊甸園是生命初始的地方，也是天使誕生的起點(diǎn)……雖然做不到完全治愈，但以古樹為媒介，還是很可能喚醒天使先生此時迷失的靈魂的。

    如果把天使的靈魂比作一道聲音，伊甸園就是聲音的回廊。這里記錄著天使們從誕生的成熟的一點(diǎn)一滴，刻在靈魂里的記憶與過往……它溫柔地接納垂死的天使，也會養(yǎng)育純潔無瑕的新生兒。

    而聲音即將消逝之前，會在回廊里，一遍遍回蕩。

    “你要通過古樹去他的靈魂回廊，強(qiáng)制喚醒他嗎？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那家伙的意志力太強(qiáng)——”

    “不是我?！?/br>
    拉斐爾已經(jīng)在收拾地上散落的藥劑瓶了。他草草將藥瓶攏成一堆，并盡數(shù)塞進(jìn)杵在原地的烏列懷里。

    大天使長展開羽翼，匆忙整理了一下自己不再優(yōu)雅輕盈的長袍：“我去人間，現(xiàn)在就去找那個小姑娘。她應(yīng)該可以辦到?！?/br>
    ……找她？

    烏列頓時著急了：“可他昏迷之前要求說——”

    “你懂什么?！睅浊q的高情商天使鄙視地看了一眼宅在圖書館的單身狗，“就憑雷米爾那種蹩腳的把戲？根本瞞不過?！?/br>
    如果那只小魅魔是個敏感的姑娘，此時說不定都擔(dān)心到哭了。

    “沒談過戀愛的閉嘴，把藥劑收拾一下，在這里看著穩(wěn)定狀態(tài)。我去去就來。”

    烏列抱著一大堆空藥劑瓶，十分抑郁：“談過戀愛了不起哦。還不是分手……”

    “你說什么？”

    “……沒啥?！?/br>
    【魔都，21:13】

    天使先生托著腮看對面的姑娘喝奶茶。

    她長得很可愛，和陰影里那些古怪的東西完全不同。

    明亮，溫暖，鮮活。

    ……嗯，如果眼眶沒有發(fā)紅，眼睫毛上沒有淚珠就更好了。

    天使先生第八次伸出手，試圖去揩干凈這只小魅魔臉上的淚珠。理所當(dāng)然的，他第八次穿過了對方生機(jī)勃勃的臉頰。

    【男朋友可以摸女朋友的頭。】

    天使先生恍惚地將手往上抬抬，去觸碰她有點(diǎn)凌亂的蓬松卷發(fā)。

    ……不出所料，第七次穿過她的頭發(fā)。

    天使先生有點(diǎn)抑郁，最后他只好換了一個位置——他起身來到小惡魔身邊坐下，在不碰到對方的條件下，盡可能的靠近她——然后小心翼翼的用指尖去勾勒她鬢發(fā)的線條。

    嗯，好像在挑玩她的頭發(fā)啊。這就算摸到了吧。

    天使先生滿意了。

    “抱歉，久等了……那家奶茶排了很久……啊，你還好嗎？”

    白頭發(fā)的男方匆匆跑進(jìn)店門，坐在卡座上的惡魔小姐急忙揉揉自己有點(diǎn)發(fā)酸的眼睛。

    天使先生旁觀，就見這只小惡魔迅疾地從包包里掏出化妝鏡，迅疾給自己的臉涂一層bb霜，再迅疾端正坐好。

    ……雌性真可怕。

    “外面在放煙花啊?！崩酌谞柖Y貌地把手里的奶茶放在桌上，轉(zhuǎn)身去看窗外布滿煙花的天空。

    其實(shí)，以雷米爾的豐富經(jīng)驗(yàn)，作為男朋友，應(yīng)該主動捧著奶茶遞過去，順便用自己的雙手握住對方的，來句認(rèn)真而撩人的“冷嗎寶貝”——

    但雷米爾沒這個膽子。他怕那只天使醒來后剁了自己的手。

    惡魔小姐搖搖頭，她也能看出對面這個陌生演員的尷尬與局促。

    “……今天就到這里吧。煙花很棒，咖啡廳情調(diào)很好?！?/br>
    她低頭捧過奶茶，但并未飲用，只是無神地咬著吸管口。

    “我累了，想回家?！?/br>
    “……哦，我送你？”

    惡魔小姐勉強(qiáng)笑笑：“你忘啦？我們住在一起啊?！?/br>
    瞬間毛骨悚然的雷米爾：“那個，我突然想起了，我待會兒有——”

    惡魔小姐替他編完借口。

    “你最近工作很忙，要到年末了嘛。近衛(wèi)部有加班吧，今晚不能回來？”

    “呃……哦，對，那個，我有加班……”

    好蠢。

    天使先生嫌棄地看了一眼想借口的雷米爾，對面這個蠢貨一看就在撒謊。

    ……所以，這個女孩是誰？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那個白頭發(fā)的是她男友嗎？

    【哎哎，我跟你說，最近新出的電視劇又是那個套路……】

    啊，那個套路吧？男友劈腿，深情女主角暗自神傷，選擇替他隱瞞，直到事情敗露，兩人開始虐戀情深的漫長套路？

    【……好無聊。這些編劇就不能想點(diǎn)新東西嗎。】

    ……剛才的聲音是誰？

    【《冰雪奇緣2》要出啦！是《冰雪奇緣2》！我要去影院為艾爾莎打call啊啊??！女王大人太帥啦，裙子也好看爆炸！】

    天使先生無意識的回答：“那你別拽著我的胳膊亂晃啊。”

    【你要陪我一起去看！她真的特別好看！】

    “肯定沒你好看啊?！?/br>
    【……呸！又亂說話！混蛋混蛋！】

    “先生？先生？我們打烊了？”

    天使先生眨眨眼。他再回過神時，焦糖發(fā)色的姑娘已經(jīng)背起挎包，和白發(fā)的男方走出了咖啡廳。

    咖啡廳的服務(wù)員并沒有對他說話，而是推搡著一個趴在隔壁桌子上的人類男子。對方似乎是喝醉了。

    “先生？先生？請您……”

    天使先生默默站起身，像來時那樣，沉默的穿過咖啡廳。

    他想跟著剛才那個姑娘走。沒什么原因，就是直覺。

    一路上的氣氛很尷尬。

    惡魔小姐把臉深深埋進(jìn)自己白色的圍巾里，思緒越來越陰沉。

    都這個時間了。他今天不會回來了吧。

    ……究竟出了什么事呢？是工作嗎？還是意外？或者耶和華的命令？需要保密的外勤任務(wù)？

    雖然、雖然天使先生很強(qiáng)大——但如果萬分之一的可能，他受傷了呢？因?yàn)槭軅?，所以沒能來赴約？

    那，傷的很重嗎？現(xiàn)在吃藥了嗎？需要休養(yǎng)多久？

    ……不行。不能胡亂嚇唬自己啊。那個除了武力值以外沒什么優(yōu)點(diǎn)的笨蛋，不會受傷的。

    一定、一定是工作很忙吧。

    “那我就送你到這里？”

    “嗯。明天見?！?/br>
    雷米爾離開的腳步僵住了?！懊魈臁眴帷趺纯赡?。

    他只是揮揮手，露出一個“請放心”的笑容。

    惡魔小姐的心，猛地一沉。

    ……明天也沒辦法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