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和華露出愁苦的微笑，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揭下了自己頭上的棒球帽。沒有一絲秀發(fā), 锃亮锃亮，還在反光。

    嚴午：“……”

    “你盡力了?！?/br>
    3

    從園長辦公室出來后, 惡魔小姐還沒能止住哭聲。因為哭得太狠，她走路時肩膀都在一抽一抽，一向重視儀態(tài)的小方步都放棄了。

    因為“誠心認錯，死不悔改”，天使先生此時正在罰站。透明的鈷藍色眼睛沒有焦距地望著走廊上的某一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惡魔小姐肩膀一抽一抽地走過，然后頓住了腳步。

    可憐兮兮的小惡魔吸吸鼻涕，委屈至極的表情突然變了變，語氣驟然兇狠：“你，你下次要是再搗亂——我不僅會跟老師告狀，還會告訴你的家長！”

    地獄組的孩子，都是當著老師家長一套，背地里一套。天堂組的孩子為此跟他們互掐了很多次，但都因為太過耿直坦誠，敗多勝少。

    如今，這兩組已經(jīng)成為了敵對的兩大陣營，在cao場、教室、食堂——展開了不少對決，關(guān)系十分劍拔弩張。

    所以，惡魔小姐遭遇接連四次拽尾巴事件后，已經(jīng)把這個面無表情的轉(zhuǎn)學生視為了天堂組對自己的挑釁。

    雖然他并沒有用很大的力道拽自己的尾巴，只是輕輕捏玩而已——但為了向天堂組表達自己的強大，惡魔小姐添油加醋，用上了終極招數(shù)——“告老師”。

    天使先生眼睛動了動，將注意力放在了這只自以為很兇，正努力展示“惡人嘴臉”“地獄組大將”的小惡魔身上。

    她是個優(yōu)等生，總穿著整潔干凈的粉色制服，粉白相間的小圓帽斜扣在毛茸茸的焦糖色頭發(fā)上，露出頭頂兩只打磨光亮的小羊角。細細的黑尾巴從裙擺里垂下，此時驕傲地翹在屁股后面，在空中張牙舞爪地搖擺。

    天使先生看了一會兒，直到對面的惡勢力代表再一次放話：“喂！你聽見沒有！再拽我尾巴，我就告訴你家長——”

    天使先生平淡地說：“把鼻涕擦擦，好臟?！?/br>
    “你、你不要以為我是在開玩笑！”

    “哦?！?/br>
    惡魔小姐怒氣沖沖地掏出自己隨身的小手帕，把臉上的鼻涕眼淚擦干凈。自以為儀態(tài)端莊后，她再次重申：“我告訴你——”

    “小惡魔？”

    嘎啦嘎啦，一陣拉門響動的聲音，一個稍微年長的女孩從地獄組大班的教室里探出頭來，“你怎么在這里？”

    唔，是黛西婭jiejie。

    惡魔小姐眼睛一亮，剛要解釋，對方就繼續(xù)道：“在走廊上逗留干嘛呢？你們的課程表今天很滿吧？”

    黛西婭伸手拉她：“快快快，我記得你下節(jié)課是數(shù)學哦?！?/br>
    一聽馬上要上數(shù)學，優(yōu)等生惡魔小姐忙不迭地點頭，乖巧地被jiejie拉著小手帶走了。

    但她還不忘回頭，怒視在原地罰站的天使先生，最后放下狠話：“下次讓我再見到你，就是你的死期！哼！”

    天使先生眨眨眼睛。

    4

    “請小朋友們自覺拉住旁邊同學的小手，不要走散，不要亂跑，我們要列隊放學啦！”

    惡魔小姐背著書包，對著自己焦糖色的小皮鞋吭哧吭哧了半晌，就是不肯抬頭。

    旁邊，天使先生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喊號子的老師，伸出胳膊，拉過她揪著裙角的小rou手：“死期？”

    “……放學之類的團體活動，不算！不算！”

    5

    惡魔小姐決定今晚把“詛咒新來轉(zhuǎn)校生”的任務(wù)放一放，把“詛咒排隊時讓她和轉(zhuǎn)校生站在一排的老師”的任務(wù)提到第一位。

    6

    晚飯時，餐桌上。

    黛西婭：“mama，今天小惡魔又和天堂組中班的班長鬧矛盾了。”

    惡魔小姐：“他拽我尾巴！”

    黛西婭：“mama，他們都被帶到園長辦公室了。”

    惡魔小姐：“他拽我尾巴！”

    mama：“哎呀，是那個新來的男孩子嗎？白頭發(fā)的？放學我接你們的時候看到了，是不是拉著你手不肯放的那個？”

    惡魔小姐：“……他、他拽我尾巴！”

    7

    氣鼓鼓的惡魔小姐決定在下一次音樂課報仇雪恨。

    她等啊，等啊，好不容易等來兩個星期后的第五堂音樂課，卻聽到了音樂老師請假的通知，同時——

    “我們幼兒園要參加社區(qū)里的新年晚會！聽說要表演舞臺劇，每個班出一個角色！”

    “天堂組那邊基本都是男孩子，我們這邊要票選最可愛的女生來出演！”

    “小班的查特莉已經(jīng)決定飾演女仆啦，大班那邊肯定是最漂亮的黛西婭，她說要演壞女巫?！?/br>
    “那我們班就是公主了？誰來演公主？”

    惡魔小姐坐在座位上，心跳加快了。

    8

    “jiejie！jiejie！黛西婭jiejie！”

    “哎呀，是我們的小公主?！摈煳鲖I捏捏惡魔小姐的臉，“你是中班最可愛的女孩，一定能得到這個角色的，到時候在外面出差的達特妮斯大姐也會回來看表演哦?！?/br>
    房間里擺滿了迪士尼公主周邊的惡魔小姐，露出了傻笑。

    9

    地獄組中班最后決定用投票的形式，選出公主。中班的每個同學都發(fā)到了三張方塊狀的小紙片，分別是代表惡魔小姐的粉色，代表炎魔的紅色，代表月魔的白色——中班公認長相最突出的三個女孩。

    “咳咳，大家把決定選哪位同學，就把代表那位同學的紙片投進這個箱子里，明天早晨送到園長辦公室唱票?！?/br>
    身為班長的惡魔小姐舉著半人高的紙箱，借助小凳子，努力爬上講臺，大聲宣布：“這是一場公平競爭，不允許任何拉票行為！”

    教室里的炎魔和月魔對視了一眼。

    10

    “粉色的紙片……一張都沒有？”

    “嗯。”想投票支持好友的勞拉露出苦惱的表情，對好友說，“我把紙片放到抽屜后，打算體育課后投的。結(jié)果桌子里粉色的那片不見了……我聽別的同學悄悄說，看到炎魔把一堆粉色紙片扔進了洗手池。”

    “他們好像都丟失了粉色的那片?！?/br>
    11

    惡魔小姐抱著紙箱，揪著炎魔的耳朵來到教師辦公室。地獄組中班的直屬教師是撒旦。

    “她作弊！”小惡魔大叫，氣得尾巴亂甩，“她把我的選票都扔掉了！”

    炎魔嘶嘶地反駁：“我才沒有！是因為你一點都不受歡迎，所以同學們不選你！”

    “你撒謊！”

    “你才是！”

    撒旦皺眉，制止了兩只快廝打在一起的小姑娘。

    “……就算炎魔同學在說謊，你能拿出相應(yīng)的證據(jù)嗎？”信奉厚黑學的撒旦語重心長，“作弊也是一種取得勝利的手段，結(jié)果是她的票多于你的，這點沒法否認，不是嗎？”

    惡魔小姐難以置信地看著老師：“可是、可是因為她把我的票扔掉——”

    “炎魔同學，你去外面罰站一小時?！比龅﹪绤柕卣f，“但票箱里有多少票，就是多少票。我很抱歉，惡魔小姐，結(jié)果是無法更改的?！?/br>
    “下一次，面對陰險的敵人，我們要——”

    “算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別搶同學的小面包吃？”

    辦公室的另一端，傳來耶和華老師的無力的呻|吟：“食堂的分量還不夠嗎？”

    “不夠。反正雷米爾每次都會把小面包送給女孩子?！?/br>
    “那也不是你搶他食物，再揍他的理由。”

    “老師，這么啰嗦，會變禿的。”

    天使先生嚼著搶來的小面包：“我來交投票箱。”

    “……好好好，行行行，你走吧，快點走。”

    耶和華正要接過投票箱，卻見天使先生收回了手。他單手把箱子扛在肩上，看向了那邊的撒旦——

    撒旦面前，正站著一只可憐兮兮的小惡魔。

    唔，和告我狀時不一樣，她的尾巴不晃了，特別委屈地垂著。

    12

    “耶和華老師，那邊出了什么事？”

    13

    惡魔小姐覺得委屈，但她清楚撒旦做出的決定是無法忤逆的。

    她用力地揉眼睛，覺得如果哭出來，就好像是被那只混蛋炎魔欺負了一樣——

    “你想演公主？選票不夠嗎？”

    撒旦正忙著通過“吃一塹長一智”的先抑后揚措施培養(yǎng)自己的優(yōu)等生，就看見一只穿著藍色水手服的男孩子走近了小惡魔。他扛著選票箱，票箱里是全是代表天堂組中班班長的藍色。

    天堂組的孩子一向很團結(jié)。大中小班選出的孩子都是班長。

    撒旦剛要出聲驅(qū)趕，告訴這個孩子，你找錯了老師——

    “差多少？票，差多少？”

    惡魔小姐吸吸鼻子，嗡嗡地說：“很多。沒有人選我。”

    天使先生詢問地看向撒旦，后者心里一突，咳嗽一聲，嚴肅道：“目前炎魔有26票，月魔20票，地獄組中班一共就46個孩子……這是票箱里的結(jié)果，不可更改。好了，耶和華老師就在后面……”

    “天堂組中班，一共52個人?！敝邪喟嚅L面無表情地搖搖票箱，將里面藍色的選票盡數(shù)倒出來，鋪在撒旦的桌子上，“全部選她當公主。”

    14

    “……這是你的選票，胡鬧！”